>我带着城里打工攒的30万回村,准备开农家乐振兴家乡。
>高薪请来的美女设计师林菲菲量尺寸时,旗袍开衩里的大长腿晃得我眼晕。
>她指尖划过我手臂:赵老板心跳好快,是热还是紧张
>结果她卷款跑路,留给我一张狗爬似的设计图。
>我蹲在漏雨的破屋里啃冷馒头,却刷到同城热搜:废弃农院惊现顶级艺术。
>点开一看,我家破院成了网红打卡地。
>当直升机降落时,墨镜红唇的林菲菲踏着高跟鞋走来: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省文旅集团总监。
>你被选为乡村改造计划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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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邪性,跟老天爷捅漏了水缸似的,哗啦啦直往下泼。冷风裹着湿气,跟长了眼睛似的,专往人骨头缝里钻。我缩在堂屋那把三条腿的破椅子上——剩下那条腿用半块砖头勉强垫着,人一动它就跟着晃悠,咯吱咯吱响,跟随时要散架似的。屋顶更绝,跟筛子没两样,雨水顺着那些破瓦缝、烂椽子往下淌,嘀嗒,嘀嗒,砸在地上早就摆好的搪瓷盆、腌菜缸里,声音闷得让人心慌。
我手里捏着半个冷透的硬馒头,啃一口,腮帮子累得发酸,冰冷的碎屑顺着喉咙往下掉,噎得慌。那馒头硬得,估计能当砖头使。手机屏幕幽幽亮着,像坟地里飘着的鬼火。同城热搜榜上,那个刺眼的词条戳在那儿:废弃农院惊现顶级艺术,后面还跟了个红得发紫的爆字。
手指头冻得有点僵,不太听使唤,戳了好几下才点开。第一条就是个百万粉的大V发的视频。镜头晃得厉害,先是扫过一片乱糟糟的野草和塌了半边的猪圈墙,然后猛地一转——
卧槽!
那是我家院子!院墙豁着几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灰扑扑的砖。可那豁口边上,不知道被哪个手欠的,用掉下来的破瓦片、半截红砖头,还有地上随手捡的烂树枝、枯草茎,歪歪扭扭地垒出个东西来。那玩意儿……你说它像只盘着身子、随时要扑出去的豹子吧,又有点抽象;说它是堆毫无意义的垃圾吧,偏偏又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野性和张力,跟这破败的环境混在一块儿,有种诡异的、直戳人心的劲儿。
镜头再往里推。我那破堂屋的门板早就不知道烂哪儿去了,只剩下个黑洞洞的窟窿。窟窿顶上,几根朽得发黑的房梁斜斜地戳出来,雨水顺着梁头往下滴。可就在那梁头底下,有人用湿泥巴糊上去几片枯黄的大芭蕉叶,叶子被雨水打得半卷着,边缘耷拉下来,活脱脱像个张着大嘴、准备吞掉光线的怪兽脑袋!
弹幕疯了似的往上蹦。
卧槽!后现代废墟美学!绝了!
坐标!求大佬给个坐标!这地方太有感觉了!
像不像被遗忘的远古祭坛神秘感拉满!
楼上懂个屁,这叫原生大地艺术!浑然天成!高手在民间啊!
明天就去打卡!有没有组团的
视频下面,定位清清楚楚:柳溪村,赵家老宅。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脸上,那点光又冷又硬。我低头看看手里啃了一半、硬邦邦的冷馒头,再看看屏幕上那被吹成了顶级艺术的、我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破狗窝。一股邪火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我五脏六腑都跟着疼。手一哆嗦,那半个冷馒头啪嗒一下掉进脚边接雨水的搪瓷盆里,溅起几滴浑浊的水花。
去他妈的顶级艺术!去他妈的浑然天成!这破院,这烂瓦,这漏风的墙,就是穷!就是惨!就是被人坑得血本无归!
三天前……
太阳毒得能把人晒脱一层皮,知了在村口那几棵歪脖子老槐树上扯着嗓子嚎,吵得人心烦意乱。我穿着那件洗得发白、印着XX物流的旧工装T恤,脖子上搭条看不出本色的毛巾,汗珠子顺着额角往下淌,在后背洇开一大片深色。手里拎着扫把,正跟堂屋里积了八百年的陈年老灰较劲。灰尘扬起来,呛得我直咳嗽。
就在这灰头土脸、咳得撕心裂肺的当口,院门口传来嘎吱一声刺耳的刹车响。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得只剩下知了叫的晌午,显得格外扎耳。
我捂着嘴,眯缝着被灰迷了的眼睛朝外看。
一辆锃亮得能照出人影的白色宝马,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我家那歪歪扭扭、勉强能算个门的破木栅栏外面。跟周围这破败景象一对比,那车简直像个天外来物,晃眼。车门开了,先伸出来的是一只脚。
脚上踩着一双尖得能戳死人的黑色细高跟鞋。那鞋跟,少说也得有十厘米。然后,是一条腿,裹在某种光滑得像水一样的黑色丝袜里,线条绷得笔直流畅,从开得老高的旗袍下摆里探出来。
我眼珠子有点发直,喉咙里那点咳嗽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呛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车门完全打开。一个女人钻了出来。站直了。
阳光正好打在她身上,晃得我有点晕。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旗袍,料子看着就贵,上面用银线绣着隐隐约约的花纹,在太阳底下闪着细碎的光。那旗袍剪裁得极其服帖,把她那腰身掐得,细得一把就能攥住。再往上……领口盘扣扣得一丝不苟,偏偏衬得脖颈修长,锁骨精致。脸上架着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茶色大墨镜,露出来的下巴尖尖的,嘴唇涂得鲜红欲滴,像熟透的樱桃。头发一丝不乱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她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就像一幅刚从顶级画报上抠下来的精修图,跟我这灰扑扑、乱糟糟的破院子,还有我这个灰头土脸、一身臭汗的糙汉子,形成了惨烈到让人想捂眼的对比。
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画着精致眼线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天然的媚态,目光在我身上和破院子上扫了一圈,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瞬间又舒展开,换上一种职业化的、无可挑剔的微笑。
请问,她开口,声音不高,带着点城里人特有的那种软糯腔调,却字字清晰,是赵大川,赵老板家吗
我手里还攥着那把秃了毛的破扫把,愣在原地,感觉脚底板下的泥地都在发烫,舌头有点打结:啊是…是我。你是……
林菲菲。她踩着那双尖细的高跟鞋,姿态却异常平稳,径直朝我走过来。细高跟踩在院子里坑洼不平的泥土地上,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我心尖上。‘溪畔居’的设计师。我们之前电话联系过。
一股极淡、极好闻的香气随着她的靠近飘了过来,像是某种冷冽的花香混着一点干净的皂感。不是那种浓得熏人的香水味,却丝丝缕缕地往人鼻子里钻。我下意识地吸了下鼻子,脸皮有点发烫,赶紧把手里那破扫把往墙角旮旯一扔,胡乱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
哦哦!林…林设计师!你好你好!我忙不迭地点头,笨拙地伸出手想握,又觉得手上全是灰,缩回来也不是,不缩也不是,尴尬得不行。快请进快请进!就是……屋里乱,还在收拾,实在对不住!我侧开身,让出门口那条窄道,动作幅度一大,差点撞到旁边歪斜的门框上。
林菲菲嘴角似乎弯了一下,那点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她微微颔首,迈步往里走。那旗袍开衩的地方,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我赶紧别开眼,盯着她脚上那双昂贵的高跟鞋。鞋尖上沾了点院子里的湿泥,显得有点刺眼。
堂屋里光线昏暗,空气里还浮动着没散尽的灰尘。她站在屋子中央,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墙上糊着的发黄旧报纸,扫过角落堆着的农具,扫过屋顶黑黢黢的椽子,最后落在我那张用破木板和砖头搭起来的临时工作台上,上面摊着我那几张宝贝得不得了、画满了圈圈叉叉的农家乐规划草图。
赵老板很有想法啊,她拿起一张我的草图,指尖纤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涂着淡淡的裸粉色。她的视线在我那张充满乡土气息、比例严重失调的草图上停留了几秒,语气温和,听不出褒贬,农家乐,主打原生态,回归自然。定位很清晰。
我心里那点忐忑稍微平复了点,甚至有点得意:对对对!林设计师懂行!我这地方,你看,依山傍水,空气好!城里人就稀罕这个!我想着弄几个特色土灶房,再整片菜地让客人自己摘,鱼塘也得挖一个……对了,房间得弄得干净亮堂,带点咱农村的特色,但也不能太土气……我一激动,话匣子就关不住,唾沫星子差点喷出来,赶紧又闭上嘴,偷瞄了一眼林菲菲。
她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职业化的微笑,耐心听着,偶尔轻轻点头。等我停下,她才放下草图,从随身那只看起来就很贵的小皮包里,掏出一个银光闪闪的卷尺,还有一个小小的、带屏幕的电子设备,像是某种高级的测量仪。
赵老板的规划很有热情,她声音温软,目光扫过空旷破败的堂屋,不过,理想落地,还得靠精确的数据和空间规划。我先量量尺寸,心里好有个初步的框架。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脸上,方便搭把手吗有些地方我够不着。
方便方便!太方便了!我连忙应道,感觉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咚咚跳。给她打下手这活儿我太乐意干了!
林菲菲走到靠里的一面墙边。那墙挺高,上面还有根凸出来、落满灰的老房梁。她举起卷尺的一端,踮起脚,努力伸直手臂。旗袍的腰身被拉紧,勾勒出惊人的曲线。那墨绿色的丝绸布料绷着,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反光。可那卷尺的金属头离房梁还差着一大截。
赵老板,她侧过脸叫我,一缕没盘紧的发丝从耳后滑落,垂在白皙的颊边,能麻烦你帮我固定一下这头吗在梁上。
哦!好!马上!我几步跨过去,站到她身后。那股冷冽又干净的香气更浓了,丝丝缕缕钻进鼻腔。我个头高,手臂也长,很轻松地就接过了卷尺的金属头,把它按在了那根落满灰的老房梁上。粗糙的木刺有点扎手。
谢谢。她仰着头,专注地看着卷尺上的刻度,一只手扶着尺身,另一只手在那个小电子设备上飞快地点按记录。阳光从屋顶的破瓦缝里漏下几缕,正好斜斜地打在她仰起的脖颈上。皮肤白得晃眼,那截弧度优美得不像话。
我站在她身后,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滑。墨绿旗袍包裹着的后背线条流畅,一直收束到盈盈一握的腰间,再往下,是骤然隆起的、饱满圆润的臀线。旗袍下摆的开衩,因为此刻她微微踮脚的姿势,开得更高了些,那裹在光滑黑丝袜里的大腿线条,惊心动魄地显露出来一截。浑圆,紧致,充满力量感。
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鼻子里那股好闻的香气,混合着屋子里陈年的尘土味、木头腐朽的霉味,还有自己身上浓重的汗味,搅和在一起,冲得我有点晕乎乎的。喉咙发干,我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响。
赵老板,林菲菲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点工作时的专注,她微微侧过一点脸,红唇离我的下巴很近,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我的皮肤,你心跳好快。
她的目光似乎在我胸口停了一下,又飞快地回到卷尺上。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看不出任何情绪。指尖捏着卷尺,不经意地划过我按在房梁上的小臂。她的指尖有点凉,皮肤细腻得像上好的瓷器。
那一点冰凉,却像带着电火花,滋啦一下,从我胳膊上猛地窜开,瞬间点燃了全身的血液,直冲头顶!我整个人像被扔进了烧红的铁锅里,从脚底板到头发丝都烫得吓人,心脏更是疯狂擂鼓,咚咚咚,震得我耳膜都在响。
啊没…没有!我舌头像打了结,声音又干又涩,像砂纸在磨木头,天…天热!对,太热了!这破屋子不通风!我赶紧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使劲在脸前扇了几下风,动作僵硬得像抽筋。
林菲菲嘴角似乎又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没再说话,只是专注于测量和记录。卷尺冰冷的金属边缘贴着我滚烫的皮肤,那一点凉意,反而更衬得我像个快烧起来的炭火炉子。空气里只剩下卷尺拉动的轻微哗啦声,和她指尖在电子设备上点击的哒哒轻响。
我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大气不敢喘。眼睛死死盯着房梁上那块陈年老灰,好像那灰里藏着什么惊天秘密。可眼角的余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溜。溜向她光滑的脖颈,溜向她旗袍开衩处惊鸿一瞥的黑色丝袜,溜向她握着卷尺的、骨节分明白皙得过分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直到她终于记下最后一个数据,利落地收起卷尺。
好了,赵老板。尺寸基本清楚了。她转过身,面对着我。脸上还是那副完美无缺的职业笑容,仿佛刚才那点微妙的触碰和对话从未发生。你这院子,还有旁边几间厢房的状况,我也需要实地看看,整体规划才好把握。
好!好!我带路!我如蒙大赦,赶紧退开两步,拉开点距离。后背的汗已经把T恤完全浸透了,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接下来的时间,我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跟在她身后,穿梭在自家这破败得没眼看的老宅里。指给她看塌了半边的猪圈墙,指给她看长满杂草、堆着破瓦烂罐子的后院,指给她看那几间屋顶漏得比堂屋还厉害的破厢房。
林菲菲一直很安静,手里拿着那个小电子设备,时不时停下来拍几张照片,或者对着某个角落沉思片刻。她那双昂贵的高跟鞋,在泥泞不平的地面、散落的碎砖瓦砾、以及长满湿滑苔藓的石阶上行走,竟然奇迹般地保持着平稳和优雅。那份从容,跟我深一脚浅一脚、时不时被绊个趔趄的狼狈样,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看着她专注工作的侧影,那股被强行压下去的邪火,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自惭形秽,又悄悄冒了上来。我搓了搓手指,努力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甩开,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林设计师,你看……我这农家乐,最快多久能弄出个样子来钱不是问题!我挺了挺胸脯,努力让自己显得有底气,我城里打工这些年,攒了三十万!全砸进去!就想把这事儿弄成!
林菲菲停下脚步,站在后院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她墨绿色的旗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转过身,墨镜后的眼睛看不清情绪,但那鲜红的唇角却勾起一个比刚才深了几分的弧度。
三十万她的声音依旧温软,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讶异,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东西。赵老板魄力不小。
她往前走了两步,高跟鞋踩在松软的泥土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印子。离我更近了些,那股冷冽的香气再次袭来。
农家乐,想做出特色,做出档次,前期投入是个无底洞。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忍不住想信服的魔力,设计费、建材、人工、景观改造……三十万,说实话,很紧张。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张难道不够
不过,她话锋一转,红唇轻启,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笃定,事在人为。好的设计,能最大限度优化空间,节省成本。关键在于,把钱花在刀刃上。
她微微歪头,墨镜后的目光似乎穿透镜片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和评估。赵老板,你是真心想做成这件事想把它做成柳溪村,甚至十里八乡的一块招牌而不是小打小闹,弄个路边摊
当然是真的!我被她语气里的那份大事业感刺激得热血上涌,胸脯拍得砰砰响,做梦都想!就想让城里人看看,咱农村也有好东西!让村里老少爷们在家门口就能赚钱!三十万,是我在城里没日没夜搬箱子、扛大包,一分一分攒下的血汗钱,每一张票子上都浸着我的汗味儿。此刻被她这么一问,那沉甸甸的分量仿佛又压在了肩上,压得我心头沉甸甸的,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儿。
林菲菲静静地看了我几秒,像是在确认我眼底的火焰是不是足够真实。然后,她缓缓点了点头,脸上那职业化的笑容似乎多了点温度,或者说,多了点别的、我看不懂的东西。
有这份心,事情就成了一半。她的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带着点循循善诱的味道,这样,赵老板。设计费,我可以给你一个友情价。五万。她伸出五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
五万!我心里咯噔一下,像被重锤砸了。这价钱……比我打听过的行情贵出去老大一截!我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犹豫和肉疼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
别嫌贵,她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指尖优雅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镜片反射着阳光,遮住了她的眼神,一分钱一分货。我的设计,能帮你省下的,远不止这个数。而且……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好闻的香气又飘了过来,后续施工的关键建材,比如环保板材、防水涂料这些,我认识几个省城的大供应商,路子稳,价格比市面低两成。拿到我的设计图,你拿着直接去找他们谈,报我名字就行。这笔钱,我帮你省出来。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我心上。省两成那可不是小数目!我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设计费贵五万,但材料省下的钱可能更多……而且,人家林设计师,开宝马的,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路子肯定野!能搭上这条线……
图纸出来,最快三天。她补充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干脆,你这边资金到位,我立刻联系供应商,材料进场就能开工。时间就是金钱,赵老板,拖不得。
三天!这效率!材料还能便宜!我心头那点疑虑和肉疼,在她描绘的省钱大计和闪电速度面前,瞬间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烧得我脸颊发烫。
行!我猛地一咬牙,那声音响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林设计师,我信你!就按你说的办!设计费五万,我这就转!
爽快。林菲菲红唇一弯,露出一个堪称惊艳的笑容。她从精致的小皮包里拿出手机,动作利落地调出收款码。那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点划,像在弹奏某种无声的乐章。
我掏出我那屏幕裂了几道纹的旧手机,手指因为激动和紧张有点发抖。点开银行APP,看着那好不容易攒到六位数的存款余额,深吸一口气,输入金额,确认密码。五万块,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从我的账户消失,汇入了那个陌生的、闪着冷光的二维码里。
合作愉快,赵老板。她收起手机,笑容依旧明媚,却似乎少了点温度,多了点公事公办的疏离,等我消息。图纸一到,立刻开工,柳溪村的新招牌,指日可待。她伸出手。
我赶紧在裤子上用力蹭了蹭手心汗,才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指尖。那触感冰凉细腻,像握着一块上好的玉,只轻轻一碰,她就收了回去。
那我先告辞了,还有几个地方要跑。她微微颔首,转身,踩着那双仿佛能踏破一切泥泞的高跟鞋,笃笃笃地走向院门口那辆光洁如新的白色宝马。
我像个傻子似的杵在满是荒草的后院,看着她拉开车门,优雅地坐进去。车窗缓缓升起,遮住了那张精致得不像真人的脸。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白色宝马掉了个头,卷起一小片尘土,毫不留恋地驶离了破败的院门,消失在村道尽头扬起的黄尘里。
直到车尾灯都看不见了,我才猛地回过神。低头看看手机,那五万的转账记录像一道刺目的伤疤。一股混杂着期待、忐忑,还有一丝莫名空落的感觉涌了上来。
三天。就等三天!我的农家乐,我的振兴大计!
时间像是被泡在了黏稠的胶水里,拖着沉重的步子,慢得让人心焦。第一天,我在破屋里坐立不安,把手机电量从满格硬生生耗到报警。第二天,我开始绕着院子一圈圈地走,把那几间破厢房的墙皮都快抠下来了,手机屏幕被我擦得能照出人影。第三天,太阳还没冒头我就醒了,眼巴巴地盯着村口那条灰扑扑的土路,耳朵竖得比兔子还尖,盼着能听到那熟悉的汽车引擎声。
没有电话,没有微信,连个屁都没有!
天擦黑的时候,我那部破手机终于嗡嗡震了一下。不是电话,是条短信!发信人是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内容短得像被狗啃过:
图纸发你邮箱。建材单在附件。钱不够,速打款。账号:XXXXXXXXXXX。林。
没有称呼,没有解释,冷冰冰的,像甩过来一张催命符。
图纸建材单钱不够速打款一连串的问号像冰雹一样砸在我脑门上,砸得我眼冒金星。我手忙脚乱地登录我那八百年没用过的邮箱。网速慢得像蜗牛爬,破手机的屏幕又小,好不容易才点开那个孤零零的邮件附件。
一张图片跳了出来。
只看了一眼,我浑身的血噌的一下全冲到了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那特么也叫设计图!
一张皱巴巴的、像是从小学生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破纸!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画着几个方块,勉强能看出是房子的轮廓。方块里面,画着几个潦草得认不出是桌子还是椅子的玩意儿,旁边还歪七扭八地标着几个数字,那字迹,比鸡扒拉出来的还难看!最绝的是,其中一个方块里,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圆圈,旁边写着俩字:鱼塘
这玩意儿,跟我自己那几张充满乡土气息的草图比起来,都像是一坨屎!五万块,就买了这么个玩意儿!
我手指哆嗦着,点开另一个附件,是所谓的建材清单。长长的一串,全是些花里胡哨、听都没听过的进口材料名字,后面的价格数字长得晃眼。最后面,一个加粗的、血红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着我的眼睛:二十五万!
加上之前的设计费五万,正好三十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把我兜里的钱掏得干干净净!
轰的一声!脑子里那根绷了三天的弦,彻底断了!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绝望,瞬间从脚底板窜遍全身,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僵硬了。被骗了!彻头彻尾地被耍了!什么省城供应商,什么省两成,什么三天出图闪电开工……全是狗屁!全是圈套!那个开着宝马、穿着旗袍、香喷喷的女人,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骗子!
我操你祖宗!林菲菲!!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猛地从我喉咙里炸开,在寂静破败的堂屋里回荡,震得屋顶的灰簌簌往下掉。
我像头发疯的公牛,赤红着眼睛,抄起脚边一个豁了口的破陶碗,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对面那堵糊着旧报纸的土墙!
砰——哗啦!
陶碗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和墙皮灰土一起爆开,呛得人直咳嗽。我还不解气,又抓起旁边一把三条腿的破凳子,抡圆了膀子,朝着空气、朝着墙壁、朝着地上那摊烂泥,疯狂地挥舞、砸打!
狗日的!骗子!不得好死!
我的钱!我的三十万啊!!
啊啊啊——!!
破凳子腿砸在土墙上,砸在门框上,发出沉闷又绝望的钝响。木屑飞溅,尘土弥漫。我像一头掉进陷阱、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在绝望和狂怒中徒劳地发泄着。汗水、泪水、还有呛进去的灰土糊了满脸,咸涩滚烫。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每一次呼吸都扯得生疼。
不知道砸了多久,直到胳膊酸得再也抬不起来,直到那把本就摇摇欲坠的破凳子彻底散了架,变成一堆烂木头。我脱力般地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到地上,粗重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响。
完了。全完了。
三十万血汗钱,连同我振兴家乡、带着老少爷们过上好日子的梦,被那个叫林菲菲的女人,用她精致的高跟鞋,踩得稀巴烂,碾成了泥。
屋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又下大了。哗啦啦,哗啦啦,像是永无止境的嘲笑。屋顶的漏点更多了,冰冷的雨水滴滴答答,无情地落在我头上、脸上、身上,混合着汗水、泪水和尘土,又冷又黏。
我像一滩烂泥,瘫在冰冷的泥地上,靠着同样冰冷的土墙。屋顶漏下的雨水,一滴,一滴,砸在额头上,顺着脸颊往下淌,冰凉刺骨。刚才那一通疯狂的砸打耗尽了所有力气,现在只剩下一种掏心挖肺般的空。胸口那地方,像是被人生生剜走了一大块,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疼得我蜷缩起来,牙齿都在打颤。
三十万。整整三十万。
那是我在城里多少个日日夜夜换来的装卸工的活儿,不是人干的。夏天,集装箱里像个蒸笼,五十多度,汗流进去眼睛都睁不开,身上的工服能拧出水来。冬天,北风刮得像刀子,手指头冻得跟胡萝卜似的,搬那些冰冷的金属件,一不小心皮就粘在上面撕掉一层。肩膀磨破了,结了痂,又磨破,最后磨出一层厚厚的老茧。腰肌劳损的疼,是钻心的,晚上躺床上翻个身都像要断了似的。为了省几块钱房租,挤在城中村鸽子笼一样的群租房里,夏天闷热得像蒸锅,冬天四面透风冻得哆嗦。吃的就更别提了,清汤寡水,馒头咸菜是常态,偶尔加个鸡蛋都算开荤……
每一分钱,都是汗珠子砸地上摔八瓣,从牙缝里硬抠出来的!就想着有朝一日,带着这笔钱回村,干点正经事,让爹娘脸上有光,让村里人看看,我赵大川不是孬种!也让那些跟我一样在外头卖力气的兄弟,以后能在家门口挣上踏实钱,不用再背井离乡看人脸色!
可现在呢
全没了。像水泼在沙地上,连个响儿都没听见,就渗得干干净净。
被一个女人,一个开着宝马、穿着光鲜、笑起来能勾魂的女人,用几张狗屁不通的图纸,轻飘飘地就骗走了。
林菲菲……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恨意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喘不过气。可恨意之后,是更深、更冷的绝望和无助。报警我连她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那名片电话现在全特么是空号!茫茫人海,我去哪儿找那五万块的转账记录,能说明什么人家可以说那是设计费!至于后面那二十五万……我还没转呢!可那又怎么样钱没了就是没了!
操!我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泥地上,指关节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破皮了,渗出血丝。这点疼,跟心口那剜肉般的痛比起来,屁都不算。
冷,太冷了。雨水顺着脖子往衣服里灌,冻得我骨头缝里都往外冒寒气。我哆哆嗦嗦地摸索着,从墙角一个破化肥袋子里掏出最后半个硬邦邦的冷馒头。那是我昨天剩下的晚饭。手指僵硬,几乎握不住。
我低下头,像条丧家之犬,对着那冰冷的、能硌掉牙的馒头,狠狠咬了一口。牙齿磕在冻硬的表皮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冰冷的碎屑刮着喉咙,噎得我直翻白眼。我用力捶打着胸口,想把那团冰冷坚硬的东西咽下去。眼泪,不争气的眼泪,混合着雨水和脸上的灰土,无声地滚落下来,砸在手里那半个冰冷的馒头上。
真他妈的窝囊啊!赵大川!三十好几的人了,活得像条狗!被个女人耍得团团转,血汗钱被骗得精光,只能蹲在自家漏雨的破屋里啃冷馒头!
绝望像这屋里的潮气,丝丝缕缕,无孔不入,把我死死缠住,一点点拖向冰冷黑暗的深渊。未来哪还有什么未来就是个笑话!
就在我整个人都被这无边的黑暗和冰冷吞没,意识都有些模糊的时候,口袋里,那部屏幕裂得像蜘蛛网的破手机,又嗡嗡嗡地震了起来。
震动得异常急促、持久。
不是短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推送信息。
我麻木地、几乎是凭着本能,用那沾满泥污、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僵硬地划开屏幕。
刺眼的光亮起。
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屎黄色的APP图标右上角,挂着一个鲜红的、不断跳动的数字99+。同城热搜榜的界面自动弹了出来。
排在第一位的,那个词条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进了我一片死寂的瞳孔里——
废弃农院惊现顶级艺术
后面,一个血红的爆字,触目惊心。
什么玩意儿
我脑子木木的,被绝望冻得几乎转不动。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意识,点开了那个词条。
瞬间,屏幕被无数条新推送挤满。最上面,是一个播放量已经破了百万的短视频。封面,赫然就是我那塌了半边、长满荒草的猪圈墙!
我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点开。
拍摄者的镜头晃得厉害,显然很激动。先是扫过一片荒芜的野草地,然后猛地推向那堵豁了口子的猪圈墙。镜头拉近,聚焦在豁口边上——
我的呼吸骤然屏住。
就在那破败的墙根下,豁口边上,不知被哪个吃饱了撑的闲人,用散落的破瓦片、半截断砖头、还有地上随手捡来的枯树枝和干草茎,歪歪扭扭地垒出了一个……东西。
那玩意儿,你说它像只盘踞着、蓄势待发的野兽吧,又透着点说不清的扭曲和怪异;说它是一堆纯粹的垃圾吧,可那棱角分明的线条,那粗粝的材质与破败环境的融合,偏偏又形成了一种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一种原始的、野性的、甚至带着点荒诞和悲怆的美感!跟周围这废墟般的景象浑然一体,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镜头继续往里推,穿过没有门板的堂屋那个黑洞洞的窟窿。光线昏暗,但能清晰看到屋顶斜刺出来的、朽烂发黑的房梁。就在那梁头下方,有人用湿泥糊上去几片巨大的、边缘已经枯黄卷曲的芭蕉叶。雨水正顺着叶尖往下滴落,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几片被泥巴固定、形态扭曲的芭蕉叶,活脱脱像一个张开巨口、要吞噬一切的远古怪兽的头颅!神秘,诡异,充满压迫感!
卧槽!神了!这废墟艺术感绝了!
后现代解构主义!原生力量!这绝对是大师手笔!
坐标!求坐标!这地方太有内味儿了!
像不像失落文明的祭坛神秘感爆炸!
楼上懂个锤子!这叫大地艺术!与环境共生!太牛逼了!高手绝对在村里!
打卡+1!明天就去!这破院子要火!
弹幕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疯狂滚动,几乎要淹没整个屏幕。无数惊叹号、赞美词、求地址的留言,看得我眼花缭乱,脑子彻底宕机。
视频最后,镜头特意给了一个特写——院门口那块歪斜的、几乎看不清字迹的木牌,上面用烧火炭勉强写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赵家宅。
定位清清楚楚:柳溪村,赵家老宅。
我像个石雕一样僵在原地,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那张糊满泥水、表情呆滞的脸。手里那半个冰冷的馒头,啪嗒一声,掉进了脚边积着浑浊雨水的破搪瓷盆里,溅起一小片水花。
破屋废墟顶级艺术网红打卡地
我茫然地抬起头,环顾四周。雨水顺着屋顶大大小小的破洞流下来,在地上汇成一个个小水洼。土墙斑驳,糊着的旧报纸被湿气浸透,软塌塌地往下垂。空气里弥漫着尘土、霉烂木头和雨水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这……这破地方顶级艺术
一股极其荒诞的感觉猛地攫住了我。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混合物,刺骨的冷意里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命运戏弄的滑稽感。前一刻还在地狱里沉沦,啃着冷馒头诅咒全世界,下一刻,我这狗都嫌的破窝,居然成了人人追捧的艺术圣地
老天爷,你他妈玩我呢!
这念头刚冒出来,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巨大的荒诞感,屋外,一阵极其突兀、极其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撕破了雨幕的嘈杂,也撕破了整个柳溪村的宁静!
那声音……低沉,狂暴,带着一种碾压一切的霸道力量感,像是一头钢铁巨兽在低空咆哮!
轰隆隆——轰隆隆——
整个破屋都在这恐怖的声浪中微微颤抖,屋顶的灰尘和碎瓦片扑簌簌地往下掉。桌上的破搪瓷盆里的脏水,被震得漾起一圈圈涟漪。
村里瞬间炸了锅!狗叫声此起彼伏,狂躁不安。隐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村民们惊恐又好奇的呼喊:我的老天爷!啥动静飞机!是飞机掉下来了!
我猛地回过神,心脏像是被那轰鸣声攥住,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到门口,一把拉开那扇吱呀作响、随时要散架的破木门。
冰冷的雨点夹杂着狂风,劈头盖脸地砸来。我眯着眼,用手挡在额前,逆着风雨朝声音来源望去。
村口打谷场那边,漫天飞扬的尘土和雨幕中,一个巨大、狰狞的黑色影子,正缓缓降低高度!螺旋桨卷起的狂风,将周围的雨水和尘土搅成一个巨大的、浑浊的漩涡!吹得打谷场边上的草垛疯狂摇摆,几棵小树的枝叶几乎要被撕扯下来!
是直升机!一架线条冷硬、涂装漆黑的直升机!
它像一头来自异世界的钢铁猛禽,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稳稳地降落在了泥泞不堪的打谷场中央。螺旋桨的轰鸣声渐渐减弱,但卷起的狂风依旧吹得人站立不稳,雨水被风刃切割,抽打在脸上生疼。
整个柳溪村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狗不叫了,人声也消失了。只有风雨声,和直升机引擎低沉的余音。所有能藏人的门缝、窗根、草垛后面,都探出了一个个惊疑不定、满是泥水的脑袋。一双双眼睛,惊恐又带着无法抑制的好奇,死死盯着那架从天而降的钢铁怪物。
舱门,无声地滑开了。
一只脚,踏了出来。
依旧是那双尖得能戳死人的黑色细高跟鞋,鞋跟稳稳地陷入打谷场湿软的泥地里,陷进去一小截。鞋面上,沾上了几点新鲜的泥浆。
然后,是一条腿。包裹在光滑如水的黑色丝袜里,线条绷直,充满力量感。雨水打在上面,瞬间洇开细密的水珠。
墨绿色的旗袍下摆,在螺旋桨卷起的狂风中猎猎翻飞,像一面倔强的旗帜。那开衩处,惊鸿一瞥的黑色丝袜,在灰暗的雨幕背景下,白得晃眼。
她整个人探出舱门,站定在泥泞中。狂风卷起她的发丝,吹得她微微眯起眼。脸上依旧架着那副能遮住半张脸的茶色大墨镜,露出的红唇鲜艳欲滴,在灰暗的天地间,像一点灼热的火焰。
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穿透雨幕和飞扬的尘土,越过那些呆若木鸡的村民,越过破烂的篱笆,越过长满荒草的院墙,精准地、牢牢地锁定在——站在自家破屋门口,浑身湿透、泥猴一样、手里还攥着半块冷馒头的我身上。
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熟悉,又陌生。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还有一丝……猎人终于看到猎物落网的玩味。
她抬起手,指尖优雅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红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过螺旋桨的余音和哗哗的雨声,如同冰珠落玉盘,一字一句,砸在我的耳膜上:
赵大川,赵老板。
她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踏着泥泞,向我走来。细高跟在湿泥里留下一个个清晰的印痕,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无形的鼓点上。风雨似乎都成了她的背景,为她让路。
走到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她停下。摘下墨镜。
那双画着精致眼线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熟悉的媚态,此刻却像深潭,平静无波,又深不见底。目光直直地看着我,不,是穿透我脸上那层泥污和震惊,看到更深处。
重新认识一下,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红唇在雨水的冲刷下,愈发显得鲜亮夺目。
我是省文旅集团,乡村改造振兴计划项目部总监。
林菲菲。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身后那破败漏雨、此刻却莫名其妙成了顶级艺术象征的老屋,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些许。
恭喜你,赵老板。她的视线重新落回我脸上,眼神锐利如刀,你的‘作品’,通过了集团最高级别的匿名筛选和评估。
你,被正式选定为本计划的首席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