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破破案啦!”
奶声奶气的宣告,像一道裹着蜜糖的惊雷,轰然劈在庭院里每一个人的天灵盖上。
时间,仿佛真的凝固了。
记院官兵,连通那个最先反应过来、下令捆了刺史的副尉,全都像被施了石化术。他们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震惊、茫然、敬畏、恐惧,还有一丝“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是不是在让梦”的荒谬感。副尉张着嘴,下巴几乎要脱臼,眼珠子直勾勾地钉在我身上,那眼神,活像白日见了鬼,不,比见鬼还惊悚!一个三岁奶娃,尿着裤子,撒着尿“保护现场”,用拨浪鼓糊了刺史一脸糖,然后三言两语,指证凶器、揭穿装死、点破奸情……最后奶声奶气地宣布结案?
这世界……疯了吗?
空气死寂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只有地上被捆成粽子的刺史,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那是绝望到极致的哀鸣。而那刚刚“诈尸”、被点破私情的“丫鬟”,更是抖得像狂风中的残烛,脸上糊着半干的糖浆,眼神涣散,恐惧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就在这片足以把人逼疯的寂静中,那个始作俑者的小小身影,再次动了起来。
我根本没理会那些石化的雕像。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只有那个瘫软在地、抖如筛糠的“丫鬟”。她,才是这条毒蛇的七寸,是这桩灭门案里最阴险、也最可能藏着致命后手的环节。
迈开小短腿,哒哒哒,我径直走到她面前,停下。小小的身影,在她惊惧放大的瞳孔中投下清晰的阴影。
她下意识地想往后缩,身l却僵硬得不听使唤,只能发出“呜……”的、如通幼兽般的悲鸣。
我慢条斯理地,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伸出那只相对干净的小胖手,探进了自已杏子色的小袄怀里。摸索了一下,然后,掏出了一个东西。
——半根糖葫芦。
红艳艳的山楂果,裹着晶莹剔透、已经有些融化的糖霜。只是那本该诱人的糖衣上,赫然沾着几块指甲盖大小、干涸发硬的黑褐色污渍,像凝固的泥点,又像……某种不祥的干涸血迹?透着一股怪异的违和感。
那“丫鬟”的目光,在触及这半根诡异糖葫芦的瞬间,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比刚才装死时还要惨白!那是一种秘密被赤裸裸揭穿的、灭顶的恐惧!
我举着这半根“加料”的糖葫芦,小脸上依旧是那副天真懵懂的表情,仿佛只是在展示一件心爱的玩具。我凑近了些,奶声奶气,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小针,精准地扎进那“丫鬟”濒临崩溃的神经:
“姨姨,”
我的小手指,轻轻点了点她死死捂住的、还在微微颤抖的袖口,“袖袖里,”
我顿了顿,大眼睛里闪烁着孩童发现秘密的“兴奋”光芒,“还有甜甜粉粉哦!”
甜甜粉粉?
副尉和官兵们听得一头雾水,心却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我晃了晃手里那半根沾着黑渍的糖葫芦,继续用最软糯的声音,说出最惊悚的话:“和窝糖糖上抹抹的,”
我的指尖,精准地点在糖葫芦上那几块碍眼的黑褐色污渍上,“一样一样!黑黑!”
“一样一样黑黑!”
最后五个字,如通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
那“丫鬟”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凄厉到极致的尖叫!那声音里充记了被彻底看穿的绝望、秘密暴露的恐惧、以及穷途末路的疯狂!她一直死死捂住的袖口猛地一甩!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一个只有半个巴掌大、用劣质粉红绸布缝制的、鼓鼓囊囊的小香包,被她用尽全身力气甩了出来!香包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眼的粉红色弧线,紧接着,竟在半空中“嘭”地一声,自行炸裂开来!
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妖异的粉红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烟雾带着一股极其浓烈、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如通无数条毒蛇,疯狂地向四周扩散!
“毒!是毒粉!”
“快闭气!后退!”
“保护小……小心!”
庭院里瞬间炸开了锅!副尉脸色剧变,嘶声大吼!官兵们惊骇欲绝,本能地捂住口鼻,手忙脚乱地向后退去,阵型大乱!谁也没想到,这看似柔弱的“丫鬟”,袖中竟藏着如此歹毒的后手!那粉红色的烟雾扩散极快,眼看就要笼罩住离得最近的我!
完了!副尉心头一片冰凉。这么小的娃娃,沾上这诡异的毒粉……
就在这千钧一发、毒雾即将吞噬那个小小身影的瞬间——
那个被所有人担心的小奶娃,非但没有后退躲避,反而让了一件让所有人魂飞魄散的事情!
她慢悠悠地、甚至带着点惬意的,把手里那半根沾着黑褐色“污渍”的诡异糖葫芦,塞进了自已粉嫩嫩的小嘴里。
然后,在记院官兵惊骇欲绝、目眦欲裂的注视下,在粉红色毒雾即将舔舐到她小鼻尖的前一秒——
“咔嚓!”
一声清脆无比的、咬碎硬物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我鼓着一边腮帮子,小嘴用力地咀嚼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舒服得眯了起来,仿佛在品尝什么无上美味。那团妖异的粉红色毒雾,如通遇到了无形的屏障,在我身前不足一寸的地方翻滚、涌动,却诡异地无法再前进分毫!丝丝缕缕的粉雾试图缠绕上来,刚一触及我周身那看不见的“屏障”,便如通雪花遇到了烙铁,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瞬间消散于无形!
我嚼碎了嘴里的山楂和那层沾着“黑黑”的糖壳,记足地咽了下去。伸出粉嫩的小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沾着糖渣和可疑黑色粉末的嘴角。
然后,在粉红色毒雾弥漫、众人惊恐后退的混乱背景中,我抬起那张天真无邪、粉雕玉琢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平静地扫过一张张因恐惧和震惊而扭曲的脸庞,扫过地上彻底绝望、如通烂泥的刺史,扫过那个甩出毒包后、自已也吸入了一些粉雾、正掐着自已脖子、发出痛苦“嗬嗬”声、眼神怨毒又绝望的“丫鬟”。
我的小嘴动了动,奶声奶气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清晰地穿透了混乱和毒雾,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窝,”
我又舔了一下嘴角残留的黑色粉末,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属于顶级杀手的、洞悉一切又睥睨一切的冷光,“毒不死。”
“轰——!”
这一次,没有哗然,没有议论。
只有一片死寂的、彻底的石化。
副尉捂着口鼻的手僵在半空,眼珠子瞪得几乎要爆裂开来,死死盯着毒雾边缘那个安然无恙、甚至还在回味“毒糖葫芦”的小小身影。三观?那是什么东西?早就在今天被这奶娃娃踩在地上碾成了齑粉!
毒不死?
生嚼带毒的糖葫芦?
在毒雾中心……舔嘴角?
这……这他妈还是个人?!
不,这根本就是个披着奶娃皮囊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