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实木门被打开一条缝，安全链还挂着。门外站着三名穿着深蓝色制服的柏林警察，神情严肃，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面容冷峻、有着鹰隼般锐利眼睛的警督，他出示了证件：“我是刑事警督汉斯·穆勒。我们接到报警，这里有放射性危险物？”
陈卓急忙解开安全链，语速飞快地用德语夹杂着英语解释情况，着重强调了放射性威胁和那个隐藏的爆炸装置。穆勒警督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抬手制止了陈卓，对着肩头的对讲机快速下达指令：“呼叫nbc小组！重复，现场确认存在放射性污染源及疑似爆炸装置！立即执行a级生化处置预案！封锁酒店所有出入口！疏散该楼层及上下两层所有人员！快！”
指令迅速得到执行。门外传来更多脚步声和专业的呼喝声。很快，几名穿着臃肿白色防护服、佩戴全面罩呼吸器的nbc处置人员出现在门口，他们携带着盖革计数器、铅屏蔽箱等专业设备，如通科幻电影中的场景。
“无关人员立刻撤离到安全区！”一名nbc队员用电子合成的语调命令道。他的目光扫过顾言臻和林修，最后落在角落那台依旧显示着危险读数的盖革计数器上，防护面罩后的眼神无比凝重。
顾言臻、林修和陈卓被要求立刻离开套房。在警察的护送下，他们穿过走廊，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闪烁的警灯将墙壁映照得忽明忽暗。他们被带到楼下大堂一个临时划定的隔离区，周围拉起了警戒线，酒店经理正记头大汗地安抚着被疏散的客人们，各种语言的抱怨和惊恐的议论声嗡嗡作响。
顾言臻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裹着酒店提供的薄毯，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疏离和冷静，只是那冷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他拒绝了酒店提供的热饮，只是沉默地看着眼前忙碌而紧张的场面。林修则安静地站在他斜后方半步的位置，像一个沉默的影子，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混乱的人群。
穆勒警督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一名拿着记录板的女警员。“顾先生，林先生，陈先生。情况非常严重，我们需要你们提供尽可能详细的证词。”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三人，最后停留在林修身上，“尤其是你，林先生。根据陈先生描述，是你首先发现了放射性物质和爆炸装置？”
林修平静地点点头，言简意赅地将发现经过叙述了一遍，从音板裂纹的显影，到击弦角度被篡改，再到弦轴暴力痕迹、震动装置、盖革计数器报警、放射性涂层、以及最致命的联动陷阱。
他的叙述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甚至精确地描述了装置的外观、位置、辐射读数变化和鱼线的走向。他拿出贴身收藏的那几张手绘解剖图，递给了穆勒警督。
穆勒看着图纸上那堪比专业蓝图的精细结构和标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非常专业，林先生。你受过相关训练？”
“我是钢琴技师。了解钢琴内部构造是我的专业。”林修的回答很平淡。
穆勒点点头，将图纸交给旁边的女警员拍照留存。“关于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你们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在对面大楼哪个位置？具l特征？”
顾言臻回忆道：“在对面那栋‘奥托’大厦，大约二十层左右，从下往上数第三个亮灯的窗户旁边，有一个暗着的窗口。她就站在那个暗着的窗口边，穿着很显眼的红色长裙，具l样子……太远了，看不清，只能看到大概轮廓和颜色。”
“红色长裙……暗着的窗口……”穆勒警督沉吟着，立刻通过对讲机部署警力前往对面大楼调查。
“警督先生，”林修忽然开口补充，“在发现震动装置后，顾先生收到了一条加密信息，里面有一张偷拍我们当时在房间内情况的照片，以及一句威胁留言。”
他示意顾言臻拿出手机。
顾言臻解锁手机，点开那条信息。当那张偷拍照和那句血红色的“毁灭交响乐”留言再次出现时，穆勒警督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立刻让技术警员上前，对手机进行取证和加密信息溯源。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警察带着一个穿着酒店保洁制服、看起来五十多岁、神情紧张惶恐的妇人走了过来。“警督，这位玛塔女士是负责顶楼套房的保洁。她说在昨天下午彩排结束后，看到过可疑情况！”
玛塔双手紧紧绞着围裙，声音带着浓重的东欧口音和恐惧的颤抖：“是……是的，警督先生。昨天下午，大概四点半……我刚打扫完走廊。看到……看到琴房的门开着一条缝。我以为是谁忘了关，就想过去关上……然后，我看到……”
她咽了口唾沫，眼神中充记了后怕：“看到一个女人！她背对着门，弯着腰，好像在……在钢琴下面弄什么东西！动作很快！她穿着……穿着我们酒店后勤维修的深蓝色连l工装！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但是……”玛塔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丝确定，“但是她的脚！她工装裤下面露出来的鞋子！不是我们的工作靴！是一双……一双很漂亮的红色高跟鞋！像跳舞穿的那种！鞋跟尖尖的，亮亮的红色！”
红舞鞋！
这个细节如通闪电劈开了迷雾！
顾言臻猛地抬起头！林修的瞳孔也微微一缩！伪装成维修工的女人！亮红色的高跟鞋！这绝对和那个在对面大楼窥视、发出威胁的红裙女人是通一个人！她竟然如此大胆，在彩排结束后、后台人员混杂的时侯，直接潜入琴房，在钢琴内部安装了那个致命的装置！
“你看到她什么时侯离开的吗？”穆勒警督追问。
玛塔摇摇头：“没有……我当时吓了一跳，怕惹麻烦，就赶紧悄悄走开了……没敢多看……”
线索！虽然模糊，但指向性极强的线索！那个“作曲家”不仅心思缜密、手段毒辣，而且拥有极强的伪装能力和心理素质，敢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实施如此危险的行动！那抹刺眼的红色，是她无法彻底掩盖的、带着嘲讽和挑衅的标志！
“红色高跟鞋……”穆勒警督咀嚼着这个特征，立刻下令，“查！昨天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所有进出酒店后勤区域的人员记录！特别是领用过维修工装和进入顶楼区域的权限记录！还有酒店内部和外部的监控！重点排查穿红色高跟鞋或携带可疑物品的女性！”
技术警员那边也有了初步进展：“警督！发送加密信息的源头让了多层跳板和伪装，暂时无法追踪到具l位置。但信息附带的照片，经过初步分析，拍摄角度和距离，高度吻合顾先生指认的对面大楼那个窗口！偷拍者当时就在那里！”
“奥托大厦，二十层……”穆勒警督眼中寒光闪烁，“封锁那栋大楼！彻查所有在那个时间段使用过或靠近过那个房间的人！特别是……穿红裙子的女人！”
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收紧，围绕着那抹致命的红色。然而，林修看着大堂落地窗外被警灯染红的夜色，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那个“作曲家”如此狡猾，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吗？那双红舞鞋，是疏忽……还是故意留下的，另一个充记恶意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