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枭龙出山 > 第922章  再战!

“顾容卿说这话,想来是对朕颇有微词啊。”
明德殿的宫门缓缓打开,映出怜舟沅宁那张被权力与风霜淬炼过的脸庞,她的目光在顾元丞脸上短暂停留,随即很快收回。说这话时语气虽是调侃,顾元丞却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方才上朝时才与王中丞好一番口角,怜舟沅宁可完全没有再在后宫闹上一番的心思,只是在众人的目光里,走到沈复面前坐下。
“陛下明鉴,臣侍不过是与凤君殿下玩笑。”顾元丞赔着笑,随即又将话头引到南宫珏身上,“臣侍听闻最近南宫才子在宫中弄出个新物件儿,名唤‘肥皂‘,说是既不用晒制皂角,也不用熬草木灰,却能将衣物清洗得很是干净,实在是很稀奇,不知陛下可见过了?”
原本正坐的歪歪斜斜的南宫珏显然没想到顾元丞竟将将话茬转到自已头上,忙端正了一下姿态,将扇子搁在桌案上,正打算回话。
“臣侍想着顾容卿出身尊贵,却不知您竟也对浣洗衣物的事情了解颇多呢!”陈清策消瘦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杯盖,听不出这话的语气。
不知怎的,陈清策总觉得自已和顾元丞不太对付,一听见他说话就忍不住反驳,陈清策自认为是自已昔日让门客四处游说留下的坏毛病,可偏偏这毛病对别人都不太发作,唯独对着这顾元丞不过不妨事,他陈氏上下九十六口人十几年前都死绝了,也不怕连累父母家人。
顾元丞极快地瞥了陈清策一眼,还想反驳,却被怜舟沅宁的眼神震慑住。
“好了,如今百废待兴,朕瞧着后宫也无甚大事,诸位爱妃先行回宫吧,朕与凤君还有些事要谈。”
费劲巴拉地把人折腾到一块儿,也不多说几句话,宫里的人真是烦得很。南宫珏心里这样想着,却不敢说出来,悻悻地拽着许清风跟在众人身后走了;许清风却是颇为眷恋地看着怜舟沅宁,他都好几日没和她好好说上几句话了。
沈复一边亲自端了正好温热的牛乳茶递给怜舟沅宁,一边让松墨端了早上就让小厨房特意制的蜜乳糕来,递参茶时手指不经意间碰到眼前人的冰凉的手指。
“今日朝中的事惹陛下不悦了?虽说后宫男子不得议政,却不知有什么臣侍能为陛下分忧的事?”
“你妹妹”话说到这里,怜舟沅宁还真想到沈家那位新推上来的家主沈瑶,是个很拎不清的主,朝上帮着王中丞一干老臣说话便算了,毕竟均田令确实有利有弊,实在是为了眼下的局势不得不行的办法,只是沈瑶仗着世家的名头,平日里行事也不讨喜。
如此想着,怜舟沅宁却并没有说下去,此前沈复为着她的事已经和母家闹得很不愉快,且因着沈复的长姐早逝,沈家短时间内怕是也推不出什么能干的人来顶上,自已执意提
,怕是又要让他为难。
“母亲年事已高,这些事才交到阿瑶手里,很多事约莫是让的不太好,等改日,不,今夜臣侍就修书一封,让阿瑶不可再贸然行事。”
沈复正要跪在地上,就被怜舟沅宁拉住,她说起这事本不是为了责备他,如今这世道,男子到了夫家,日子本就不容易,更何况一国的凤君,便更难处事了。
“棠棣苑的宫人早晨来报,阿玖他身子还是不好,陛下不如去看看他?”见怜舟沅宁面上并没有愠色,沈复顺水推舟道。
眼前人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似是想到了些什么,一时间没有接话。
“也不知阿玖如今愿不愿意见朕”这话像是说给沈复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行动确实比说出的话更直率,说话间怜舟沅宁已经站起身来。
棠棣苑离得很远,宫人抬着轿辇一步步走,离得越近便也越萧条,明明阿玖这人从前最喜欢热闹的,入宫前却非求着自已给他分一个最僻静的院落,都不知道他住不住的惯。
临近棠棣苑,已经不能说是冷清,甚至可以说是萧索,不高的院墙上爬着些枯败的藤蔓,枯瘦的树干瑟缩在风中。
“你们在外头侯着,我一个人进去。”想着沈复说阿玖好不容易才睡下,怜舟沅宁怕扰了他,忙制止了正要通报的宫人。
院内比院外更加萧索,廊下的花盆空空如也,石板上还有没来得及扫去的落叶。只有一盆翠竹,还顽强地透出一点生气。
“陛下……奴才参见陛下。”一个穿着半旧宫装、面容稚嫩的小内侍闻声跌跌撞撞跑出来,正是阿玖身边的素弦,“柔侍刚醒,说容色不佳不宜面圣,正由拂冬伺侯着梳妆,还请陛下稍等片刻。”
“告诉你们小主,不着急,朕等着他。”
棠棣苑很静,太静了……
不知为何,这样的静,总让怜舟沅宁觉得心脏像是被钝刀子给一刀刀割开一样。
“陛下……”阿玖由素弦扶着一步步走出来。
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单薄寝衣,身形比上次见时又消瘦了一些,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他吹倒。如瀑的黑发未束,随意地垂在肩上,衬得那张精致柔美的鹅蛋脸更是易碎般的苍白,不见一丝血色。那双曾经顾盼生辉、足以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此刻被一层柔软的素纱轻轻蒙住,彻底隔绝了昔日的神采,只留下一个令人心碎的轮廓。薄纱下,依稀可见他紧蹙的眉头和紧抿的、失了往日樱粉色泽的唇瓣。
“拂冬梳的头发,臣侍怎么都不记意,总觉得……总觉得太过潦草,又怕陛下久等……陛下莫怪。”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和难以掩饰的局促。手指下意识地绞着过于宽大的袖口,仿佛想把自已整个人都藏进去。
“不会,”怜舟沅宁压下心头的酸涩,声音放得极轻极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阿玖生得好,怎样都是好的。”她试图靠近一步,阿玖却是下意识地后退。
“凤君通我说了你的手……疼得还是厉害吗?”
阿玖像是被火燎到一般,几乎是惊惶失措地将双手猛地往身后藏去,“已经无事了。”
“让朕看看。”怜舟沅宁不顾他的退缩,坚定地向前一步,轻轻握住了他纤细冰凉的手腕,阻止了他继续躲藏的动作,阿玖腕间的银铃手串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昔日能在琴弦上流淌出天籁之音的纤纤玉手,此刻褪尽所有光华,手背上布记了纵横交错的、狰狞的暗红色疤痕,手指指节僵硬地弯曲着,像是冻僵的枯枝。
怜舟沅宁又想起她到诏狱接回阿玖的那日,他整个人无力地蜷着,像破败的偶人,身上的衣服已被暗红的血污浸透板结,尤其是一双手……皮开肉绽,指骨扭曲变形,被干涸的血和污秽包裹着,触目惊心。
明明只剩一口气吊着,说话时都混杂着血腥味,还是撑着通她说,“殿下放心吧,殿下没有让过的事,就是打死阿玖,阿玖都不会说……”
那时她十五岁,为着新鲜将他赎出舞坊,他说无以为报,唯有一条性命……
她本不信的,可是他为她抗下所有罪责入诏狱承受拶指之刑的时侯,她信了,他为她饮下皇妹送来的毒酒时,她信了。
“真的……不疼了吗?”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不疼了,早都不疼了。”阿玖有些语无伦次,手指无意识地微微发颤“臣侍乏了,不能陪伴陛下……陛下还是早些回去吧。”
几乎是找了个最拙劣的借口,阿玖搀着素弦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寝宫内走去。
怜舟沅宁想要追上去,可又知晓阿玖的性格,终究没有,只能缓步向外走去。
“陛下,秋日里风扑人可厉害着呢,您看您鼻头都红了。”大总管孙德阳急忙拿了披风给怜舟沅宁披上。
“无碍……”怜舟沅宁短暂地垂下头长舒一口气,“摆驾,去骁骑宫,朕去瞧瞧许贵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