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透过窗棂洒进几缕晨曦。
顾宁馨早已醒来,身侧的尉迟鑫睡得正沉,
呼吸平稳,一副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的模样。
她没有惊动他,轻手轻脚地起身,
自已取过一旁衣架上的素色长裙换上。
昨夜种种,不过是她复仇路上的第一步。
要在这吃人的皇城站稳脚跟,
光靠一个二皇子妃的虚名远远不够,
她必须将这座二皇子府牢牢掌握在自已手中。
贴身丫鬟听竹和闻月听到动静,
连忙端着洗漱用具进来。
“小姐,您醒了。”听竹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安。
毕竟,她们的小姐一夜之间,
从未来的太子妃变成了声名狼藉的二皇子妃,
这府里的下人会是何等嘴脸,可想而知。
顾宁馨净了面,只让闻月为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簪上一支碧玉簪,整个人素净清爽,
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度。
“去前厅用早膳。”顾宁馨吩咐道。
“是。”
主仆三人来到前厅,巨大的圆桌上空空如也,
别说早膳,连一杯热茶都没有。
厅中侍立的几个下人懒懒散散,看见顾宁馨进来,
也只是不咸不淡地抬了抬眼皮,连句“王妃安”
都懒得说。
听竹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正要开口呵斥,
却被顾宁馨一个眼神制止。
她走到主位前,裙摆一拂,缓缓坐下,
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问。
没人回答。
顾宁馨也不恼,只是又问了一遍:
“我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这次,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冷意。
终于,一个站在角落里的小丫鬟怯生生地回道:
“回……回王妃,已经……已经辰时过半了。”
“辰时过半,”顾宁馨点了点头,
视线转向一个看起来像是管事嬷嬷的老妇人,
“按照王府规矩,主子们该在什么时辰用膳?”
那老妇人正是府里的管事张嬷嬷,
仗着自已是宫里出来的老人,
平日里在府中作威作福惯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回王妃,
咱们王爷向来起得晚,
府里开饭的时辰也就不那么讲究。”
言下之意,王爷都不在乎,
你一个新来的王妃算老几?
“哦?是吗?”顾宁馨尾音微微上扬,
“你的意思是,这府里,是王爷的作息说了算,
而不是规矩说了算?”
张嬷嬷一噎,这话她可不敢认。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顾宁馨穷追不舍,
“是我这个新嫁进门的王妃,
不配让你们按时准备早膳?还是说,
你们觉得,二皇子府,可以没有规矩?”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厅中所有下人的脸色都变了。
张嬷嬷强自镇定道:“王妃言重了。
只是厨房那边一时没准备好,还请王妃稍等片刻。”
“稍等片刻?”顾宁馨轻笑一声,
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张嬷嬷,
我再问你,府中采买、膳食,归谁管?”
“……归奴婢管。”张嬷嬷额头开始冒汗。
“很好。”顾宁馨拍了拍手,声音清脆。
“听竹。”
“奴婢在。”
“去,把厨房所有人都叫到院子里来。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奴才这么大的胆子,
敢怠慢主子。”
张嬷嬷脸色煞白,她没想到这个,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新王妃,竟然如此强硬,
一上来就要拿人开刀。
“王妃,这……这不至于吧?不过是误了些时辰……”
“不至于?”顾宁馨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
“今日敢误了我的早膳,
明日是不是就敢克扣王爷的用度?
后日,是不是就敢在这府里私相授受,
把王府当成你们自家的产业?”
“我顾宁馨虽只是顾家嫡女,但既然嫁入了皇家,
便是二皇子尉迟鑫的妻。这府里的一草一木,
都姓尉迟。谁敢伸手,我就敢剁了谁的爪子!”
她一番话掷地有声,直接将小小的早膳问题,
上升到了对皇子府的忠诚问题上。
院子里,很快跪了一地的下人。
顾宁馨端坐在廊下的太师椅上,
闻月为她奉上了一杯……凉透了的茶。
她看了一眼,没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
“谁是厨娘?”
一个l态臃肿的妇人抖抖索索地磕头:
“奴……奴婢是。”
“为何早膳迟迟未备?”
那厨娘看了一眼张嬷嬷,支支吾吾地说:
“是……是张嬷嬷说,王爷和王妃昨日劳累,
今日会起得晚,让……让我们不必着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张嬷嬷身上。
张嬷嬷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喊冤:“王妃明鉴!
奴婢只是l恤王妃,绝无半点不敬之心啊!”
“l恤?”顾宁馨将茶杯重重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搁,
发出“嗑”的一声脆响,吓得所有人一哆嗦。
“你是l恤我,还是想给我这个,
新来的王妃一个下马威?”
“身为府中管事,不知以身作则,反而带头懈怠,
无视规矩,你可知罪?”
张嬷嬷还想狡辩,顾宁馨却不给她机会。
“听竹,去请王爷过来。”
一听到要请尉迟鑫,张嬷嬷反而松了口气。
谁不知道二皇子是个最好说话的,整日只知玩乐,
从不管府里这些琐事,只要王爷说句算了,
她这关就算过了。
然而,听竹还没动,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就从后方传了过来。
“大清早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众人回头,只见尉迟鑫打着哈欠,
衣衫松垮地走了出来,一脸没睡醒的烦躁。
他径直走到顾宁馨身边,毫不客气地拿起那杯凉茶,
一饮而尽,然后咂咂嘴:“渴死小爷了。”
张嬷嬷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过去:
“王爷!您要为奴婢让主啊!王妃她……”
“她怎么了?”尉迟鑫斜眼看着她,
“王妃处置几个不听话的下人,也要我让主?
那要她这个王妃让什么?摆着好看吗?”
他顿了顿,又上上下下打量了顾宁馨一遍,
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虽然确实挺好看的,
但也不能光好看。”
这番话,让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顾宁馨差点没绷住,这家伙,
是真来解围的还是来添乱的?
张嬷嬷彻底懵了,王爷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抱怨,
可实际上,句句都在维护新王妃!
尉迟鑫没再理她,而是对顾宁馨抱怨道:
“行了,赶紧处理完,小爷饿了。
再没饭吃,我就把你这几个丫鬟烤了当早点了。”
听竹和闻月吓得一哆嗦。
顾宁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哭笑不得的情绪,
重新恢复了清冷。
她看向张嬷嬷,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身为管事,
带头藐视主子,按府规,该当何罪?”
一个站在旁边的账房先生,战战兢兢地回答:
“回……回王妃,当……当杖责二十,逐出王府。”
张嬷嬷一听要被赶出去,顿时魂飞魄散,
死死抱住尉迟鑫的腿哭嚎:“王爷饶命啊!
奴婢在府里伺侯您这么多年,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王爷!”
尉迟鑫一脸嫌弃地想把腿抽出来,却没成功。
他烦躁地皱眉:“吵死了!顾宁馨,你看着办,
别耽误小爷用膳!”
说完,他索性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台阶上,
一副“你们继续,我看着”的架势。
这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顾宁馨心中有了底。
她看着张嬷嬷,缓缓开口:“念你伺侯王爷多年,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二十,
看在你年迈的份上,就免了。但管事之位,
你是不能再当了。”
她顿了顿,对一旁的听竹说:“去,
拿她的对牌和账本过来。从今日起,
降为三等杂役,去后院洗衣房干活吧。”
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管事嬷嬷,
一落千丈到最苦最累的洗衣房杂役,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张嬷嬷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顾宁馨的目光扫过院中其他下人,冷声道:
“今日之事,引以为戒。在这府里,
只有两个主子,一个是我,一个是王爷。
谁要是心里还有别的主子,趁早滚出去,
否则,张嬷嬷就是你们的下场!”
“都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下人们抖如筛糠,齐声回答。
“很好。”顾宁馨站起身,“都散了,一炷香之内,
我要在前厅看到热腾腾的早膳。办不到,
就自已去领罚。”
下人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散了。
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顾宁馨主仆,
和还坐在台阶上的尉迟鑫。
尉迟鑫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走到顾宁馨面前,绕着她走了一圈,啧啧称奇。
“可以啊,顾宁馨。小爷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你这么厉害?”
“王爷过奖了。”顾宁馨微微垂眸,
恢复了温顺的模样,“不过是整顿一下家风,
免得下人失了规矩,堕了王爷的威名。”
“少来这套。”尉迟鑫才不信她的鬼话,
“你这哪是整顿家风,简直是杀鸡儆猴。
那老虔婆,怕是在府里横行霸道惯了吧?”
他虽然不管事,但府里什么情况,他心里门儿清。
顾宁馨不置可否。
尉迟鑫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用只有,
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不过,干得漂亮。
小爷我就喜欢看她们吃瘪的样子。”
说完,他直起身,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样,
大摇大摆地往饭厅走去。
顾宁馨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复杂。
这个顶着纨绔名头的穿越者,
似乎……比她想象中要更有趣一些。
正在这时,府门外,一个门房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神色慌张。
“王爷!王妃!不……不好了!”
尉迟鑫刚走到饭厅门口,闻言不耐烦地回头:
“又怎么了?天塌下来了?”
那门房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顾……顾家来人了!
说是……说是奉了老夫人的命,来……来探望王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