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衣调试手机支架时，指尖蹭到了道袍袖口的破洞——这是三师弟用浆糊补了三次的地方，硬得像块纸板。
屏幕亮起，在线人数已经飙到一万，弹幕里飘着成片的“道长晚上好”，还有个熟悉的id“苏晚”正骑着火箭刷屏。
【啧，苏总这出手，道观下半年的米粮怕是够了。】他对着镜头扯了扯嘴角，余光瞥见私信箱里七师妹发的消息：“大师兄，五师兄把后山的艾草挖完了，明天吃什么？”指尖在屏幕上敲：“放心，今晚争取搞点肉钱。”
“诸位，”白青衣的声音带着刚灌下去的冰水的凉意，“贫道白青衣，今晚不聊符咒，听个故事。”
连麦申请弹出来时，他正咬着颗五师弟寄来的野山楂。id是“柳如烟”，头像是张模糊的宿舍合影，五个女孩挤在樱花树下笑，最左边那个扎高马尾的，眼下泛着跟苏晚初连麦时一样的青黑。
“道长……”女孩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背景音是嘈杂的尖叫，“我们……我们在405门口……”
屏幕突然晃得厉害，能看见斑驳的木门上写着“405”，门把手上缠着圈褪色的红绳。镜头扫过四个脸色惨白的女生，其中一个正抱着肚子干呕，地上还有滩没擦干净的呕吐物。
【是青藤大学的旧宿舍楼！我去过！】
【405？不是说二十年前封了吗？】
【红衣学姐的传说……她们真去了？】
白青衣的指尖停在屏幕上。野山楂的酸气还在舌尖，他却突然想起师父讲过的“阴气聚门”——那扇门的木纹里渗着黑，红绳的结打得歪歪扭扭，像只勒紧的手。
【这红绳是糊弄人的，】他暗自皱眉，【看结法是网上学的半吊子，不仅镇不住邪，反而像在给里面的东西喂养料。】
“柳通学，”白青衣的声音沉了沉，“你们是不是拿了里面的东西？”
柳如烟猛地抬头，额前的碎发粘在汗湿的皮肤上：“是……是个音乐盒，二十年前的款式，上面画着红玫瑰……”她突然捂住嘴，“我们只是好奇……谁知道晓雯她……”
镜头里突然传来女生的啜泣。“晓雯昨天死了，”另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抢着说，“从楼梯上滚下去的，脖子拧成了……”
“闭嘴！”柳如烟尖叫着打断她，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道长，她们说晓雯是被推下去的，可楼梯口根本没人……”
白青衣的目光落在她们身后的走廊。天花板的吊灯忽明忽暗，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其中一个影子的脖子长得不正常，像被人往上拎着。
【这怨气够重的，】他摸了摸藏在道袍里的桃木符，【音乐盒是养煞的容器，拿了它，就等于跟这东西结了契。七天死一个，是在凑数。】
“你们五个人，是不是都碰过音乐盒？”
四个女生通时点头，脸色比纸还白。柳如烟的声音带着哭腔：“晓雯昨天是第一个……今天是第七天的头一夜……”
弹幕炸了锅。
【红衣学姐的传说就是每七天死一个！】
【快跑啊！别待在那儿了！】
【道长快想想办法！】
白青衣突然注意到柳如烟的手腕——那里有圈淡淡的红痕，像被丝线勒过。“你们是不是在405拍了合照？”
柳如烟浑身一僵，颤抖着掏出手机。照片里五个女生挤在窗边，背后的窗帘鼓起个不规则的形状，像藏着个人。最诡异的是，她们每个人的肩膀上，都搭着只模糊的白手。
【卧槽！窗台上有东西！】
【肩膀上那是什么？！】
【我截图了！放大看像只手！】
“这不是红衣学姐，”白青衣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窗帘的位置，“是个吊死鬼，死的时侯穿的是白衬衫。”他顿了顿，看着柳如烟瞬间煞白的脸，“你们拍照的时侯，是不是有人笑了？”
戴眼镜的女生突然瘫坐在地：“是……是晓雯，她说这地方拍出来像恐怖片，还笑我们胆小……”
【坏了，】白青衣暗自咋舌，【死者为大，在凶宅里嬉笑，等于把自已的阳火当灯油送。】他想起师父说过，吊死鬼最记恨轻慢，尤其是年轻气盛的学生，阳气足，最合它们的胃口。
“柳通学，现在听我说，”白青衣的声音稳得像山，“把音乐盒放在原地，用你们五个人的头发缠成结，压在盒子底下。记住，放的时侯千万别回头，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应。”
“可……可音乐盒在晓雯那儿，”柳如烟的声音带着绝望，“警察把她的东西都收走了……”
白青衣的眉心拧成了疙瘩。【麻烦了，】他摸出桃木符在掌心拍了拍，【东西不在原地，这契就解不开，怨气会跟着她们走。】
屏幕突然剧烈晃动，走廊的灯“啪”地灭了。黑暗里传来女生的尖叫，还有个细细的女声在唱歌，调子老得掉牙，像是二十年前的流行曲。
“是《红玫瑰》！”柳如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音乐盒里放的就是这个！”
白青衣突然对着镜头喊：“柳如烟！咬破舌尖，含住！别咽下去！”他一边说一边从道袍里翻出张黄符，对着镜头展开，“你们四个，现在背靠背站着，跟着我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女生们哽咽着跟读，声音七零八落。白青衣的目光紧盯着屏幕，黑暗中隐约能看见道白影从天花板垂下来，长发扫过柳如烟的肩膀。
【这鬼的死法怕是很惨，】他暗自捏了把汗，【脖子上的绳印那么深，怨气都凝在喉间，唱的歌其实是在哭。】
“苏居士，”他突然对着弹幕喊，“帮我查青藤大学二十年前的自杀案，女学生，穿白衬衫，死在405，手里拿着音乐盒。”
不过三分钟，苏晚的私信弹了进来：“找到了，林薇薇，1998年跳楼，不是上吊。死前被室友孤立，说她偷了音乐盒——那是她男朋友送的，后来发现是误会，可她已经……”
白青衣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吊死的？】他看着屏幕里那道明显吊着的白影，【难道是被人勒死的？那自杀就是假的……】
“道长！”柳如烟突然尖叫，“阿梅她……她眼睛流血了！”
屏幕里，戴眼镜的女生正捂着眼睛，指缝间渗出鲜红的血，嘴角却咧开个诡异的笑，哼着那首《红玫瑰》。
“快！”白青衣的声音带着急，“把她的鞋带解开，绑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柳如烟，你去摸她的后颈，是不是有个硬块？”
柳如烟哭着照让，指尖刚触到阿梅的后颈，就尖叫着缩回手：“有！像块石头！”
【是怨气结的煞，】白青衣咬破指尖，将血点在屏幕上的黄符图案上，【这鬼不是要她们的命，是要她们偿命——用当年那些室友的方式。】
他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冤有头债有主，可鬼记仇，往往记混了债主。”二十年前的误会，如今要算在五个无辜的女生头上。
“柳如烟，听着，”白青衣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去学校的档案室，找1998届中文系的合照，找到林薇薇和她的室友。记住，别让阿梅离开你们的视线，她嘴里的歌一停，就往她嘴里塞块糖。”
“为什么……为什么是糖？”
“因为她死前，以为所有人都在骗她，”白青衣望着屏幕里那道若隐若现的白影，声音软了些，“甜的东西，能让怨气松快些。”
弹幕里，苏晚的火箭还在刷，却没人再调侃。
【道长好懂……】
【林薇薇好可怜……】
【希望她们没事……】
白青衣看着在线人数破了十万，突然想起观里的师弟师妹们。等这事了了，】他暗自盘算，【用打赏的钱给，再请个老师教他们学习知识。】
屏幕里，柳如烟正扶着流血的阿梅往楼梯口挪，走廊的尽头，那扇405的门不知何时开了道缝，里面透出幽幽的红光。
“道长，”柳如烟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力气，“我们……能活过今晚吗？”
白青衣的指尖捏紧了桃木符，符纸边缘被汗浸湿。【能，】他在心里对自已说，也是对屏幕里的女孩说。
“别怕，贫道陪着你们。”道袍的破洞在夜风里鼓起来，像只展翅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