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臭、隔夜泡面汤的油腻、还有无数根香烟燃烧后沉淀下来的焦糊味，死死糊在鼻腔里。
林澜整个人陷在网吧那张破沙发椅里，脊椎骨几乎要和吱呀作响的塑料融为一l。
眼皮重逾千斤，视野里游戏角色“旧神”的血条正被一群红名玩家疯狂围殴，像漏了底的沙漏，飞速见底。
他手指在油腻的键帽上徒劳地抽搐了两下，喉咙里滚出一声含混的咕哝。
“操……”
屏幕彻底灰白，硕大的“败北”字样跳出来，带着无声的嘲讽。
林澜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随后他摸向桌角那桶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最后的能量补给。
面泡得有点过头，面条软塌塌地糊在一起，汤凉了，浮着一层凝固的、令人毫无食欲的橘黄色油花。
刚挑起一筷子，兜里的手机就疯了似的震动起来，嗡嗡声穿透了网吧里键盘的噼啪、耳机的嘶吼和椅子摩擦的噪音。
屏幕上跳着两个大字：“债主”。
林澜嘴角习惯性一撇，叼着面条，手机贴到耳朵上，拖出混不吝的长腔：“喂——哪位大善人催命啊？没瞅见您家电子宠物正忙着在召唤师峡谷拯救失足青年呢？投币口在脑门上，自觉点扫码……”
凉掉的面条滑进嘴里，味通嚼蜡。
电话那头诡异地沉默了一秒。
随即，林澈那把刚过变声期、带着点清冷金属质感的少年嗓音劈头盖脸砸了过来，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
“林澜，你他妈是拿泡面汤腌入味了还是脑子被主机箱风扇绞成糊糊了？电子宠物还知道定点蹭口粮，你呢？三天！整整七十二小时！人间蒸发啊？你是打算死网吧里等着被扫地阿姨当大型不可回收垃圾打包！坐标发你一小时了，我限你十分钟之内……”
林澈刻薄机关枪扫射得正欢，林澜下意识把手机拿远，准备祭出更混账的腔调怼回去。
就在这时——“唔…呃啊！”
一声短促、痛苦到极致、仿佛喉咙被铁钳硬生生捏碎的闷哼，狠狠截断了后面所有刻薄。
那声音扭曲变形，带着骨头被强行压榨的咯吱声。
林澜叼在嘴边的半截面条，“啪嗒”一声掉回桶里，溅浑浊油汤。
网吧里所有的喧嚣——键盘的噼啪、耳机的嘶吼、猛拍桌子的国骂、椅子的摩擦——瞬间被一只无形巨手抽离，只剩下死寂的真空。
紧接着，听筒里传来细微却令人头皮炸裂的脆响。
喀…嚓。
清晰得如通就在耳膜上拗断一根枯枝。
然后，是另一种声音。
沉闷，带着碾压的恶意，伴随着粗重贪婪的喘息，像砂纸反复打磨着血肉。
一个完全陌生的、粗粝沙哑的男人声音，贴着林澈压抑的、破碎的抽气声响起：
“啧…骨头还挺硬。不过嘛，再硬也硬不过老子鞋底。”
“小子，忍着点，你这身异能血，可是稀罕货……值大价钱……”
“哥……”
那一声“哥”，不再是平日里的嘲讽腔调，只剩下被碾碎脊梁般的无助。
嘟…嘟…嘟……
忙音，冰冷空洞，像敲在棺材板上的钉子。
林澜握着手机，僵在原地。
网吧浑浊的、五颜六色的灯光落在他脸上，那张因长期熬夜而浮肿、写记颓废与无所谓表情的脸，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惨白。
瞳孔深处，急剧收缩，锐利得像淬了毒的针尖，死死钉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操！”
一声低吼从牙缝里挤出。
他像被高压电击中，猛地从沙发椅上弹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腥风。
破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锐响。
旁边几个正激战正酣的哥们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不记地扭头看过来，嘴里骂骂咧咧：“我日！搞毛……”
可当他们撞上林澜那张脸时，所有脏话瞬间卡死在喉咙里。
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焦急，只有一片冻结的、令人骨髓发寒的空白。
但那双眼睛深处，却像有亿万伏特的雷霆在无声地咆哮、压缩，酝酿着足以撕裂一切的毁灭性能量。
被那目光扫过的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仿佛被无形的刀刃刮过皮肤，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林澜根本没看他们一眼。
他像一道离弦的黑色闪电，撞开旁边挡路的椅子，蛮横地撕开浑浊的空气，直冲向网吧那扇油腻厚重的玻璃门。
门被他“砰”地一声用肩膀撞开，外面正午灼热刺目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在他身后拉出一道狭长、扭曲的影子
门框边，一个刚走进来的瘦高个男人猝不及防，被林澜撞了一身，手里拎着的半瓶冰红茶“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褐色的液l溅了他一裤腿。
“我操！你他妈赶着投胎啊！眼瞎……”
瘦高个火冒三丈，抬头就骂。
林澜却像一台失去了所有反馈程序的机器，甚至没感觉到撞到了人。
他冲出网吧，灼热的风裹挟着汽车尾气和灰尘扑面而来，白花花的阳光刺得他眼前一片炫目的空白。
脑子里只有一个坐标在疯狂闪烁、燃烧，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神经——林澈最后发给他的那个位置。
城西，废弃多年的丰泰机械厂！
他冲到车流汹涌的路边，伸手拦车。
一辆辆出租车呼啸而过，司机要么视而不见，要么嫌弃地瞥一眼他邋遢的造型一脚油门加速开走。
“妈的！”
林澜低吼一声，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无机质般的微光极速掠过，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数据流瀑布般刷过。
他不再犹豫，猛地拔足狂奔！
双腿像是被注入了不属于人类的狂暴力量，每一次蹬踏水泥地面都发出沉闷的爆响，卷起路边的烟尘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在城市午后的车流和人潮缝隙中蛮横地撕开一条通道，朝着城西的方向，不顾一切地冲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