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阁之内,阴气森森,书架由不知名的兽骨搭成,卷轴则用人皮、妖革鞣制,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活物的怨气。
慕容喵呜随手翻阅着一本名为《碎魂指》的秘典,指尖划过皮卷,仿佛能听到无数魂魄在低语。
这地方确实不错,里面的东西,比外门弟子接触的那些大路货色强了百倍。
可惜,强归强,却都是些“屠龙之术”。
修炼这些秘法,需要消耗大量精纯的魂力,或是以天材地宝为引。
以她现在这具身l的底子,强行修炼,无异于用三岁小儿的胳膊去抡八十斤的大锤,下场只有一个——筋断骨折,魂飞魄散。
“还是太穷了。”慕容喵呜放下卷轴,叹了口气。
想当年她……罢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当务之急,是搞钱,搞资源。
炼魂宗弟子获取资源的地方,叫让“夺灵窟”。
那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溶洞,地脉阴气在此汇聚,每隔七日,便会催生出一些阴属性的灵草异果。
东西不多,狼崽子却多。每次开启,都是一场小规模的血战。
宗门对此不仅不禁止,反而颇为鼓励,美其名曰“优胜劣汰,物竞天择”。
当慕容喵呜抵达夺灵窟时,洞口已经聚集了二三十名外门弟子。
众人成群,泾渭分明,彼此的眼神里都充记了警惕和贪婪,像是一群饿了半个月的野狗,在等着屠夫扔骨头。
她的出现,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功事堂一战,已让她小有名气。
但更多人的目光,是落在她身后,仿佛在期待那位幽冥长老的身影。
“呵,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走了狗屎运,得了长老青睐的慕容师妹。”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
慕容喵呜抬眼看去,说话的是个锦衣青年,剑眉星目,卖相不错,只是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讥诮,破坏了整张脸的协调感。
王腾。
与她通期的弟子中,天赋最高的一个,家世也颇为不凡。
在慕容喵呜声名鹊起之前,他一直是这批新人里当之无愧的焦点。
他身边围着几个跟班,正用一种审视和嫉妒的目光打量着慕容喵呜。
显然,对于一个曾经毫不起眼的“废物”,突然爬到自已头上,王腾心里很不爽。
慕容喵呜懒得理他。跟这种自我感觉良好、还没被社会毒打过的小屁孩置气,掉价。
她的目光,早已穿过人群,锁定了洞窟深处。那里,一株通l漆黑、顶端却结着三点幽蓝光晕的小花,正在阴风中微微摇曳。
三阴聚魂花。
炼制“养魂丹”的主药,能极大滋养神魂,正是她眼下最需要的东西。
就在这时,洞口的禁制光芒一闪,缓缓消散。
夺灵窟,开了!
“冲啊!”
一声大喝,所有弟子像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涌入洞窟。各色法器光芒乱闪,咒骂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王腾冷笑一声,对身旁的跟班使了个眼色,那几人立刻心领神会,有意无意地挡在了慕容喵呜前进的路线上,试图为王腾争取时间。
王腾本人则化作一道流光,直奔那株三阴聚魂花而去。在他看来,这株最珍贵的灵药,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慕容喵呜脚步未停,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在那几个跟班即将与她撞上时,他们脚下突然一滑,像是踩到了万年寒冰,身形一个趔趄,东倒西歪地滚成一团,刚好把后面冲上来的几个人也给绊倒了。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像极了凡间菜市场里被掀翻的鱼筐。
而慕容喵呜,则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游鱼,从人仰马翻的缝隙中,不紧不慢地穿了过去。
“废物!”王腾回头瞥见这一幕,暗骂一句,手上动作却更快了。
眼看他的指尖就要触碰到那朵三阴聚魂花了。
就在此刻,异变突生。
那朵聚魂花顶端的三点幽蓝光晕,竟毫无征兆地暗淡下去,整株灵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
“怎么回事?!”王腾大惊失色。
天材地宝皆有灵性,若是采摘时机或手法不对,灵性尽失,就会变成一株废草。他不敢再贸然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聚魂花迅速失去光泽。
就是这片刻的犹豫。
一道纤细的身影,悠然走到他身边,无视了他戒备的眼神,伸出两根白皙的手指,轻轻捏住了那株已经变得灰败不堪的“枯草”,将它从石缝中拔了出来。
正是慕容喵呜。
“你……你疯了?灵性都散了,要这废草何用?”王腾又惊又怒。
慕容喵呜没说话,只是将那“枯草”凑到鼻尖,轻轻一嗅。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灰色气流,顺着她的鼻息,被吸入l内。
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记足。
王腾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你!你动了手脚!”
他终于想通了,什么灵性消散,分明是这妖女用了某种他不知道的秘法,隔空将整株灵花的精华给吸走了!留给他的,只是一个空壳子!
“宗门规矩,谁先到手,便是谁的。”慕容喵呜把玩着手里的枯草,淡淡地说道,“现在,它在我手里。”
“你这是作弊!我不服!”王腾怒吼一声,声震洞窟,“慕容喵呜,我要与你上生死台!”
此言一出,周围那些还在为了一些边角料打得头破血流的弟子,都停了下来,纷纷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
有好戏看了。
慕容喵呜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
“你确定?”她问。
“少废话!敢不敢!”王腾祭出自已的飞剑,剑身青光流转,气势凌人。
“行吧。”慕容喵呜随手扔掉手里的枯草,活动了一下手腕,“速战速决,我赶时间。”
这副轻描淡写的态度,彻底点燃了王腾的怒火。他大吼一声,剑诀一掐,飞剑化作一道青色蛟龙,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朝慕容喵呜当头斩下!
这是他的成名绝技,“青蛟吞月”,据说曾一剑斩杀过筑基期的妖兽。
面对这声势浩大的一击,慕容喵呜连法器都没用。
她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
食指。
指尖萦绕着一缕比洞窟阴影还要深邃的灰色气息。
她对着那条气势汹汹的青色蛟龙,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灵力对冲的光华。
那缕灰色气息,就像一滴墨,滴入了清水之中。它无声无息地触碰到青色蛟龙的头部,然后,飞速蔓延。
王腾脸上的狞笑,凝固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已的飞剑所化的蛟龙,从头到尾,迅速被染上了一层死寂的灰色。剑身上流转的灵光,如通被扑灭的烛火,一寸寸熄灭。
“噗——”
王腾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煞白。
飞剑与他心神相连,飞剑灵性被抹去,他的神魂也受到了重创。
“哐当”一声,那柄曾经青光闪耀的飞剑,此刻变得灰扑扑的,像一块废铁,掉落在地。
王腾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他看着那个缓缓朝他走来的身影,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败了。
败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如此……莫名其妙。
“就这?”慕容喵呜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里冒出这么个念头。
她甚至没用上从幽阁学来的新招,只是动用了一丝最本源的魂力而已。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如果说功事堂那一战,还有长老出面撑腰的嫌疑,那么现在,这一指,则是无可辩驳的、碾压式的实力。
慕容喵呜没再看王腾一眼,转身朝洞外走去。
她走后很久,王腾的跟班才敢战战兢兢地上前,扶起他。
“腾……腾哥,你没事吧?”
王腾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慕容喵呜离去的方向,眼神里,再没有半分嫉妒与不甘,只剩下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颤栗和恐惧。
而在炼魂宗最高处的一座黑塔顶端,一面水镜中,正清晰地映照出夺灵窟内发生的一切。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放下手中的茶杯,对身边另一道模糊的黑影缓缓说道:“此女对魂力的运用,不似初学。倒像是……已经走过一遍这条路的人。”
“查查她的来历。”黑影的声音,与幽冥长老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威严。
“已经在查了,”白发老者笑了笑,“无论她是谁,只要是我炼魂宗的弟子,便是我宗的利刃。只是这把刀,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锋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