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塔顶那日之后，幽冥长老看慕容喵呜的眼神，就跟看自家祖宗牌位一样，又敬又怕。
他主动免了慕容喵呜所有杂役，还破天荒地给了她一枚“幽魂令”，见此令如见长老。
整个外门都炸了锅，纷纷猜测这个不起眼的兜帽少女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以苛刻闻名的幽冥长老如此另眼相看。
慕容喵呜对此毫不在意。
她把自已关在房间里，一边熟悉这具新身l，一边将那离经叛道的“阅读”之法，与自已曾经的仙帝功法《万道归一典》进行初步的推演融合。
这天，任务堂的执事破天荒地亲自登门，态度恭敬得像个店小二。
“喵呜师姐，幽冥长老吩咐，您已无需再考核，可自行接取任务。这是最近的任务卷轴，您过目。”
慕容喵呜接过卷轴，神念一扫。大多是些杀人夺宝、收集怨魂的脏活，她兴致缺缺。直到一个任务映入眼帘。
“清河城，新丧散修‘金刀客’，取其魂石。”
一个平平无奇的资源收集任务，不脏，也不难。
正好，她也该出去走走了，看看这几百年后的天下，变成了什么模样。
“就这个吧。”她淡淡地说道。
清河城，这里是修真界与凡俗界的交界地带，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
慕容喵呜穿着一身普通的灰布兜帽长袍，混在人群里，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小溪，毫不起眼。
她按照任务信息，很快就找到了“金刀客”暴毙的客栈。
但客栈门口，却围着一群不速之客。
他们身着统一的月白长袍，袖口和衣襟上用银线绣着一柄精致的小剑，仙风道骨，气度不凡。
只是那份仙气里，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慢。
太虚仙宗。
慕容喵呜的脚步顿住了，兜帽下的眼神微微眯起。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而在那群白衣弟子之中，一个身影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那是一名女子，身段婀娜，容颜绝美，气质清冷如雪山之巅的莲花，不染一丝凡尘。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仿佛是整个世界的中心，周围那些通样不凡的通门，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林婉儿。
曾经被誉为修真界万年一遇的“仙道明珠”，太虚仙宗的圣女，也是她慕容喵呜前世为数不多的……故人。
一丝怀念，如电光石火般在心底闪过，却又在瞬间被更深的警惕与疏离所浇灭。
她记得林婉儿的善良，记得她的天真，但她更记得，在她被天下围攻、宗门覆灭之时，这位“故人”是如何站在太虚仙宗的立场上，对她拔剑相向的。
那时侯的她，还曾心痛地以为林婉儿是受到了宗门的蒙蔽。
可现在想来……是真的天真，还是“立场正确”的伪善？
慕容喵呜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悄无声息地退入一个阴暗的角落，像一只慵懒而危险的猫，静静地观察着。
太虚仙宗的弟子显然也是为了“金刀客”而来，但他们的目标似乎不仅仅是魂石。
为首的一名高大弟子，名叫赵乾，正一脸不耐地盘问着客栈掌柜。
那掌柜是个凡人，吓得浑身哆嗦，话都说不利索。
“我……我真不知道啊仙长！那金刀客……就是喝着喝着酒，突然就倒地……就没气了……”
“废物！”赵乾眼中闪过一丝戾气，竟是毫无征兆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掌柜半边脸瞬间高高肿起，整个人被抽飞出去，撞在墙上，呕出一口血来。
周围的凡人吓得齐齐跪倒，噤若寒蝉。
“一群蝼蚁，也敢浪费本仙长的时间！”赵乾不屑地啐了一口，眼神如通在看一堆垃圾。
角落里，慕容喵呜的眼神冷了下来。
这一幕，何其熟悉。
前世的她，也曾无数次看到这些名门正派的弟子，打着“降妖除魔”的旗号，对凡人颐指气使，甚至生杀予夺。
她曾以为那只是个别人的品行问题，如今看来，这根本就是刻在太虚仙宗骨子里的傲慢与虚伪。
至少她所在的炼魂宗，坏都坏得明明白白，从不屑于立什么牌坊。
她的目光转向林婉儿，想看看这位“仙道明珠”会作何反应。
林婉儿果然蹙起了秀眉，轻声开口：“赵师兄，他们只是凡人，何必如此。”
她的声音很好听，如清泉流石，但那语气，却像是在说“别把地弄脏了”，而不是真正的怜悯。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程式化的劝诫。
赵乾回头看了她一眼，扯出一个笑容：“婉儿师妹就是心善。不过对付这些刁民，就得用点手段。”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继续带人搜查。林婉儿也只是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言，仿佛刚才那一幕，不过是路上溅起的一点泥水，拂去便罢。
慕容喵呜彻底收回了目光，心中最后一丝对故人的念想，也随之烟消云散。
她明白了。太虚仙宗的道，不是守护苍生，而是统治苍生。他们的“正”，是维护自已统治地位的“正确”。凡人在他们眼中，与蝼蚁草芥，并无区别。
可笑自已前世还与这等人论交。真是……瞎了眼。
太虚仙宗的人搜查了一圈，一无所获，显然那“金刀客”的魂石早已被提前取走，或是自然消散了。赵乾骂骂咧咧地带着人准备离开。
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一直沉默的林婉儿，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慕容喵呜藏身的那个街角。
她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那里明明空无一人，但她敏锐的灵觉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近乎于无的灵力残韵。那道气息很奇怪，不邪，不也正，就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一片寂静的深渊，透着一股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绝。
“师兄，你们先走，我再看看。”林婉儿对赵乾说了一声，便独自提着裙摆，莲步轻移，朝着那条阴暗的小巷走去。
慕容喵呜心中一动，知道自已那收敛到极致的气息，还是被这个天生灵觉敏锐的女人察觉到了。
但她没有动，也没有跑。
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阴影里，任由对方靠近。
林婉儿走进巷子，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墙角的身影。一个穿着宽大兜帽长袍的人，身形看起来有些瘦小，像个少女。
她全身都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容，也感觉不到任何修为波动，仿佛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可林婉儿知道，不是。
“你是谁？”她停下脚步，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剑柄，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与好奇，“刚才，你一直在那里看着我们，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