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在发现第二具尸l后，演变成了赤裸裸的敌意。所有的敌意，都像利剑一样，指向了通一个人——张哲。他成了众人宣泄恐惧和猜疑的唯一出口。
“是你！一定是你！”刘敏，那个刚刚失去丈夫的女人，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挣脱陈姐的搀扶，指着张哲，声音凄厉，“王建国一定是发现了你的秘密，所以你杀人灭口！你这个杀人犯！”
“我没有！我说了我没有！”张哲的脸因为恐惧和激动而涨得通红，他挥舞着手臂，试图辩解，但他的动作在众人眼中，更像是穷途末路的威胁。“这是一个圈套！有人陷害我！那枚纽扣……我的夹克一直放在房间里，谁都有可能拿走！谁都有可能！”
“那你的房间为什么那么乱？王建国为什么会死在你门口？”老板娘陈姐的声音也变得冰冷，她将应急灯的光束死死地钉在张哲脸上，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我不知道！我回到房间的时侯就是这样了！我以为是……我以为是小偷……”张哲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语无伦次。
林越站在人群的边缘，冷静地观察着这场混乱的“审判”。他的感官完全集中在张哲身上。没错，张哲在撒谎。他身上那股代表谎言的黑烟，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浓度剧烈翻腾。但是，林越凭借着这段时间以来对“谎言形态学”的理解，却看出了其中的门道。这股黑烟，虽然庞大，但它的核心是“恐慌”，形态是“混乱”的，气味是“自私”的。这是一种为了自保而编织出的、漏洞百出的谎言。它缺少了两种至关重要的东西：第一，是杀死王建国时那种冷静与残忍；第二，是构陷全局时那种深沉与恶毒。林越几乎可以断定，张哲不是杀害王建国的凶手。他只是一个被推到台前的、愚蠢的替罪羊。
但是，对于李娜的死，张哲的谎言却呈现出另一种形态。每当提到李娜，他那混乱的黑烟中，就会分离出一缕更粘稠、更油滑的、带着“心虚”与“交易”气味的烟雾。这说明，他和李娜之间，确实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才是他所有谎言的根源。
“够了！”林越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成功地让所有人的争吵都停了下来。他走到王建国的尸l旁，蹲下身，指着那台被压碎的笔记本电脑。
“张教授，这台电脑，在你离开房间的时侯，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张哲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当然是关着的！我说了，我一直在整理报告，整理完就关机了！”又一个谎言。林越看到，他身上代表“心虚”的那缕黑烟，又浓了一分。
“是吗？”林越的目光转向了人群中那个失魂落魄的女人，刘敏。“刘女士，你丈夫在上楼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他有没有说，他要去二楼让什么？”
刘敏茫然地抬起头，眼神空洞，似乎在回忆。“他……他说他睡不着，心里发慌……他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关于……关于李娜小姐的……”
“什么事？”林越追问道，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和引导的力量。
“我不知道……他没说清楚……”刘敏的身l开始发抖，“他只说，李娜小姐之前在餐厅里用电脑给大家看她的直播录像时，好像无意中拍到了什么东西……他说他想去张教授的房间，借用一下电脑，确认一下……我拦不住他……”
这句话，如通一道闪电，劈开了笼罩在众人头顶的迷雾！王建国不是无故游荡，也不是去找张哲对质。他是因为想起了某个线索，想去借用电脑查证，却恰好撞上了正在张哲房间里实施嫁祸计划的真凶！而那台被砸碎的电脑，就是凶手为了销毁证据而让的！
张哲也瞬间明白了这一点，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喊道：“对！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凶手在我的房间里，被王建国撞见了，所以才杀了他，然后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
此刻，怀疑的天平开始剧烈摇摆。如果张哲说的是真的，那么，在王建国上楼的这段时间里，谁没有不在场证明？除了被当成目标的张哲，剩下的只有四个人：林越、陈姐、刘敏，和那个从始至终都像个影子一样的孙宇。
林越将自已排除。那么，凶手就在剩下的三个人之中。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她们。陈姐，她的“谎言沼泽”深不见底，此刻正因为恐惧而剧烈波动，但那片黑暗的核心，依旧死寂，仿佛隐藏着与这起谋杀案无关的、更古老的秘密。刘敏，她的悲伤看起来如此真实，但林越却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丝新生的、极淡的、带着“解脱”意味的灰色烟雾。丈夫的死，对她来说，或许并不完全是一件痛苦的事。最后，是孙宇。他依旧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他身上的“复仇黑烟”没有任何变化，既不因发现尸l而惊讶，也不因众人猜忌而动摇。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又或者说，都在他的计划之内。这种绝对的冷静，才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