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头对李钧仙的态度,与其说是对待一个新来的匠人,不如说是供奉着一尊活财神。
他将后院最干净的一间厢房收拾出来,被褥全新,桌椅擦得一尘不染。
每日三餐,都亲自端到李钧仙的房里,生怕怠慢了这位天降的“吴大师”。
而李钧仙也完美地扮演着“吴青”这个角色。
他将那份源自骨子里的匠人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每日天不亮便起,将整个店铺的工具台擦拭整理得井井有条,各种木料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
面对孙老头时,他永远是那个恭敬谦卑的后辈;面对偶尔上门的零散客人时,他又变回那个憨厚老实、不善言辞的乡下木匠。
短短三天,他便彻底融入了奇木轩。
孙老头对他已是深信不疑,言谈间再无任何保留。
这日午后,李钧仙正在打磨一块紫檀木,孙老头端着一壶清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色。
“吴青啊,歇歇吧。”
孙老头将茶杯递给他,“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孙老先生。”
李钧仙放下手中的活计,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能摸到这么好的料子,是俺的福分。”
他端起茶杯,貌似不经意地问道:“老先生,您今天好像有心事?是城里出什么事了吗?”
“唉”孙老头重重地叹了口气,皱纹挤作一团,“城里能有什么事?”
“有林少侠在,妖邪不侵,百姓安乐。”
“是我自已揽了个天大的活计,怕是要砸在手里,毁了这‘奇木轩’几十年的招牌啊。”
李钧仙心中一动,脸上却露出关切的神情:“什么活计能让老先生您这么为难?”
孙老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领着李钧仙走进了店铺最深处的一间密室。
这间密室常年封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芬芳。
密室中央的案台上,用红绸覆盖着一块长条状的物l。
“吴青,你是有真本事的人,老头子我也不瞒你。”
孙老头一脸郑重地掀开红绸。
红绸之下,是一块通l赤红,纹理间隐隐有流光闪动的奇特木料。
这木料一经暴露在空气中,整个密室的温度似乎都升高了几分,一股温暖祥和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千年连理枝?”
李钧仙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这种传说中的神木。
“好眼力!”
孙老头赞叹道,“正是连理枝!”
城主府不知从何处寻来此等神物,要老朽为林少侠与苏晴雪小姐的订婚宴,打造一对龙凤呈祥的信物。”
说着,他展开了旁边的一份图纸。
图纸上,龙飞凤舞,栩栩如生,正是那对信物的设计稿。
而在图纸的落款处,林风与苏晴雪两个名字并排而列,显得无比刺眼。
李钧仙的目光扫过那两个名字,内心深处,那块寂灭心骨轻轻一颤,涌起一股冰冷的快意。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摧毁爱情的最好方式,莫过于亲手将他们的定情信物,变成埋葬他们情感的棺木。
他脸上却浮现出恰到好处的震惊与为难,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但……但这连理枝乃是灵木,神物有灵,雕刻难度怕是比那铁木还要高出百倍”
“谁说不是呢!”
孙老头愁眉苦脸,“我已对着它枯坐了三天三夜,连一刀都不敢下!”
生怕毁了神木,误了城主府的大事!”
李钧仙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对着孙老头深深一躬:“老先生!”
您待我有知遇之恩!
吴青不才,愿斗胆一试,为您分忧!
我不敢说能独立完成,但愿为老先生的辅助,处理一些边角,也好为您节省些心力!”
他这番话说得恳切至极,姿态放得极低,既表现了担当,又全了孙老头的面子。
孙老头闻言,浑浊的老眼中瞬间涌上激动的水汽。
他紧紧抓住李钧仙的手,声音都在颤抖:“好!”
好孩子!
有你这句话,我这把老骨头就放心了!
什么辅助不辅助的,这件活计,我便全权交给你了!
只要能按时完工,城主府的赏赐,老朽分文不取,全都归你!”
“使不得,使不得!”
李钧仙连连摆手,更显憨厚本分。
他越是推辞,孙老头便越是感动,越是信任。
当夜,李钧仙独自坐在房中。
窗外月光如水,屋内却冰冷如窖。
他没有立刻开始构思如何雕刻,而是闭上了双眼,心神沉入识海。
“系统,我需要在木料中植入一种诅咒,此诅咒必须记足三个条件。”
【请宿主阐述。】
冰冷的声音准时响起。
“第一,它必须无法被练气期的修士察觉。”
“第二,它的效果不是直接的伤害,而是潜移默化地扭曲情感。”
“第三,它必须以‘爱意’为食粮,将本该增进感情的灵气波动,逆转为猜忌与隔阂的根源。”
【检索中】
【检索完毕。】
【推荐符咒:‘逆脉断情咒’。】
【咒文描述:一种上古魔道符咒,专为破坏道侣心境所创。
此咒本身无任何杀伤力,可铭刻于玉石、木料等信物之上。
当信物被灌注爱意或祝福的灵力时,符咒将被激活,逆转灵气脉络,产生一种负面心魔能量场。
长期佩戴者,会不自觉地将对方的关爱视为控制,将信任视为谎言,将欣赏变为嫉妒,直至情感根基彻底崩塌。】
李钧仙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冰冷的笑意。
完美。
他睁开眼,从桌上拿起一把最普通的刻刀,又随手取来一块练习用的废木。
他要先将这歹毒的符文,练习到能与木雕本身的纹路完美融合,不留一丝痕迹。
他的心神高度集中,手腕即将落下。
就在此刻,一股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神识,如通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扫过整条巷子,掠过了奇木轩的屋顶。
李钧仙的动作猛然一顿。
这股神识非常微弱,像是一名刚入门的练气士在笨拙地探查四周。
但它的轨迹却很有目的性,在奇木轩的上空,似乎多停留了那么一瞬。
是城主府的例行巡查?
还是某个不速之客?
李钧仙握着刻刀的手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他所有的感知都凝聚了起来,整个人如通一尊蓄势待发的石像,冰冷的目光穿透了薄薄的木门,死死地盯住了门外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