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蒙古骑兵的“护送”下,费聚一行人,朝着草原深处走去。
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一边是咋咋呼呼,不时用蒙古话嘲笑他们的游骑兵。
另一边,是沉默如铁,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见的一百名“护院”。
费聚被夹在中间,感觉自己像是一块即将被两块磨盘碾碎的豆子。
他不敢看左边,那些蒙古人粗犷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和贪婪。
他更不敢看右边。
毛骧和他手下那九十九个杀神,虽然名义上是他的护卫,但费聚觉得,只要自己稍有异动,他们的刀,会比蒙古人的刀更快地砍下自己的脑袋。
这哪里是投奔,这分明是走在通往地狱的钢丝上。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一个简陋的营地,出现在地平线上。
几十顶灰扑扑的蒙古包,散乱地分布着,中间燃着几堆篝火,烤着不知名的兽肉,散发出浓烈的膻味。
一些衣衫褴褛的奴隶正在忙碌,更多的蒙古兵或坐或卧,擦拭着兵器,眼神凶狠地望向他们这群不速之客。
这里,就是那个虬髯大汉口中的,“巴特尔首领”的营地。
费聚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根本不是什么部落,这分明就是一个武装到牙齿的,强盗窝。
他被带到最大的一顶蒙古包前。
虬髯大汉翻身下马,恭敬地对着里面喊了几句蒙古话。
一个粗豪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帘子被掀开,一个比虬髯大汉还要高大强壮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只穿了一件露着半边胸膛的皮坎肩,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最骇人的一道,从他的左额一直延伸到下巴,将他的脸分成了狰狞的两半。
他就是巴特尔。
巴特尔手里抓着一只还在滴油的羊腿,他狠狠咬了一口,油腻的嘴边挂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他上下打量着费聚,就像屠夫在打量一头待宰的肥猪。
“你,就是那个大明的侯爷?”他的汉话说得比手下流利,但口音依旧生硬。
费聚腿肚子发软,几乎要从马背上滑下来。
他感到后背有一道冰冷的视线钉着他。
是毛骧。
费聚一个激灵,强行打起精神,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正正是本侯。”
“侯爷?”巴特尔嗤笑一声,将啃得差不多的羊骨头随手一扔,“我看你,更像一只被猎狗追赶的兔子。”
周围的蒙古兵,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费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羞愤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要晕厥过去。
“巴特尔首领,”费聚想起毛骧的嘱咐,声音颤抖地说道,“我乃真心投靠,大明皇帝朱元璋,猜忌成性,屠戮功臣,胡惟庸案牵连甚广,我我费家,也被牵连其中。”
“若不是逃得快,此刻早已是刀下亡魂。”
“我愿献上所有家产,只求在草原上,谋一条活路!将来,若大汗南征,我愿为前驱,助大汗攻破应天府,报此血海深仇!”
这番话说得颠三倒四,语气更是充满了真实的恐惧和绝望。
一个养尊处优的侯爷,突然遭遇灭顶之灾,仓皇出逃,有这样的表现,再正常不过。
巴特尔脸上的嘲讽,收敛了一些。
他当然听说过胡惟庸案,知道那个大明皇帝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一个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大明侯爵来投这事儿,听起来有几分可信。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还有他带来的那些黄金,都是实实在在的。
“你的家产呢?”巴特尔的独眼,闪烁着贪婪的光。
费聚连忙道:“都在我的护院身上,还有一部分,藏在应天府外,只要能见到阿鲁帖木儿大汗,我定当全部献上!”
巴特尔的视线,转向了费聚身后那一百个沉默的“护院”。
“他们,就是你的护院?”
他眯起眼睛,一股危险的气息散发出来。
“看起来,倒不像是普通的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