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着雪粒子,狠狠抽在朱红宫墙上,呜咽如鬼哭。紫宸殿内,暖如三春,金丝炭在错金螭龙熏笼里无声燃烧,空气里浮动着龙涎香沉郁厚重的气息,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女皇斜倚在紫檀木嵌百宝的凤榻上,厚重的玄色凤袍也掩不住她眉宇间的沉疴与疲惫。她目光沉沉扫过殿下肃立的七个女儿,最终落在那垂手侍立、须发皆白的老者身上,声音带着久病的沙哑:慕卿,今日天象如何朕的江山,凤星究竟属谁
国师慕清离,一身素白道袍,纤尘不染,清冷得如同殿外飘落的雪。他缓缓抬起眼,那双眸子深邃得仿佛盛着整个星空,无悲无喜,唯有亘古的苍茫。他的视线,如同实质,缓缓掠过殿中几位光芒四射的皇女。
二皇女凤明澜,一身赤金麒麟袍,身姿挺拔如标枪,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锐气与勃勃野心,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人。她微扬着下颌,志在必得。
三皇女凤明玥,云锦宫装华贵非常,指间一枚硕大的翡翠扳指流转着温润光泽,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是掌控着帝国钱粮命脉的从容与算计。
大皇女温厚,四皇女勇武,五皇女聪慧,六皇女机敏……各有千秋。
满殿的目光,或紧张或期待,都胶着在国师身上。空气凝滞,落针可闻。
慕清离的目光,终于越过了所有光华璀璨的身影,停在了最偏僻的殿角。那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裹在略显陈旧、不合时宜的厚厚素锦斗篷里,几乎要隐没在巨大的蟠龙金柱投下的阴影中。
七皇女凤明昭。
她瘦弱得可怜,露在斗篷外的一张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不见一丝血色,嘴唇是淡淡的青紫色。殿内温暖如春,她却仿佛置身冰窟,单薄的肩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一阵压抑不住的呛咳猛地冲上喉咙,她慌忙用一方素白帕子死死捂住嘴,瘦削的脊背痛苦地弓起,咳得撕心裂肺。那方帕子移开时,一角刺目的殷红,如同雪地里骤然绽开的寒梅,灼痛了所有人的眼。
嗤笑声,低语声,如同水底泛起的肮脏泡沫,在肃穆的大殿里压抑地蔓延开来。
就她路都走不稳的病秧子……
生父不过是个卑贱的药人,也配
国师大人莫不是看走了眼
女皇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看向凤明昭的眼神里,有微不可查的复杂,更多的是一种习惯性的漠然与忽视。
慕清离的目光却未因那刺目的血迹和满殿的鄙夷有丝毫动摇。他清冷的声音如同玉石相击,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嘈杂,一字一句,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凤星暗弱,隐于微末,光华内敛,当属——他雪白的拂尘尾端,精准地指向那个在角落咳得几乎蜷缩起来的小小身影,七殿下,凤明昭。
死寂。
随即,是压抑不住的、几乎要掀翻殿顶琉璃瓦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七妹凤星
国师大人,您这玩笑开得未免太大!
暗弱我看是快熄了吧!
二皇女凤明澜嘴角勾起毫不掩饰的讥诮弧度,眼神如刀般刮过凤明昭单薄的身子。三皇女凤明玥掩口轻笑,眼中全是看好戏的戏谑,仿佛在欣赏一件滑稽的玩物。其他皇女或摇头,或面露怜悯,那怜悯比直接的嘲讽更令人难堪。
凤明昭垂着头,宽大的斗篷帽子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尖的、脆弱的下巴。她攥着那方染血的帕子,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骨节泛着青白。那剧烈的咳喘还未平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针扎般的锐痛。然而,无人看见的阴影下,那双原本盛满了病痛与怯懦的眼眸深处,风暴正在汇聚、沉淀,最终凝成一片冰冷的、近乎死寂的寒潭。
那不是属于十四岁病弱皇女凤明昭的眼神。
那是一个在信息爆炸时代挣扎求生、阅尽世情、灵魂深处刻着宁可我负天下人的现代社畜,骤然被塞进这具破败躯壳里的冰冷审视与滔天怒火。
穿书女尊七皇女炮灰开局地狱模式
很好。
她将染血的帕子慢慢攥紧,感受着那黏腻温热的触感,仿佛攥住了这荒诞命运递来的第一根染血的稻草。混乱的思绪在剧痛中强行沉淀、梳理。这本名叫《凤倾天下》的女尊小说,她曾无聊翻过几页。女主正是眼前光芒万丈的二皇女凤明澜,一路杀伐果断,踩着姐妹尸骨登顶。而她凤明昭,书中不过寥寥数笔——一个活不过三章的背景板,死于一场风寒,或者某位皇姐无意的推搡,连名字都模糊。
女皇似乎也觉荒谬,疲惫地挥挥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罢了,朕乏了。都退下吧。立储之事,容后再议。她甚至没有再看角落里的凤明昭一眼。
人群如潮水般退去,带着尚未散尽的嘲笑和窃窃私语。凤明昭落在最后,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刀尖。殿外凛冽的寒风瞬间裹挟了她,让她打了个寒噤,咳意又汹涌起来。她扶着冰冷的汉白玉栏杆,喘息着,望着前方那些被宫人簇拥着、谈笑风生的皇姐们,她们华丽的衣袍在寒风中翻飞,是这灰暗宫墙里唯一的亮色,却也是淬毒的荆棘。
一个端着铜盆的小宫女低着头匆匆走过,似乎被凤明昭挡了路,竟毫不避让,肩膀不轻不重地撞了她一下。
哎哟!小宫女夸张地叫了一声,盆里的水泼洒出来,溅湿了凤明昭本就单薄的裙裾下摆,冰冷刺骨。小宫女抬起头,脸上毫无惧色,反而带着一丝宫里底层人惯有的、对上位者才需谄媚、对失势者则毫不掩饰的轻慢,敷衍道:七殿下恕罪,奴婢没瞧见。
语气里听不出半分诚意。
凤明昭的身体晃了晃,冰冷的湿意贴着肌肤蔓延。她抬起眼,看向那小宫女。那眼神不再是殿中的怯懦,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让小宫女心底莫名一怵,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凤明昭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站直了身体,裹紧了那件旧斗篷,一步一步,朝着皇宫最偏僻、最靠近冷宫一隅的昭华殿挪去。背影在寒风中显得那么渺小,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执拗。
回到昭华殿,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霉味和劣质炭火气的阴冷。殿内陈设简单得近乎寒酸,几件半旧的家具,糊窗的明纸破了几个洞,寒风正从那里嗖嗖地灌进来。唯一的炭盆里,只有几块半燃不燃的劣质黑炭,散发着呛人的烟味,吝啬地提供着一点可怜的温度。
大宫女春桃正歪在靠窗的榻上,抱着个手炉打盹。听到脚步声,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瞥了一眼浑身湿冷、脸色惨白如鬼的凤明昭,非但没有起身伺候的意思,反而翻了个白眼,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哟,咱们的‘凤星’殿下回来啦怎么着,紫宸殿的金丝炭没熏着您还是又惹了哪位贵人,弄成这副落汤鸡的鬼样子回来啧啧,这身衣裳可值点钱,弄湿了还得费柴火烤……
刻薄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过来。
凤明昭没有理会她。她径直走到那冰冷的炭盆边,伸出冻得发青、几乎失去知觉的手,直接探向那几块半温的炭。指尖触到粗糙滚烫的炭块表面,一阵尖锐的灼痛传来,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用力握紧了其中一块。
你干什么!春桃被她这怪异的举动惊得坐直了身子,尖声叫道,疯了吗那脏……
滚出去。凤明昭的声音响起,不高,甚至因为久咳而嘶哑,却带着一种冰封千里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春桃后面所有的刻薄言语。
春桃愣住了,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病秧子主子。那眼神……太可怕了,平静得像深潭,却让她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
我让你滚出去,凤明昭缓缓转过身,手里依旧攥着那块灼热的炭,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她的目光落在春桃那张写满惊愕和一丝恐惧的脸上,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或者,我帮你‘滚’
无形的压力如同巨石当头压下。春桃脸色变了又变,嘴唇哆嗦着,终究没敢再放一个屁。她猛地从榻上弹起来,手炉也顾不上了,连滚爬爬地冲出了殿门,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寒风,也隔绝了最后一点人声。
死寂重新笼罩。
凤明昭这才松开手,那块炭掉回盆里,发出沉闷的声响。掌心一片红肿,甚至隐隐有焦糊味,钻心的疼痛终于清晰地传递到大脑。她看着那伤,却缓缓地、缓缓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笑容。
很好。这开局,烂透了。但也干净了。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梳妆台前。那面模糊的铜镜映出一张苍白、瘦削、稚气未脱却写满病容的脸,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燃烧着与这具破败身体格格不入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凤明昭……她对着镜子里的人低语,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从今天起,换我来活。
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地活下去!然后,把那些轻贱的、嘲弄的、试图碾碎她的,统统踩在脚下!
她需要力量。需要在这具破败躯壳里,凿出一条生路!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兀地在她的脑海深处响起:
【检测到强烈生存意志与权欲执念……明君养成系统绑定中……】
【绑定成功!宿主:凤明昭(大凤皇朝七皇女)】
【新手礼包发放:体质微幅修复(一次性),基础药理精通(永久)。】
【主线任务:登临九五,君临天下。当前进度:0%】
【民心值:0(民心所向,可兑换技能、物品、强化自身)】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极度虚弱,请尽快获取民心值兑换生存资源!】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如同久旱龟裂的土地迎来一丝甘霖。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咳意和深入骨髓的寒冷,竟奇迹般地缓解了一丝。同时,无数关于药草辨识、药性药理、常见病疫诊治的知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清晰而稳固。
系统明君养成民心值
凤明昭眼中的火焰猛地一跳,随即燃烧得更加炽烈。她看着铜镜里那双骤然亮起的眼睛,无声地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痛楚与极度兴奋的、近乎狰狞的笑容。
天不绝我!
游戏,开始了。
昭华殿的日子依旧清冷孤寂,但无形的壁垒已然筑起。春桃被那日凤明昭的眼神彻底慑住,虽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刻薄,却变本加厉地消极怠工,送来的炭火更劣质,饭食时常是冷的,药材更是以次充好,甚至短缺。
凤明昭对此视若无睹。她像个真正的隐形人,整日缩在冰冷的寝殿内,翻阅着生父——那个被遗忘在冷宫角落、最终郁郁而终的药人,留下的几本破旧泛黄的手札。那些手札记录着许多偏方和药草图谱,结合系统赋予的基础药理精通,在她眼中化腐朽为神奇。
她开始用极其有限的、被克扣得可怜的份例银子,通过一个偶然结识、同样备受欺凌的老内侍福安,悄悄从宫外夹带一些最普通、甚至被视作杂草的药草进来。银钱少得可怜,只能换来最基础的几味。
昭华殿角落那个废弃的小泥炉被重新点燃,上面架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药罐。凤明昭挽起过于宽大的旧衣袖,露出伶仃细瘦的手腕,亲自守着火候。她动作生涩却异常专注,按照脑海中的知识和手札的指引,小心地抓取、称量、投放。药汁翻滚,散发出苦涩却带着生机的气息,弥漫在冰冷破败的殿宇中。
春桃偶尔探头探脑,看到的就是七殿下披着旧斗篷,对着个破药罐发呆,或者被药烟呛得连连咳嗽的病弱模样,撇撇嘴,更懒得理会。
无人知晓,那苦涩的药汁入喉,每一次都伴随着系统微弱的提示:【体质微幅修复生效中……】那深入骨髓的阴寒和肺腑间刀割般的隐痛,正在一丝丝、极其缓慢地被驱散、抚平。虽然距离健康还很遥远,但至少,她不再感觉下一刻就会咳死在冰冷的床榻上。力气,一点点在虚弱的身体里积蓄。
她需要钱,需要人,需要信息。这一切,都需要民心值。
机会,在三个月后一个阴霾的下午悄然降临。
福安佝偻着背,像往常一样,将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草药塞进昭华殿后角门的一个破洞里。凤明昭接过,指尖触到福安枯瘦冰冷的手时,听到他低如蚊蚋、带着深深恐惧的絮语:殿下……京郊……出大事了!柳树屯……整个村子都染了瘟病!官府的差役把村子围了……说是……说是要放火烧村!鸡犬不留啊!我……我妹子嫁在那村里……完了……全完了……
老人浑浊的眼里满是绝望的泪水。
瘟疫!烧村!
凤明昭的心猛地一沉。她立刻在脑海中调取系统灌输的疫病知识,结合福安语焉不详的描述(高热、红疹、呕泻),迅速锁定了目标——极似古代杀伤力巨大的赤斑瘟!
几乎同时,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带着一丝急迫响起:
【紧急任务触发:拯救柳树屯!】
【任务目标:阻止焚村,控制疫情,拯救尽可能多的生命。】
【任务奖励:根据拯救人数及影响,结算民心值。首次任务完成,额外奖励:初级医术强化(永久)!】
凤明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因激动而加速的心跳。她看着绝望的福安,声音异常冷静:福伯,你妹子叫什么村里水源在何处发病前,村民可曾集体食用过什么异常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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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安被她过于镇定的态度惊住,下意识地回答:叫…叫春杏。水…水是从后山引的溪水……吃食没…没什么特别啊,就是前些日子下了大雨,溪水涨了,冲下来不少死耗子……
死老鼠!水源污染!
凤明昭眼中锐光一闪,思路瞬间清晰。赤斑瘟,由鼠蚤传播,水源污染是重要途径!
福伯,想救你妹子,听我说!凤明昭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立刻想办法,把这方子上的药,有多少弄多少!还有生石灰!越多越好!别怕花钱,银子我想办法!她迅速撕下一片空白手札,用炭笔飞快地写下几味最常见、最廉价、却针对疫毒和杀虫有效的草药:青蒿、贯众、大青叶、雄黄(外用)、苍术……以及最重要的,大量生石灰!
她把纸塞给目瞪口呆的福安:快!从西边角门出宫,找信得过的药铺!告诉他们,是治瘟疫的方子!敢囤积抬价,我让他们全家陪葬!这一刻,她身上迸发出的凛冽杀意,让福安这个老宫人都浑身一颤。
福安看着纸上那些寻常药名,又看看凤明昭那双燃烧着奇异火焰的眼睛,一股莫名的力量涌了上来,他重重点头,揣好纸片,像一道影子般消失在宫墙夹道的阴影里。
接下来是钱。凤明昭翻遍整个昭华殿,也只找出几件半旧的首饰和几块碎银。杯水车薪!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件唯一还算体面的素锦斗篷上,毫不犹豫地脱下,连同首饰一起塞给一个平时还算老实、被春桃打压的小宫女夏竹,低声吩咐:去,找宫外当铺,死当!换现银!快!
夏竹吓得脸都白了,但在凤明昭那逼视的目光下,哆嗦着接了过去。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凤明昭强迫自己冷静,在脑海中一遍遍推演防疫步骤:隔离、清洁水源、焚烧污染物、药物控制……
一天后,福安和夏竹几乎是前后脚,带着一身寒气,将东西偷偷运进了昭华殿后殿。药草捆扎得整整齐齐,生石灰用厚厚的油布包了好几层。换来的银子所剩无几,但东西齐了!
凤明昭立刻动手。她在后殿废弃的杂物间里支起泥炉,亲自熬煮。按照脑海中最优化的配伍比例,将青蒿、贯众等草药投入陶罐。苦涩的药味弥漫开来。她又将一部分雄黄、苍术研磨成极细的粉末,小心分装。同时指挥着惊魂未定的夏竹和另一个被福安悄悄拉拢来的小太监,用石臼将生石灰块捣碎成细粉。
福伯,夏竹,你们听好。凤明昭将熬好的浓稠药汁倒进几个小陶罐,又将药粉和石灰粉分别包好,神情凝重如临大敌,福伯,你设法混出宫,把这些药和粉交给可靠的人,送进柳树屯!告诉村民:第一,立刻封死被死耗子污染的水源!用生石灰洒遍全村,尤其是水井、沟渠、垃圾堆!第二,所有病人集中隔离,用雄黄苍术粉洒在居所周围驱虫。第三,这药汁,无论有病没病,每人每日必须喝一碗!第四,焚烧所有死鼠和病人污物!接触过病人或死鼠的,用生石灰水反复洗手!明白吗!
她条理清晰,指令明确,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威严。福安和夏竹被这从未见过的七殿下彻底镇住,只觉得她身上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连连点头。
夏竹,凤明昭转向脸色发白的小宫女,你留在宫里,帮我盯着各宫动向,尤其是……二皇姐和三皇姐那边,有任何关于柳树屯或瘟疫的消息,立刻告诉我!
一场以昭华殿为原点、无声无息的救援,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悄然展开。
福安动用了所有旧日微薄的人脉和积蓄,像一只不起眼的老鼠,艰难地将药物和指令传递到了被死亡围困的柳树屯。起初是绝望的村民将信将疑,但在官府的屠刀威胁下,这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当第一碗苦涩的药汁灌下去,当生石灰刺鼻的气味驱散了腐臭,当集中焚烧的浓烟升起……奇迹,开始在绝望中萌芽。
高热开始减退,红疹不再蔓延,呕吐腹泻逐渐止住……生的希望,如同星星之火,在濒死的村落里重新点燃!
半个月后,一个惊人的消息如同炸雷般在朝堂和京城炸响:被官府判了死刑、准备焚毁的柳树屯,疫情竟被一个游方神医留下的方子控制住了!死亡人数远低于预期,大部分轻症者开始康复!京城百姓奔走相告,视之为神迹!
女皇在朝会上闻讯,憔悴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宽慰,当即下令嘉奖负责此事的京兆尹和太医院。
然而,就在京兆尹和太医令准备领受这份天降之功时,凤明昭通过夏竹,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悄然递到了每日负责给女皇请平安脉的、一位性情耿直的老御医案头。纸条上,正是那份详细记录了草药配伍、剂量以及隔离、消杀、清源全套防疫流程的方略!末尾,没有任何署名,只有一个极其微小、却力透纸背的墨点。
老御医看到那熟悉的草药组合和远超这个时代认知的防疫理念,震惊得无以复加!他立刻意识到,京兆尹和太医院上报的所谓处置得当,根本就是冒领天功!真正的救命恩人,另有其人!他不敢怠慢,当即将纸条呈于御前。
女皇看着纸条上那熟悉的、带着一丝稚嫩却笔锋渐显峥嵘的字迹(凤明昭刻意模仿了原主笔迹),再看看跪在下面、因老御医质问而冷汗涔涔、语无伦次的京兆尹和太医令,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挥退了所有人,只留下那张纸条,盯着那个小小的墨点,久久不语。深宫妇人,并非对女儿们的动向一无所知。昭华殿那个病秧子……何时有了这等手段还是说,她背后……
与此同时,紫宸殿角落的凤明昭,正虚弱地靠在熏笼边,听着脑海中系统悦耳的提示音:
【紧急任务:拯救柳树屯完成!】
【成功阻止焚村,有效控制疫情,拯救村民三百七十一人。】
【民心值+1000!】
【首次任务完成,奖励:初级医术强化(永久)发放!】
【额外奖励:因揭露冒领功绩,引发女皇关注,民心值额外+300!】
一股远比之前修复体质时更精纯、更庞大的暖流瞬间冲刷全身!凤明昭只觉得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无数关于人体经络、病理变化、针灸推拿、乃至一些简单外科处理的知识汹涌而来,与之前的药理知识融会贯通!她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一下,仿佛能感受到指尖下细微的脉动。身体深处那沉重的枷锁,似乎又松动了一分。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苍白瘦削的手指,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和脑海中浩瀚的知识。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无声的笑意。
民心值,1340点。第一桶金,到手了。该买点什么呢
她打开系统商城那虚幻的界面。琳琅满目的选项在眼前展开:【基础武技精通(500民心值)】、【初级植物培育加速(300民心值)】、【低阶防护玉佩(可抵御一次致命伤害,800民心值)】、【优质粮种(红薯)一小袋(100民心值)】、【微型侦查蜂(一次性,50民心值)】……
凤明昭的目光在【低阶防护玉佩】上停留了一瞬,保命至关重要。但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优质粮种(红薯)一小袋】和【初级植物培育加速(300民心值)】上。
一个更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型。
柳树屯事件余波未平,朝堂暗流涌动。二皇女凤明澜的暴躁在三日后一场朝会上显露无疑。北境边关八百里加急军报:柔然犯边,连破两座军镇!军报字字泣血,直言守军粮草短缺,兵甲朽坏,士气低落!
女皇震怒,拍案而起:军饷呢!年初拨付的八十万两雪花银,喂了狗吗!
负责督运粮饷的,正是三皇女凤明玥的心腹,户部侍郎王俭。王俭扑通跪倒,汗如雨下,连连磕头:陛下息怒!北地苦寒,道路艰难,损耗…损耗巨大啊!且…且粮价飞涨,实非臣等不尽心……
损耗巨大粮价飞涨女皇怒极反笑,声音冷得像冰,朕看是有人贪墨巨大,中饱私囊吧!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下方垂首的三皇女凤明玥。
凤明玥脸色微白,却强自镇定,出列躬身:母皇明鉴!户部账目清晰,儿臣愿请母皇彻查!定是边关将领无能,推诿罪责!她将矛头直指二皇女一系的边关将领。
放屁!凤明澜勃然大怒,一步踏出,手指几乎戳到凤明玥鼻子上,我北境将士浴血奋战!是你们的脏手,克扣了他们的卖命钱!喝兵血,你们也配提‘无能’二字!她眼中凶光毕露,杀意凛然。
朝堂之上,两位皇女剑拔弩张,各自党羽纷纷出言,互相攻讦,吵成一锅沸粥。龙椅上的女皇看着两个女儿当廷撕破脸,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红转青,猛地一阵剧烈呛咳,竟呕出一口血来!
母皇!
陛下!
快传御医!
朝堂大乱。女皇被宫人匆匆扶下龙椅,朝会不欢而散。立储之争,彻底从暗流涌上明面,化为血淋淋的撕咬。
消息传到昭华殿时,凤明昭正对着一个小巧粗糙的陶盆。盆里是几株刚从系统兑换的、名为红薯的奇怪藤蔓的嫩芽。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移栽到后殿一小块勉强能晒到太阳的贫瘠土地上,指尖拂过嫩叶,脑海中【初级植物培育加速】的技能悄然发动。
【优质粮种(红薯)已种植。受‘初级植物培育加速’影响,生长周期缩短30%,预计成熟时间:70天。】系统提示音响起。
听着夏竹带来的朝堂剧变消息,凤明昭神色平静,只是沾着泥土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女皇吐血了……这滩浑水,越来越深了。她需要更快地积蓄力量。
民心值,在柳树屯事件后,随着无名神医的故事在底层百姓中悄然流传,偶尔会跳动几点增长。但太慢了。她需要更大的舞台,更直接的介入。
机会,伴随着更大的危险,很快降临。
凤明澜的报复,比所有人预想的更血腥、更直接。北境军情紧急,她以整肃军纪、提振士气为名,亲自领兵驰援。然而,她抵达的第一站,并非前线被围困的孤城,而是后方一座因军饷被克扣、民怨沸腾而刚刚爆发了小规模兵变的边镇——黑石堡。
凤明澜的赤金麒麟甲在残阳下反射着血光。她没有安抚,没有调查,直接下达了冷酷到极致的命令:凡参与兵变者,诛九族!胁从者,斩立决!黑石堡上下,知情不报者,同罪!屠城三日,以儆效尤!
冰冷的屠刀落下。黑石堡,这座曾经为边关输送粮秣的坚城,一夜之间沦为地狱。士兵的狞笑,百姓的哀嚎,冲天而起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际。鲜血浸透了黑石堡的每一寸土地,尸体堆积如山,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未能幸免。
消息传回京城,举国哗然!朝野震动!无数御史的弹劾奏章如同雪片般飞向女皇的御案,字字泣血,控诉二皇女残暴不仁,滥杀无辜!
然而,更大的风暴紧随其后。
黑石堡的冲天血光,如同点燃了干柴堆的火星。被长久压迫、被视作蝼蚁的边民和底层士兵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北境三州,狼烟遍地!讨逆军的旗号如同野火般蔓延!领头的,正是几个从黑石堡尸山血海中侥幸逃出的低级军官和被逼上绝路的边民首领!
他们不再信任朝廷,不再信任任何一位高高在上的皇女!他们要的,是复仇!是血债血偿!
北境糜烂!叛军以燎原之势,裹挟着无数活不下去的流民,连克数城,兵锋直指帝国腹地!而三皇女凤明玥一系,因贪墨军饷之事被二皇女死死咬住,焦头烂额,互相拆台,根本无力也无意去真正平息北境的滔天民变,反而忙着在朝堂上给对方罗织罪名。
女皇在接连的打击下,彻底病倒,缠绵病榻,连朝会都无法主持。大凤皇朝,如同一艘失去了舵手的巨舰,在惊涛骇浪中,驶向了覆灭的边缘。
昭华殿内,凤明昭看着福安和夏竹拼死带回的、关于北境惨状和叛军动向的零碎信息,指尖冰凉。二姐的屠刀,三姐的贪婪,将这片土地彻底推入了深渊。她们撕咬得越狠,流出的血越多,这艘船沉得越快。
民心值,在她眼前疯狂跳动!每一次关于北境惨状的消息传来,每一次叛军攻陷一城的消息扩散,那数字就向上猛蹿一截!那是天下苍生对无道皇权的滔天怨愤与绝望,此刻,竟成了她力量的源泉!
【民心值+50(北境流民之怨)】
【民心值+100(黑石堡遗孤之恨)】
【民心值+200(天下士子之怒)】
【民心值……】
数字一路飙升,突破五千大关!还在不断增长!
凤明昭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悸动。够了!这些由鲜血和绝望浇灌出的民心值,足够她开启下一步计划!
她毫不犹豫地在系统商城中,点下了那个价值高昂的选项:【天兆·火凤临朝(区域性气象引导,制造祥瑞异象,持续时间:一刻钟。消耗民心值:3000点)】。
同时,她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选项:【初级统帅光环(小范围提升己方士气、凝聚力,微弱降低敌方士气。消耗民心值:1000点)】。
剩下的民心值,她兑换了【优质粮种(红薯)】一大袋,以及【微型侦查蜂(一次性)】数只。
福伯,凤明昭的声音在幽暗的殿内响起,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带上这些‘红薯’藤块,去柳树屯,找春杏。告诉他们种植之法,告诉他们,此物耐旱高产,可活命!让他们种!拼命种!种遍所有能种的地!告诉他们,这是‘天赐祥瑞’,是生机!
夏竹,她转向脸色发白的小宫女,想办法,把这几只‘小蜂’……放到二殿下和三殿下最信任的几个谋士书房附近。微型侦查蜂,能让她短暂地听到那些关键人物的密谋。
最后,她看向自己苍白的手。该去见见那位清冷如仙、却亲手将她推上风口浪尖的国师了。凤君之位她需要他星象的认证,需要他站在天下人面前的背书!
凤明昭换上最素净的衣裙,未施脂粉,脸色苍白依旧,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如同淬了寒星的利刃。她拒绝了夏竹的搀扶,独自一人,穿过重重森严却已透出惶然之气的宫禁,走向那座独立于尘嚣之外的观星台。
观星台高耸入云,夜风凛冽。慕清离依旧一身素白道袍,站在白玉栏杆边,仰望着头顶那片因烽烟而显得有些浑浊的星空。星辉落在他身上,清冷得不似凡人。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当看到一步步走上高台的凤明昭时,他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掠过一丝讶异。眼前的少女,依旧瘦弱,依旧苍白,但那份沉静,那份行走间隐隐透出的、与这具身体格格不入的沉稳气度,以及那双眼睛深处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让他瞬间明白——蛰伏的雏凤,已睁开锐利的眼,即将振翅。
七殿下。他微微颔首,声音清冽如故,听不出情绪。
凤明昭走到他面前,停下。夜风卷起她素色的裙裾和鬓边的碎发。她没有行礼,只是抬起头,目光如炬,直刺慕清离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星眸。
国师大人,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呼啸的风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您当日说,凤星暗弱,当属明昭。
她微微停顿,迎着慕清离平静无波的目光,一字一句,如同宣告:
现在,这颗星,要亮了。
我需要您,在它最亮的时候,告诉天下人——天命所归,正在此时!
慕清离静静地看着她。少女的眼中没有祈求,没有试探,只有冰冷的、赤裸裸的野心和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星图在他心中流转,紫微垣中那颗原本黯淡的辅星,其光芒正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周围的星辰,甚至隐隐有撼动帝星之势!轨迹……竟真与她此刻所言,隐隐相合!
他沉默良久。夜风吹动他雪白的袍袖,宛如谪仙。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空寂:
天象昭昭,贫道……自当顺应天命。
够了。凤明昭得到了她想要的承诺。她微微颔首,再无多言,转身,沿着来时的石阶,一步步走下高台。单薄的背影,在浩瀚星空与巍峨宫阙的映衬下,显得渺小,却又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慕清离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融入下方宫苑的黑暗之中。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左侧锁骨下方,隔着衣料,那里似乎传来一阵细微的、奇异的灼热。
时机,终于成熟。
女皇的病势急转直下,陷入深度昏迷,太医院束手无策。朝堂彻底陷入瘫痪。二皇女凤明澜手握重兵,以清君侧、平叛乱为名,悍然率领效忠于她的京畿大营精锐,兵临皇城之下!她高踞战马之上,赤金麒麟甲在晨曦中闪烁着刺目的寒光,手中长枪直指紧闭的宫门,声音响彻云霄:宫内有奸佞挟持圣驾!本宫奉天命讨逆!开门!
几乎同时,三皇女凤明玥也撕下了最后的伪装!她联合了掌管京城卫戍的部分将领和宗室中支持她的势力,同样集结了私兵和部分城卫军,封锁了宫城其他出口,与凤明澜形成对峙!她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一身华服,声音尖利:二皇姐假传圣旨,意图谋反!本宫奉母皇密诏,诛杀叛逆!保护宫禁!她手中高举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在晨光中异常醒目。
双方都宣称自己代表正统,都指责对方是叛逆。脆弱的平衡被彻底打破,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撕得粉碎!皇城内外,战云密布,刀枪如林,士兵们紧张地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令人窒息的杀气。一场决定帝国命运、也注定血流成河的骨肉相残,一触即发!
喊杀声,如同压抑到极致的野兽发出的第一声咆哮,骤然撕裂了皇城上空死寂的黎明!
杀!
诛叛逆!保圣驾!
二皇女凤明澜的赤甲军,如同狂暴的赤色洪流,率先撞向了紧闭的宫门!巨大的攻城槌在号子声中狠狠撞击着厚重的宫门,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箭矢如同飞蝗般从宫墙上倾泻而下,射向冲锋的赤甲军!瞬间,惨叫声、兵刃撞击声、战鼓声、号角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地狱的序曲!
宫门在巨大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栓开始扭曲变形!
放箭!拦住他们!三皇女凤明玥站在宫墙之上,脸色因兴奋和恐惧而扭曲,尖声指挥着城卫军阻击。她必须阻止凤明澜第一个冲进皇宫!
赤甲军顶着箭雨,悍不畏死地冲击。云梯搭上宫墙,双方士兵在墙头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不断有人惨叫着跌落,鲜血染红了汉白玉的宫墙基座。
就在双方精锐在正门附近绞杀成一团、杀得难解难分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支沉默得如同幽灵的队伍,从皇城最偏僻、防御最薄弱的西北角——靠近冷宫和昭华殿的方向,悄然潜入。
领头的是个身材高大、面容普通却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汉子,他身后跟着约三百人。这些人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有些是粗布短打的汉子,有些是穿着破旧皮甲的边军溃兵,甚至还有几个面黄肌瘦却眼神凶狠的半大少年。他们武器也杂乱不一,有制式的长矛腰刀,有猎户的弓箭,有农夫的草叉,但每个人的眼神都燃烧着同一种光芒——一种被逼到绝境、渴望撕碎一切的疯狂!
他们是福安联络上的、从北境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讨逆军残部!在凤明昭通过福安传递的粮食(红薯)和替天行道、诛杀无道皇女的许诺下,被秘密引入了京城,成为了她手中最锋利、也最不可控的一把刀!
虎头哥,是这里吗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低声问领头的中年人,他叫王虎,曾是黑石堡的一个什长。
王虎看着前方不远处那座熟悉的、破败的宫殿轮廓——昭华殿,眼中翻涌着刻骨的恨意。他的家人,就死在二皇女屠城的刀下!他重重点头,声音嘶哑:就是这里!七殿下说了,从这里进去!目标——勤政殿!龙椅!挡路者,杀无赦!
杀!三百人压抑着低吼,如同沉默的狼群,在王虎的带领下,沿着宫墙阴影,快速而无声地朝着皇城的心脏地带扑去!他们熟悉这庞大宫苑的犄角旮旯,如同熟悉自己布满老茧的手掌。宫变的主力被吸引在正门,内部的防御前所未有的空虚!
这支奇兵,如同一柄淬毒的匕首,狠狠捅向了毫无防备的后心!
当王虎带着浑身浴血、如同地狱恶鬼般的三百讨逆军残部,一路砍瓜切菜般冲破零星的宫廷侍卫阻拦,势如破竹地杀到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勤政殿前广场时,整个皇城的战斗,进入了最惨烈的高潮。
二皇女凤明澜的赤甲军付出了惨重代价,终于撞开了沉重的宫门!铁蹄踏着同袍和敌人的尸体,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而入!凤明澜一马当先,长枪挑飞一个挡路的城卫军,脸上溅满血点,狰狞如修罗,厉声咆哮:挡我者死!杀进紫宸殿!
另一边,三皇女凤明玥见宫门失守,心胆俱裂!她尖叫着,在亲卫的保护下,带着同样损失不小的城卫军残部,也朝着内宫方向亡命奔逃,目标同样是女皇昏迷所在的紫宸殿!谁先控制女皇,谁就占据了挟天子的大义名分!
勤政殿前巨大的广场,瞬间成了三方势力最后的绞肉场!
赤甲洪流、城卫残军、以及如同钉子般楔在广场中央、浑身散发着疯狂戾气的讨逆军,三方人马轰然撞在一起!兵刃交击的爆响、战马的嘶鸣、垂死的惨嚎、愤怒的咆哮……汇聚成一首血腥残酷的交响!
杀光这些叛贼!
保护三殿下!
替黑石堡的乡亲报仇!杀啊!
断肢横飞,鲜血如同廉价的红漆,泼洒在象征无上皇权的金砖地面上。二皇女凤明澜骁勇无比,长枪如龙,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直扑王虎!王虎双眼赤红,面对这灭门仇人,爆发出惊人的战力,一柄沉重的鬼头刀舞得泼风一般,竟与凤明澜战得难解难分!三皇女凤明玥则被亲卫死死护在中间,花容失色,尖叫连连,拼命向紫宸殿方向挪动。
就在这血肉横飞、三方杀得难解难分、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精神绷紧到极致的一刹那——
唳——!!!
一声清越、高亢、穿金裂石、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凤鸣,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皇城上空!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那被血色和硝烟笼罩的天空中,皇城正中央的方位,一团巨大无比、瑰丽到无法形容的赤金色火焰,如同旭日初升,凭空燃起!火焰疯狂地扭曲、升腾、凝聚!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竟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幻化成了一只展翅欲翔、神威凛凛的火焰凤凰虚影!
那凤凰巨大无朋,羽翼仿佛能遮蔽苍穹,每一根翎羽都由最纯粹的金色火焰构成,拖着长长的、绚烂到极致的尾焰!它昂首长鸣,威严神圣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倾泻而下,笼罩了整个皇城!
【天兆·火凤临朝】!发动!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战场上所有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都消失了!所有人都被这超乎想象的、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景象震慑得魂飞魄散!无论是疯狂的赤甲军,还是惶恐的城卫军,亦或是充满戾气的讨逆军,全都僵立在原地,如同泥塑木雕,呆呆地望着天空那只睥睨众生的火焰神鸟!
凤……凤凰!
神迹!是神迹啊!
火凤降世!天命!这是天命!
震撼过后,是无与伦比的狂热与敬畏!底层士兵和宫人最先反应过来,纷纷朝着那火焰凤凰的方向,不由自主地跪伏下去,口中喃喃祈祷。那景象太过震撼,太过神圣,直击灵魂深处!
就在这天地失声、万众仰望神迹的震撼瞬间!
勤政殿那扇紧闭的、象征着无上权力与威严的蟠龙金钉朱漆大门,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发出沉重而缓慢的吱呀——声,从内被缓缓推开!
一道身影,出现在高高的、铺着猩红地毯的丹陛之上。
素衣。未簪环。瘦削。苍白。
正是七皇女,凤明昭!
她一步一步,从勤政殿内走了出来,走到了那高耸的丹陛边缘。在她身后,是幽深肃穆的勤政殿,殿内深处,那张盘踞着九条金龙的至尊宝座在阴影中若隐若现。在她头顶,是那遮蔽了半个天空、威严神圣、散发着煌煌神威的火焰凤凰虚影!赤金色的光芒映照着她苍白平静的脸,给她单薄的身影镀上了一层神圣不可侵犯的光晕!
【初级统帅光环】,无声开启!一股微弱却坚定、抚慰人心又凝聚意志的力量,以她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笼罩了下方广场上属于王虎的那支讨逆军残部!
王虎猛地回过神来,看着丹陛之上那道在神鸟光辉映衬下的身影,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臣服感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疯狂和仇恨!他第一个反应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咆哮,声音因为激动而劈裂:天命所归!七殿下万岁!他噗通一声,朝着丹陛方向重重跪下,额头狠狠磕在冰冷的金砖上!
如同点燃了导火索!
天命所归!七殿下万岁!
万岁!万岁!
王虎身后的三百讨逆军,以及广场上所有被这神迹震慑、被那光环力量抚慰的底层士兵和宫人,如同汹涌的浪潮,纷纷丢下兵器,朝着丹陛的方向,朝着那个素衣少女,狂热地跪拜下去!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浪,瞬间席卷了整个广场,甚至盖过了天空中火凤的鸣叫!
凤明澜和凤明玥,此刻才从极致的震撼中惊醒过来!看着那立于神迹之下、接受万众跪拜的凤明昭,看着自己麾下士兵眼中流露出的敬畏和动摇,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淹没了她们!
妖言惑众!给我杀了她!凤明澜目眦欲裂,如同受伤的母兽,发出凄厉的尖叫,挺枪就朝着丹陛冲去!什么神迹!一定是这个病秧子搞的鬼!
凤明玥也反应过来,尖声命令:放箭!快放箭!射死那个装神弄鬼的贱人!
然而,太迟了!
王虎如同暴怒的雄狮,从地上一跃而起!方才对凤明昭的狂热跪拜,瞬间化作了对凤明澜的滔天杀意!他狂吼着,带着身边同样被激怒的讨逆军战士,如同疯狂的洪流,狠狠撞向了试图冲向丹陛的凤明澜!
保护殿下!诛杀逆贼!
赤甲军和城卫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阵脚大乱,一部分人慑于天兆和同袍的跪拜,犹豫不前;另一部分死忠则试图跟随主子冲击丹陛,瞬间与王虎的人马、以及部分倒戈的士兵混战在一起!场面更加混乱不堪!
凤明澜武功再高,也被王虎这不要命的打法死死缠住,一时无法脱身。几支射向丹陛的冷箭,也被混乱的人群和【初级统帅光环】微弱的影响下偏离了方向,钉在殿门上嗡嗡作响。
凤明昭站在高高的丹陛之上,俯瞰着下方这片由她亲手点燃的血肉修罗场,看着两位皇姐在绝境中疯狂的挣扎。素衣被下方升腾的血气微染,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冷冽如万载玄冰,不起一丝波澜。
她抬步,迈下第一级丹陛。
一步,踏过一名赤甲军士圆睁着不甘双眼的头颅。
两步,踩碎了一柄折断的、属于城卫军的长矛。
三步,越过一滩正在迅速扩大、冒着热气的粘稠血泊……
她走得并不快,甚至有些缓慢,步伐却异常稳定。那身素净的衣裙,在遍地狼藉的残肢断臂、破碎甲胄和黏腻血泊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威严。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她踏着血泊,踏着姐姐们垂死挣扎的战场,踏着无数野心与阴谋的尸骸,一步步,走向那丹陛之下、广场中央。
目标,直指——那扇洞开的勤政殿大门!门后,是那张盘踞九龙的至尊宝座!
凤明澜被王虎一刀劈在肩甲上,踉跄后退,正好看到凤明昭那冰冷决绝、视众生如蝼蚁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仇恨,没有快意,只有一片漠然到极致的平静。一种前所未有的、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凤明澜的心脏!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她不顾一切地嘶喊:拦住她!给我拦住那个贱人!皇位是我的!是我的——!
凤明玥也看到了,她脸色惨白如鬼,尖叫声都变了调:放箭!快放箭!不能让她进去!不能!
然而,她们的嘶喊在震天的喊杀和狂热的万岁声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士兵们被神迹震慑,被凤明昭那踏血而来的气势所夺,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近了!更近了!
勤政殿那洞开的大门,如同巨兽的口,散发着权力与终结的气息。殿内深处,那象征着九五至尊的盘龙金椅,在阴影中静静等待着它的新主人。
凤明昭的脚步,终于踏上了勤政殿高高的门槛。
只需一步,她便能踏入那权力的核心!
就在这历史性的一刻——
陛下!且慢!
一个清冷如玉石相击、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急促喘息的声音,穿透了广场上的喧嚣与狂热,清晰地响起!
凤明昭的脚步,微微一顿。
所有人循声望去。
只见国师慕清离,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素白道袍,正分开狂热跪拜的人群,一步步走来。他的步伐依旧从容,但那双仿佛盛着亘古星空的眼眸,此刻却紧紧锁在凤明昭身上,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恍然,有某种尘埃落定的释然,更深处,似乎还燃烧着一簇难以言喻的火焰。
他无视了脚下污秽的血泊和狰狞的尸骸,径直走到凤明昭面前,距离她仅有一步之遥。
国师凤明昭微微侧首,冰冷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悦和审视。他此刻出现,意欲何为要阻止她还是……
慕清离没有回答。在万千道目光的注视下,在凤明昭微蹙的眉头和下方凤明澜、凤明玥怨毒又惊疑的目光中,他做了一件让整个天地都为之失声的动作!
他猛地抬手,抓住了凤明昭那只刚刚沾染了血污、正欲迈过最后一道门槛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凤明昭都感到一丝微痛。
紧接着,在凤明昭骤然锐利的目光和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抽气声中,慕清离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意味,用力扯开了自己素白道袍的前襟!
衣襟散开,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一片紧实的胸膛。
而就在他左侧锁骨下方,白皙的肌肤之上,赫然烙印着一枚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赤金色凤凰纹印!那纹路古老而神秘,每一根翎羽都流转着微光,带着一种血脉相连般的灼热气息!
慕清离喘息着,胸膛微微起伏,那清冷如谪仙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惊心动魄的、带着玉石俱焚般炽热的红晕。他紧紧抓着凤明昭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震惊的眼眸,声音清晰无比,响彻整个死寂的广场,如同惊雷炸响:
陛下!
凤君之位,该物归原主了!
他的目光,如同最滚烫的烙铁,直直地钉在凤明昭的眼底,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
臣,慕清离,生来便是您的凤纹契者!您的凤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