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后,我那个花心前夫失忆了。
他忘记了自己毕业后的风流史,忘记了我们痛苦的分手,记忆停留在大学时那个对我死心塌地的小奶狗时期。
看着他一脸纯真地跪在我面前,用脚趾头勾着我的鞋带撒娇:夏夏,没办法,某人就是喜欢这样嘛~我就是你的终身小狗!
我差点没笑出声。
当年那个让我哭得肝肠寸断的渣男,现在居然主动要当我的狗
那我就不客气了。
但没想到,他的现任女友苏雨晴冲进来,一边扇他耳光一边尖叫:陆景深你疯了吗!她是谁!你忘了我是你女朋友吗!
他茫然地看着苏雨晴,然后坚定地挡在我面前:你别欺负我家夏夏,我最爱的只有她一个人。
哦,有好戏看了。
1.
温小姐,您前夫陆景深出了车祸,目前在第一人民医院,您是他的紧急联系人。
电话那头的声音公事公办,温以夏正对着电脑改方案,闻言,手指在键盘上顿了一秒。
前夫。
多么讽刺的两个字。
她捏着手机,几乎要笑出声。当初闹得那么难看,他通讯录里早就把她删得一干二净,怎么,现在要死了,又想起她这个紧急联系人了
他家属呢现任女友呢温以夏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联系不上,目前只联系到您。
温以夏沉默了片刻,刚想说一句死了正好,对方又补了一句:伤者头部受到重创,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她最终还是抓起车钥匙,赶了过去。
也好,去看看他最后一眼,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赶到医院时,陆景深刚从抢救室推出来,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得像纸。
温以夏站在病房门口,就那么冷眼看着,直到医生走过来。
病人求生欲很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医生面露难色,他的脑部海马体受损严重,可能会有记忆缺失。
话音刚落,病床上的男人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陆景深眼里的迷茫在看清温以夏的瞬间,骤然亮起,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
夏夏!
他挣扎着就要坐起来,想扑进她怀里。
温以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个动作像一盆冷水,浇得陆景深僵在原地。
她冷冷地看着他:你还认识我
陆景深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满脸的委屈和不解:夏夏,你怎么了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
温以夏心头一震。
谈恋爱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医生在一旁适时地解释:温小姐,陆先生的大脑记忆出现了断层,认知停留在了大概五年多前,也就是他大学四年级的时候。
大学四年级,他们爱得最热烈的时候。
温以夏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那眼神干净又纯粹,没有丝毫杂质,像只无辜的小狗。
她忽然觉得荒唐。
陆景深见她不说话,小心翼翼地挪过来,拉住她的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夏夏,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打我吧,你打我,打完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说着,竟真的抓起温以夏的手,往自己脸上拍。
温以夏猛地抽回手,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涨。
她脑海里闪过的,是大学时那个冒着大雨,从宿舍跑到教学楼只为给她送一把伞的少年;也是分手前,在酒吧里搂着别的女人,对她冷嘲热讽的那个男人。
两个截然不同的陆景深,此刻在她面前重叠。
温以夏深吸一口气,决定试探一下。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昨天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叫雨晴的女生呢
陆景深的脸上写满了茫然:雨晴什么雨晴我不认识啊。夏夏,除了你,我根本不认识别的女生。
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那么坦然。
温以夏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也打消了。
他真的忘了。
忘了他毕业后如何的风流成性,如何将她的真心踩在脚下,也忘了那个叫苏雨晴的现任女友。
就在这时,病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苏雨晴踩着高跟鞋,拎着爱马仕的包,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她看到温以夏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语气尖酸刻薄:温以夏,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景深都跟你分手了,你还跑来医院做什么
说完,她端着手里的保温盒,换上一副温柔面孔走向陆景深:景深,我给你熬了你最爱喝的粥……
话还没说完,陆景深却像是见了鬼一样,猛地往温以夏身后一躲,紧紧抓住她的胳膊。
他警惕地看着苏雨晴,一脸嫌弃。
你是谁啊别碰我。
苏雨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气急败坏地指着自己:陆景深你看清楚!我是苏雨晴,你的女朋友!
陆景深却皱起眉头,把温以夏护得更紧了,像一只守护自己宝藏的小狗,对着外人龇牙咧嘴。
不可能!我女朋友只有夏夏一个!
他看着苏雨晴,眼神里满是纯真的鄙夷。
你这个女人好奇怪,为什么要说谎骗人
2.
苏雨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涂着精致蔻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尖锐的目光转向温以夏:你到底对景深做了什么他怎么会不认识我
温以夏靠着墙,姿态闲散,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苏小姐,医生刚刚不是说了吗他失忆了,记忆停在五年前。
失忆苏雨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温以夏,你编故事也编得像样点!这种三流电视剧的狗血借口,你以为我会信
她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这一定是温以夏的阴谋,这个女人想借机重新缠上陆景深!
不等温以夏再开口,她身后的陆景深先炸了毛。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张开双臂严严实实地护在温以夏面前。
不许你这么凶我家夏夏!他瞪着苏雨晴,脸颊气得鼓鼓的,你再凶她,我就……我就报警了!
那副色厉内荏又努力想装出凶狠样子的表情,实在有些滑稽。
苏雨晴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陆景深,你……
苏小姐,一个冷静的声音打断了这场闹剧。
医生拿着病历夹走了进来,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三人,公式化地开口:检查结果出来了,陆先生脑部的海马体区域受到创伤,导致了认知功能倒退,记忆停留在了大学时期。简单说,毕业后这几年的事,他都不记得了。
医生的话,像一柄重锤,彻底砸碎了苏雨晴最后的侥幸。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踉跄着后退一步,眼泪毫无征兆地决堤,崩溃地哭喊出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她凄厉的哭声。
陆景深却对这哭声毫无反应,甚至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
他悄悄拉了拉温以夏的衣袖,凑到她耳边小声问:夏夏,这个女人为什么一直哭啊她是不是有病好吵。
那语气里的嫌弃,纯粹又天真。
温以夏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当年自己得知陆景深出轨,也是这样哭得撕心裂肺。而他,就站在不远处,搂着别的女人,冷眼看着她,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如今风水轮流转,哭的人换成了苏雨晴。
可她却没有想象中的报复快感,只觉得无尽的讽刺。
苏雨晴哭了半晌,终于抹掉眼泪,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温以夏。
你别以为他失忆了,你就有机会了!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威胁,温以夏,我才是他公开承认的女朋友,他爸妈也只认我这个儿媳妇。你如果识趣,就该自己滚蛋!
陆景深一听这话,更不乐意了。
他奶声奶气地反驳:你胡说!我才不认识你爸妈!夏夏才是我女朋友!你这个坏女人快走开!
说完,他还真的伸出手,对着苏雨晴做了个赶人的手势。
看着陆景深像个护食的小狗一样,为了自己龇牙咧嘴,温以夏心里那个被压抑许久的想法,终于破土而出。
既然老天爷把这个纯情版陆景深送回了她身边,那不好好教育一下,岂不是太浪费了
也算是,为当年的自己,讨回一点利息。
她心里有了计较,面上却故意叹了口气,装出为难的样子:景深,你这么对苏小姐说话,她会很难堪的。
陆景深立刻急了:可是她骂你!
那也不行,温以夏垂下眼眸,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去跟她道个歉,好不好
不要!陆景深想也不想就摇头,我没错!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坏女人道歉
温以夏缓缓抬眼,目光落在他脸上,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这么说,你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只这一句,陆景深的防线瞬间崩塌。
他脸上的倔强立马变成了惊慌失措,几乎是立刻,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柔软的病床上。
夏夏!我错了!我听话!他急得眼圈都红了,伸手就去抓温以夏的手,你别生气,我什么都听你的!
病房里,苏雨晴看着跪在床上摇尾乞怜的陆景深,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紫,精彩纷呈。
而温以夏低头看着这个曾经让她痛不欲生的男人,此刻却像条小狗一样跪在自己面前,唇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似乎有个邪恶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
3.
办完出院手续,一场闹剧在医院门口上演。
苏雨晴拽着陆景深的行李箱,眼眶通红地劝着:景深,你跟我回家,我来照顾你。
陆景深却像个树袋熊,死死扒在温以夏的胳膊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我不要,我只跟夏夏回家。他一脸警惕地看着苏雨晴,仿佛她是个人贩子,夏夏,我一个人住会害怕,你别不要我。
那声音带着哭腔,可怜巴巴的,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温以夏只觉得头疼,但心里那点恶劣的趣味却愈发浓厚。她拨开苏雨晴的手,语气平淡:苏小姐,医生说了,他现在需要顺着情绪,不然会加重病情。
言下之意,你再闹下去,就是害他。
苏雨晴气得发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温以夏把陆景深塞进了车里。
回到温以夏的公寓,陆景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最后抱着沙发上的一个旧抱枕,满足地蹭了蹭。
温以夏换了鞋,双臂环胸靠在门边,冷眼看着。
陆景深。
到!他立刻站得笔直,像个等待训话的小学生。
想住在这里可以,温以夏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胸口,但有规矩。
第一,叫我主人。
陆景深愣了一下,随即脸颊泛红,眼底却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游戏,重重地点头:嗯!主人!
第二,所有家务你全包,包括给我做饭。
好!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温以夏凑近他,声音压低,绝对听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能做到吗
能!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很好。
温以夏的调教计划,正式开始。
第一项,就是让他穿着那件温以夏买来就嫌幼稚的粉色草莓围裙,去把整个屋子打扫一遍。
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的陆大少爷,此刻却拿着拖把,干得热火朝天,不仅没有半点怨言,甚至因为温以夏一句干得不错的夸奖,开心得哼起了歌。
温以夏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在屋里忙忙碌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晚上,两人并排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温以夏心念一动,悄悄脱了拖鞋,光洁的脚丫伸过去,用脚趾轻轻勾了勾陆景深的裤腿。
陆景深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玩心大起,脚趾顺着他的小腿一路向上,带着若有似无的撩拨。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呼吸都乱了,结结巴巴地说:主、主人……你,你这样我会……
温以夏侧过头,明知故问:会怎样
陆景深被她看得眼神躲闪,耳朵红得快要滴血,憋了半天,最后破罐子破摔地把脸埋进抱枕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没办法,某人就是喜欢这样嘛~
那黏糊糊的撒娇语调,让温以夏差点破功笑出声。
还没等她反应,陆景深忽然丢开抱枕,转身抱住她的腿,仰起那张俊脸,眼睛亮得惊人。
夏夏,我就是你的终身小狗!永远都是!
说完,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还真的低下头,在她小腿上蹭了蹭,喉咙里发出一声:汪!
温以夏彻底绷不住了,正要笑,公寓门咔哒一声,被人从外面用钥匙打开了。
苏雨晴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手拿着温以夏之前给的钥匙,满脸怒容地冲了进来。
当她看清客厅里,陆景深像条哈巴狗一样抱着温以夏小腿的场景时,整个人都炸了。
陆景深!温以夏!你们在干什么!
尖叫声刺破了屋内的旖旎气氛。
苏雨晴扔掉手里的东西,疯了一样扑过来,目标直指温以夏。
陆景深反应极快,想也不想就张开双臂挡在温以夏面前。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苏雨晴含怒的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了陆景深的脸上。
他被打得一个踉跄,半边脸瞬间红肿起来。
空气凝固了。
温以夏的笑意敛去,眼神冷了下来。
陆景深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揉了揉被打的脸,看向苏雨晴的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茫然和嫌弃,而是燃起了一簇冰冷的怒火。
你凭什么打我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陌生的压迫感,你更不许欺负我的夏夏!
4.
空气仿佛凝固了。
温以夏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眼神也跟着冷了下来。
陆景深被打得偏过头,白皙的脸上迅速浮起五道清晰的指印。他懵了几秒,似乎才反应过来疼痛,慢慢转回头,看向苏雨晴的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茫然和嫌弃。
取而代之的,是一簇冰冷的、陌生的火焰。
你凭什么打我他的声音很沉,完全没了刚才的奶气,你更不许欺负我的夏夏!
苏雨晴被他这一下震住,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不甘示弱地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相册,直接怼到陆景深面前。
陆景深你看清楚!这些都是我们在一起的照片!你忘了我们去巴黎,去东京,你忘了你给我过的每一个生日吗!
屏幕上,亲密的合影一张张划过。照片里的男人英俊潇洒,搂着苏雨晴笑得灿烂。
陆景深只是扫了一眼,眉头就皱得更紧了,甚至还往后缩了缩,一脸嫌弃。
这男的谁啊笑得好油腻。他指着照片里的自己,一脸认真地对温以夏说,夏夏,你看,我才不会笑得这么假。
噗。温以夏差点没忍住。
苏雨晴彻底疯了。
你装!你还在装!她被刺激得失去了理智,扔掉手机就扑了上去,双手开始撕扯陆景深的病号服,陆景深!我要你记起来!我是你女朋友!
陆景深的身体瞬间僵住,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侵犯,他吓坏了,像个被恶霸欺负的小孩,拼命挣扎,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你放开我!走开!夏夏救我!救我!
温以夏一直冷眼旁观,直到此刻,她终于动了。
她上前一步,抓住苏雨晴的手腕,力道不大,却让她无法再前进分毫。
够了。
两个字,冰冷刺骨。
苏雨晴被她甩开,踉跄着后退两步。陆景深立刻兔子一样蹿到温以夏身后,死死抓着她的衣角,探出半个脑袋,眼泪汪汪地看着苏雨晴,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恐。
眼看软的硬的都没用,苏雨晴终于拿出了杀手锏。
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眼神怨毒地盯着温以夏:你别得意!景深不记得我,他爸妈可记得!我这就给陆叔叔和阿姨打电话,看他们是认我这个儿媳妇,还是认你这个下堂妻!
她又转向温以夏,一字一句地威胁:还有你,温以夏,你给我等着,我明天就去你公司,把你这点破事闹得人尽皆知,我看你还怎么做人!
听到这里,一直躲在后面的陆景深猛地站了出来。
他死死盯着苏雨晴,那眼神,狠厉得让温以夏心头一跳。
你敢伤害她,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就死给你看。
温以夏的呼吸骤然一窒。
这句话,这个眼神……她记得。
分手前最后一次争吵,他为了护着另一个女人,也是用这样决绝的眼神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那时,他保护的对象,不是她。
巨大的讽刺感涌上心头。
苏雨晴看着陆景深那副为爱痴狂的样子,忽然不闹了,反而诡异地笑了起来。
好啊,陆景深,你真行。她收起手机,慢条斯理地说,既然你这么爱她,那我就成全你们。不过……
她顿了顿,笑容里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我有一个礼物,想送给温小姐。
说着,她再次点开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录音,清晰地在安静的公寓里响起。
那是陆景深的声音,清醒、理智,又带着一丝不耐和残忍。
温以夏那个蠢女人,居然还真信我爱她我早就玩腻了。不过她手上那个项目还有点利用价值,等我搞定,就彻底甩了她。
雨晴,宝贝你别吃醋,我对她就是逢场作戏。她那个人,死心塌地的,我演什么她都信,简直太好骗了。
结婚哈哈哈,我怎么可能娶那种没脑子的女人,你才是我要娶的陆太太。
录音里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扎进温以夏的心脏。
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四肢冰冷。
她终于明白,他的分手,不是他变了心,而是一场利用和抛弃。
苏雨晴欣赏着温以夏惨白的脸色,得意地补上最后一刀:听见了吗他从来就没爱过你。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这段录音的时间——
她将屏幕转向温以夏。
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录音日期——就在他出车祸的前一天。
也就是说,就在昨天,这个男人还在和现女友一起,嘲笑着自己的愚蠢和天真。
而此刻,失忆的他,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还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衣角。
夏夏,你怎么了那个坏女人胡说八道的,你不要信……我最爱的人就是你啊!
他纯真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和无措。
温以夏缓缓垂下眼,看着他抓住自己的手。
几秒后,她抬起头,看向苏雨晴,唇角勾起一抹极其复杂又冰冷的笑。
苏小姐说得对。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们的景深,我是应该好好‘照顾’。
报复一个人的最好方式,从来不是让他死,而是让他体验一遍自己曾承受过的所有痛苦。
既然老天爷把这只披着羊皮的恶狼,变成了摇尾乞怜的小狗送到了她面前。
那这场游戏,可要慢慢玩,才有意思。
5.
苏雨晴被气走了,摔门的声音震得墙壁都在抖。
公寓里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录音里的那些话,还在温以夏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温以夏那个蠢女人……
我早就玩腻了……
我对她就是逢场作戏……
陆景深见她脸色惨白,一动不动,吓坏了。他慌忙凑过来,手足无措地拉着她的袖子。
夏夏,你别信她,那个录音肯定是她伪造的!我怎么会说那种话我最爱你了!
他急得快哭了,眼圈红红的,像只被抛弃的小动物。
温以夏缓缓垂下眼,看着他抓着自己的那只手。
几秒后,她抬起头,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笑意。
那笑很淡,却比哭还让人心寒。
我知道。她说,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当然知道那是假的。
她轻轻挣开他的手,走到他面前,指尖慢条斯理地抚过他脸颊上还未消退的红印。
不过,她倒是提醒我了。温以夏的语气轻柔得像在哄骗,我们的游戏,该升级了。
报复的第一步,从体力消耗开始。
想留下来,就得证明你的价值。温以夏抱着手臂,站在客厅中央,像个监工。
第一项,把家里所有的窗户都擦一遍,里里外外,要干净到能照出人影。
陆景深看了一眼落地窗的高度,没半点犹豫,立刻点头:好!
第二项,书房那几箱旧书,全部搬出来,一本本擦干净灰尘,再按出版社和年份重新排好。
没问题!
还有,我所有的真丝裙子,必须手洗,不能用洗衣机。
收到!主人!
曾经在广告公司做策划、平时连洗碗都嫌麻烦的陆景深,就这样穿上了那件滑稽的粉色草莓围裙,任劳任怨地干起了活。
他踩着梯子擦高处的玻璃,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他蹲在地上,用牙刷一点点清理地砖缝隙里的污垢。
温以夏就坐在沙发上,一边翻着杂志,一边冷眼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在屋里忙得团团转。
心里那股被背叛的滔天恨意,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很奇怪,她没有想象中的畅快淋漓,反而觉得有些……无聊。
就像看一场早就知道结局的独角戏。
晚上,陆景深累得瘫在沙发上,却还是强撑着精神,眼巴巴地看着她。
主人,我今天表现得好吗
温以夏放下手里的平板,朝他招了招手。
他立刻像得了圣旨,眼睛一亮,连滚带爬地凑了过去。
温以夏拿起一颗剥好的葡萄,喂到他嘴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辛苦了,景深。
陆景深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含住那颗葡萄,甜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里。
他幸福地眯起眼,刚想再说什么。
温以夏却忽然抽回手,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变得冷若冰霜。
起来,去把厨房收拾了。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陆景深彻底懵了。
他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夏夏……我……
叫我主人。温以夏冷冷地纠正。
主……主人,他结结巴巴地问,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那副战战兢兢,生怕被丢弃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温以夏心口猛地一窒。
她也曾这样小心翼翼地揣摩他的心思,他一个不耐烦的眼神,就能让她惶恐一整天。
报复,原来是把对方变成曾经的自己。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的恶劣趣味燃烧得更旺了。
接下来的几天,陆景深就在这种冰火两重天的调教下,过得患得患失。
为了让温以夏开心,他绞尽了脑汁。
他偷偷上网查攻略,学着做她大学时最爱吃的糖醋小排。忙活了一下午,把厨房搞得像战场,终于端出了一盘色泽还算过得去的菜。
他献宝似的把盘子推到温以夏面前,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夏夏!你看!我还记得你喜欢吃这个,要多放一点糖,少放一点醋!
温以夏的目光落在眼前的糖醋小排上。
记忆瞬间被拉回那个雨天,分手前夕,他也是做了这道菜,然后漫不经心地告诉她,他要去陪另一个很重要的同事。
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陆景深见她不动筷子,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变得有些不安。
夏夏怎么了不好吃吗
温以夏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波澜,也没有温度。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排骨,却不是放进自己嘴里,而是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然后,她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口吻,轻轻说了一句。
我不喜欢吃甜的,一直都是。
6.
那盘被丢进垃圾桶的糖醋小排,成了接下来两天低气压的源头。
陆景深做什么都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放轻了,像只做错事等待惩罚的幼犬,眼巴巴地瞅着温以夏的脸色。
温以夏却像是没事人,该使唤他做家务就使唤,该看电影就看电影,只是再也没跟他多说过一句话。
这种无形的冷暴力,比打骂更磨人。
直到第三天下午,门铃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陆景深一个激灵,从地毯上弹起来,紧张地看向温以夏。
温以夏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去开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位保养得宜、满身珠光气的贵妇,她看到开门的陆景深穿着一身滑稽的草莓围裙,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
她身旁,是亦步亦趋、满脸委屈的苏雨晴。
还有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站在最后,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屋内的环境。
陆景深的父母,终于还是来了。
景深,你……陆母刚一开口,就看见了从沙发上慢悠悠站起来的温以夏。
她所有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绕过儿子,径直冲到温以夏面前,厉声质问:温以夏,你到底想干什么把他藏在这里,你是安的什么心!
苏雨晴立刻见缝插针,拉着陆母的胳膊,泫然欲泣:阿姨,您看景深,都被她折磨成什么样了!
她说着,一把抓起陆景深的手,将他掌心因为做家务磨出的几个小口子展示给陆母看。
您看!景深什么时候干过这种粗活!她就是在虐待他!
陆母看着儿子手上的伤,心疼得眼圈都红了,扭头瞪着温以夏,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温以夏还没说话,陆景深就不干了。
他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还宝贝似的在围裙上擦了擦,一脸骄傲地挺起胸膛:这是我为主人服务的勋章!你们不懂!
主人
陆母的声音陡然拔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温以夏的手都在抖: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对他做了什么!
陆景深见母亲骂温以夏,立刻张开双臂,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将温以夏死死护在身后。
不许你骂她!夏夏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我不要跟你们走,你们是坏人!他冲着自己的亲生父母,毫不客气地吼道,你们再欺负她,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场面一度混乱到极点。
一直沉默的陆父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都别闹了。
他看向温以夏,眼神复杂:温小姐,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温以夏从陆景深身后走出来,神色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医生说他需要顺着情绪,你们想强行带走他,出了事,谁负责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忽然轻轻一笑。
不过,看你们这么担心,我倒有个提议。
她慢条斯理地说:既然大家的目的都是为了景深好,不如我们一起合作,帮他恢复记忆。等他想起来所有事,自然就知道该跟谁走了,不是吗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让人无法反驳。
陆家父母和苏雨晴对视一眼,纵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一场闹剧,暂时以一个诡异的合作收场。
送走三尊大佛,公寓里又恢复了安静。
陆景深一脸兴奋地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夏夏,他们真的能帮我恢复记忆吗
当然。温以夏伸手,温柔地帮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围裙带子。
陆景深幸福地眯起眼。
温以夏看着他这副纯然信赖的模样,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嚣。
恢复记忆
对,一定要恢复。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陪着他,把他曾经走过的路,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都重新温习一遍。
然后,再让他一点一点地想起来。
亲眼看看,他是如何为了她,从一头高傲的狼,变成了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温以夏要让他清醒地、痛苦地,看着自己亲手导演的这场闹剧,是如何落幕的。
等到他记忆回笼的那一刻,才是这场盛大报复,真正的高潮。
7.
所谓的合作,第一步就是老照片刺激法。
第二天一早,陆家父母就带着苏雨晴杀了过来,带来一个厚厚的相册。
苏雨晴迫不及待地翻开,挑出一张她和陆景深在埃菲尔铁塔下的亲吻照,献宝似的递过去:景深你看,这是我们!你当时还说,我是你唯一的宝贝。
陆景深只瞥了一眼,就皱起了眉,还往后退了半步,一脸真诚地扭头问温以夏:夏夏,这男的谁啊怎么看起来油腻腻的。
苏雨晴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陆母心疼儿子,赶紧抢过相册,翻到一张陆景深意气风发站在公司上市敲钟现场的照片:儿子,这是你自己的公司!你想想,你是个很厉害的人!
陆景深盯着照片里那个西装革履、眼神锐利的自己,眉头紧锁,额角渗出了细汗。他忽然捂住头,表情痛苦。
景深!
众人一惊,以为有了效果。
下一秒,陆景深却扑到温以夏身边,抓着她的手,可怜巴巴地仰头:夏夏,我头疼……不喜欢他。
照片疗法,宣告失败。
一直沉默的陆父最终拍板:带他去以前常去的地方走走,环境或许能刺激记忆。
温以夏唇角微扬,欣然同意:好主意,就从公司开始吧。
陆氏集团的总部大楼高耸入云,气派非凡。
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苏雨晴和陆家父母脸上都露出一丝自豪。这是陆景深的帝国。
温以夏却不看这些,她指着门口那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对陆景深说:我听说,想找回王者风范,要先从模仿强者开始。
陆景深一脸懵懂:怎么模仿
很简单,温以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学它们叫两声,找找感觉。
陆父的脸黑了。
陆母尖叫:温以夏,你别太过分!
苏雨晴更是气得发抖:你这是在侮辱他!
陆景深却完全没觉得被侮辱,他只看着温以夏,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等待一个神圣的指令。
温以夏冲他点点头。
于是,在来来往往的员工震惊的目光中,曾经说一不二的陆总,清了清嗓子,对着石狮子,中气十足地大喊了一声:
汪!
空气死一般寂静。
陆景深毫无所觉,甚至还回头邀功:主人,我叫得有气势吗
温以夏差点没绷住,她强忍笑意,摸了摸他的头:不错,有进步。下一个疗程,大学同学聚会。
聚会的包厢里,气氛诡异。
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看着他们曾经那个高傲不羁的老同学,如今正穿着粉色草莓围裙,乖巧地坐在温以夏身边。
景深现在改过自新了,温以夏环视一圈,笑意盈盈,他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助助兴吧。
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陆景深站起来,一字不差地背诵了一首《咏鹅》。
背完,他还鞠了一躬。
温以夏又递过去一个苹果和一把小刀:再给大家展示一下你的刀工。
陆景深立刻专注地削起了苹果,果皮连成一条不断的长线,手法熟练得像是练了千百遍。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这还是那个眼高于顶的陆景深吗
温以夏!苏雨晴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拍桌而起,你够了!你这不是在帮他,你是在报复!你把他当猴耍!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没等温以夏开口,一直低头削苹果的陆景深,忽然扔掉手里的东西,猛地站起来,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死死地护在温以夏面前。
他瞪着苏雨晴,眼神里全是戾气:不许你这么说我的夏夏!
他甚至扬起了手,作势要打。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也正是这一刻,强烈的冲突感仿佛一道惊雷,劈进了陆景深混乱的脑海。
啊——!
他突然抱着头,痛苦地嘶吼起来,身体摇摇欲坠。
无数破碎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刺眼的车灯,女人的尖叫,还有……温以夏那张流着泪、写满绝望的脸。
他的眼神,在短短一秒内,闪过一丝骇人的清明。
那是一种夹杂着震惊、痛苦和悔恨的眼神。
他看着温以夏,嘴唇翕动,似乎想喊出一个名字。
但那丝清明转瞬即逝,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向温以夏。
夏夏……我头好痛……他虚弱地靠在她怀里,又变回了那只无助的小狗。
所有人都被这变故吓住了。
温以夏却稳稳地扶住他,指尖轻轻抚过他的头发,眼神却越过他,落在了脸色惨白的苏雨晴身上。
她笑了。
欢迎来到我的游乐场。
这场游戏,现在才算真正开始。
8.
自从同学会那场闹剧后,陆景深的状态变得很不稳定。
他开始频繁头痛,有时候抱着脑袋在地毯上打滚,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一些陌生的词,比如风投、财报、收购。
每次发作完,他又会变回那副依赖温以夏的样子,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惶恐和不安。
温以夏知道,那堵将记忆封锁的墙,已经出现了裂缝。
她也该准备收网了。
夜深人静,温以夏坐在电脑前,戴着耳机,指尖在触控板上轻点。
屏幕上,是她这半个多月来的心血结晶。
视频的开头,是陆氏集团门口那对威风凛凛的石狮子,紧接着,画面切到了陆景深清了清嗓子,对着它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汪!
然后是穿着粉色草莓围裙,在厨房里笨拙地处理食材,被烟熏得灰头土脸。
还有在客厅里,被温以夏逼着跳时下最火的幼稚舞蹈,动作僵硬,表情却无比认真。
每一个片段,温以夏都配上了精心挑选的、欢快又讽刺的背景音乐。
这是她为他准备的,恢复记忆后的第一份大礼。
苏雨晴显然也察觉到了陆景深的异常,她彻底失去了耐心。
这天下午,她没跟陆家父母打招呼,一个人冲进了公寓,手里还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温以夏,你别再装了!景深需要的是真正的刺激!她红着眼,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温以夏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哦你有什么高见
苏雨晴咬着牙,点开了平板的播放键。
画面里,是她和陆景深在酒店的豪华套房里,举止亲昵,耳鬓厮磨。视频里的陆景深,眼神迷离,说着露骨的情话。
景深,你看看!这才是我们!你最爱的人是我!苏雨晴将平板怼到陆景深面前。
陆景深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先是茫然,随即是剧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
呕——
他猛地推开平板,冲到卫生间,扶着马桶干呕起来,吐得撕心裂肺。
苏雨晴彻底愣住了。
陆景深吐得双眼通红,他撑着墙壁,摇摇晃晃地走出来,看着苏雨晴的眼神充满了陌生和嫌恶。
这不是我……他痛苦地摇头,声音沙哑,我……我不会对夏夏以外的人……做这种事……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苏雨晴所有的伪装和坚持。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平板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碎裂。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接下来的几天,陆景深陷入了更深的混乱。
零碎的记忆片段像潮水一样反复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会突然在擦地的时候停下来,喃喃自语:那个项目……必须拿下……
也会在吃饭的时候,忽然看着温以夏的脸,眼神里闪过一丝深沉的愧疚和痛苦。
温以夏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她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
这天深夜,窗外电闪雷鸣。
温以夏被惊醒,下意识地看向身侧。
原本躺在沙发床上的陆景深,不知何时坐了起来,背对着她,身影在忽明忽暗的闪电中显得格外僵硬。
景深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男人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来。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懵懂和纯真。
那双眼睛里,曾经的茫然、依赖和讨好,像是被狂风卷走的迷雾,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惊涛骇浪般的震惊,是无以复加的悔恨,以及……一种足以将人溺毙的、彻骨的恐惧。
他想起来了。
不仅想起了车祸前的所有背叛和算计。
也想起了这半个多月来,自己穿着滑稽的围裙,学狗叫,背《咏鹅》,像个小丑一样,任由她摆布的每一件蠢事。
温以夏看着他那张死灰般的脸,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9.
窗外的闪电,将男人的侧影劈成两半。
一半僵直,一半颤抖。
温以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坐起身,试探地喊了一声:景深
男人转过头的动作,缓慢得像个生锈的机械。
当他的脸完全暴露在卧室台灯昏黄的光晕里时,温以夏知道,游戏结束了。
那双眼睛里,再也找不到一丝属于小狗的懵懂和依赖。曾经的讨好和纯真,像被狂风卷走的沙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代之的,是山崩海啸般的震惊、悔恨,以及一种足以将人灵魂溺毙的、彻骨的恐惧。
他想起来了。
不仅想起了车祸前,他是如何搂着苏雨晴,漫不经心地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更想起了这半个多月,他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那件滑稽的粉色草莓围裙……
在陆氏集团门口,对着石狮子那声中气十足的汪!……
在同学会上,像个小学生一样,摇头晃脑地背诵《咏鹅》……
还有他小心翼翼削好的,那条没断的苹果皮……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尊严上。
陆景深捂住脸,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类似干呕的闷响。他不敢去看温以夏,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我都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吞了一把沙子,充满了自我厌恶。
温以夏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温柔的假面终于被彻底撕下。她赤着脚走下床,站到他面前,居高临下。
你终于醒了她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一丝笑意,感觉怎么样我的好‘小狗’
小狗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陆景深猛地一哆嗦。
他抬起头,那张向来意气风发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
夏夏……
别这么叫我。温以夏打断他,脸上的笑意更冷了,我嫌脏。
她拿起沙发上的手机,点开一个音频文件,随手丢到他面前。
手机里,传出他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温以夏那个蠢女人……
我早就玩腻了……
我对她就是逢场作戏……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将他最后的侥幸敲得粉碎。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陆景深再也撑不住了。
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他不是在忏悔,他是在恐惧。
他想起了温以夏坐在电脑前,剪辑视频的背影。
如果那些片段被公之于众……
他不敢想下去。
夏夏,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膝行着上前,想要去抓温以夏的衣角,却被她嫌恶地躲开。
求你,求你不要把那些东西说出去……他仰着头,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卑微到了尘埃里,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愿意做!
温以夏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心中那股被压抑了许久的恨意,终于化作了淋漓的快感。
想让我保密她慢条斯理地踱步到电脑前,打开屏幕,可以啊。
她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陆景深,一字一句地,说出她的条件。
第一,立刻,马上,和苏雨晴分手。
第二,把你名下‘景夏风投’一半的股权,无条件转给我。那是用我的名字命名的,也有我的心血,我得拿回我应得的。
陆景深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温以夏没给他思考的机会,继续说出最后一个条件,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第三,明天,在陆氏集团的全员晨会上,把你出轨、算计我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当众说出来。
陆景深的瞳孔骤然收缩。
让他当众承认自己的卑劣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男人的自尊,让他本能地生出一丝反抗:温以夏,你不要太过分了!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温以夏就轻轻笑了一声。
她转动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正对着他。
屏幕上,是一个制作精良的视频文件,标题用醒目的艺术字写着——
《陆总变形记之忠犬养成计划》。
视频的封面,正是他穿着草莓围裙,对着石狮子,张嘴欲汪的那个滑稽瞬间。
温以夏的手指,就悬停在播放键上。
她歪了歪头,笑得纯良又无辜。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10.
恐惧,是最好的驯化剂。
温以夏的手指悬在播放键上,甚至没有用力,陆景深已经彻底崩溃。
上一秒还想挣扎的自尊,下一秒就被碾得粉碎。
别!他喉咙里挤出一个破音,整个人向前一扑,膝盖在地板上滑出半尺,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姿势比失忆时任何一次求饶,都更加标准,更加虔诚。
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他抬起头,脸上一片狼藉,涕泗横流,别发出去,求你,夏夏……温小姐,求你了……
温以夏收回手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很好,她点了下头,像是在夸奖一只听话的宠物,那就从第一条开始。现在,立刻,给苏雨晴打电话。
陆景深身体一僵,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颤抖着摸出自己的手机。
当着温以夏的面,他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那头传来苏雨晴娇滴滴的声音:景深你终于肯联系我了!我就知道你……
分手吧。
陆景深的声音干涩、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像在宣读一份与自己无关的判决书。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几秒后,是苏雨晴尖利到变调的质问:你说什么陆景深你疯了是温以夏那个贱人逼你的对不对!
是我自己的意思。陆景深闭上眼,每一个字都像在剐自己的肉,我们之间,结束了。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甚至没等对方的咒骂出口。
手机从掌心滑落,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地。
温以夏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这一夜,她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
第二天一早,陆氏集团的全员晨会,气氛诡异。
所有高管和员工都到齐了,却迟迟不见总裁的身影。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直到会议室大门被推开。
陆景深走了进来。
他穿着昨天那身皱巴巴的衣服,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整个人形容枯槁,再无半分往日的意气风发。
他没有走向主位,而是径直走到了台前的话筒边。
嗡的一声,话筒开启。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他。
陆景深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陆景深,是个卑鄙无耻的混蛋。
全场哗然。
他没有理会众人的惊愕,继续用一种平板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将自己如何为了利益接近温以夏,如何在感情中欺骗、背叛,如何与苏雨晴纠缠不清,将这些真相全部公之于众。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呆呆地看着台上那个亲手撕碎自己所有光环的男人。
有震惊,有鄙夷,有幸灾乐祸,更多的,是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
说完最后一个字,陆景深扔下话筒,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任何地方。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荡,直到深夜,才重新回到那间让他既恐惧又眷恋的公寓楼下。
他没有上去,只是在车里坐了一夜。
第三天,温以夏收到了股权转让合同的快递。
她签好字,将那份文件随意地丢在茶几上,然后拿出手机,当着律师的面,打开了那个名为《陆总变形记》的文件夹。
她把里面所有的视频、音频,从学狗叫,到背《咏鹅》,再到穿着草莓围裙跳舞的片段,一个一个,全部选中。
然后,按下了删除键。
【确认永久删除这37个项目吗】
温以夏点了确认。
进度条走完,文件夹瞬间清空。
做完这一切,她将自己的所有行李打包好,拉着箱子,最后一次走出这间公寓。
楼下,陆景深的车还停在那里。
看到她出来,他猛地推开车门,冲了过来,拦在她面前。
他看起来比两天前更憔悴,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血丝。
夏夏。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做的那些混账事,不求你原谅。
他看着她,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一种彻底的、被碾碎后的清醒。
但失忆那段时间,我是真心的。他苦笑了一下,虽然像个傻子,但那可能是我这辈子,活得最干净的时候。我……
陆景深。
温以夏平静地打断他。
她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爱过,也曾经恨过的男人,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你的真心,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她绕开他,拉着行李箱,一步一步,走向阳光里。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你的道歉和悔恨。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陆景深的耳朵里。
我只是想让你也尝尝,当个小丑,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滋味。
现在,游戏结束了。
温以夏没有再回头。
她彻底走出了那片名为陆景深的阴霾,走向了属于自己的,崭新的人生。
至于那个被永远留在身后的人,和他那段刻骨铭心的忠犬记忆,都与她再无关系。
毕竟,谁会真的在意,游乐场里一个小丑的最终结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