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无数的镜头对准我。
闪光灯刺得我睁不开眼，我的帽子被人打翻在地上。
有人从身后狠狠推了我一把，我踉跄着往前跌了几步，差点跪在地上。
包厢里坐满了人，而正中央的椅子上，林声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脸色苍白，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隐约还能看见渗出的血迹。
“乔宴哥。”
他轻声叫我的名字，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
“你终于来了。”
我站在原地，后退几步，转身想走。
可宋瑶缓缓合上了门，并且反手握着门把手靠在了门缝上。
包厢里的摄像机、手机、录音笔全部对准我，
像是早就准备好的一场审判，而我是唯一的罪人。
林声慢慢站起身，朝我走来，
“乔宴哥，我恨了你十年。”
“你爸爸杀了我爸爸，让我从小就寄人篱下。”
“你知道这十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下一秒，
“啪！”
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
我的脸被打偏过去，嘴里瞬间弥漫起血腥味。
包厢里一片哗然，
闪光灯疯狂闪烁，像是吸血的蚂蟥终于等到了新鲜的血肉。
林声盯着我，眼眶通红：
“这一巴掌，是替我爸打的。”
我咽下嘴里的血，缓缓抬头看他，声音嘶哑：
“当年的事——”
他没有听，抬起手，
“啪！”
第二记耳光落下，我的耳朵嗡嗡作响。
“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可我还是看清了他的表情，
她在笑。
眼中带着些许疯狂和得意。
“乔宴哥，”他轻声说，
“你一个杀人犯的儿子怎么配过得这么岁月静好的？”
“你这种人应该烂到泥堆里发臭才对啊。”
我死死咬着嘴唇，冷静下来说：
“当年死的不止是你爸，而且明明是你爸酒后挑衅——”
林声的手再次抬起来，可这一次，他没有打下来。
他只是看着我，忽然笑了。
“乔宴哥，你知道吗？”他凑近我，声音轻得像耳语，
“我今天叫你来，是宋瑶学姐的主意。”
“她说让我彻底出个气。”
“乔宴哥，要不你跪下给我磕十个头，我就考虑原谅你。”
我有些错愕，还在竭力解释的话语顿时堵在了嗓子里。
宋瑶？
我缓缓转头，看向靠在门上的女人。
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声忽然伸手，攥住我的手腕，声音破碎沙哑：
“乔宴哥，宋瑶学长说既然我生不如死，那也要让你感同身受，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包厢里的闪光灯还在疯狂闪烁。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竟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宋瑶。
宋瑶总以为我答应她交往是因为她给我送了三个月早餐。
可她不知道的是，我早在她认识我的时候就认识了她。
那时，学校里的橘猫差点被一辆电动车撞到。
宋瑶扑出来护住了猫，代价是手臂打了一个月石膏。
我旁观了全过程，无情地在心里嗤笑她是个傻子，
怎么会有人为了一只猫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但从那时起，我的视线就落在了她身上。
她跟我告白的时候，我一直拒绝，甚至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我给自己的人生规划是孤独终老。
这世上每一个人在我看来都无比可怕。
可在她递给我第二十六封情书的时候，我看见了墙头那只橘猫。
鬼使神差地我问她：
“我爸是杀人犯，你也喜欢我？”
她愣了一下，随即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心疼。
和她恋爱的七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七年。
我慢慢减少了舍曲林的药量，在第五年的时候彻底停药。
直到第八年，林声出现了。
宋瑶变成了我不认识的宋瑶。
她为了林声，毫不犹豫地把铡刀落在我的脖子上。
我在喧嚣的闪光下执拗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然后脸色苍白地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