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霓虹初遇
云端之上艺术展开幕酒会,是城中最炙手可热的社交门票之一。江月月作为《风尚志》的助理编辑,被临时派来支援现场。水晶吊灯的光芒如同碎钻瀑布,倾泻在衣着光鲜的人群身上。空气里浮动着香槟的微醺、昂贵香水的尾调,还有某种无形的、名为阶层的张力。
她穿着租来的简洁黑色小礼服,小心翼翼托着一盘斟满的香槟杯穿梭。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像行走在薄冰边缘。
抱歉！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身侧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江月月只觉得一股力量撞在手肘上,托盘猛地倾斜。冰凉的金色液体瞬间泼洒而出,精准地染上了旁边一位男士胸前雪白的丝光衬衫,留下一片刺眼的深琥珀色污渍。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江月月的心沉到谷底,她甚至不敢抬头看那件衬衫主人的脸,只盯着那片迅速蔓延的狼藉,脸颊火烧火燎。周围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聚拢过来。
对不起！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她慌忙道歉,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几乎是本能地从随身小包里翻找纸巾。
没关系,意外而已。头顶传来的声音平静得出奇,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江月月这才惶惑地抬起头。撞入眼帘的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利落,一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看着她,没有预想中的愠怒或轻蔑,反而像平静的深海,蕴着难以捉摸的光。他很高,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即使胸前一片狼藉,那份从容的气度也未被折损分毫。
陆宇轩旁边一个端着酒杯的中年男人带着几分惊讶和熟稔开口,你这件‘萨维尔街’的定制衬衫怕是要报废了。
陆宇轩。江月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她听说过他,陆氏金控的年轻掌门人,财经版和社交版上的常客,无数名媛眼中的钻石王老五。心头的慌乱瞬间被一种更复杂的窘迫取代。
无妨,一件衣服罢了。陆宇轩淡淡回应了朋友,目光重新落回江月月脸上。她因窘迫而泛红的双颊,微微咬着的下唇,还有那双清澈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慌乱和真诚的歉意,竟让这片虚浮喧嚣的酒会现场,有了一瞬间奇异的真实感。他见过太多名门淑女在这种场合滴水不漏的优雅,眼前这份笨拙的狼狈反而显得……有趣。
需要我……江月月捏着纸巾,看着那片湿痕,手足无措。
陆宇轩却微微侧身,巧妙地挡住了那片污渍,姿态依旧从容：一点小事。你是《风尚志》的工作人员我看过你们的专题,很有想法。
江月月愣住了,完全没料到话题会这样转折。是…是的,助理编辑,江月月。她下意识报出名字。
江月月。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很快又隐去,酒洒了是小事,别让这点意外影响了心情。他目光扫过她光洁却空无一物的颈间,又掠过她略显单薄的肩线,下次,或许可以试试一条更醒目的项链。
他语气平和,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时尚建议。说完,对江月月略一点头,便转身走向休息室的方向,步伐沉稳,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留下江月月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香槟的冰凉触感,心口却像被什么轻轻烫了一下。她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脖颈,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第二章
情愫暗涌与闺蜜裂痕
城市另一端,魅影俱乐部里震耳欲聋的电子乐敲打着心脏。沈梦瑶在舞池中央,像一尾艳丽的热带鱼,尽情舒展着腰肢,接受着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或欣赏或猎艳的目光。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端起一杯色彩迷幻的鸡尾酒,眼神在迷离的光影中精准地搜寻着目标。
嘿,一个人一个穿着花哨衬衫、头发精心抓出凌乱感的年轻男人端着酒杯凑过来,眼神轻佻。
沈梦瑶懒懒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目光越过他,落在不远处一个相对安静的卡座里。那里坐着几个男人,其中一个尤为显眼——他姿态慵懒地陷在丝绒沙发里,指间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表情,但手腕上露出的限量版腕表在旋转彩灯下折射出冷冽的光。他旁边一个朋友正夸张地比划着说着什么,引得他偶尔勾一下嘴角,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
是周凡。城中出了名的玩咖富少。
沈梦瑶的心脏猛地跳快了一拍。她拨开那个搭讪的花衬衫,端着酒杯,踩着能戳死人的高跟鞋,径直朝那个卡座走去。脸上瞬间绽放出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天真又极具诱惑力的笑容。
周少久仰大名。她的声音在嘈杂的音乐中穿透力十足,带着刻意的娇媚,我是沈梦瑶,《风尚志》的。
周凡抬起头,烟雾后的眼睛打量着她。眼前的女孩很漂亮,是那种带着野性和攻击性的漂亮,眼神里赤裸裸的欲望毫不掩饰,却又奇异地不让人讨厌。他挑了挑眉,没说话。
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沈梦瑶自顾自地在他身边坐下,挨得很近,一股甜香瞬间包围过来。她拿起桌上没开的一瓶昂贵香槟,手法娴熟地砰一声打开,给自己和周凡各倒了一杯,动作行云流水。这瓶算我的,敬…初次见面她举起杯,眼波流转。
周凡看着她,忽然低低地笑了,那笑容驱散了些许玩世不恭的淡漠,多了点真实的兴味。他拿起酒杯,和她轻轻碰了一下：沈梦瑶有意思。
那晚之后,沈梦瑶的名字迅速和周凡绑定在了一起。她手腕上很快换上了周凡送的卡地亚手镯,拎的包也变成了爱马仕的Birkin。朋友圈里晒满了私人游艇出海、米其林三星晚餐、堆成小山的奢侈品购物袋。配文从努力搬砖变成了感谢亲爱的周少,让我遇见更好的自己。
一次午休,江月月约沈梦瑶在写字楼下的咖啡厅。沈梦瑶姗姗来迟,一身当季最新款的大牌套装,摘下墨镜,抱怨着：累死了,昨晚陪周凡去参加一个慈善拍卖,站了半宿,脚都快断了。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新做的指甲,不过拍到了一对祖母绿耳环,还行吧。
江月月看着她,感觉熟悉的朋友身上有什么东西正悄然剥落。梦瑶,她斟酌着开口,把一杯沈梦瑶曾经最爱的抹茶拿铁推过去,你最近…好像变了很多。
变沈梦瑶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夸张地挑高眉毛,变漂亮了变有钱了月月,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呢！你看看我们,每天累死累活加班,图什么不就是图一个更好的生活现在机会摆在我面前,我为什么不抓住她搅动着咖啡,勺柄上的LOGO金光闪闪,你看那个陆宇轩,不也对你有点意思抓住他啊！那才是真正的阶层飞跃！
我和陆宇轩…江月月皱眉,下意识想辩解,却被沈梦瑶打断。
别傻了月月！沈梦瑶倾身向前,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笃定,爱情那玩意儿在香奈儿包包和银行账户面前一文不值！你看周凡身边那些女人,哪个不是削尖脑袋想上位我不主动,自然有别人扑上去！这个圈子就是这样,要么踩上去,要么被踩下去。我们这种人,不狠一点,怎么出头
沈梦瑶的眼神锐利而陌生,里面燃烧着一种江月月无法理解的、近乎偏执的火焰。那杯抹茶拿铁,沈梦瑶最终一口没喝。她接了个电话,是周凡约她去试驾新车,她拿起价格不菲的新款手包,风一样地走了。
江月月独自坐在原地,看着对面那杯渐渐凉透的抹茶拿铁,心里某个地方也凉了下去。窗外车水马龙,阳光刺眼,她却感到一阵寒意。梦瑶眼中的我们这种人,像一道无形的鸿沟,猝不及防地横亘在了她们之间。
第三章
情生意动
陆宇轩在酒会那晚留下的印象,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久久未散。江月月没想到,仅仅一周后,她就在一场为顶级腕表品牌举办的私人晚宴上再次遇见了他。
宴会厅设在城市地标建筑的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璀璨的星河。江月月这次作为正式采访记者出席,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专业、更镇定。当她拿着录音笔,试图靠近被几位商界大佬围在中心的品牌全球总裁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陆宇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自然地替她隔开了拥挤的人潮。他今天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丝绒西装,少了几分商务的冷硬,多了几分优雅的慵懒,更衬得他身姿挺拔。
江记者,又见面了。他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胸前挂着的记者证上,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来这次没有香槟杯需要你端了
江月月脸一热,酒会那晚的尴尬瞬间回笼。陆先生,上次…真的很抱歉。她局促地道歉。
我说过了,小事。陆宇轩的目光掠过她今天特意挑选的一条细细的锁骨链,很简约,但显然精心搭配过。他眼中笑意深了些,而且,这条项链选得不错。他话锋一转,语气轻松,正好,给你引荐一下Brandon先生,他对你们杂志上次做的‘腕间时光’专题评价很高。
在陆宇轩不动声色的引荐下,江月月顺利地完成了采访。结束后,陆宇轩很自然地邀请她到露台透透气。
城市的夜风带着微凉的湿意拂过面颊。远离了厅内的衣香鬓影和觥筹交错,只剩下脚下无边无际的灯火海洋和头顶疏朗的星空。两人并肩站在栏杆边,一时无话,却有种奇异的安宁。
这里的视野,比办公室里看出去震撼多了。江月月轻声感叹,夜风吹动她鬓边的发丝。
陆宇轩侧头看她,城市的灯火在她清澈的眼底跳跃。是啊,站得高,看到的风景自然不同。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就像你,从一个助理编辑,一步步走到现在能独立负责重要采访的位置。很不容易吧
他的目光里有欣赏,有洞察。江月月心头一暖,那些加班到深夜的疲惫、被挑剔责难的委屈、面对复杂人际关系时的孤独,仿佛在这一刻被轻轻抚平了。只是想做好而已。她微微低下头,声音很轻。
仅仅是‘想做好’陆宇轩追问,语气带着一丝探究,我见过太多人,目标明确,直奔着名利而去。你的眼睛里,好像还有别的东西。
江月月抬起头,迎上他深邃的目光。在那片深海里,她看到了一种少有的真诚的探寻。大概是…热爱吧。她坦诚地说,眼神明亮起来,我喜欢那些设计背后的故事,喜欢面料在指尖的触感,喜欢看到一件衣服、一件饰品如何让人焕发出不同的光彩。虽然在这个圈子里,谈热爱听起来有点傻气。
陆宇轩凝视着她,看着她说话时微微发亮的眼睛,看着她脸上那份近乎虔诚的认真。在这个充斥着计算和包装的世界里,这份纯粹的傻气,像一道清泉,猝不及防地浸润了他心底某个干涸的角落。他见过太多精于算计、巧笑倩兮的面孔,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在谈论热爱时,眼睛亮得像星星。
不傻。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很珍贵。
露台上的风似乎也温柔起来。陆宇轩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周末有空吗城郊新开了一家马场,环境不错,想去放松一下吗
江月月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看着他,在他眼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看到了某种明确而克制的邀请。夜风微凉,吹在脸上,她却感觉脸颊滚烫。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却异常清晰。
马场约会之后,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起来。陆宇轩会不动声色地安排一些偶遇——在她加班结束疲惫不堪时,恰好路过她公司楼下,顺路送她回家；在她为了一个选题焦头烂额时,他一个电话就能帮她联系到某个难搞的时尚圈大咖。他带她去品尝需要提前数月预定的私房菜,也陪她在深夜的路边摊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他的体贴和尊重无处不在,从不炫耀财富,却总能在细节处让她感受到被珍视。江月月的心防一点点卸下,那份初遇时的心动,在一次次温柔的注视和默契的相处中,悄然化成了深切的爱恋。
一个飘着细雨的傍晚,陆宇轩的车停在江月月租住的老旧公寓楼下。车内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雨滴敲打车窗,氤氲开一片迷蒙的光晕。
下周我母亲生日,家里有个小型的家宴。陆宇轩侧过身,看着江月月,语气很随意,眼神却带着专注,我想邀请你一起去。
江月月的心猛地一沉。家宴这意味着什么她瞬间想到了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他背后那个庞大而神秘的陆氏家族。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指尖冰凉。
陆宇轩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细微的紧张。他伸出手,温热干燥的掌心轻轻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别担心,只是吃顿饭。他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有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有魔力一般,瞬间驱散了江月月心头的阴霾和寒意。她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也写满了不容置疑的守护。窗外的雨声淅沥,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和掌心传递的温度。
江月月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她轻轻点了点头,所有的疑虑和不安,都在他沉稳的目光和掌心的温度里找到了安放之处。嗯。她应了一声,声音虽轻,却充满了信任。
陆宇轩的嘴角扬起一个温柔而笃定的弧度,他倾身过来,一个带着雨后清新气息的吻,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
第四章
暗流汹涌
陆氏老宅坐落在城市西郊的半山,厚重的铁艺大门缓缓开启,如同打开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沉淀着旧日威严的世界。高大的法式梧桐掩映着灰白色的主楼,庭院深深,喷泉无声地洒落水珠,空气里弥漫着昂贵花木的冷香和一种无形的压力。
江月月挽着陆宇轩的手臂,踏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她今天特意穿了一条款式经典、剪裁得体的米白色连衣裙,妆容清淡精致,努力维持着镇定。然而,一踏进灯火通明、衣香鬓影的宴会厅,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审视、好奇,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评估。那些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误入天鹅湖的灰麻雀。
宇轩来了。一个保养得宜、穿着墨绿色旗袍的中年美妇迎了上来,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目光却越过陆宇轩,直接落在了江月月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锐利,这位是
母亲,生日快乐。陆宇轩将手中的礼盒递过去,同时自然地揽住江月月的肩,这是江月月,我女朋友。
陆夫人,生日快乐。江月月微微躬身,递上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一条真丝丝巾。
陆夫人林婉仪的目光在丝巾盒子上停留了不到一秒,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却像蒙上了一层薄冰。江小姐,有心了。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疏离的客气,快请入席吧。她转向陆宇轩,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宇轩,你父亲和几位世伯在书房,正等着你过去谈谈南湾项目的事。
陆宇轩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看向江月月。江月月立刻松开他的手臂,努力扬起一个得体的微笑：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陆宇轩捏了捏她的手心,低声道：我很快回来。这才随着母亲离开。
江月月独自站在热闹的边缘,像一个突兀的局外人。她试图融入,回应旁人的搭话,但那些关于海外游学、家族信托、私人岛屿度假的话题,像一堵无形的墙,将她隔绝在外。
江小姐在《风尚志》工作真是辛苦,天天追着明星跑很累吧一位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年轻女孩端着香槟,笑容甜美,话里的优越感却掩藏不住。
听说江小姐家不在本地小城市的生活节奏一定很悠闲吧另一位太太状似关切地问,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怜悯。
江月月端着香槟杯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发白。她能感觉到那些看似礼貌的问候下,是根深蒂固的阶层壁垒和对她出身的轻视。她维持着微笑,一一回应,后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弦。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书房紧闭的雕花木门。
书房内,气氛凝重。巨大的红木书桌后,陆氏集团的掌舵人陆振霆端坐着,不怒自威。他年过六旬,鬓角染霜,眼神锐利如鹰隼。
南湾那块地,明辉集团突然提高报价,摆明了是冲着你来的！陈世勋那个老狐狸,是看准了你年轻,想趁机咬下我们一块肉！陆振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压力,还有银行那边,为什么突然收紧了对我们新能源项目的授信额度宇轩,你接手公司核心业务也有一年了,这些风浪都挡不住吗
陆宇轩站在书桌前,身形挺拔,承受着父亲的怒火和几位世叔审视的目光。他沉声道：明辉的抬价在我们的预期范围内,我有把握在第二轮竞标中拿下。银行那边,是有人刻意散布了一些关于我们短期流动性的不实消息,已经在处理。
处理怎么处理陆振霆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叮当作响,商场如战场！一步错,满盘皆输！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外面那个小编辑分了你的心！
陆宇轩猛地抬头,眼神瞬间变得冷硬：父亲,这与月月无关。工作上的事情,我有分寸。
分寸陆振霆冷笑一声,站起身,走到陆宇轩面前,目光如刀,你的分寸就是放着那么多门当户对、能助你一臂之力的好女孩不要,非要找一个对我们陆家毫无助益、只会拖你后腿的宇轩,你是陆家未来的掌舵人,你的婚姻不是儿戏！
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陆宇轩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退让。父子俩目光在空中激烈交锋,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宴会厅里,江月月终于等到陆宇轩出来。他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但紧抿的唇线和眉宇间那一丝未散的冷硬,让江月月的心揪了起来。
还好吗她迎上去,轻声问。
陆宇轩看到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些,握住她的手：没事。饿了吧去吃点东西。他牵着她走向餐台,隔绝了那些探究的目光。
然而,风暴并未平息。几天后,江月月刚走出杂志社大楼,就被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拦住了去路。车窗降下,露出陆夫人林婉仪那张妆容精致的脸。
江小姐,上车谈谈她的语气不容拒绝。
咖啡厅的包厢里,气氛冰冷。林婉仪没有寒暄,直接将一份文件推到江月月面前。那是一份关于某海外名校全额奖学金的申请材料,受益人一栏是空白的。
江小姐,你是个聪明人。林婉仪端起骨瓷杯,姿态优雅,眼神却锐利如冰锥,宇轩现在内外交困,事业正是关键期。他需要的是一个能为他提供助力的贤内助,一个能融入我们这个圈子的女主人,而不是一个需要他处处照顾、甚至可能成为对手攻击他软肋的…拖累。
她顿了顿,看着江月月瞬间苍白的脸,继续道：这份奖学金,足以让你去顶尖学府深造,开启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只要你离开宇轩,离开这座城市。这对你,对他,都是最好的选择。
文件上那所名校的名字像针一样刺进江月月的眼睛。她看着林婉仪,看着对方眼中那份理所当然的、属于上位者的傲慢与操控。一股冰冷的怒火从心底窜起,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才勉强维持着声音的平静：陆夫人,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和宇轩之间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
处理林婉仪像是听到了一个天真的笑话,轻轻放下杯子,江小姐,感情用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实就是现实,陆家的门槛,不是单凭你那点‘感情’就能跨过去的。你所谓的坚持,只会让他腹背受敌,寸步难行。好好想想吧,别等到最后,害人害己。
林婉仪离开了,留下那份冰冷的文件和江月月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包厢里昂贵的熏香气息变得令人窒息。陆夫人最后那句害人害己,如同魔咒般在她耳边回响。她想起陆宇轩书房出来时眉宇间的疲惫,想起他最近回家越来越晚,电话里语气越来越凝重。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怀疑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一直以来的努力和坚持,在陆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是不是真的如此不堪一击她的存在,是不是真的成了他的负累
当晚,陆宇轩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江月月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黑暗中,她轻声问：南湾的项目,还有银行那边…是不是很麻烦
陆宇轩动作顿了一下,走到她身边坐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别担心,我能处理。
怎么处理江月月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抬起头,在黑暗中看着他模糊的轮廓,你父亲的压力,对手的狙击,还有…你母亲今天找我了。
陆宇轩的身体瞬间僵硬。黑暗中,他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
她给了我一份奖学金申请,江月月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让我离开你,离开这里。她说我帮不了你,只会拖累你…
她的话你不用听！陆宇轩猛地打断她,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手臂收得更紧,我的事情,不需要牺牲你来解决！
可我真的帮不了你什么！江月月终于忍不住,积压的情绪爆发出来,眼泪夺眶而出,我只能在一边看着你一个人扛着所有压力！看着你和你父亲争执！看着你每天那么累！陆宇轩,我们之间隔着的东西太多了！你的世界,我根本走不进去！我的努力,在你们看来,是不是特别可笑她的声音充满了挫败和痛苦。
月月！陆宇轩捧起她的脸,指腹用力擦去她的泪水,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看着我！我陆宇轩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份需要牺牲感情来换取的事业！我选择你,是因为你是江月月！你不需要走进谁的世界,你只需要站在我身边！你懂不懂
他的眼神在黑暗中灼灼发亮,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着和痛楚。江月月望着他,泪水更加汹涌,心像被撕扯成两半。一边是他滚烫的誓言和沉重的压力,一边是陆夫人冰冷的警告和自身无法跨越鸿沟的绝望。巨大的疲惫感和自我否定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我累了,宇轩。她挣脱他的怀抱,声音疲惫得像抽干了所有力气,真的累了。她站起身,走进卧室,轻轻关上了门,将陆宇轩和他焦灼痛苦的目光隔绝在外。
陆宇轩独自坐在黑暗的客厅里,一拳狠狠砸在沙发扶手上。事业的重压,家族的阻挠,还有此刻月月眼中那份因他而生的痛苦和绝望,像无数条冰冷的锁链,将他死死缠绕。书房里父亲震怒的拍桌声,母亲冰冷的话语,对手阴险的狙击…无数声音在他脑中轰鸣。他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无论朝哪个方向挣扎,都看不到岸。
第五章
沉沦与觉醒
城市的暴雨来得毫无预兆,豆大的雨点凶狠地砸在落地窗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像是要把这钢筋水泥的丛林彻底冲刷一遍。江月月蜷缩在公寓的沙发里,电视屏幕的光明明灭灭地映在她脸上,眼神空洞。自从那晚和陆宇轩爆发争吵后,两人陷入了冰冷的僵持。他依旧早出晚归,带着一身散不去的疲惫和低压；她则把自己缩进壳里,被巨大的无力和自我怀疑吞噬。
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是沈梦瑶发来的信息,带着一连串刺眼的感叹号：
【月月！出大事了！！！周凡家完了！！！】
【他爸投资的那个海外能源项目是个惊天巨骗局！资金链全断了！听说债主都堵上门了！】
【幸好我跑得快！之前他送的那些东西我都折现了！这种时候不跑等着被拖下水吗！】
【姐妹听我的！陆宇轩那边要是情况不对,你也赶紧撤！男人没了可以再找,别把自己搭进去！】
冰冷的文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破了江月月心里最后一点虚幻的泡沫。她盯着屏幕,手指冰凉。这就是沈梦瑶的选择在情人跌落深渊的瞬间,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甚至还要庆幸自己跑得快,还要变卖那些曾象征爱情的礼物
周凡那个玩世不恭、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笑容的富家子江月月脑海中闪过周凡的脸,此刻那张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她猛地站起身,抓起雨伞冲入瓢泼大雨中。
周凡的公寓位于一个顶级服务式公寓楼。江月月赶到时,楼道里异常安静,只隐隐听到门内传来摔砸东西的闷响和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她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房门。
门开了。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烟草的焦糊味扑面而来。周凡站在门后,头发凌乱,眼睛布满血丝,下巴上胡茬青黑,身上皱巴巴的衬衫沾着不明的污渍。他手里还拎着一个喝了一半的酒瓶,整个人像一头濒临崩溃的困兽,哪里还有半分昔日风流倜傥的影子
看到是江月月,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深的狼狈和自嘲淹没。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嘶哑：来看笑话的呵,江大记者消息真灵通。他摇摇晃晃地转身往里走,差点被地上散落的杂物绊倒。
公寓里一片狼藉。昂贵的家具被掀翻,酒杯碎片和空酒瓶到处都是。墙上挂着的几幅抽象画歪斜着,其中一幅被砸了个洞。空气里弥漫着绝望和自毁的气息。
沈梦瑶呢江月月看着这满目疮痍,心沉到了谷底。
她周凡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笑话,猛地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把老子送她的包、表、首饰…能卖的全卖了！还他妈给我发信息说‘及时止损’！哈哈哈…好一个及时止损！他狂笑着,笑声里充满了刻骨的悲凉和愤怒,手一扬,酒瓶狠狠砸在墙上,玻璃碎片四溅。
她怎么能这样！江月月失声道,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这样周凡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江月月,像要滴出血来,她不就该这样吗这不就是你们这种人最擅长的吗看到大树要倒,猢狲不散还等什么嗯他一步步逼近,浓重的酒气和绝望的气息压迫着江月月,你们接近我们,不就是为了钱为了往上爬现在树倒了,还留着干什么难道还指望她跟我同甘共苦别他妈天真了江月月！
我们这种人江月月被这四个字狠狠刺中,如遭雷击,僵在原地。沈梦瑶在咖啡厅里那句我们这种人再次尖锐地回响在耳边,与眼前周凡充满恨意和鄙夷的质问重叠在一起。
她看着周凡眼中那毁天灭地的痛苦和自弃,看着他脚下这片象征繁华彻底崩塌的废墟。沈梦瑶决绝抽身的背影和周凡此刻的疯狂绝望,在她眼前交替闪现。一股巨大的寒意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突然想到了陆宇轩。
陆宇轩此刻在承受着什么家族的压迫,对手的围剿,还有…她的疏离和退缩。当他的世界也开始风雨飘摇时,她做了什么像沈梦瑶一样,被陆夫人的几句话就击垮,陷入自怨自艾,甚至开始怀疑这段感情的意义,用沉默和逃避在他沉重的负担上又加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沈梦瑶的沉沦,周凡的崩塌,像一面残酷的镜子,瞬间照见了她自己的迷失。她口口声声说着爱,说着坚守,却在真正的风暴来临时,被所谓的阶层鸿沟和无能为力吓退了脚步,差点就变成了和沈梦瑶一样的人！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她爱陆宇轩,爱的是他这个人,是他的抱负,是他的温柔,是他眼底偶尔流露的疲惫和脆弱。她爱的是那个在酒会污渍前为她解围的男人,是在露台星空下认真听她说热爱的男人！这份爱,不该因为外界的风雨就轻易动摇、退缩,甚至变成刺向他的另一把刀！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从心底涌起,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迷茫和怯懦。她不能沉沦！她必须觉醒！
周凡！江月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压过了窗外的雨声,沈梦瑶是沈梦瑶,我是我！你可以看不起她,但你没资格用‘你们这种人’来定义我！更没资格在这里自暴自弃！
她上前一步,毫不畏惧地迎视着周凡猩红错愕的眼睛：你家是出事了！天塌了吗你周凡除了是周家的儿子,你自己是谁你以前那些所谓的投资眼光、人脉圈子,都是假的吗都被狗吃了吗！陆宇轩现在也在漩涡里,可他还在拼！你在这里砸东西、灌酒、骂女人,像个懦夫一样等死,你他妈对得起谁！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狠狠浇在周凡头上。他愣住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江月月,嘴唇哆嗦着,似乎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狂怒和自毁的气息僵滞在半空。
江月月不再看他,她猛地转身,抓起自己落在门口的雨伞。冰冷的伞柄握在手中,却像握住了滚烫的勇气。她拉开门,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外面倾盆的雨幕里,脚步从未有过的坚定。
她要去见陆宇轩。现在,立刻！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浇透,却浇不灭她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沈梦瑶的沉沦和周凡的崩塌,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劈开了她心头的迷雾。她终于看清,在这座璀璨又冰冷的都市里,沉沦与坚守,只在一念之间。而她,江月月,选择坚守！她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她的爱人,守护她的爱情！
雨夜中,她的身影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义无反顾地奔向属于她的战场。
第六章
璀璨新生
冰冷的雨水模糊了视线,江月月却跑得飞快,高跟鞋敲击着湿漉漉的地面,溅起细碎的水花。心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奔跑,而是因为一种破茧而出的决绝。她冲进陆宇轩常去的私人会所云顶,不顾服务生惊愕的目光,径直走向那个熟悉的、可以俯瞰城市夜景的角落。
陆宇轩果然在那里。他独自一人坐在阴影里,面前摆着空了的酒杯,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领带扯松了,露出疲惫的脖颈线条。窗外是暴雨中依然璀璨却显得格外疏离的城市灯火,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像沉入海底的碎星。他指间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紧蹙的眉心和下颌紧绷的线条。整个背影散发出一种沉重的、被世界遗弃的孤寂。
江月月的心狠狠一抽,脚步顿住,随即更快地走过去。高跟鞋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陆宇轩闻声,有些迟钝地抬起头。看到浑身湿透、发梢滴着水、眼神却亮得惊人的江月月时,他明显愣住了,夹着烟的手指僵在半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月月你…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对不起！江月月没等他说完,直接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冰冷的、湿透的身体撞进他怀里,带着屋外的寒气,却奇异地驱散了他周身的冰冷和孤寂。她抱得很用力,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力量和决心都传递给他。对不起,宇轩！我不该退缩！不该在你最难的时候,还让你分心来照顾我的情绪！
陆宇轩的身体瞬间僵硬,随即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话语击中了内心最脆弱的地方,手中的烟头掉落在昂贵的地毯上,也毫无察觉。他猛地收紧手臂,将怀里冰凉颤抖的身体死死箍住,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哽咽：你…说什么傻话…
我说,我不走了！江月月抬起头,雨水和泪水交织在脸上,狼狈不堪,眼神却像被暴雨洗过的星辰,明亮而坚定,管它什么陆家门槛,管它什么流言蜚语！我爱你,陆宇轩！我要和你站在一起！一起扛！
她松开他,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眼神灼灼地看着他,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近乎野蛮的生机：告诉我,你现在最需要什么南湾项目银行授信还是对付那个陈世勋我可能没有显赫的家世,但我有我的人脉,我在《风尚志》这两年不是白干的！时尚圈和金融圈看似不搭界,但那些顶级客户、那些掌握资源的夫人小姐们,我认识！她们信任我！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们就去试试！
陆宇轩怔怔地看着她。眼前这个被雨淋透、眼神却燃烧着火焰的女孩,和他记忆中那个在酒会上慌乱道歉、在陆家老宅里努力维持镇定的女孩重叠在一起,却又截然不同。那份被现实压抑的坚韧和生命力,此刻如同火山般喷薄而出,带着一种能摧毁一切阻碍的光芒。他心中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在这一刻,铮地一声,断了,随即涌起的是滚烫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暖流。
他猛地将她再次拉入怀中,炙热的吻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深沉的痛楚,重重地落在她冰冷的唇上,带着雨水的咸涩和烟草的微苦,更带着一种灵魂震颤的确认。所有的压力、疲惫、孤军奋战的绝望,仿佛都在这个吻里找到了宣泄和依托。
好。他在她唇齿间喘息着,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力量,我们一起。
接下来的日子,江月月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战士。她利用自己在《风尚志》积累的人脉,尤其是那些通过时尚报道建立起的、与城中多位豪门夫人和社交名媛的信任关系,巧妙地穿针引线。她不再以陆宇轩女朋友的身份去攀附,而是以专业时尚编辑的姿态,组织了一场小型的、高规格的艺术与投资主题下午茶。
地点选在一位与《风尚志》关系极好的收藏家夫人的私人画廊。受邀的都是城中举足轻重的女主人。江月月没有直接提陆宇轩的困境,而是精心策划了主题,从艺术品投资价值的稳定性,巧妙地过渡到实体产业的长期价值。她逻辑清晰,谈吐得体,专业素养让这些见惯世面的夫人也频频点头。
茶会间隙,江月月不经意地向一位与某关键银行董事夫人私交甚笃的刘夫人提起：刘太,听说陆氏在南湾那个项目上很有远见,主打绿色智能社区,理念很超前呢。可惜现在市场风声紧,好项目也容易被误解。
刘夫人若有所思：哦是吗我先生倒是提过一嘴,说陆家那小子这次魄力不小。
几天后,陆宇轩接到了那家银行重新评估授信额度的电话。虽然结果未知,但僵局出现了松动。
同时,江月月整理了一份详尽的、关于陆宇轩主导的新能源项目亮点的非正式简报,通过一位采访过她的财经专栏作家夫人,辗转递到了对明辉集团抬价行为颇有微词的几位资深投资人手中。她精准地抓住了这些投资人对市场恶意竞争的反感心理。
一周后,南湾项目第二轮竞标现场。陆宇轩一身笔挺西装,眼神锐利沉稳。当明辉集团代表再次试图抬价时,场上几位颇具分量的投资人代表却保持了出人意料的沉默。最终,陆氏以合理价格成功拿下地块。
消息传回陆氏总部,高层震动。陆振霆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看着助理送来的详细报告,里面清晰地提到了江月月在背后那些看似微小却关键的作用。他沉默了许久,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缓缓敲击着。那份报告,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复杂的涟漪。
几天后,陆振霆破天荒地让林婉仪给江月月打了个电话,语气依旧平淡,但内容却截然不同：江小姐,周末家里准备了便饭,你和宇轩一起回来吧。
这顿饭,气氛依旧称不上热络。陆振霆话不多,偶尔问及江月月的工作,问她对当前时尚产业与实体经济联动的一些看法。江月月不卑不亢,回答简洁而有见地,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丝毫怯场。陆振霆听着,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是当江月月提到利用时尚媒体资源为传统产业注入新活力时,他端起茶杯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饭后,陆振霆在书房单独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陆宇轩。他看着自己引以为傲却又曾让他无比头痛的儿子,目光复杂。最终,他只是沉声说了一句：你选的人,有股韧劲儿。路还长,好自为之。没有明确的认可,但这句近乎默认的话,已经重逾千斤。陆宇轩紧绷的下颌线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眼底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郑重地应道：是,父亲。
当陆宇轩将这个结果告诉江月月时,她只是紧紧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胸前,久久没有说话。所有的委屈、挣扎、努力和坚守,都化作了无声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前襟。
婚礼定在滨海的星辰庄园。这一天,碧空如洗,阳光慷慨地洒满绿茵茵的草坪和蜿蜒的白色玫瑰拱廊。巨大的玻璃礼堂如同嵌在海天之间的一颗剔透水晶。
江月月穿着由她亲自参与设计定稿的婚纱。没有繁复的蕾丝和耀眼的钻石,流畅的缎面裁剪完美勾勒出身形,巨大的弧形露背设计大胆而优雅,只在腰间点缀着几颗温润的珍珠,简约至极,却将她的纯净、坚韧和蜕变后的光华展现得淋漓尽致。头纱轻覆,她手捧一束清新雅致的铃兰,一步步走向拱门尽头等待她的男人。
陆宇轩站在阳光里,一身剪裁完美的白色礼服。他看着他的新娘踏着绿茵,穿过缀满鲜花的拱门,一步步向他走来。阳光为她镀上金边,海风轻轻拂动她的头纱,她眼中闪烁着泪光,嘴角却扬着最幸福、最坚定的笑容。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初遇时那个慌乱却真诚的女孩,看到了露台上谈论热爱时眼睛发亮的女孩,也看到了暴雨夜中浑身湿透却眼神灼灼、宣告要与他并肩作战的女孩。所有的画面重叠在一起,汇聚成眼前这个即将与他共度一生的女人。
他伸出手,江月月将自己的手坚定地放入他的掌心。十指相扣的瞬间,温暖而有力的触感从指尖传遍全身,驱散了所有过往的风雨阴霾。牧师庄严的声音在回荡,海风送来宾客们祝福的低语。当那句我愿意同时从两人口中清晰而坚定地吐出时,巨大的幸福如同海浪般将他们温柔地包裹。
抛花球的环节,洁白的铃兰花束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人群中,一个身影跳了起来,稳稳地接住了它。
是沈梦瑶。
她今天没有穿那些炫目的名牌,只穿了一条简洁的淡蓝色连衣裙,妆容清淡。接到花球的那一刻,她愣了一下,随即看向江月月,眼眶瞬间红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用力地、含着泪,对江月月露出了一个带着深深歉意和释然的笑容。
江月月看着她,也笑了,轻轻点了点头。所有的隔阂、误解、伤害,仿佛都在这个笑容和这束传递的花球中,得到了无声的和解与宽恕。
不远处,周凡一身得体的西装,斜靠在香槟塔旁。他看着沈梦瑶接住花球后含泪的笑容,眼神复杂。经历了家族巨变、世态炎凉,他身上的浮华和玩世不恭褪去了大半,眉宇间沉淀下几分未曾有过的沉稳。他端起一杯酒,遥遥地向陆宇轩和江月月的方向举了举杯,然后一饮而尽。那杯酒里,有苦涩,有释怀,或许也有一丝新的、模糊的期待。
夕阳熔金,将海面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悠扬的舞曲响起,陆宇轩牵着江月月的手,滑入舞池中央。他的手臂坚实有力,稳稳地托着她的腰。她的裙摆在旋转中绽放,如同最皎洁的月光。
累吗他在她耳边低声问,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江月月仰起脸,看着他深邃眼眸中只映着自己一人的身影,那里有温柔,有欣赏,有历经沉浮后的坚定,更有无尽的爱意。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一个带着阳光、海风和铃兰清香的吻。
有你在,去哪里都不累。她贴着他的唇,轻声呢喃。
脚下是柔软的草坪,头顶是渐渐亮起星辰的苍穹。身后,是璀璨闪耀、永不落幕的都市灯火。身前,是无垠的、波光粼粼的大海,象征着广阔而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他们相拥着,在这片由璀璨灯火与深沉爱意共同编织的港湾里,缓缓起舞。所有的沉沦已成为过往云烟,所有的璀璨,正化作脚下坚实的路,通向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共同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