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玉芝没有回答茅修然的话,而是痛苦的皱紧了眉头,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大口的喘息起来。
茅清墨的尸体被茅玉芝放开后,缓缓滑落在水里。茅修然飞掠下去,将茅清墨的半个尸体捞了上来放在了飞舟上。
看着茅玉芝痛苦的样子,茅修然一开始以为茅玉芝是因为接受不了少主惨死的事情,但慢慢他发现事情似乎不对劲。
茅玉芝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天空,一双眼睛已经满是赤色,她大口的喘息着,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她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眼神也开始涣散起来。
“为,为什么……”茅玉芝艰难的发出了声音,语气中有不甘和不解。
“玉芝?!”茅修然终于察觉茅玉芝现在神魂已经极度不稳,他惊愕的要伸出手去碰触茅玉芝,想要帮她一把。
却听到一声威严又熟悉的声音喝斥道:“退下!”
居然是少主茅清墨的声音!
茅修然的瞳孔紧缩,心中震荡惊惧。
因为这个声音是从茅玉芝的口里发出的!!!
“少主?”茅修然惊悚的看着茅玉芝。一个猜测浮现心间,但是这个猜测让他浑身冰凉,脑子几乎快一片空白。
“少主,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茅玉芝艰难的发出了声音,眼中的情绪复杂万分,有不甘,不解,委屈,绝望。
“为了茅家的未来,献出你的身体就行。”茅清墨的声音阴冷得像一条毒舌,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就这么语气淡淡的让茅玉芝去死。他甚至懒得回答茅玉芝的问题,因为觉得这只是浪费口舌。
茅修然的手,下意识的握住了自己的剑柄,但他的手指冰凉,却浑身都失去了力气一般,剑怎么也拔不出来。
他终于确定,少主正在夺舍。
少主正在夺舍最崇拜他,对他忠心耿耿的茅玉芝!
茅玉芝眼中的不甘不解和绝望在慢慢的散去。
此刻她的脑海中走马灯一般浮现出很多画面。
她生在茅家,长在茅家,从小族人就教她,她是茅家人,要为了茅家贡献一切,要让茅家再现辉煌,要全力辅助少主成就茅家的宏图霸业。
她听了,也认真的执行着。
所以在万法盛会上,她拼尽了全力,取得了她能取得的最好名次。
少主谋划的魔兽事件,少主甚至没让茅修然参加,而是安排她去做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她做得还不够好吗?
比起茅修然,少主明明更信任的是她啊!她也比茅修然更忠诚,更听少主的话。
可少主为什么选择夺舍她,而不是茅修然?
她是真的不明白!也委屈。
但是为了少主,为了茅家,她可以……可以献出自己的身体……
茅玉芝想到此,渐渐的放弃了抵抗,眼神中不甘的光芒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茅修然的手放在剑柄上没有挪开,他心神震荡,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心底深处知道少主这番行为是不对的,可,作为茅家弟子,他此刻阻止的话,是对还是错?
茅修然一时间脑子一片混乱,怀疑自我。道心在这一刻动摇了。
茅修然的混乱和犹豫只是一瞬间。很快,他的眼神坚定了起来,他御剑飞到茅玉芝身边,将茅玉芝从水中拉了起来,一起回到飞舟上。
他呼唤着茅玉芝:“玉芝,你醒醒!”
说完,茅修然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了一盏小巧精致的琉璃灯,塞到了茅玉芝的怀里,急促道:“玉芝,盘腿坐下,集中心智,这盏灯能帮你凝神静气,破除妄念。”
这是茅修然的一个法器,是他用家族贡献点兑换的。据说这个法器也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能帮人凝神静气,稳固神魂。希望这个法器对茅玉芝有用。
茅玉芝的双目赤红,她盯着茅修然,从嘴里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为什么?”
茅修然不知道她到底在问什么。是问为什么救她还是问为什么少主选择夺舍她而不是自己?
茅修然只知道,如果自己不制止这场夺舍,他将会生出心魔。他只知道,他此刻,应该这么做。
茅清墨对于茅修然想制止他夺舍的行为却没有出言喝斥茅修然,他只语气森冷的对茅玉芝道:“玉芝,如何选择,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茅玉芝看着怀里被茅修然塞过来的琉璃灯,又抬头看向茅修然,她的双目缓缓流下一行血泪,她的声音已经泣不成声:“我,我,应该让少主活下来才对……”
茅修然咬了咬牙,皱眉道:“我就问你,你想不想活?你自己呢?你自己怎么想的?”
茅清墨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玉芝,你活下去的价值高还是我活下去更有价值,你心里衡量过吗?你的人生,意义是什么?你思考过吗?”
茅修然急切道:“玉芝,有时候,活下去就是人生的意义。”
茅玉芝睁大眼睛,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然后是震撼,领悟。她浑身颤抖着,用力闭上眼,再猛然睁开眼,发出了来自心底深处的呐喊:“我想活,我想活啊……我不想死……”
尽管她从小被教导要为了家族奉献一切,要全力辅助少主,可她的内心深处,却还是偶尔会有个声音告诉她,她也可以有自己的主见的。
这一次,她终于有了自己的主见,想活下去,不想为了少主为了茅家献出自己的身体,然后自己的神魂消亡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她抗争了。
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来抗争。
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对命运的抗争。
但是,她失败了。
即便有茅修然的法器辅助,她的神魂依旧不是茅清墨的对手。
茅修然看着茅玉芝眼中刚才迸发的光芒在慢慢的黯淡下去,直至消失不见。
茅玉芝保持着一个姿势,打坐在那,双手紧紧的抱着怀里的琉璃灯,睁大着眼睛看着前方,她的脸上还有血色的泪痕,就这样一动不动。
良久,只有海风轻轻吹过撩起衣摆的声音。
鼻尖充斥着血腥味。
那是甲板上茅清墨尸体发出的血腥味。
“玉芝?”茅修然轻轻唤了声。他心底的不安,在慢慢的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