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烧了起来。
那火烧得迅猛而暴烈,沿着食道一路往下,所过之处,血肉仿佛都在滋滋作响,发出无声的哀鸣。视线瞬间被一层猩红粘稠的薄膜覆盖,扭曲了眼前交叠的人影。
陆明远,她的夫君,那个曾执起她的手,在满堂宾客面前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温润君子。此刻,他正倚在雕花窗边,唇角噙着一抹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又玩味的笑意。他怀中拥着的,是苏婉柔,她自幼相伴、视若亲妹的闺中密友。
苏婉柔像一株柔若无骨的菟丝花,紧紧缠绕着陆明远,娇艳的脸颊贴在他的颈侧,呵气如兰,眼波流转间尽是得意与轻蔑。那目光穿透沈清晚模糊的视线,像淬了毒的针,扎在她已然破碎的心上。
姐姐,安心去吧。苏婉柔的声音甜得发腻,带着一丝假惺惺的怜悯,你的诰命,你的荣华富贵,妹妹我会替你好好消受的。明远哥哥呀,也会由我,好好…伺候的。
陆明远低头,轻佻地捏了捏苏婉柔的下巴,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那笑声落在沈清晚耳中,比喉咙里的灼痛更刺骨。
清晚,他终于将视线投向蜷缩在地上、因剧痛而抽搐不止的她,语气平静得令人心寒,别怨我。要怨,就怨你自己太蠢。占着正室的位置,挡了婉柔的路。沈家的助力,我也用得差不多了。
他顿了顿,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杰作,眼底没有半分波澜:你活着,碍眼。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的匕首,狠狠剜开她早已血肉模糊的信任与爱恋。原来她倾尽所有的付出,换来的只是一句碍眼原来她视若珍宝的情谊,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巨大的悲愤和不甘如同岩浆在她胸腔里翻滚,几乎要冲破那被毒药侵蚀的躯体。她张开嘴,想嘶吼,想诅咒,想质问这苍天为何如此不公!
可喉咙里除了火烧火燎的剧痛和一股股涌上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只有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瞪着那对依偎在一起的狗男女,要将他们的嘴脸刻进灵魂深处,哪怕魂飞魄散,也绝不遗忘!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光芒越来越微弱。视野彻底被黑暗吞噬之前,陆明远那张薄情寡义的脸,和苏婉柔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成了她坠入无边地狱前看到的最后景象。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九幽之下的寒潮,瞬间冻结了她残存的所有感知。
……
嘶——
剧烈的抽气声打破了死寂。
沈清晚猛地睁开眼,像是溺水之人骤然浮出水面,胸口剧烈起伏,贪婪地攫取着稀薄的空气。喉咙深处似乎还残留着那蚀骨灼心的剧痛,让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脖颈。
指尖触到的,是光滑温热的皮肤。没有溃烂,没有灼伤。
她茫然地转动眼珠。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茜红色销金撒花帐顶。帐子四角,缀着精致的鎏金小铃铛,在透过窗棂的晨光下,闪烁着细碎温暖的光芒。身下是锦被,触感柔软厚实,带着新棉的暖意和淡淡的熏香。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甜腻的、属于新婚的气息。
这里是……她和陆明远的新房她成婚第二日的清晨
沈清晚猛地坐起身,动作快得牵动了身上不知哪处的酸软,让她蹙紧了眉。她环顾四周,目光急切地扫过紫檀木梳妆台上那面磨得锃亮的菱花铜镜,掠过墙角那对燃了一夜、红泪淌了大半的龙凤喜烛,最终定格在妆台上一个刺目的物件上——
一枚赤金点翠嵌红宝石的戒指。
那是昨日洞房花烛,陆明远亲手为她戴上的婚戒。
前世!她真的回到了前世!回到了那个噩梦开始的节点,回到了一切悲剧尚未发生的起点!
巨大的狂喜如同惊涛骇浪般瞬间席卷了她,几乎要将她淹没。紧接着,那滔天的恨意如同蛰伏的火山,带着焚尽一切的炽热,轰然爆发!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她心头恨意的万分之一。
陆明远!苏婉柔!
这一次,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沈清晚掀开锦被,赤足踩在冰凉光滑的金砖地面上,那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她混乱炽热的头脑为之一清。她几步冲到妆台前,一把抓起那枚象征着屈辱和背叛的戒指,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掼在地上!
叮——一声清脆刺耳的撞击声响起,赤金戒指在地上弹跳了几下,滚落到桌脚阴暗处,红宝石在阴影里闪着幽暗的光,如同凝固的血滴。
还不够!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钉在梳妆台抽屉上。前世,那份象征着家族联姻、将她推入火坑的婚书,就被陆明远珍而重之地锁在那里!
沈清晚猛地拉开抽屉。果然,一个紫檀木匣子静静躺在里面。她毫不犹豫地打开匣盖,那份刺眼的、写着她和陆明远名字的朱红婚书,赫然在目!
陆明远…她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寒意,苏婉柔…你们等着!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象征着她前世愚蠢和悲剧的纸页。撕碎它!撕碎这该死的枷锁!然后,找到陆明远,用最锋利的剪刀,或者直接掐断他那虚伪的脖子!还有苏婉柔,那个毒妇!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抓住婚书,要将它彻底粉碎的前一瞬——
【叮!】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仿佛金属摩擦般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深处炸响!
沈清晚的动作骤然僵住!一股寒意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脊椎,直冲头顶。她猛地抬头,警惕地看向四周。空无一人。只有窗外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幻听还是毒药残留的幻觉
【复仇系统绑定中…绑定成功!宿主:沈清晚。】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无比,不容错辨,直接在她意识里回荡。
【任务发布:终极复仇目标——让陆明远与苏婉柔身败名裂,受尽折磨,永世不得超生。】
复仇!系统沈清晚心脏狂跳,血液在血管里奔涌。这诡异的声音,竟是在帮她助她复仇!
【新手任务一:获得陆明远初步信任与好感。任务要求:扮演痴情妻子角色,让陆明远感受到你的深爱与依恋。任务时限:三日。任务失败惩罚:抹杀。】
扮演…痴情妻子
让陆明远感受到她的深爱与依恋!
沈清晚如遭雷击,浑身剧震,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梳妆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刚刚燃起的复仇火焰被这荒谬至极的任务要求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刺骨的寒意瞬间蔓延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发起抖来。
扮演痴情对着那个刚刚亲手灌她喝下毒酒、骂她碍眼的畜生!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让她几乎要当场干呕。她死死捂住嘴,指甲深深嵌入脸颊的软肉,才勉强压下那股生理性的厌恶和暴怒。眼底的恨意如同实质的火焰在燃烧,几乎要将理智焚毁。
抹杀!
不!她不能死!她好不容易才从地狱爬回来,她还没让那对狗男女付出代价!
恨!好恨!恨得心都在滴血!
可这滔天的恨意之下,一丝冰冷的、名为恐惧的藤蔓悄然滋生,缠绕住她的心脏。抹杀…那意味着彻底的、永恒的消失。连复仇的机会都没有。
呼…呼…沈清晚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指甲掐得更深,痛楚刺激着混乱的神经。
为了复仇…为了最终的报复…她必须忍!
忍下这剜心刺骨的屈辱!忍下这滔天的恨意!演好这场戏!
她猛地睁开眼,眼底翻涌的仇恨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幽寒和决绝。她弯下腰,手指在冰冷的地面上摸索着,触碰到那枚被她丢弃的赤金戒指。指尖冰冷僵硬,她用力地、近乎粗暴地,将那枚象征着屈辱和任务的戒指,重新套回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金箍冰冷,勒得指骨生疼。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传来。
沈清晚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她深吸一口气,用尽毕生的力气,调动脸上每一寸肌肉,在转身面向门口的同时,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足够温婉依恋的笑容。
阳光从门外涌入,勾勒出陆明远挺拔的身影。他穿着簇新的宝蓝色暗纹直裰,头戴玉冠,面如冠玉,唇边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润如玉的笑意,正迈步进来。晨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一如前世无数次令她心动沉醉的模样。
清晚,醒了他的声音温和清朗,带着新婚丈夫特有的亲昵,怎么赤着脚站在地上仔细着凉。他自然地朝她走来,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探究,似乎想从她眼中找出昨夜留下的痕迹。
沈清晚的心跳如擂鼓,指甲再次狠狠掐进掌心,用那尖锐的痛楚死死压住心底咆哮的恨兽和翻腾的恶心。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眼中的寒冰融化,试图模仿记忆中少女怀春时的那种羞怯与欣喜。
她甚至微微垂下眼睫,试图掩饰眼底深处无法完全褪尽的冰冷,声音努力放得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紧张:明远…你、你来了。
那声呼唤出口,喉咙里仿佛又尝到了毒酒的灼烧感,让她几乎窒息。
陆明远的脚步在她面前停下。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触她的脸颊,动作自然而亲昵。
沈清晚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本能地想要后退,想要拍开那只沾满她前世鲜血的手!理智的弦在疯狂尖叫:不能躲!不能露馅!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刹那,沈清晚猛地侧过身,动作快得有些突兀,装作去拿妆台上的梳篦,恰好避开了他的触碰。她拿起那柄白玉梳,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背对着他,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我…我梳个头。
陆明远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他看着她略显僵硬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疑惑。但很快,那抹温润的笑意又重新覆盖上来。
好。他收回手,语气依旧温和,走到一旁的圈椅上坐下,姿态闲适,时辰尚早,你慢慢梳妆。一会儿还要去给母亲敬茶。
沈清晚对着铜镜,镜中的女子脸色苍白,眼底深处是无法掩饰的疲惫和冰冷。她拿起梳子,一下一下,机械地梳理着乌黑的长发,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
镜子里,陆明远的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她身上,但那目光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沈清晚的心沉了沉。这畜生,果然心思深沉,已经开始起疑了吗
不行!必须更逼真!更投入!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回忆。回忆前世那些愚蠢的、真心实意的瞬间。回忆她是如何为他洗手作羹汤,如何在他读书时红袖添香,如何因他一句赞美而雀跃半天……
恶心感再次翻涌。但这一次,她死死压了下去。
她放下梳子,转过身,脸上重新挂起那刻意练习过的温婉笑容,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赧,走向陆明远:明远…昨夜…她故意顿了顿,脸颊飞起两抹红晕,声音低了下去,辛苦你了。
陆明远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漾开一抹更深的笑意,那笑意带着某种了然和得意,似乎很满意新婚妻子的娇羞与依恋。他伸手,这次准确地握住了沈清晚放在膝上的手。
冰凉滑腻的触感传来,像被毒蛇缠住!沈清晚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立刻甩开那只手,没有当场吐出来!
说什么辛苦,陆明远的手指在她手背上暧昧地摩挲了一下,声音压低,带着刻意的温柔,能与清晚结为夫妇,是我陆明远几世修来的福分。
福分是催命符才对吧!沈清晚心中冷笑,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娇羞,甚至微微低下了头,仿佛不敢直视他深情的目光。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低垂的眼帘下,是足以冻结一切的寒冰和刻骨的杀意。
宿主请注意!目标人物陆明远好感度轻微波动,当前好感度:25(基础值+5)。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中响起。
25轻微波动沈清晚的心沉了下去。这畜生的基础好感度竟然只有20前世她掏心掏肺,最后只换来一句碍眼和一杯毒酒!而此刻,她忍着恶心演出的这出戏,也只换来区区5点好感
屈辱!巨大的屈辱感几乎要将她吞噬!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小丑,在仇人面前卖力表演,换来的却是如此廉价的施舍!
不行!这样太慢!太被动!三天时间,只靠这种虚伪的深情表演,根本无法完成那个该死的任务!
必须主动出击!必须制造机会,让这畜生更快地感受到她的深爱!哪怕那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凌迟她的灵魂!
沈清晚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陆府后宅…陆明远的喜好…苏婉柔可能的动向…无数信息碎片在恨意的熔炉中碰撞、组合。
机会…一个既能展现她深情,又能搅动风云的机会……
一个名字,一个身影,如同黑夜中的闪电,骤然劈入她的脑海!
谢危!
那个前世被陆明远视为头号政敌、最终被她亲手奉上毒酒的谢家嫡子!那个权倾朝野、心狠手辣、连陆明远都深深忌惮的男人!
前世,就在她回门后不久,陆府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春日诗会,遍邀京城名流。而谢危,作为陆明远表面上竭力拉拢、实则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必定会到场!
沈清晚的眼底,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光芒。
三日后的陆府,春意盎然。
后花园里,玉兰初绽,洁白的花瓣在微风中簌簌落下,铺陈在曲折的回廊和嶙峋的假山石上,宛如未化的残雪。各色牡丹、芍药争奇斗艳,空气里浮动着馥郁的甜香。宾客们华服美裳,三五成群,或赏花,或吟诗,或低声谈笑,衣香鬓影,一派富贵风流景象。
沈清晚穿着一身簇新的海棠红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发髻上簪着陆明远今早特意送来的一支赤金镶红宝石步摇。宝石鲜红如血,在她鬓边随着步履微微晃动,折射出刺目的光芒。她脸上带着温婉得体的笑容,跟在陆明远身边,扮演着贤淑的新妇角色,与前来道贺的宾客们寒暄应酬。
她的目光,却如同最敏锐的猎鹰,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
终于,在靠近水榭的紫藤花架下,捕捉到了那个目标。
谢危。
他独自一人,负手而立。一身玄色暗银云纹锦袍,身姿挺拔如孤峰寒松,与周围喧闹繁盛的春景格格不入。午后的阳光透过浓密的紫藤花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更添几分疏离与冷寂。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观赏水中游弋的几尾锦鲤,侧脸线条冷硬而清晰,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就是他!前世那个最终死在她毒酒之下的男人!陆明远的死敌!
沈清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被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恨意和孤注一掷的决然所取代。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那温婉的笑容瞬间变得无比专注和深情,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身边的陆明远一人。
明远,她轻轻拉了拉陆明远的衣袖,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带着恰到好处的娇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看那边水里的鱼儿,游得多自在快活呀。不像我,站了这半日,脚都有些酸了呢。她微微蹙起秀气的眉,身体不着痕迹地朝陆明远那边靠了靠,流露出一种全然的依赖。
陆明远正与一位官员交谈,闻言低头看了她一眼。她此刻的眼神,清澈透亮,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仿佛只为他一人而生的倾慕和依恋,配上那微微蹙眉的娇弱模样,足以勾起任何一个男人的保护欲。陆明远眼中果然闪过一丝受用和得意,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揽住了沈清晚纤细的腰肢,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动作亲昵无比。
是我疏忽了,夫人。他声音温柔,带着宠溺,累着夫人了。那边水榭里有软榻,我陪你过去歇歇脚可好
嗯。沈清晚依偎在他怀里,脸颊微红,乖巧地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紫藤花架的方向。
成了!
沈清晚心中冷笑。她清晰地感觉到,谢危的目光,在她依偎进陆明远怀中的那一刻,如同实质的冰针,瞬间刺了过来!那目光极冷,极沉,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锐利,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仿佛要将她这虚伪的深情面具彻底剥开。
沈清晚的心猛地一紧!那目光带来的压迫感,比陆明远虚伪的触碰更让她感到危险!她强自镇定,维持着脸上的娇羞和依恋,任由陆明远揽着她,朝水榭走去。她能感觉到,谢危那冰冷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的背影,如芒在背。
水榭里果然设了软榻矮几,几上摆放着精致的茶点和时令瓜果。陆明远扶着沈清晚坐下,动作体贴。
宿主请注意!目标人物陆明远好感度提升!当前好感度:30(基础值+10)。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中响起。
10点!沈清晚心中毫无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讽刺。这场精心设计的、在谢危眼皮底下的恩爱秀,效果显著。陆明远这种极度自负又虚伪的男人,最享受的,莫过于在对手面前展现自己的魅力和掌控力。而她,不过是他用来炫耀的战利品。
清晚,尝尝这个蜜渍樱桃,是庄子上刚送来的,很新鲜。陆明远拈起一颗晶莹红润的樱桃,递到沈清晚唇边,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沈清晚忍着恶心,微微张开唇,就着他的手,含住了那颗樱桃。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唇瓣,带来一阵战栗般的厌恶。
真甜。她扬起脸,对着陆明远绽放出一个无比甜蜜灿烂的笑容,仿佛吃到了世间最美味的珍馐,谢谢夫君。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悠扬的琴声,如同山涧清泉,淙淙流淌而来,瞬间吸引了水榭内外所有人的注意。
琴声是从不远处的听雨轩传来的。轩前临水,纱幔轻扬,隐约可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端坐其中,纤纤十指在古琴上翻飞。
是苏婉柔!
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绣银丝折枝玉兰的衣裙,清雅脱俗,妆容精致,眉目含情。琴音在她指尖流淌,时而如高山流水,时而如珠落玉盘,技艺确实不俗。
水榭内外,不少宾客都被这琴声吸引,纷纷驻足聆听,发出低低的赞叹。
苏小姐的琴艺,真是越发精进了!
是啊,清雅脱俗,不愧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听说苏小姐与陆夫人是手帕交果然都是钟灵毓秀的人物。
听着这些赞誉,苏婉柔抚琴的姿态愈发优雅从容,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频频望向水榭的方向,尤其是陆明远。
沈清晚心中冷笑。来了。苏婉柔果然按捺不住,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展示她的才情,博取关注,尤其是陆明远的关注。
陆明远也正凝神听着,目光落在听雨轩的方向,眼神专注,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沈清晚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好,很好。狗男女都到齐了。
她脸上的甜蜜笑容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副微微黯然神伤的表情。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手中的丝帕,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算计,只留下一片惹人怜惜的脆弱。
夫君,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恰到好处地打断了陆明远欣赏琴声的专注,婉柔妹妹的琴…弹得真好。不像我,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只会给夫君添麻烦…她说着,眼圈似乎微微泛红,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陆明远闻言,立刻收回目光,看向依偎在自己身边、显得如此柔弱无依的新婚妻子。看到她黯然失落、泫然欲泣的模样,再对比听雨轩里那个光芒四射的才女,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保护欲瞬间升腾起来。
他伸手,轻轻抬起沈清晚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她眼中恰到好处地氤氲着水汽,更显得楚楚可怜。
傻瓜,陆明远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琴棋书画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在我心里,清晚你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才是最珍贵的。你无需妄自菲薄。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深情,你只需做你自己,在我身边就好。
真的吗沈清晚抬起湿漉漉的眼眸,里面充满了希冀和不确定,夫君真的不嫌弃我笨拙
当然是真的。陆明远斩钉截铁,眼神真挚无比,我陆明远此生能得清晚为妻,已是莫大的福气。何来嫌弃一说
宿主请注意!目标人物陆明远好感度提升!当前好感度:40(基础值+20)!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20点!沈清晚心中毫无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荒漠。看,男人就是如此。一边欣赏着才女的光彩,一边又享受着将笨拙的妻子牢牢掌控在手心的快感。虚伪至极!
谢谢夫君…沈清晚将脸轻轻贴在陆明远的手臂上,声音带着浓浓的依赖和感动,仿佛他是她唯一的救赎。只有她自己知道,贴着他衣料的脸颊下,肌肉是如何僵硬,心底的恨意是如何翻江倒海。
她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丈量着紫藤花架下那个玄色的身影。
谢危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正面朝着水榭的方向。他靠在一根廊柱上,姿态看似闲散,但那双幽深如寒潭的眼眸,正穿透人群,直直地落在她和陆明远身上。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和审视,仿佛早已看穿了她这出精心编排的戏码,看穿了她眼底深处极力隐藏的恨意与疯狂。
沈清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那目光带来的压迫感,几乎让她窒息。她猛地低下头,将脸更深地埋进陆明远的臂弯,借以躲避那仿佛能穿透灵魂的视线。
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拿到那东西!
诗会接近尾声,宾客们陆续告辞。沈清晚借口更衣,暂时离开了喧嚣的前厅。她避开丫鬟婆子,步履匆匆,如同一个幽灵,穿过曲折的回廊,朝着陆府外院书房的方向潜行。
前世,她曾无意中撞见陆明远在书房密室中珍藏的那幅前朝画圣吴道子的《溪山行旅图》真迹。那是陆明远的心头至宝,也是他用来攀附权贵、打通关节的利器之一。他藏得极深,连苏婉柔都未必知晓。
书房外守着的小厮正靠着门框打盹。沈清晚屏住呼吸,如同狸猫般绕到书房侧面一扇虚掩的雕花木窗下。窗内,是陆明远刻意营造出来、用来迷惑外人的普通书房陈设。
她小心翼翼地将窗推开一条缝隙,侧身挤了进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书卷气。她不敢点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凭着前世的记忆,径直走向靠墙的一个巨大的紫檀木书架。
她的心跳得飞快,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的声响。手指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微微颤抖。她摸索着书架侧面一个不起眼的、雕刻成卷云纹的凸起,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
书架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暗门。一股更浓的陈年墨香和纸张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
就是这里!
沈清晚闪身而入。暗室很小,只点着一盏长明灯豆,光线昏暗。正对着门的墙上,悬挂着一幅三尺长的卷轴。
她快步上前,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了那幅画——层峦叠嶂,烟云浩渺,山间行旅,意趣盎然。左下角,一枚小小的道玄朱印,清晰可见!
吴道子真迹!《溪山行旅图》!
沈清晚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强压下激动,迅速而小心地将画卷从墙上取下,卷好。入手沉甸甸的,是千年墨韵和陆明远野心的重量。
她将画卷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一个巨大的、足以引爆一切的秘密武器。她深吸一口气,迅速退出暗室,将书架恢复原状,又从窗户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
整个过程不过片刻,神不知鬼不觉。
当她抱着那卷足以让陆明远发狂的画卷,重新出现在灯火通明的前厅回廊时,脸上已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
夫人,您回来了。一个眼尖的丫鬟迎了上来。
沈清晚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前厅。宾客已散了大半,陆明远正站在厅门口,与最后几位贵客寒暄道别。苏婉柔则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一副温婉娴静的模样,眼神却黏在陆明远身上。
沈清晚抱着画卷,径直走向陆明远。她的步伐沉稳,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献宝般的雀跃。
夫君!她的声音清脆,带着恰到好处的欢喜,瞬间吸引了陆明远和苏婉柔的注意。
陆明远转过身,看到沈清晚怀中的画卷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露出温和的笑容:清晚你拿着什么
苏婉柔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卷轴上,带着一丝好奇和探究。
夫君你看!沈清晚走到陆明远面前,献宝似的将画卷一端递到他眼前,脸上是天真纯粹的喜悦,我在库房找东西,无意间发现了这个!这画好特别,上面的山呀水呀,像是活的一样!尤其是那个印章,红红的,可好看了!夫君你学问好,快帮我看看,这是哪位名家的大作呀
她一边说,一边故意笨手笨脚地、动作幅度颇大地去展开那幅价值连城的古画。
陆明远的目光落在沈清晚手中画卷的材质和露出的那一角印章上时,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住手!他失声低吼,声音都变了调!脸上那温润的面具瞬间碎裂,只剩下极度的震惊和恐慌!他几乎是扑上前,一把死死按住了沈清晚正在展开画卷的手!
动作之大,吓得旁边的苏婉柔都惊呼了一声,后退一步。
沈清晚被他抓得手腕生疼,脸上却适时地露出茫然和委屈的表情:夫君你抓疼我了…怎么了这画…不能看吗
陆明远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温柔体贴!他额角青筋都突突跳了起来,死死盯着沈清晚手中那卷轴,又惊又怒,眼神如同要吃人!吴道子真迹!他藏得最深的秘密!怎么会被这个蠢妇翻出来!还差点在大庭广众之下展开!
谁让你乱动库房的东西!他压低声音,厉声呵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和焦躁,这…这是…这是赝品!不值钱的东西!赶紧给我!他劈手就要去夺。
沈清晚却抱着画卷,像是被他的凶恶吓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紧紧将画卷护在怀里,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夫君…你凶我我只是…只是觉得这画好看,想让你看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赝品…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如同受惊的小鹿,那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是陆明远小题大做,无理取闹。
厅门口还未离开的几位宾客,以及厅内的仆从,都目睹了这一幕。陆明远那失态的怒吼,沈清晚那委屈含泪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众人虽未言语,但眼神中的诧异和探究,却如同无形的针,刺向陆明远。
陆明远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杀人的冲动,勉强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放缓了语气:清晚…是为夫不好。为夫方才…是担心你被这赝品蒙蔽,一时情急,声音大了些。吓着你了他伸手,试图去拉沈清晚护着画卷的手,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快把这东西给我,回头我让人处理掉。
沈清晚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像是被他这反复无常的态度彻底弄懵了,抱着画卷的手微微松了些力道。
陆明远趁机一把将画卷夺了过去,动作快得近乎粗暴!他紧紧攥着那卷轴,仿佛攥着自己的身家性命,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他看也不看沈清晚,对着旁边的管家低吼道:王福!还不快送夫人回房休息!
是,是!夫人请。管家连忙上前。
沈清晚任由管家引着,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陆明远,眼神委屈又迷茫,仿佛一个做错了事却不知错在哪里的孩子。直到转身背对众人,她眼底深处那汹涌的恨意和冰冷的算计才重新浮现。
她清晰地听到了身后陆明远强压怒火、向宾客解释的尴尬声音,以及苏婉柔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幸灾乐祸的关切低语。
宿主请注意!目标人物陆明远情绪剧烈波动!好感度波动中…当前好感度:45(基础值+25)!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25点!沈清晚心中冷笑。果然,惊吓和恐慌,比温顺的深爱更能剧烈地拨动这畜生的心弦。让他惊恐,让他失态,让他暴露本性,这好感度涨得倒是飞快!
她低着头,在管家和丫鬟的护送下,慢慢走回内院。无人看见,她紧握的掌心,指甲早已深深嵌入肉里,渗出血丝。
还不够!这还远远不够!陆明远,这只是开始!你欠我的血债,我要你百倍偿还!
陆府前厅的气氛如同凝固的冰。
陆明远死死攥着那卷失而复得的《溪山行旅图》,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手背上青筋虬结。他脸上强行维持的温和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铁青的怒色和一丝尚未褪尽的惊悸。宾客们探究的目光如同芒刺,扎得他浑身不自在。
苏婉柔小心翼翼地凑近,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明远哥哥…你还好吗清晚姐姐她…她也是无心之失,你别太生气,气坏了身子…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想去抚平陆明远紧锁的眉头。
无心之失陆明远猛地挥开苏婉柔的手,声音压抑着狂暴的怒意,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库房重地,她一个内宅妇人,谁给她的胆子擅自进去翻找!还偏偏找出这幅…他话到嘴边硬生生刹住,眼神阴鸷地扫过周围竖起耳朵的仆从,厉声道,都杵在这里做什么滚下去!
仆从们吓得噤若寒蝉,慌忙退下。
苏婉柔被他突如其来的戾气吓得脸色一白,泫然欲泣:明远哥哥…
陆明远根本无心安抚她。他紧紧攥着画卷,胸口剧烈起伏。沈清晚…这个蠢妇!她今日的举动,到底是真蠢,还是…他脑中闪过她委屈含泪的模样,那眼神清澈无辜,不似作伪。难道真是误打误撞
不!不管是不是误打误撞,这女人都留不得了!她知道的太多!今日能翻出这幅画,明日就能翻出别的东西!她就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雷!
杀意,如同毒蛇的芯子,在他眼底无声地吞吐。必须尽快除掉她!但在那之前…他盯着手中的画卷,眼神变幻不定。这幅画,不能再留在府里了!必须尽快转移!
婉柔,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翻腾的杀意,对苏婉柔道,你今日也累了,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苏婉柔看着他阴沉得能滴水的脸色,不敢再多言,只得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陆明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没有半分温情,只剩下冰冷的算计。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外院书房走去,背影带着一股择人而噬的凶戾。
沈清晚回到布置得奢华喜庆的新房,屏退了所有丫鬟。
当房门关上的刹那,她脸上那委屈、茫然、如同受惊小鹿般的神情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平静,和眼底深处翻涌的、如同深渊寒潭般的恨意。
她走到妆台前,菱花铜镜映出一张苍白却异常冷静的脸。她慢慢抬起手,看着无名指上那枚赤金点翠嵌红宝石的戒指。宝石在烛光下闪烁着幽暗的红光,像凝固的血滴。
她伸出手指,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将戒指褪了下来。
冰冷的金属离开皮肤的瞬间,仿佛卸下了一道无形的枷锁。她看着那枚戒指,眼神冰冷如霜,没有一丝留恋。
陆明远…她无声地翕动嘴唇,吐出这个名字,如同吐出最肮脏的诅咒。
她拉开妆台抽屉,拿出那个紫檀木匣子。打开匣盖,那份朱红的婚书静静躺在里面。她伸出手,指尖拂过那冰冷坚硬的纸张,拂过上面并排写着的陆明远和沈清晚的名字。
前世,她视若珍宝,锁在心底最深处。
今生,它只代表着耻辱和血仇!
沈清晚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她猛地抓起那份婚书,双手抓住两端,用尽全身力气——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朱红的纸页在她手中被狠狠撕开!再撕!再撕!她如同一个疯狂的复仇女神,将那份象征着枷锁和背叛的婚书撕得粉碎!纸屑如同红色的血蝶,纷纷扬扬,洒落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
她看着满地的碎片,胸口剧烈起伏,急促地喘息着。眼中没有泪水,只有一片近乎燃烧的、焚尽一切的恨意火焰!
还不够!这远远不够!
她的目光移向妆台上那把用来修剪灯芯的、小巧却异常锋利的银剪子。冰冷的金属在烛光下闪烁着寒芒。
杀了他们!
杀了陆明远!
杀了苏婉柔!
现在就杀!
这个念头如同恶魔的低语,瞬间攫住了她的全部心神!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奔涌,叫嚣着复仇!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柄冰冷的银剪!
就在这时——
【警告!警告!】
【检测到宿主杀意值超过临界点!】
【强制冷却程序启动!】
【目标人物陆明远好感度清零将导致任务失败!抹杀惩罚即刻执行!】
【强制冷却中……】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如同最刺耳的警铃,在她脑海中疯狂炸响!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无形力量瞬间攫住了她!
呃!沈清晚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僵直!手中的银剪当啷一声掉落在妆台上!
那股力量冰冷、霸道,如同万年寒冰,瞬间冻结了她四肢百骸奔涌的血液,浇熄了她灵魂深处燃烧的复仇烈焰!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有那滔天的恨意,被强行压制在灵魂深处,不甘地咆哮着,冲击着那无形的禁锢!
嗬…嗬…她急促地喘息着,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是一种灵魂被强行撕裂、意志被无情镇压的极致痛苦!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还在脑中回响:【强制冷却程序持续生效中,请宿主保持冷静,维持任务目标好感度。】
沈清晚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她撑着妆台边缘,才勉强没有瘫倒在地。铜镜里映出的脸,苍白如鬼,眼神却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恨意而亮得惊人,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
她明白了。这该死的系统,根本不是什么复仇利器!它是枷锁!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剑!它逼着她演戏,逼着她对仇人曲意逢迎,甚至在她想要快意恩仇时,强行将她镇压!
陆明远…苏婉柔…还有这该死的系统!
她的指甲再次深深抠进坚硬的紫檀木妆台边缘,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忍!必须忍下去!
为了最终的复仇!为了亲眼看着他们坠入地狱!她必须活下去!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伸出依旧在微微颤抖的手,从满地狼藉的红色纸屑中,艰难地拾起那枚被她褪下的赤金戒指。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
她看着戒指上那颗猩红的宝石,如同看着陆明远那颗肮脏的心。
然后,她面无表情地,一点点地,重新将它套回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金箍冰冷,再次勒紧了她的指骨,也勒住了她即将喷发的灵魂。
书房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笼罩在陆明远身上的阴霾。
他将那幅失而复得的《溪山行旅图》小心翼翼地锁进一个特制的紫檀木长匣中,又加了数道机关铜锁。做完这一切,他才仿佛卸下千斤重担,颓然跌坐在宽大的太师椅里,脸色依旧铁青。
管家王福垂手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
查!陆明远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戾气,给本官彻查!沈清晚今日,是怎么进的库房谁给她开的门谁给她引的路接触过哪些人一个字都不许漏掉!
是,老爷!老奴这就去!王福慌忙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书房内只剩下陆明远一人。寂静中,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和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他盯着书案上摇曳的烛火,眼神明灭不定。沈清晚那张含泪委屈的脸,和那双看似清澈无辜的眼眸,反复在他脑中闪现。
真蠢还是…扮猪吃虎
如果是后者…陆明远眼中杀机暴涨!他猛地一拍桌案!
来人!
一个心腹侍卫无声地闪入书房:大人。
去‘黑市’,陆明远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彻骨的寒意,找‘蝮蛇’,买‘相思引’。
侍卫眼神微凝。相思引,黑市上最隐秘、最昂贵的慢性毒药之一。无色无味,混入饮食,初时如寻常风寒,缠绵病榻,不出三月,便会心脉枯竭而亡,神仙难救,且绝难查出痕迹。这是要…让夫人病逝
是!侍卫没有丝毫犹豫,躬身领命,迅速消失在阴影里。
陆明远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扶手。沈清晚…不管你是真蠢还是假傻,这幅画的事情,绝不能有半点风声走漏!你必须死!而且要死得顺理成章!
只是…想到那张清丽的脸和曼妙的身姿,陆明远心中又掠过一丝不甘和烦躁。他才刚刚品尝到这朵娇花的滋味,还没来得及好好享用…真是可惜了。
不过,无毒不丈夫!女人,不过是他攀登权力阶梯的踏脚石罢了。死了这个,还有下一个。苏婉柔…他脑中浮现苏婉柔温柔小意的模样,眼神稍微缓和了些。那个倒是知情识趣,也够听话。
解决了沈清晚,正好扶正婉柔。陆明远心中盘算着,杀意与野心交织,在昏黄的烛光下,他的脸显得格外阴森。
沈清晚倚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目光却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白日里那股被系统强行镇压的狂暴恨意,如同被暂时封在冰层下的岩浆,依旧在无声地沸腾、灼烧,让她心口窒闷,指尖冰凉。
夫人,贴身丫鬟碧荷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羹进来,小心翼翼地道,您晚膳都没用多少,喝碗燕窝羹暖暖胃吧姑爷特意吩咐小厨房炖的,用的是上好的血燕呢。
陆明远吩咐的沈清晚眼睫微颤,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那碗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甜香的羹汤上。
特意吩咐呵。
白日里才因那幅画对她厉声呵斥,如同对待一个犯了死罪的奴婢,晚上就送来这特意吩咐的血燕羹这殷勤,来得未免太快,太刻意。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前世,她就是在陆明远这种虚伪的温柔体贴中,毫无防备地喝下了他亲手递来的毒酒!
沈清晚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难道…他已经起了杀心这碗羹汤…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碧荷手中的青玉小碗。温热的触感透过碗壁传来,那甜腻的香气此刻闻起来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放下吧。沈清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疏离,我没什么胃口,先放着凉一凉。
可是夫人,这血燕羹凉了就腥了…碧荷有些着急。
我说了,放下!沈清晚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碧荷吓了一跳,连忙将碗放在榻边的小几上:是,夫人。她不敢再多言,低着头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沈清晚盯着那碗羹汤,眼神冰冷锐利。她缓缓坐直身体,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薄如蝉翼的银夹子——这是她前世出嫁时,母亲偷偷塞给她防身的,能试出大部分剧毒。
她屏住呼吸,用银夹子极其小心地探入羹汤中。银亮的夹子在温润的汤汁里停留了片刻。
时间仿佛凝固了。
她慢慢将银夹子提起,凑到眼前,借着烛光仔细查看。
银夹子的尖端,接触羹汤的部分,赫然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却绝对无法忽视的…灰黑色!
果然有毒!
沈清晚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握着银夹子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虽然早有预感,但亲眼证实陆明远这么快、这么迫不及待地就要对她下死手,那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恐惧还是如同冰水混合着岩浆,瞬间将她淹没!
他竟连几日都等不得了!这畜生!
愤怒和杀意再次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里咆哮!她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那碗毒羹狠狠扣在陆明远虚伪的脸上!
【警告!检测到宿主情绪剧烈波动!杀意值飙升!】
【强制冷却程序预备启动!请宿主立刻平复情绪!】
冰冷的系统警告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她即将爆发的冲动。强制冷却…那种灵魂被冻结、意志被镇压的痛苦,她绝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沈清晚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再吸,再吐。强行压下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恨意和毁灭一切的冲动。
冷静!沈清晚!你必须冷静!
她睁开眼,眼神已经恢复了幽深的平静,如同暴风雨过后的寒潭。她看着那碗泛着诡异灰黑色的羹汤,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陆明远,你想让我死
很好。
那就看看,最后死的,到底是谁!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沾了毒的银夹子用丝帕包好,藏入袖中。然后端起那碗羹汤,走到窗边的花几旁。花几上摆着一盆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
她面无表情地,手腕一倾。
晶莹粘稠、带着剧毒的羹汤,悉数浇灌在娇艳的海棠花根部的泥土里。
烛光下,那猩红的花瓣,似乎变得更加妖异夺目。
接下来的几日,沈清晚将自己彻底变成了一幅活动的、名为深爱陆明远的画。
晨起,她必定亲手为陆明远整理朝服,抚平每一道褶皱,动作轻柔,眼神专注得仿佛他是她的整个世界。在他出门前,她总会不经意地提起一两句他近日在朝堂上可能遇到的烦忧,用她前世记忆里那些无关痛痒的内部消息,假装忧心忡忡地为他出谋划策。
夫君,我昨日听父亲提起,户部李侍郎似乎对漕运改制颇有微词此人向来顽固,夫君与他周旋,定要小心些才是。她一边为他系着腰带,一边轻声细语,眉宇间尽是化不开的担忧。
陆明远起初只是敷衍地听着,但当他发现沈清晚提及的消息竟与他暗中探听到的某些风声隐隐吻合时,眼中不由得掠过一丝真正的诧异和审视。这个被他视为花瓶的蠢妇,竟还有这等用处他看向沈清晚的眼神里,那虚伪的温柔之下,终于掺入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对工具价值的评估。
宿主请注意!目标人物陆明远好感度提升!当前好感度:50(基础值+30)!系统提示音响起。
30点!沈清晚心中毫无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看,在权力和利益面前,所谓的深爱表演,远不如一点有用的信息更能打动这畜生的心。
午膳晚膳,她必定亲自在小厨房盯着,甚至笨拙地尝试为他煲汤。当然,那些汤最终都不小心被她失手打翻,或者忘记放盐而难以下咽。她红着眼眶,满脸自责:夫君…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陆明远看着一地狼藉和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再想起她提供的那些有用信息,心中那点因她笨拙而起的烦躁,竟奇异地被一种掌控有用之物的满足感所取代。他宽容地摆摆手:无妨,心意到了就好。这些粗活,让下人做便是。
他甚至会体贴地让厨房再送一份膳食来,只是沈清晚面前的那份,她总是胃口不佳,象征性地动几筷子便作罢。
【目标人物陆明远好感度提升!当前好感度:55(基础值+35)!】
35点。沈清晚看着铜镜中自己日渐苍白的脸,那是刻意少食和心力交瘁的结果。她对着镜子,练习着温顺依恋的笑容。这笑容如今已炉火纯青,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死寂的荒原。
苏婉柔依旧频繁登门。每次她来,沈清晚都表现得如同最热情好客的主母,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一口一个好妹妹,亲热无比。她甚至毫无心机地将陆明远随口称赞过她新得的一支玉簪,大方地转赠给了苏婉柔。
婉柔妹妹戴着真好看!比姐姐我戴着更衬这玉色呢!沈清晚笑得真诚无比,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嘲讽。她看着苏婉柔眼中极力掩饰的得意和贪婪,看着她故作推辞却又紧紧攥着那簪子的手,心中冷笑。
陆明远在一旁看着两个女人姐妹情深,尤其是看到沈清晚对苏婉柔如此毫无芥蒂的大方,心中那点因沈清晚有用而升起的好感,似乎又稳固了几分。一个温顺、能提供信息、还识大体不争风吃醋的妻子,似乎…也没那么碍眼了至少暂时还有用。
【目标人物陆明远好感度提升!当前好感度:60(基础值+40)!】
40点。沈清晚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婉动人,心却一点点沉入冰封的湖底。看,她的深爱表演,她的笨拙依赖,她的识大体,她的有用信息…如同精心编织的蛛网,一点点缠绕住陆明远这头贪婪的野兽。他在享受着这虚假的掌控感,却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走向她为他准备的断头台!
但这还不够!距离系统要求的让陆明远爱上她还差得远!而且,她清楚地知道,这点好感如同沙上城堡,随时可能因为一点风吹草动而崩塌。陆明远对她下毒的举动,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需要一个更大的舞台!一个能将她的深爱推到极致,同时也能将陆明远和苏婉柔彻底钉死的舞台!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日傍晚,陆明远回府,脸色比往日更加凝重阴沉,眉宇间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烦躁。
怎么了,夫君沈清晚立刻迎上去,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关切,可是朝中又有什么烦心事她一边为他解下披风,一边示意丫鬟奉茶。
陆明远重重地叹了口气,接过茶盏,却没心思喝,随手放在一边:还不是为了下月十五祭天大典护卫统领的人选!陛下将此事交予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共议,各方势力角逐,吵得不可开交!谢危那厮!他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陡然变得咬牙切齿,仗着圣眷正隆,处处与我作对!竟力推他麾下那个莽夫秦烈!那秦烈不过一介武夫,如何能担此重任简直是视祭天大事如儿戏!
谢危!秦烈!祭天大典!
沈清晚的心脏猛地一跳!眼底深处瞬间掠过一道精光!
前世,这场祭天大典,正是陆明远政治生涯的一个巨大转折点!当时护卫统领的人选之争异常激烈,最终虽未让秦烈上位,但大典当日却发生了震惊朝野的刺杀事件!刺客目标直指当时在祭坛观礼的几位重臣,其中就包括谢危!虽然刺客最终被击毙,但谢危因护卫不力而身受重伤,圣眷大减,给了陆明远可乘之机!
而陆明远,正是那场刺杀的幕后推手之一!他利用苏婉柔父亲在禁军中的关系,安插了死士,本想借机除掉谢危这个心腹大患,却没想到谢危命大,只受了重伤。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沈清晚强压下心头的狂澜,脸上露出更加担忧的神色,轻轻握住陆明远的手(强忍着甩开的冲动),柔声道:夫君莫急。谢危势大,硬碰硬自然是不智。我们…或许可以换个法子
换个法子陆明远皱眉看向她。
夫君你想,沈清晚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循循善诱,祭天大典,何等庄严肃穆护卫统领之责,重逾泰山!若是在大典上…出了什么纰漏,比如…有宵小之徒惊扰圣驾,或者…伤了某位重臣她看着陆明远的眼睛,意有所指,那负责护卫的人,是不是…难辞其咎
陆明远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看向沈清晚,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惊和审视!这个在他眼中蠢笨的妻子,竟能说出如此…如此狠辣且直指要害的话!
沈清晚被他看得心中一凛,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慌乱和不安,仿佛被自己大胆的言论吓到了,连忙低下头,声音带着怯意:我…我也是瞎说的…夫君别当真…我就是…就是不想看你如此烦忧…
她这副不小心泄露了心中所想又后怕不已的模样,恰到好处地打消了陆明远一部分疑虑。他眼中的震惊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奇异、兴奋和重新评估的复杂光芒。
他沉默了片刻,反手握住沈清晚的手(这次沈清晚没有躲开,只是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清晚…你真是…让为夫刮目相看。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此事…容我再想想。
【目标人物陆明远好感度大幅提升!当前好感度:70(基础值+50)!】
【警告!检测到宿主引导目标人物触发高危剧情节点!请谨慎行事!】
50点!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中响起,沈清晚却仿佛没听见。她只是低着头,任由陆明远握着手,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因兴奋而变得灼热的温度。
刮目相看
陆明远,好戏…才刚刚开场。
这一次,我要让你亲手点燃的这把火,烧回你自己身上!烧得你尸骨无存!
她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底深处那冰冷刺骨、足以冻结一切的杀意和疯狂。
祭天大典的日子,在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气氛中,终于到来。
天坛,圜丘。
苍穹如洗,碧蓝得没有一丝杂色,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将汉白玉砌成的巨大圜丘映照得一片圣洁肃穆。九重台阶之上,巨大的青铜香炉中青烟袅袅,直上云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皇权与神权的沉重威压。
皇帝身着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在礼官的唱喏声中,神情庄重地一步步踏上圜丘最高层,准备焚香祷告,敬告天地。
圜丘四周,禁卫森严。身着明光铠的御林军如同钢铁森林,长戟如林,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将整个祭坛围得水泄不通。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于圜丘下方宽阔的广场之上,身着各色朝服,垂手恭立,鸦雀无声。只有风吹动旗帜发出的猎猎声响,更添肃杀。
沈清晚作为新晋探花郎的夫人,位置在女眷区域较为靠前的地方。她穿着一身庄重的深青色命妇礼服,宽大的衣袖垂落,遮掩着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和袖中紧握的冰冷硬物。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箭矢,穿透层层人群,牢牢锁定在圜丘东南角,一个特定的位置。
那里,站着一个人。
谢危。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锦袍,只是今日的纹饰更加繁复庄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孤峭。他负手而立,站在一群绯袍重臣之中,却如同鹤立鸡群,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薄唇紧抿,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圜丘顶端的帝王,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
就是他!沈清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前世的画面与眼前的景象重叠——刺客的冷箭,就是从那个方向,射向谢危!
她不动声色地用眼角的余光扫向陆明远的方向。陆明远穿着深绯色的四品官袍,站在文官队列的中前方,看似垂首恭谨,但沈清晚清晰地捕捉到他紧握的拳头和微微绷紧的侧脸线条。那是压抑着兴奋和紧张的信号!
快了!就快了!
圜丘顶端,皇帝手持三炷高香,在礼官悠长洪亮的唱诵声中,缓缓躬身,准备插入巨大的青铜香炉。
就在这万籁俱寂、所有人的心神都被皇帝的动作所牵引的瞬间——
咻!
一道尖锐刺耳的破空声,撕裂了祭坛上庄严肃穆的空气!
如同死神的尖啸!
一道乌黑的流光,快如闪电,带着致命的寒意,从圜丘东南角的某个刁钻角度,激射而出!目标,直指那个玄色身影的心脏!
谢危!
来了!
沈清晚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全部冲上了头顶!所有的谋划,所有的隐忍,所有的恨意与孤注一掷,都在这一刻凝聚!她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猛地从女眷队列中冲出!
小心——!!!
她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声音在死寂的祭坛上如同惊雷炸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
玄色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沈清晚的速度更快!她像一道决绝的青色闪电,义无反顾地扑向那道射向谢危的乌光!同时,她的身体以一种精准到毫厘的角度,猛地撞向谢危!
噗嗤!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利器入肉声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祭坛上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幕。
沈清晚挡在了谢危的身前。
一支漆黑的弩箭,深深地、精准地钉入了她的左肩!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如同怒放的红梅,在她深青色的礼服上迅速洇开一大片刺目的猩红!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身体猛地向后踉跄,正好撞入了身后谢危的怀中!
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沈清晚的全身!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正汩汩涌出,带走她的力气和体温。
但她顾不上这些!
在意识被剧痛吞噬的前一秒,她猛地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望向那个玄色身影近在咫尺的脸。
谢危低垂着眼眸,正看着她。
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冰冷疏离,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震惊或感激。
那是一种…沈清晚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眼神。
冰冷,锐利,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深不见底,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幽暗光芒,仿佛早已穿透了她的皮囊,直刺入她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那眼神深处,似乎还翻涌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火山喷发前兆般的…暴戾和疯狂!
沈清晚的心,如同坠入了万丈冰窟!那眼神…太可怕了!那绝不是看一个救命恩人的眼神!
护驾!有刺客!
保护大人!
抓住他!
短暂的死寂之后,整个祭坛瞬间炸开了锅!尖叫声、怒吼声、兵刃出鞘声响成一片!禁卫军如同潮水般涌向弩箭射来的方向。场面一片混乱!
沈清晚只觉得天旋地转,剧痛和失血带来的冰冷让她意识迅速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只感觉到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箍住了她的腰肢!
紧接着,一个低沉、冰冷、没有丝毫温度,却带着一种奇异魔力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响,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凿入她即将涣散的意识:
夫、人
那两个字,咬得极重,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嘲弄和寒意!
沈清晚彻底失去了知觉。陷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谢危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暴戾的眼睛,和他那句冰冷刺骨的夫人。
【警告!警告!】
【宿主遭受致命物理伤害!生命体征急剧下降!】
【强制启动应急修复程序!能量消耗中…】
【检测到高维精神波动!检测到异常时空扭曲信号!】
【信号源锁定:谢危!】
【警告!关键人物谢危精神波动异常!疑似存在时空回溯痕迹!】
【判定:谢危为重生者!概率99.9%!】
【最高级警报!剧情严重偏离!启动终极预案…滋滋…错误…错误…终极预案加载失败…系统…滋滋…即将…强制…离线…】
冰冷的、充满刺耳杂音的电子提示音,如同最后的丧钟,在沈清晚彻底沉沦的黑暗意识中,疯狂地响彻,然后…戛然而止!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