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我那半身不遂的丈夫沈屹,用冰冷的手捏着我的下巴,眼里淬着毒,敢给我戴绿帽,我就是从轮椅上站起来,也得打断你的腿。
我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拨开他的禁锢,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那得看你……站不站得起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婆婆尖利的哭嚎:天杀的林晚意,你把我儿的抚恤金藏哪儿了!
我,林晚意,一个从乡下来的冲喜媳妇,人生目标只有两个:摆烂,和熬死这个据说活不过半年的男人,然后揣着他的抚恤金改嫁。谁知这家人,比我还惦记那点钱。
01
林晚意!你个丧良心的狐狸精!我们沈家哪里对不起你,你刚过门就偷东西!
我刚在新房里坐下,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城里的确良被面的丝滑,婆婆王秀兰就一头撞了进来,身后跟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嫂李娟和未出嫁的小姑子沈月。
我嫁的男人叫沈屹,是婆婆的小儿子。曾经是战功赫赫的战斗英雄,可惜在一次任务中伤了腿,从此与轮椅为伴,性情也变得阴鸷孤僻。城里但凡有点门路的女同志,谁也不愿跳这个火坑。算命先生说,得找个八字硬的乡下姑娘冲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我,林晚意,就用三百块的彩礼,把自己卖进了沈家。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包括床上用刀子般眼神剜着我的沈屹。
妈,你别急啊,什么抚恤金我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甚至还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我这副咸鱼姿态,显然激怒了王秀兰。
还装!我刚放在柜子里的三百块钱,那是屹子的命根子!一转眼就不见了,这屋里就你一个人,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她说着就要上来撕我。
大嫂李娟假惺惺地拦着,妈,你消消气,弟妹刚来,可能……可能就是手脚不太干净,说开了就好了。
小姑子沈月在一旁阴阳怪气:哥,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活像个饿死鬼投胎。
我没理她们,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那个掉漆的木柜子前,敲了敲。这柜子是沈屹的,上面还留着弹片划过的痕迹,像一道狰狞的疤。
妈,你确定钱是放在这里的我问。
废话!
大概一小时前放的
对!我刚从银行取出来,热乎着呢!
我点点头,伸手指了指屋角那个黑乎乎的老鼠洞,那没了。
王秀兰一愣,什么没了
钱啊,我理所当然地说,被耗子搬走了呗。你听,这会儿估计正在洞里开会,研究怎么分赃呢。
你放屁!王秀兰气得脸都紫了,三百块钱!耗子能搬走你糊弄鬼呢!
不信我挑了挑眉,走到墙角,对着那个老鼠洞猛地一跺脚。
下一秒,奇迹发生了。
一只肥硕的老鼠吱地一声从洞里窜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角红色的大团结。它显然被我吓懵了,在屋子中央转了个圈,把那十块钱甩在了地上。
紧接着,一只,两只,三只……一群老鼠像是受到了惊吓,纷纷从洞里涌出,每一只嘴里都或多或少地叼着钱,一块的,五块的,十块的,红红绿绿撒了一地。
整个屋子的人都石化了。
王秀兰、李娟、沈月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我施施然地走过去,弯腰捡起那张十块钱,吹了吹上面不存在的灰尘,递到婆婆面前,笑得人畜无害:妈,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咱家这耗子,觉悟就是高,都懂得‘先富带动后富’了。
这当然不是耗子成精了。
自我记事起,我的眼睛就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每个人身上的气。王秀兰头顶飘着一股焦躁的黑气,而大嫂李娟身上,则缠绕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灰败和贪婪。
进屋的第一眼,我就看到了那股属于钱的微光,从柜子缝隙,一路延伸到那个老鼠洞里。显然,是有人把钱塞进了老鼠洞,想栽赃给我。
而这个人,就是我的好大嫂,李娟。
我瞥了她一眼,她正心虚地低下头,不敢与我对视。
我没打算现在就揭穿她。猫抓老鼠的游戏,一次玩完就没意思了。
我把钱一张张捡起来,拢共二百八十七块,还少十三块。
咦,不对啊,我故作惊讶,妈,这钱数不对啊。
王秀兰的脸黑得像锅底,她死死地瞪着李娟。李娟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冷汗顺着额角就流了下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够了。
沈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直了身体,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钱,是我让老鼠搬的,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想看看,我的新媳妇,到底是个人,还是个鬼。
02
沈屹的话像一颗惊雷,在屋里炸开。
王秀兰和沈月都懵了,显然没想到他会主动把事情揽下来。只有李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长长地松了口气,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怨毒。
屹子,你……王秀兰想说什么,却被沈屹一个眼神制止了。
都出去。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耐烦的疲惫,视线却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一家人悻悻地退了出去,李娟走在最后,还回头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我知道,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门被关上,屋里只剩下我和沈屹。空气仿佛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坐在床上,半身隐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甚至还朝他笑了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挺有意思的,沈英雄。我率先打破了沉默,就是这欢迎仪式,有点费钱。
他不说话,只是用那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审视着我。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床沿,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我认得这个动作。这是他在思考时下意识的习惯,每一次敲击,都代表着他内心的一次博弈。
你到底是谁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林晚意,你媳妇。我故意把媳妇两个字咬得很重,带着点乡下姑娘的憨直和挑衅。
你不是普通的村姑。他语气肯定。
哦哪里不普通我来了兴趣,走到他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是因为我能指挥老鼠,还是因为我没像其他女人一样,哭着喊着要逃离你这个‘活死人’
我的话很刻薄,像刀子一样。我看到他敲击的手指猛地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暴戾的凶光。
激怒我对你没好处。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那可不一定,我弯下腰,与他平视,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万一你一生气,提前嗝屁了,我不就能早点拿钱走人了吗
你就那么想要我的抚恤金他问,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不然呢我摊了摊手,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难不成图你站不起来,图你半夜咳嗽,还是图你全家都想把我生吞活剥了
你就不怕我他似乎被我的直白给气笑了。
怕你什么我凑得更近了些,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怕你其实能站起来,只是在骗所有人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还是捕捉到了。他周身那股常年缭绕的死寂黑气,在我说完这句话后,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泄露出了一丝凌厉的、属于强者的金光。
他在伪装。
这个发现让我心脏狂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这个男人,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缓缓地移开视线,重新恢复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把钱收好。他淡淡地吩咐,仿佛刚才的交锋从未发生过。
我的三百块彩礼钱,他们还没给我呢。我开始算账。
会给你的。
还有,我饿了,我要吃肉,红烧肉。我得寸进尺。在这个年代,猪肉可是稀罕物,需要肉票才能买。
沈屹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从枕头下摸出几张票证和两块钱,丢给了我。
自己去买。
我心满意足地接过钱和票,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我又停下脚步,回头冲他粲然一笑。
对了,忘了告诉你。你那个好大嫂,刚刚出门的时候,顺走了你床头柜上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沈屹的瞳孔骤然一缩。
我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走出了房门。我知道,那本书里,一定藏着比抚恤金更重要的秘密。而李娟,她很快就要倒大霉了。
03
我拿着钱和肉票,没有立刻去供销社,而是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
沈家住的是个标准的大杂院,东厢房住着我们,西厢房住着大哥沈涛一家,北边正房是婆婆王秀兰和未出嫁的小姑子沈月。
我晃悠到西厢房门口时,正好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争吵声。
李娟!你是不是疯了!偷屹子的东西,你不要命了!是大哥沈涛的声音,他一向老实懦弱,此刻却气急败坏。
我有什么办法!你那个好弟弟,现在就是个废人!妈还把钱看得死死的,我儿子上学不要钱啊你评职称送礼不要钱啊李娟的声音尖锐而刻薄。
那也不能偷书啊!你偷钱我都能理解,你偷一本书干什么!
你懂个屁!李娟骂道,我早就看那本书不对劲了!沈屹一个残废,天天宝贝那本书,肯定有猫腻!我猜里面夹着房契,或者金条!
听到这里,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金条房契这想象力,不去写小说都屈才了。
我这一笑,屋里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李娟黑着脸站在门口,你个扫把星,偷听我们说话!
大嫂,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晃了晃手里的肉票,故意馋她,我这不是要去给咱们英雄弟弟买肉吃嘛。路过而已,谁知道你家门不隔音呢
你!李娟气得发抖,却又拿我没办法。
我懒得跟她废话,转身就要走,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哦,对了,大嫂,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娟警惕地看着我。
我凑到她耳边,用神神叨叨的语气说:我看你印堂发黑,头顶绿光,最近……恐怕有血光之灾啊。尤其要小心带‘铁’的东西。
说完,我不再看她煞白的脸色,扭着腰,踩着轻快的步伐,去了供销社。
红烧肉的香味很快就从东厢房飘了出来,馋得整个院子的小孩直流口水。
我端着一碗冒着油光的红烧肉,回到了房间。沈屹正靠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但眼神显然没有聚焦在书页上。
诺,你的红烧肉。我把碗递过去。
他看了一眼,没接,反而问我:你跟李娟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夹起一块最大的肉,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就随便聊聊人生,谈谈理想。
沈屹显然不信,但他也没追问。他只是看着我,眼神复杂。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撕心裂肺。
是李娟的声音!
紧接着,是大哥沈涛惊慌失措的大喊:快来人啊!铁锅掉下来了!砸到头了!流血了!
我挑了挑眉,看向沈屹,嘴里还嚼着肉,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血光之灾,铁器伤人,准吧
沈屹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
你到底……用的是什么妖术
我咽下嘴里的肉,舔了舔油亮的嘴唇,笑得像个偷腥的猫。
这不叫妖术,沈英雄。我坐到床边,拿起那本被李娟还回来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轻轻翻开。
书页里,没有金条,也没有房契。
只有一张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
我将信纸展开,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内容却足以让整个沈家翻天覆地。那是一封……检举信。
检举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在厂里当副主任,风光无限的李娟的父亲。
而我之所以知道铁锅会掉下来,也不是因为我会算命。只是因为我刚刚在院子里溜达时,看到西厢房窗外那个挂锅的钉子已经锈得快断了,而李娟刚才在气头上,关窗户的动作特别重。
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地预言了一下而已。
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妖术吗我晃了晃手里的信纸,冲他眨了眨眼,或者,你更喜欢我当一个……能帮你复仇的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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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沈屹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他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那封检举信,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但很快,一切又归于死寂。
你想要什么他问,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这个问题,他今天问了两次。第一次,我告诉他,我想要钱。但这一次,我知道,答案不能再那么简单。
我想要的,你给不起。我将信纸重新折好,小心翼翼地夹回书中,不过,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说。他言简意赅。
第一,以后我在这个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全家,包括你,都不能管我。我要绝对的自由。我伸出一根手指。
他点了点头,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第二,我伸出第二根手指,保护我。我知道,这封信一旦交出去,李家会发疯,我不想惹麻烦。
可以。他回答得同样干脆。
第三,我顿了顿,直视着他的眼睛,告诉我,你到底在谋划什么。你的腿,你的残疾,你在这个家扮演的角色……我讨厌被人蒙在鼓里。
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
屋子里只剩下我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邻居家传来的收音机里《新闻和报纸摘要》的播报声,那是这个时代特有的印记。
你不需要知道。最终,他缓缓开口,你只要安分守己,等时机到了,我会放你走,抚恤金……我会想办法给你双倍。
双倍
我笑了。这个男人,还是觉得能用钱打发我。
沈屹,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我收起笑容,脸色沉了下来,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这封信,只是你计划中的一环。扳倒李家,对你来说,只是开胃小菜。你真正想对付的,是那个让你躺在这里的人,对不对
我看到他握着书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说过,激怒我对你没好处。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浓重的警告意味。
巧了,我也说过,我这人福气大,老天爷追着喂饭吃。我把他的口头禅学了过来,你信不信,不出三天,就会有人主动来帮你,把这封信递上去
沈屹的眉头紧紧皱起,显然不相信我的鬼话。
赌什么他问。
就赌……我眼珠一转,坏笑着说,就赌你那本珍藏版的《红与黑》吧。我早就看上了。
那是他放在枕边,唯一一本外国小说。
好。他答应了。
我心满意足地笑了。我知道,我赢定了。
因为我看到了,大哥沈涛身上那股懦弱的黑气,正在逐渐被一股不甘的红色所取代。李娟的贪婪和愚蠢,迟早会把他逼上梁山。而那封信,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接下来的两天,我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咸鱼生活。
每天睡到自然醒,吃了饭就在院子里晒太阳,偶尔去供销社买点瓜子零嘴,把沈屹给我的钱花得一干二净。
沈家的人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婆婆王秀兰从一开始的厌恶,变成了现在的敬而远之。小姑子沈月不敢再对我冷嘲热讽。而大嫂李娟,因为头上缝了针,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更是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整个沈家,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而沈屹,他只是冷眼旁观,既不阻止我,也不与我交流,仿佛我们只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但我能感觉到,他放在我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了。
他就像一头蛰伏在暗处的豹子,看似慵懒无害,实则在暗中观察着我这个闯入他领地的猎物。
到了第三天傍晚,我正躺在床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岳飞传》,房门被敲响了。
来人是大哥沈涛。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弟妹,他犹豫了半天,才下定决心般地开口,屹子……睡了吗
没呢,我坐起来,拍了拍床边的空位,大哥,有事
沈涛局促地搓着手,不敢看我,也不敢看床上的沈屹。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了过来。
这是……屹子那本书里掉出来的。我……我想了很久,这东西,还是得交给他自己处理。
我挑了挑眉,没接。
沈屹冷冷地看着他,你想让我怎么处理
沈涛的头垂得更低了,屹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这些年,李娟她……她做了很多错事。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看在咱们是亲兄弟的份上,给大哥指条明路。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我看到,他身上那股代表不甘的红色,已经燃烧到了极致。
沈屹沉默着。
我却突然开口了:大哥,你知道吗你们厂新来的那个刘副厂长,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是沈屹的兵。
沈涛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我。
沈屹也豁然转头,眼神锐利如鹰。
我冲他俩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而且,我听说啊,这位刘副厂-长,为人最是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你说,这封信要是让他看见了,会怎么样呢
我的话音刚落,沈涛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像是找到了方向的迷途羔羊,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谢谢!谢谢弟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对着我千恩万谢地鞠了几个躬,然后揣着那封信,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屋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我得意地看向沈屹,朝他伸出手,愿赌服输,书,拿来吧。
沈屹没有动,他只是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那里面有震惊,有探究,有忌惮,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赏。
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05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把玩着刚赢来的那本《红与黑》,书页有些泛黄,散发着旧时光的味道。
比如,我知道你每天半夜偷偷用银针刺穴,想要疏通堵塞的经脉。虽然没什么用,但毅力可嘉。
沈屹的瞳孔猛地一缩,握着被角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我还知道,你藏在床板夹层里的那把勃朗宁手枪,保养得油光锃亮。你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你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
他身上的气息彻底变了。之前那种死寂的、伪装出来的颓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经沙场的军人才有的,凌厉而危险的气势。
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
林晚意,他一字一顿地叫我的名字,你这是在玩火。
火我笑了,不,我是在帮你。你一个人唱独角戏多累啊,现在有了我,我们就是‘夫妻档’,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我故意用上这个年代最时髦的词,语气里满是调侃。
他被我的话噎了一下,那股凌厉的气势竟然出现了一丝松动。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有些无奈地问。
我想过好日子。我的回答和最初一样,却又完全不一样,有肉吃,有新衣服穿,没人敢欺负我。而这一切,靠你一个人,恐怕有点难。但是加上我,就不一样了。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
大哥沈涛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是去找那位刘副厂长了。而西厢房里,李娟正在歇斯底里地咒骂着什么。北屋的婆婆和小姑子,则悄悄地探出头,观望着局势。
这个家,就像一个浓缩的舞台,每个人都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李家的事,只是个开始。我头也不回地说,扳倒一个副主任,动不了你的敌人的根本。你需要一个更大的契机,一个能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你身上的契机。
沈屹没有说话,他在等我继续说下去。
三天后,市里会有个表彰大会,表彰那些在生产建设中做出突出贡献的先进个人。到时候,市里的领导都会出席。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因为到时候,你会作为‘前战斗英雄’的代表,上台发言。
沈屹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不可能。我的档案早就被封存了,而且我的腿……
腿不是问题,轮椅也能上台。至于档案,我神秘地笑了笑,山人自有妙计。
接下来的两天,我没有再提这件事,依旧每天好吃懒做,四处闲逛。
沈屹也没有问。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他看他的书,我嗑我的瓜子,互不干涉,却又在无形中,将彼此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李娟的父亲,那个道貌岸然的副主任,很快就因为贪污腐败和作风问题被带走调查了。据说,刘副厂长收到检举信后勃然大怒,连夜就上报到了市纪委。
李家,彻底倒了。
大嫂李娟在家里哭得天昏地
暗,大哥沈涛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他现在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而我,则成了这个大杂院里,最神秘莫测的存在。
他们都说,沈家那个从乡下来的冲喜媳妇,是个福星,也是个妖孽。能预知祸福,也能带来灾殃。
表彰大会的前一天晚上,我神神秘秘地递给沈屹一张纸。
这是什么他问。
明天发言的稿子。
沈屹接过去一看,脸色瞬间就变了。
那上面写的,不是什么忆苦思甜的革命报告,而是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战斗英雄,如何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又如何在归来后,被小人暗算,夺走功勋,甚至险些丧命的故事。
故事的结尾,没有慷慨激昂的口号,只有一句平淡的问话:
我想问问,这个世界,究竟是英雄埋骨,还是小人得志
你疯了!沈屹一把将稿子拍在桌上,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念出来,会是什么后果!
我知道,我定定地看着他,最好的后果,是沉冤得雪。最坏的后果,是我们俩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压抑不住的激动。
他的心里,有一团火。一团被压抑了太久,几乎快要熄灭的火。
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团火,重新点燃。
你敢赌吗,沈英雄我问。
他死死地盯着我,良久,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
敢。
06
表彰大会当天,天朗气清。
沈涛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真的帮沈屹争取到了一个上台的机会。当他推着沈屹的轮椅出现在会场时,所有人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有同情,有怜悯,也有不屑。
我穿着一件崭新的碎花连衣裙,那是沈屹昨天让沈涛专门去百货大楼给我买的。我没有跟去会场,而是坐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槐树下,听着收音机里的现场直播。
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前战斗英雄,沈屹同志,上台发言!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带着一丝官方的腔调。
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围在我家门口,竖着耳朵听着那台小小的收音机。
短暂的沉默后,沈屹那清冷而沙哑的声音,通过电波,清晰地传了出来。
他没有念我写的稿子。
他的开场白,平淡无奇,和之前的每一个发言者一样,感谢组织,感谢领导。
婆婆王秀兰松了口气,小声嘀咕道:这就对了,安安分分的,别惹事。
我却笑了。
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在官方的开场白之后,沈屹的话锋突然一转。
……但是今天,我不想谈我自己。我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通过收音机,我甚至能听到会场里传来的窃窃私语声。
然后,他开始讲那个我写给他的故事。
他的声音很稳,不带一丝个人情绪,就像一个客观的旁观者,在冷静地叙述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悲剧。
他讲那个年轻的战士,如何在枪林弹雨中,背着战友冲出重围。
他讲那个战士,如何将唾手可得的军功,让给了背景更深厚的同僚。
他讲那个战士,如何在伤重归来后,发现自己的腿,不是因为战场上的伤,而是因为医疗事故,一场被人精心策划的事故。
他讲那个策划者,如何踩着他的功勋和残躯,步步高升,平步青云。
收音机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院子里,也同样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个故事吸引了,他们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八卦,变成了震惊,再到愤怒。
故事讲完了。沈屹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我的问题也问完了。这个世界,究竟是英雄埋骨,还是小人得志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张司令,您……能告诉我答案吗
张司令!
当这个名字从沈屹口中说出时,我看到婆婆王秀兰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褪。
我知道,沈屹这步棋,走得比我想象的更险,也更绝。
他赌的,是那位曾经和他父亲称兄道弟,如今已是军区最高领导的张司令,心中是否还存有半分旧情和公道。
收音机里,是一段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响彻了整个会场。
能!我告诉你答案!
我们共和国,绝不容许英雄流血又流泪!绝不容许小人得志,踩着英雄的尸骨往上爬!
这件事,我亲自来查!不管涉及到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轰的一声,会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院子里,也瞬间炸开了锅。
天哪!屹子这是要翻案了!
那个害屹子的人是谁啊太不是东西了!
我关掉了收音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沈屹的命运,沈家的命运,甚至我林晚意的命运,都将彻底改变。
我们赢了这场豪赌。
但就在我以为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我家门口。
是小姑子沈月。
她脸色惨白,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怨恨。
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她尖叫着,向我冲了过来,是你撺掇我哥去送死的!如果张司令不认账,我哥就完了!我们全家都完了!
她说着,从身后摸出一把剪刀,明晃晃地对着我的肚子,狠狠地刺了过来。
我要杀了你这个妖孽!
07
我没想到沈月会突然发疯。
那把剪刀来得又快又急,闪着冰冷的寒光,我根本来不及躲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屋里猛地窜了出来,一把将我推开。
是沈屹。
他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甚至……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虽然他的站姿有些不稳,但他的动作快如闪电。他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地挡住了那把刺向我的剪刀。
噗嗤一声,剪刀入肉的声音,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后背的白衬衫。
哥!沈月尖叫一声,吓得扔掉了剪刀,瘫坐在地上。
王秀兰也发出了惊恐的哭喊,整个院子乱成了一团。
我却愣在了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看着他缓缓转过身,脸色因为剧痛而变得惨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但他看着我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吓傻了他竟然还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是挺能耐的吗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这不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我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这个男人,会用自己的身体,为我挡下致命一击。
他明明……可以不用管我的。
为什么我哽咽着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身体一软,直直地向后倒去。
沈屹!
我冲过去,抱住他下坠的身体。他的身体很重,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灼伤了我的嗅觉。
接下来的几天,沈家陷入了一片混乱。
沈屹被紧急送往了军区医院,张司令亲自下令,派了最好的医生给他治疗。
而沈月,因为蓄意伤人,被关进了派出所。
婆婆王秀兰像是瞬间老了十岁,整日以泪洗面,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报应啊……这都是报应……
大哥沈涛则忙前忙后,处理着医院和派出所的事情,整个人都脱了一层皮。
只有我,成了最清闲的人。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给医院里的沈屹送饭。
他的伤在后背,不算致命,但伤得很深。医生说,幸好没有伤到脊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病房里,他总是安静地趴在床上,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
我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饭盒放下,然后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我看着他苍白的侧脸,看着他紧闭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用最极端的方式,将我们的命运,彻底绑死在了一起。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我用言语去刺激,去推动的残废。他用行动告诉我,他是个男人,一个……可以为我豁出性命的男人。
这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
我原本的计划,是帮他复仇,然后拿到一笔丰厚的报酬,潇洒离开,继续过我的咸鱼人生。
可现在,我发现,我好像……走不了了。
那天,我送完饭,正准备离开,他却突然开口了。
林晚意。
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等我好了,我们就离婚。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闷得喘不过气。
张司令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到时候,我会把属于我的东西都拿回来。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你是个好姑娘,不该被我这样的人拖累。离开我,找个好人嫁了,忘了这里的一切。
我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
愤怒,委屈,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像潮水一样,瞬间将我淹没。
这个混蛋!
他以为他是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把我撩拨得心神不宁,现在又想一脚把我踹开门都没有!
我猛地转过身,几步走到他床前,俯下身,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沈屹,你听好了。我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林晚意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离婚’这两个字,只有‘丧偶’!
你想让我走可以啊。除非你现在就死在我面前!
说完,我不再看他震惊的表情,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病房。
我跑得很快,像是要逃离什么。
但我知道,我逃不掉了。
我的心,彻底乱了。
08
从医院跑出来后,我没有回家,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初夏的阳光,透过路边的梧桐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和远处工厂的汽笛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可我的心里,却是一片荒芜。
沈屹的话,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他说,让我找个好人嫁了。
他凭什么觉得,别人就是好人,而他自己就不是
他以为给我一笔钱,就是对我好吗
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我越想越气,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狠狠地踢了一脚墙壁。
嘶……脚趾上传来的剧痛,让我瞬间清醒了不少。
我靠着墙,缓缓地蹲了下来。
我到底在气什么
气他要跟我离婚还是气他自作主张地安排我的未来
或许,都有。
我林晚意,活了两辈子(这是我最大的秘密),从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上一世,我就是因为太过软弱,才会被人算计,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这一世,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沈屹的出现,是个意外。但这个意外,却渐渐变得……没那么令人讨厌了。
我不得不承认,我有点喜欢看他被我气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喜欢我们俩之间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甚至……喜欢他身上那股清冷的药草味。
我好像,真的栽了。
就在我心烦意乱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街角。
是大哥沈涛。
他行色匆匆,脸上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焦急和……恐惧。
我看到,他周身的气场,被一团浓重的黑雾所笼罩,那是不祥的预兆。
出事了。
我立刻站起来,跟了上去。
沈涛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偏僻的胡同。胡同的尽头,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在等着他。
那个男人,我有点印象。似乎是……害沈屹残疾的那个罪魁祸首——原团长的儿子,如今在市革委会身居要职的,周建军。
我立刻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了起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周建军的声音阴冷,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
周……周主任,沈涛的声音在发抖,屹子他……他现在在军区医院,有张司令护着,我根本下不了手。
废物!周建军一巴掌扇在沈涛脸上,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在医院里,神不知鬼不觉地……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沈涛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周主任,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我真的不敢啊!那是我亲弟弟!
亲弟弟周建军冷笑一声,当初让你在他药里加东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是你亲弟弟沈涛,你别忘了,你的把柄还在我手上!你要是不听话,我不但让你身败名裂,我还会让你那个宝贝儿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听到这里,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原来,大哥沈涛,早就被周建军收买了。
当年沈屹的医疗事故,他也有份!
难怪……难怪他一直对沈屹心怀愧疚,难怪他会那么轻易地被我说服,去递交那封检举信。他不是幡然醒悟,他只是想借刀杀人,除掉李家这个知道他秘密的姻亲,然后,再找机会,彻底弄死沈屹,以绝后患!
这个懦弱又恶毒的男人!
我死死地捂住嘴巴,才没有让自己发出声音。
我必须把这个消息,立刻告诉沈屹。
我悄悄地退出了胡同,用最快的速度向军区医院跑去。
当我气喘吁吁地推开病房门时,却发现,里面不止沈屹一个人。
张司令,那个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坐在沈屹的床边。
而沈屹,已经坐了起来,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他们看到我闯进来,都愣了一下。
晚……晚意沈屹显然没想到我会去而复返。
我没时间解释,冲到他床边,急切地说:沈屹!出事了!是大哥!他……
他被周建军收买了,当年你的腿,他也有份。他现在想杀你灭口。
没等我说完,沈屹就平静地,替我把话说完了。
我瞬间石化在原地。
你……你都知道了
沈屹点了点头,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毕生难忘的动作。
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我因为奔跑而冰凉的手。
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
别怕,他看着我,眼底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09
那一刻,我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烟消云散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大哥沈涛的背叛,知道周建军的阴谋,甚至……知道我会回来。
他之前说的那些狠话,不过是想把我推开,不让我卷入这场更危险的漩涡。
这个……口是心非的笨蛋。
张司令看着我们俩交握的双手,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他站起身,拍了拍沈屹的肩膀。
好小子,你比你爹有出息。他感叹道,不仅找了个好媳妇,还懂得将计就计,引蛇出洞了。
张伯伯过奖了。沈屹谦虚道,要不是您,我的计划也不会这么顺利。
行了,你们小两口聊吧。张司令笑着说,外面的网已经撒下去了,就等鱼儿上钩了。我这个老头子,就不在这儿碍眼了。
张司令走后,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相顾无言,气氛却不再尴尬,反而有种莫名的温馨在流淌。
手,不冷了他先开了口,捏了捏我的手指。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不自在地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握得更紧。
沈屹,你……
对不起。他打断了我,郑重地道歉,之前,是我混蛋。
你知道就好。我小声嘀咕了一句,心里的那点不快,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我不是想赶你走,他解释道,我只是……怕你跟着我,会有危险。周建军那个人,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我不想你……
行了,别说了。我反手握住他的手,我林晚意是吓大的吗再说了,我们现在可是‘夫妻档’,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唱独角戏
他看着我,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晚意,他轻声唤我的名字,谢谢你。
谢谢你,闯入我死水一般的人生。
谢谢你,点燃我几乎熄灭的希望。
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我用生命去守护的美好。
当天晚上,一张大网,悄无声息地张开了。
沈涛按照周建军的指示,买通了医院的一个护工,准备在沈屹的药瓶里动手脚。
然而,当他潜入病房的时候,等待他的,不是昏睡的沈屹,而是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战士。
沈涛当场束手就擒。
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将周建军这些年所有的罪行,和盘托出。
原来,当年在战场上,是周建军为了抢功,故意暴露了沈屹的位置,才让他身受重伤。回国后,他又买通了医生,在手术中动了手脚,造成了沈屹瘫痪的假象,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而他之所以能如此无法无天,是因为他的背后,还有更大的保护伞。
张司令雷霆震怒,连夜上报中央。
一场席卷全市的打黑除恶风暴,就此拉开序幕。
周建军及其背后的保护伞,被一网打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而沈屹,也终于沉冤得雪。
当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在给他削苹果。
他靠在床头,看着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
他的腿,在最好的医生精心治疗下,已经有了知觉。医生说,只要坚持复健,他很快就能重新站起来。
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我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他却没接。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然后,突然开口问:晚意,等我出院了,我们……重新办一场婚礼吧。
我愣住了。
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林晚意,是我沈屹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一生的荣耀。
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我的眼眶,瞬间就湿了。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
这个男人,他总是能用最简单的话,击中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10
半年后。
沈屹的腿,奇迹般地康复了。
他不仅重新站了起来,还因为卓越的军事才能和沉稳的头脑,被破格提拔,进入了市里的核心领导层。
曾经那个坐在轮椅上,阴鸷孤僻的男人,彻底脱胎换骨,成了整个市里,最耀眼的新星。
而我,也从那个被人瞧不起的冲喜媳妇,变成了人人羡慕的沈夫人。
婆婆王秀兰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现在看我,比看亲闺女还亲,每天变着法地给我做好吃的,把我养得珠圆玉润。
大哥沈涛,因为主动揭发有功,加上沈屹求情,被从轻判了几年。
小姑子沈月,也被放了出来,经过这次教训,性子收敛了不少,见到我总是绕道走。
沈家,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平静和安宁。
沈屹兑现了他的承诺。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他为我补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没有三百块的彩礼,没有冲喜的无奈,只有郑重的承诺和满眼的爱意。
婚礼那天,我穿着洁白的婚纱,他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一起,像是一对璧人。
所有来宾的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祝福。
司仪在台上问他:沈屹同志,你愿意娶林晚意同志为妻,一生一世,爱她,保护她,无论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都不离不弃吗
他看着我,眼底星光璀璨,声音洪亮而坚定:我愿意。
然后,他转向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单膝跪地。
这个动作,让全场都沸腾了。
在这个年代,还从没有人见过如此西式的求婚。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朴素的银戒指,上面没有钻石,只刻着两个字——晚屹。
晚意,他仰头看着我,眼神虔诚得像个信徒,我沈屹此生,别无所求,只求……与你共度晚年,屹立不倒。
我的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用力地点头,伸出手,让他为我戴上那枚独一无二的戒指。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幸福。
他工作很忙,但无论多晚回家,都会先来房间看看我,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晚安吻。
我呢,则继续心安理得地当我的咸鱼。
每天睡到自然醒,看看书,听听广播,或者去新开的友谊商店,买点进口的巧克力。
我那点算命的本事,再也没用过。
因为我知道,我这一生,最好的运气,就是遇见了沈屹。
我们俩,就像两块残缺的拼图,只有在一起,才能变得完整。
他是我历经两世,才等来的救赎。
而我,是他黑暗人生里,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