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钟芜烟,西楚上将军的嫡生女。
一般不熟的人听到我的名字都会先入为主,做出一些不好的联想,多年来我早已习惯,要怪也只能怪我那个没文化的老爹了。
永安元年,新皇刚刚登基边境便狼烟四起,我父亲奉命征讨离北叛军,临别时握着母亲的手怅惘非常。依依惜别间突然想起尚在腹中即将临盆的我尚未取名,又恐怕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再见,唯恐误了我的大事,便借着伤感望着西北的狼烟定下了我的名字。
若是女子便叫芜烟。
若为男子便为芜彦。
也是难为了我一生戎马的父亲,竟能想出这几个如此好听的字来,只可惜了,我倒宁愿被叫做钟翠花,至少还是能令人联想到美人的,虽然朴实无华些。
而许是被离别的感伤冲昏了头脑,饱读诗书的母亲并未反应过来有何不妥,直到数月后离北首战大捷我也呱呱坠地,母亲空出来心思后这才对我后知后觉。
可是为时已晚,木已成舟。
后来据母亲与父亲来往书信转述,我大约得知了我的满月礼上客人们的欲言又止。尤其是新皇萧驭更是坦言自己亲自驾临将军府,便是要瞧一瞧这传说中的小芜烟是否当真人如其名。
倒也不枉他跑这一趟,此后整个西楚的官宦之家都知道将军得了个无盐女,到如今我嫁不出去,大约还是有着他的推波助澜吧。
对此母亲很不服气,她一直骂当今圣上眼瞎,试问哪个小婴儿一个月里便能完全长开,粉雕玉琢的,何况我还是个早产儿,生下来又带了些黄疸,丑些不也正常
但陛下显然并不这么想,他的虞淑妃刚给他生了一个小皇子,据说还未长开便已经好看的很了,于是这便更加使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爱卿钟将军得了个无盐女,啧啧啧,可惜了。
陛下是一个随和的人,十分喜爱聊天,自然那个月的话题便离不了我了,他一般提到我便要叹气,而且逢叹一口气便要啧上老半天,以至于满朝文武百官都同情起我远在离北的爹来,啧啧啧啧啧,恨不能千里传音,聊表同情。
就这样,京都之人便都知道了我,名声之广竟一度成了夜半民妇哄吓啼哭小儿的说辞,当然,从小养在将军府的我是不晓得这些传闻的,若不是后来遇到萧长风,这些东西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五岁那年,父亲从离北归京。
父亲虽是行伍之人,未曾读过什么诗书礼义,但却晓得铁腕之下与民生息的道理。因而所过之处与民相安无事,若有哪个大胆的士卒欺压平民为他所知,首犯斩手再犯斩脚三犯杀之,秉着事不过三的原则在砍了几人手脚之后,竟在短短数月真正做到了军民一心,把原本的杂牌军真正变成了名动天下的离北军,军队所到之处,夹道相迎,门户大开。
就这样,一场叛乱不到三年便完全平定,而原本应该三年返家的父亲却用了五年返家。
那便是为了离北的军田制了。
不得不说,当今圣上在治国方面还是很有两把刷子,施行军田制,士兵们除了领着俸禄,又可分到良田数亩,训练之余便可耕田,收成之后向朝廷按收成易换银两,贴补家用,更是减少了闲暇之余打架斗殴之事,可谓一举多得。
父亲亲督此事运营,不知不觉间便过了五年,待到母亲病重消息传到离北,父亲刚收到今年的第一石新粮。
据副将之后回忆,将军当时看完信手便开始抖,离北的风沙那么大,而将军只着了帐内常服便只身跑到帐外,半途没留神绊了一跤险些摔倒,亏的后边赶来的侍从扶了一下,然后便哆哆嗦嗦的骑上马去,随行副将的话似乎一句也未听到,只是飞身上马挥鞭南去。
副将担心出事便回屋拿了他的披风,看到桌案信件短短数字——妾身病重,盼速归。一切便已不言自明。
就这样,两日后我看到了那个满目猩红,蓬头散发的父亲。
离北距离京城两千里路,他只用了两日赶到,而当时我对这些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母亲已经昏昏沉沉好几日不理人了,直到他来了,母亲的脸上才又泛起了些许红光。
只可惜,后来我才明白,原来那叫回光返照。
后来,父亲在家中操持了丧事,一连七日,全府尽缟素,整个朝廷的达官贵人每日流水一样的前来府中悼念,我像木头一样的朝着对方行礼,可惜这是将军府,母亲去世之后,老婆子们便忙着管厨房的事,大家都忘了我了,我的额头早已沾满了许多灰尘,头发也散乱的披在脑后,用一根发带散散的扎着,于是大家便看着不堪且丑陋我,把气叹的更重了。
后来虞淑妃来了,作为母亲生前的挚友,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前来送母亲最后一程。
因着当时她哭的很难过,所以我印象格外深刻,也还记得她旁边那个粉雕玉琢的娃娃长的格外好看,后来她哭完了,便把我搂到怀里,用帕子擦着我的脸,可惜当时我的脸已经好几天不曾洗漱,应该算是包浆了,白白可惜了她那块精致的帕子,我的脸还是那样的脏,于是她便放弃了,只是摸了摸我的头,说了声:好孩子,以后你便是我的亲女儿,你长风哥哥的亲妹妹了。
我觉得还不错,到底还是有人疼我的,只可惜我的这位娘亲和哥哥并不靠谱,她们回宫之后似乎就把我忘了,七日之后,父亲奉命继续返回离北,因着我在家中实在无人照料,所以他便抱着我去了离北,又因为边境不可有女眷,虽然皇帝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为了避嫌,我还是从小做的男装打扮。
所以我便从芜烟,变成了芜彦。
他们说我是天生的将星,自从我来了边关,边境每年都很安定,偶尔有几次小战乱,都被我那打起仗来不要命的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一抹平了。
这倒也是实话,自打母亲去世后,父亲他打起仗来是真的不要命,而且在对我的管教上,也尤为凶恶,我真的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是女儿
也不晓得母亲在天之灵,会作何感想。果然鳏夫没有一个好人。
不过倒也多亏了他,边塞民风彪悍,我虽然对外宣称是将军的儿子,可奈何身子板太单薄,总也免不了挨欺负,自从他发疯了练我,别的不说,光打架这一方面我还真的没在怕的。
渐渐的,便有不少人开始称我小将军。虽是叫着玩,可是作为从小到大唯一的一种表扬性词汇,我竟然从中获得了莫大的满足感,似乎天生我就该为这两个字,付出一切。
永安20年,之前的离北叛乱旧部卷土重来,据说是在沙漠里那些鸟不拉屎的地方淘出了金子,有了本钱之后,便恢复了老本行,又想干起强盗的行当,抢皇帝了。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我父亲又一次披上了他的铠甲,种地也没有熄灭他对于杀人的热情,不只是他,好像整个离北军都是如此,一旦告诉他们,敌人可能会侵犯他们辛辛苦苦播种下的土地,他们便会一边口吐芬芳,一边把大刀挥的虎虎生风,大有杀他个干干净净的架势。
可是我并不这么想,毕竟我们在沙漠外面喝酒吃肉,敌人在沙漠里面喝风吃沙,换位思考,如果是我,我可能也会反。
就算是没有黄金,我也会。
还好,这一次皇帝的想法跟我出奇的一致,我不是在夸自己,而是切切实实的,他不仅和我的想法一致,他还找了个人来执行他的想法,就是他那个最宝贝的粉雕玉琢的大儿子,萧长风。
那是一个秋风凛冽的午后,我刚在教场上耍了一遍枪,就仿佛发现有一个人一直在注视着我,出于多年来被打培养出的敏锐,我便以横扫千军的气势,一枪打了过去,正常来说,如果是天天与我练枪的兄弟,就算反应不过来抵抗,也一定会躲避过去,只可惜这个人就在那里一动不动,后来便冷静的被我打晕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我只是打晕了他,父亲居然却要打死我。还好他醒的够及时,拦住了父亲,不然我死的可真是莫名其妙。
毕竟父亲只会打人,不会解释打人的原因。
将…咳咳将军,原谅了这位小兄弟吧,他只是认错人了,不是故意的。他的脸上透露着一股惨淡的白,看来的确是被我打的不轻。此刻还能颤颤巍巍的为我求情,就冲这个,我很感激他。
殿下千金之躯,快点进帐回去躺好,这种小事,怎么还敢劳动殿下我那钢铁一般的父亲此刻透着一股怜惜之意,只是说出来的话,竟然让我头皮一紧。
我的命竟然真的就这么不值钱
不…不是小事,咳,咳咳咳……他捂着胸口咳个没完。
完了,可能真的打到肺了,虽然当时离他的距离远,可是我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此刻我心底愧疚的要死,这么一个好人,我怎么下得去手的他要以后都这样了,可怎么办呀但是谁又知道他居然这么菜呢
好好好好好,殿下啊,切勿急躁…!
当我听到我那钢铁一般的父亲口中最后发出的那一丝颤音时,我彻底认清了现实,连忙向那位为我求情的义士抛出了求救的目光。
他用余光与我微微相接,右手轻轻朝下压了压示意我安心,我果然心就安了,在这西北大营中,居然头一次有这么一个人给我意外的安定感。受人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我很想报答他。
果不其然,在他的求情下,父亲只让我麻利领三十军棍滚蛋,对此我很感激毕竟保住了小命。
晚上我一瘸一拐的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又一瘸一拐的打来一桶一桶的热水准备泡澡,可能是因为伤口太严重,我泡着泡着竟然难得的晕了过去,还好,平时我是一个很注重隐私的人,除了父亲之外,也没有人敢进我的营帐,凡事未经允许进我营帐的,基本上都在床上躺过那么一两个月,所以我晕过去的时候倒是放心的很。
朦胧之中,好像有一个人抱着我放到了床上,只不过那个人手莫名却很烫,给我后背上药的时候,有些灼烧的慌,此外那个人的指尖滑滑的没有倒刺,也没有军人粗粝的茧子,所以就连最痛的伤口处也只觉清清凉凉的舒服,倒是挺惬意。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足足缓了很久才清醒,身上各处伤口早已包扎好,也穿上了衣服。屋内的浴桶也没有了,一切都诡异的可怕,无一不证实昨晚的梦全是真的。
我连忙冲出营帐,想去逮一个外边执勤的小兵询问事由,怎料到我还没有冲出大帐,便有一人手执托盘上面摆满了药走了进来。
白衣胜雪,风度翩翩,唇色惨淡,正是那个被我打坏的少年郎。
小将军,该换药了。那人淡淡说道。
我……我也是第一次应对这种情况,不知如何,唯有装死。
别愣着了,我不会对将军做什么,若是要做,昨晚便做了,对了,将军也不用担心,我换药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的。
他一副君子模样,反而显得我小人之心了。既然如此,我索性眼一闭,心一横,认命似的趴到床上把后背露了出来。
要脸和要命上,我还是很清楚孰轻孰重的,这荒郊野外,一个女人都没有,与其让那些糙汉子看光了去,不如占一占这位美少年的便宜,说到底,还是他亏了。
他倒也是坦荡,我途中略略侧目,他发现他当真竟闭着眼睛。
而他是柳下惠,我却不是美人,而是杀神。
伤口涂抹完毕之后,父亲传我到帐中议事,此刻他已经定了战略——军临城下!对我,不过只是通知。
我虽有诸多疑惑,却也只是初出茅庐,便带着军令上路,厚重的铠甲压在我的肩膀上,好不容易清凉下来的伤口又灼烧的疼痛异常,不过好在早已习惯,我想要尽快剿灭右城驻守的散兵,好让大部队集中对决叛军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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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我真的走到右城时,眼前的景象还是让我愣了一愣。
什么是散兵满军皆妇孺吗我一向晓得西北民风彪悍,可从前打过的仗里何时出现过此等情形我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可未等我下令,对方便视死如归般的向我军袭来,这是什么打仗不过是屠杀!对着这群老幼,我终于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一边大喊着收兵,一边抱起了身边一个连刀都拿不稳的孩童,押着他回了营帐。
在我等待责罚的同时,我烧了一锅热粥,看着带回来的狼崽子疯狂的吞咽着,这一刻,心中的想法,似乎才有了形状。
我是北离大将军之子,营中少将军,我为护国而生,却也至死不愿攻伐。我愿这北离疆域内外,人尽可餐,可衣,可活,马蹄之下,无攻伐,尽生灵!剑指之处,无乞儿,尽安乐!
归根结底,大家都只是为了活着。
我看着狼崽子吃饱入睡,却始终没有等到父亲的军令,等来的却是那个柳下惠,可惜,他有名字了,他告诉我他叫萧长风,是皇帝陛下的长子,来离北改革军制,负责对外交涉的。
怪不得,我一下子明白了父亲的偏心到底从何而来。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
他问我是否愿意帮助他,因为父亲为人固执,始终相信斩草除根这一类说辞。
可他却愿意坚持这世上的很多人,只是想有一处安息之所,若人过得舒服,又怎会再行战事
我想了想,与他不谋而合。
在离北,父亲是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而我则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人之上的存在,毕竟这偌大的军营中,除了我老子打不过,可能其他人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而之所以打不过我老子,可能不是因为打不过,主要是,百善孝为先,我也没有试过。
但此事涉及到整个离北的安定,我也顾不上太多,便暗自运作了易帅之事。多年前父亲有言,若是有一天谁打的过他了,那么他的位置便该让出来另选新人了。我觉得以后可能有用便把此事记在了心里。
而离北军易帅,除了父亲有意见,其他人可能都没什么意见,毕竟左右逃不过我们一家子,况且这么费心又不多挣钱的活计,父亲手下的那一帮叔叔,也不怎么想接。
所以我的竞争对手说到底,只有父亲一人罢了。
而现下,只有差两个条件,一是皇帝陛下宣旨,二是我打赢父亲。
第一个毫无悬念毕竟皇帝陛下放心他儿子肯定同意,第二个我却觉得有些悬。
我真的不认为我打的过一个浑身杀意的老鳏夫,老当益壮,他又怎会随意更改自己在离北的战略。
所以他不会当我是他的女儿,定会全力,正好,我也是如此!
半月后的演武节,这是我的契机,我准备了多日。
萧长风在这半月倒是帮了不少忙,别看他武功不行,怀柔政策用的倒是很好,拿着京都最好的桃花露和父亲夜夜不醉不休,父亲这么个自律的人居然也能睡到日上三竿,且不说每日一遍的拳法,大约连刀都锈在鞘内了。
我的胜算又大了一点。
演武当天,我一身轻甲跃入场内,银月枪拍飞场地内所有兵士让诸位久经沙场的叔叔叹为观止。
只是我从未参加过这个活动,他们的眼中便不免带了几分好奇,而我顺着他们的目光枪头一转,朗声喝道,每年都是这般,太没意思,我们来赌个大的!
哦你想怎么赌啊。他们好奇道。
我余光向父亲看去,唇角露出一个弧度,状若玩笑道:不如,就父亲的将位吧!
众人……他们纷纷面露菜色。
好啊!主事人父亲坐在教场上方应得倒是爽朗,然后不等我回应,便一跃而下,带着他的吴钩。
我以为我可以,却不想只是头一下便被父亲打掉了枪尖,然后父亲顺势横拍,剑背便到了我的腹部,只是到底还是转了个圈,拍在肩头,我被迫跪了下来。
小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人近几日安的什么心呢跟你老子斗,你还嫩了点!言罢,吴钩入鞘,他拖着微醺的步子转身要回。
可他却不知道,便是他的这一举动,却成了我必胜的把握。
我携着银月枪飞身而起,他却早有后手,一剑破空般刺向我的肩胛,原以为我会就此退却,却没想到我并不把它当成一次比试点到即止,吴钩刺穿时我听到血肉划开的钝声,右手握着银月力度不变,枪指父亲咽喉却在一寸处止步,嘴角带着一丝血渍笑到,父亲,你输了,不会不作数吧。
他看着我的眼睛难得出现了一丝震惊,说是肩胛骨,但假如他偏了那么一分,此刻剑头指向的便是我的心脏。
他完全没有想到我会拿我的命来赌这场必胜之战,初衷只为怜悯。
哼,你以为,你赢了吗与虎谋皮的蠢货!父亲冷冷的扔下这句话,便拔剑回了营帐,因为太过生气,拔剑拔的实在干脆,以至于我在他转身的那刻便疼晕了过去,后面的事情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肩上已经包好了药,倒不是很疼,况且我脑子一直在想东西,也顾不得肩膀上的伤,出神的看着头顶的虚空,许久之后,耳边传来萧长风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我一直知道他在这里,只是脑子里有些东西没想清楚之前,暂时不想理他。
没什么,只是在想,我们这么做究竟是对的吗会不会是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老弱妇孺固然可怜,可是西北与我军征战太久,若想长治久安的发展,又岂是一朝一夕的事,只靠你我二人能终结这双边乱世几百年吗我有很多的疑惑,可惜没有人能解答,这些问题,萧长风也解答不了。他只是目光深邃,浅浅的告诉我,人定胜天。
三日后,离北军易帅,我成了这偌大军中名副其实的掌权人。而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停止了对西北的攻伐,一月之后,在萧长风的运筹下,双边正式通商,只是盐铁的买卖需要他亲自审阅批准后方可进行,算是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西北的发展。
半年后,双边虽然依然有些摩擦,不过都是一些兵士酒后撒野,严惩了几例,兵士们也都渐渐安定了下来,此外,萧长风亲自挑选了一批未入第的秀才,许以较高的酬金带到军中,开办了很多私学可供双边孩童读书,人若是有了念想,有了活下去的基础,谁又会天天想着拼命呢到此时,我才打消了心中的疑窦,人生第一次,我觉得自己到底是胜过了父亲。这要多亏了萧长风的功劳,不然一切哪会又进行的这么顺利呢
不料一年后,皇帝陛下急召太子回宫,好像是贵妃娘娘病重,死前唯一的心愿,便是看到太子纳妃,据说人选也定好了,是贵妃本家的侄女,据说叫燕燕的,名字倒是好听的很,当是个温柔可爱的,我由衷的为他感到开心,离北军中已经多年没有热闹可看了,送别他时,我叮嘱道,记得带新娘子回军中看看,边疆无战事,军士们也都无聊的很。闻言他墨色的眸中闪过一丝恼恨,我想大概是被我说的不好意思了,也没往旁的想。
可到了晚上,不知怎的,偌大的军情处空落落的只剩下我一个人时,我倒还有些想他。我想是时候也得给自己找个副手了,起码要有人聊天解闷,左思右想,文阳就不错,这个秀才是第一波来到离北的人,温文尔雅,很是健谈,关键是懂得很多,平时萧长风若是有了什么疑问,也会同他商量,等想完这一切,便又充实开心了起来。
于是就这样,每天过上了,白天陪父亲去地里除除草,整治整治军队,再陪他过两招,晚上同文阳聊聊天,顺便拓展一些知识盲区的快意日子,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妥,直到有一天,父亲拔完了地里最后一根草,把它叼在嘴里,蹲在地头仰天叹了口气。我擦了擦额头的汗,不明白他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为什么做出这种形态。
却不成想,过了两日,父亲却要在军营里头为我办一场比武招亲,这件事我的的确确从头到尾一字不知,因为他特地挑了一个我外出巡查边防的日子。
等我办完归来,回到军情处却发现,文阳嘴角带伤眼眶青紫的样子,顿时我便怒火中来,语气中不由得带了几分凌厉。
我不过才出去不到一日,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其实原本我并不是一个爱动怒的人,若是平日武夫间的争斗,那我没准还会在旁边喝上几句彩,打的不行的,还会挨我几句数落,只不过文阳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今这样的形态定是被军营中的武夫欺负了去,我又是一个极其厌恶恃强凌弱的,再加上我与文阳之间的情谊,这公道恨不得立刻就替他讨回来。
文阳欲言又止之间,我却听得身后冷冷的语气传来,是我,你待如何
刹那间,我仿佛灵魂出窍般被钉在原地,慢慢转过头去,愣神道,你怎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这句话仿佛是激怒了他,楚长风狠狠的剜了我一眼,怎么你是不希望我回来
怎么会!我激动的朝他走过去,一胳膊肘把他的头夹住亲热到,我就是有点吃惊,你这回来的挺早,怎的没有把嫂嫂带来
闻言,他刚缓和了一点的脸色又登时黑如锅底,怎么你很希望我成亲
我觉得他这个疑问问的很没有必要,作为好兄弟的,怎么能不希望兄弟幸福呢便爽朗的答道,你可别给我挖坑,我自然希望,谁让你是我兄弟呢
楚长风似乎有些头痛般的揉了揉太阳穴,只说了一句,对牛鼓簧,我同你计较什么
这我便不乐意了,虽然我不似他那般饱读诗书,可今日文阳也是带我学了不少东西的,怎的也能评判出来,他这句话中的讥讽之意。
于是夹他脑袋的力道又大了几分,直到他嘶了一声,我才放下手,算作是对他的警告。
等我反应过来,想要问他为什么欺负文阳时,却发现对面的文阳不知何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于是我便带着几分疑惑问道,你干嘛打他
谁他一脸无知
别装傻!
的确不知,今天打了太多人了。
嗯为啥你一回来就打人,莫不是求娶不成找人泄气我一定好奇道。
他的眸子带着几分玩味,定定的看着我,噗嗤笑了出声,的确是。
这样便解释的通了,我无奈道,你打人也分分对象,那文阳手无缚鸡之力的,你再把他打死了,再说了,你不是跟他关系好吗居然还下手那么重。
怎么,你心疼
他突然语气中又带了几分火气,我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若是一个行伍中的武夫,自然不心疼。可若是这样的一个人,任谁也会心疼吧。我自认为自己回答的滴水不漏,可谁知却惹恼了他,刹那间便拂袖而去。
我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只当他是求娶不利,心想不如这几日给他找点事做,忙起来的时候应该就顾不上想许多了。一边暗暗佩服自己的大度,一边想着这几日要找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做,才能帮他度过这个难熬的时候。
第二日我亲自去了文阳那里,送了些上好的伤药,并叮嘱他这几日无需再来军情处了,太子殿下求娶不成,心情不好,连本帅都碰了一鼻子灰了。
文阳闻言,只是嘴角露出几分苦笑,那倒是,太子殿下,要有几分头疼了!
我深以为然。
从文阳处出来之后,我便去寻萧长风,最近城内新开了一家酒楼,据说还请了舞娘,身段极其曼妙,我想他总要看看好的,才能忘掉他那表妹。
可萧长风似乎并不领情,席间只顾喝酒,连个余光也不曾给旁边台子上的舞娘投去,颇为不解风情。我几次三番的夸赞也并无什么用处,而他的酒却早干完了三坛。
我……看来这表妹的确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啊。看萧长风的形态,的确是伤情的狠了。而我想了一会儿后,便只顾着看那位舞娘了,心里惊叹道真是好舞艺,是块学武的好料子,这都许久了,居然还是步履轻盈,丝毫没有疲态。
等到微微我也有了几许醉意时,却发现身旁的萧长风不知何时早就已经不省人事,我结了帐搀他回营,外面已有几分夜色,萧长风虽然瘦,可奈何此刻我脚下虚浮,所以待到回帐时,已经颇有力竭之态,心想着快把他送回自己帐中好早些回去休息,便强撑了最后一口气往回走。
回到他的帐中,略略帮他脱了鞋子和外衣,便要起身离开,却不想被他反握住,怎的也动不了,我心想,这人醉了,居然还有这么大力气,想要挣脱,却发现他攥的更紧了,无奈,只好顺手拉过来一个木凳,等他睡沉。未成想,自己却迷迷糊糊睡在了此处。
第二日醒来时,我是在床上,旁边还有一人上身未着寸缕,余光扫去,是楚长风。
我犹如雷劈,愣了一会神,暗暗摸了摸自己身上,还好还好,有衣服,果然不能喝多,我居然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干了什么蠢事,要是楚长风醒了,估计得扒了我的皮,喜欢的人娶不到,如今又被兄弟占了便宜,若是平日还好,他约莫会大度的放过我,但今时不同往日,我们中间夹着一个表妹,只能快点溜走,然后打死不认账了!
拿定好主意,我便蹑手蹑脚的起床,借了个巧劲从他身上翻过,快速穿好衣服正要离开时,却听的后边人淡淡咳了一声,我梗着脖子慢慢往后看去,竟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在床边坐好沉沉的望向我,露着的肩膀上赫然一个大大的红印子,我虽没吃过猪肉。呸,应该算是吃了,却也知道这是什么,王将军平时总是这么调侃李将军家的娘子牙口好来着。
我冷静了一瞬间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得尴尬一笑道,嘿嘿,你,你没想到吧,其实,我可以解释的……
可看他的脸色并没有半分缓和的迹象,依然是死一样的平静,我便知道,他一定是绝望到不会思考了。
我焦心得很,他们天家人事多,一向重视自己的名节,何况他这种心有所属的,如今,只怕是恨透了我。
那个,军营中打仗的时候,若是夜战,大家时常挤通铺,这么光膀子睡倒也挺正常的,哈哈哈,或许你觉得有些接受不了,但是这的确是最最平凡无奇的事儿了,我这么说,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我试探道。
你是说,你常和别人挤通铺他目光如刀,我连忙道,那倒不是,只是打个比方。让你宽怀些。我心虚的有些很了,因此一点也不敢看他。
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办他沉默良久,突然问了一句。
我怎么知道现下若他是想要我的脑袋,我估计也能立刻拧下来双手奉上。
你想怎么办呢。我颇有些自暴自弃之意,心想我连脑袋都可以不要了,便随他去吧,怎么着都成。
可不知怎的,我此刻的态度竟然惹恼了他,你果然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其实,你爱的是文阳吧!假惺惺的做什么比武招亲什么手无缚鸡之力安阳剑法第一的人除了你打不过,还能有谁趁我归京的时候做这些若只是为了防着我,大可不必!他讥讽的说了许多,我却愣在原地一头雾水。
待他起身穿好衣服,拂袖而去时,我原本不太灵光的大脑终于活泛了起来,这语气,怎么像是在醋我和文阳
在这军中,我好歹也是主帅,虽然二十年来从不懂什么男女情事,但凭我颇具悟性的脑袋,我似乎明白了什么,这小心眼,原来是在气这个。
我大笑着说,哈哈哈,你若是嫉妒我们二人,这大可不必,我俩又不是有情人,怎么能成眷属放心吧,你还尚未娶亲,我也不会赶到你前面的,怎么能抢了你的风头呢
楚长风……他几乎是发颤的掀开营帐大门,把幕布狠狠的甩了下去。
我心里不由得腹诽到,可真是小心眼啊,连这都要争一争。
后边的这几日,我遍寻楚长风不到,心想被人戳破心事估计需要一段时间自我疗愈,便不打扰他了,于是仍旧去找文阳下棋聊天,好打发打发时间。
关于个人问题,我也不是没想过,只不过想着自己如今这个情况,男不男,女不女的,虽然我也不丑,可是也不清楚是该从哪方面来定义,不管从哪个方便都实在有点耽误好人,凭借自己的官威倒也能找到个人过活,只是多半有些不地道了,所以也早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天楚长风说我看上了文阳,我思考了半天,发现自己的确挺喜欢和文阳待在一处。但当我想到自己对文阳是否有男女之情时,我便有些犹豫了。
此刻,我同文阳下着棋,他的脸近在咫尺,文阳并不知道我的女儿身,而此局我同他打了个赌,若是他赢了我许他一等谋士之位,若是我赢了,他便让我亲他一下,我能想象这个想法有多变态,可若是干系到自己终身大事,这个官威我还是要逞一逞的。却没想到,他竟是毫不犹豫便同意了,可见,他对自己的棋术倒是很有自信。
不出意外,开局我被杀的很是凄惨,只是后边文阳说有些头痛,才开始隐隐落了下风,我推说不玩了有些胜之不武,他却不准,说做事需得有始有终。我一心想快点结束,因而举手投足间颇无章法,却没想到,今日狗屎运颇旺,文阳只顾得头痛,倒被我杀的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一局终了,我是毫无悬念的赢了,但当兑现赌注时,我便犹豫了,虽然文阳说赢便是赢,输便是输,下棋跟行军打仗一样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让我快些。
可现如今,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下不去嘴,他长的很好看,应当是我赚了,可我此刻眼前浮现的,却彻彻底底是楚长风的脸,这时我才明白,原来我对楚长风,一直存的倒是这个心思,只是缘于我从未想过这一方面的事,所以才未看透自己的心。
现下一切明了,我却更加苦涩了,离北的事务大多还要过他的手,若是我和他因此出了隔阂,岂不误事,再者说了,我也不希望他为了离北的军务做些没必要的牺牲,因而果断做出了决定。
哈哈,多谢你文阳,赌注嘛,这是开玩笑的,不过倒是借此想明白了好多事,我先走了,你头疼还是快休息吧。
闻言他眼中似是闪过一丝失望,淡淡说了一句,好!
我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却有些不放心,有的时候一窍开了便会开的非常彻底,我诚恳的说道,
文阳,不知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自恋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对我存着别的心思,因为我很认真的把你当兄弟。
闻言,他捏了枚棋子自嘲道,放心,不会的,毕竟,谁又争的过太子殿下呢
真难为他比我还懂自己,这倒也是,我开了窍以后,觉得自己还挺喜欢楚长风的。
如今弄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又恰巧楚长风的表妹没看上他,我思考了一下,自己还是得有所行动,当然不能明着说,最好是步步为营。至于有没有效果,全看天定吧,毕竟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能扛着银月逼他喜欢我。
从文阳那里出来之后,我马不停蹄的赶去了马市,前两天我在那瞧见了一批纯种的汗血宝马,只是价格略贵,心想最近无战事,买了也没什么大的必要,只不过如今情况特殊,我既然打定主意喜欢楚长风,总要为他做些什么,他既然喜欢马,那我便投其所好好了。
交易的时候虽然肉疼了点,但想到此番我俩的关系总会缓和,又不免开心了许多。
我给这匹马取名长安,因为我希望楚长风能永远平平安安的,回去的路上满心欢喜,总期待着他看到长安时开心的样子。可我没料到的是,此番他的营帐中,还有另一位不速之客。
楚长风那位心心念念的表妹,竟然追到了西北,此刻正在稳稳的坐在他的榻上,一脸梨花带雨的样子。
你来做什么楚长风皱着眉头望着我和旁边的长安。
我的胆量一下子就怯了几分,心道,真是猪又萌了心了,我这个墙角挖的也忒不地道!
没,没事儿没事儿,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本帅新得了一匹宝马,牵来与你瞧瞧,不巧,你这却有事,你先忙,你先忙,我改日再来。说罢便要牵着长安离开。
等等,过来同我把马鞍系上。他淡淡说道
呃,不必不必,这个我回营弄就行了,你此处现有客人,我便不叨扰了。我有些想快点遁地而逃,可又突然觉得这样显得太心虚了,便要强装着镇定装作一脸有经验的样子,附到他的耳边低声调侃道,太子殿下,女人嘛,多哄哄就得了,
表妹这么远追到离北,足见她对你和你对她的心思是一样的,你也并非是单相思,我看好你哟!
言毕,不及看他脸色,骑上长安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这几日,我因着丢了大脸,有些不大想看到楚长风,心想,我这万年死水潭,好容易起了一阵风,连个水花都没看见,就熄了。着实有些凄惨了点。
而楚长风那边有了表妹作陪,这几日倒也忙的不来军情处了。我因着自己有些失落,狠狠的把自己鄙夷了一番,头一回,我竟觉得自己并非一个光明磊落的好人。
因而,当西北招降的部队邀我过去参加他们的圣节时,我想也没想便同意了,自然也没有知会楚长风。
圣节类似于本土的新年,近年来,两边无战事,我们的会面倒也不少,开始时还是如临大敌,现在时间久了,会晤的次数越来越多,倒也觉得稀松平常,所以我并没有把它当回事,只觉是个散心的好时机。
却不想散着散着,倒真散出了问题。
过完圣节回来的路上,不知何处来了一队游宼,看穿着与口音,绝不是西北人,倒像是多年未曾露面的北羌族。我此次出来本就是为了赴会,并未带几个兵士,可对方却有将近百人,选择的时机也好,偏偏在回程半途,前后无援兵,我唯有死战。
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倒下,我勉力强撑时,不知怎的,突然有些遗憾,有些事情我早该跟楚长风说清楚的,不管有没有结果也好,他总该知道我的心意。
身后冷矢破空,我已经没有力气抵挡,身后事倒也不用操心,有父亲和楚长风在离北坐镇,左右出不了什么大乱子,箭头穿过皮肉的时候,银月亦挑穿了前方一个羌人的心脏。我想,一切终于结束了。
等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处在一辆马车中,稳稳地躺在楚长风的怀里。
我心道,死了死了还要做一场美梦,不愧是我的风格,有便宜不占,亦不是我的风格,于是我对准楚长风的嘴,狠狠地亲了上去。
唇齿交缠我也越发大胆,扯开他的领口把手附了上去,心道,这梦做的还挺真,触感居然这么真实。
一抬眼,却发现他眼中带了几分玩味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觉得,在我的梦中这多少有点挑衅的意思了。于是我一巴掌拍到他的脑门上训斥道,老实点,在我的梦里头还这么得瑟!
楚长风……
殿下,跑了一天了,前面就是驿站,要不要让大家进去歇个脚外面有声音传来,我登时如遭雷击。
看着楚长风满眼溢出的笑意,我使劲掐了掐大腿,他嘶的一声皱着眉头抱怨道:行了,睡够了就坐起来,一会儿下去休整一下。抱了你一整天,腿都压酸了!
我……我一时间各种情绪夹在心头,居然不知道先流露哪一个,只好强装淡定,慢慢的从他身上爬了下去。
坐到一旁,我欲言又止,他似乎明白我想问什么,便随手朝我扔过来一个物件,是一块完好无损的晶石,我突然想起来,有一日教楚长风剑法时他随手递过来,说是南边的什么岛国进贡上来的,自己带着无用,便送给我把玩,并嘱托我一定放到后心处,因为我枪法没有什么纰漏,但总归要防着冷箭,我一直带着它,因着东西小,我也不怎么在意,却没想到关键时候居然真的有保命之效。
然而,尽管这个疑问解决了,眼下我还却只能装死,因为纵使我脸皮厚比南山,但奈何现在的处境有些超纲了。
行了,别装了,刚才不是挺勇的吗这份气势哪去了楚长风理好头发慢条斯理的调侃道。
只恨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想我堂堂神武将军,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越想越憋屈,索性破罐子破摔,
大丈夫能屈能伸,怎么了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告诉你,别把我惹急了,等把我惹急了,比这更过分的也能做出来!我气势汹汹的吼完,心早已虚了一截,马车一停,立马跳下车冲进驿站,尽管我还没有弄清是要到哪里去。
楚长风看我真急了便索性不再逗我,只告诉我老老实实挨过几日,等到了京城把表妹送回去再说。
我一边戳着饭碗,一边心里酸道,表妹,表妹,你送你的表妹干嘛还拉上我这个护卫!越想越气,后边干脆弃了马车,从驿站买了一匹快马不等他吃完饭便上路了。
由于不眠不休的奔波了三日,一路上顾不得洗漱饿了只啃些干粮,所以到了京城时,我整个人跟从沙土里刨出来的没什么两样了。
京城口接应的大臣接过我手中的令牌时欲言又止,但也不敢多话便带我回宫述职,我在皇宫的夹道上走着,内侍们瞧见我这般形状,不免有些窃窃私语,我心想,本来可以晚一天的,只是怕和楚长风那厮撞上,殿前失仪变殿前失仪吧,总好比之后尴尬强。
当我看到皇帝陛下时,他也委实震惊到了,低声喃喃道果然是无盐女,朕的风儿啊,品味当真是——奇特!
贵妃当时站在一边,当时眼睛里就含泪了,然后仿佛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一样,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我一头雾水,就快速的说了些套话回了府邸。却不料第二日,皇帝陛下就送来了赐婚的圣旨。我懵懵懂懂从床上醒来,脸也没洗便穿衣去了前厅,头发乱糟糟的,宫里来的传旨太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然后宣读圣旨以后又恭喜我,要做太子妃了。
我听完笑了笑让他当下圣旨,便又回去睡回笼觉了,心道,这杀千刀的楚长风,真是他老子惯的,连这种事情都敢开玩笑了。行呀,还下月初四成婚,时间都编得有鼻子有眼的,我一边冷笑着,一边有昏天黑地睡了足足两日。
指导第三日,太子府的老管家带着聘礼敲锣打鼓的来到将军府时,我才知道,原来那圣旨并非戏言。
我提枪冲到太子府问他这是何意,玩笑未免开的太大些,他只是淡淡说道,你只当是玩笑,我确是认真至极。便让我顿时哑口无言。
可在世人眼里,我是个男人!
无妨,我会为你证名你是巾帼豪杰。
可世人皆知,我貌若无盐!
无妨,反差感才最打动人。
可……
可楚长风似乎不想听我絮絮叨叨,便一只手按住我的银月,将我抵在案前,结结实实的吻了上去。隐隐约约中我只听见他说,
旁人与我何干,总归以后,你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