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让我跪下,把我的军官未婚夫让给表妹林淼。
她说,林淼刚从城里回来,身子弱,天生就该是享福的命,不像我,皮实,天生就是受苦的。
她还说,沈钧那么好的条件,只有林淼才配得上。
他们都以为我爱沈钧爱得要死,没了他就活不了。
可他们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我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
更不知道,那个雷雨夜,他浑身滚烫地翻进我的窗,压着我在草席上,哑着嗓子在我耳边一遍遍喊晚晚的时候,有多野。
这个男人,是我的。想抢拿命来换。
01
林晚,你跪下。
我妈王桂香指着我的鼻子,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
给你妹妹道个歉,然后把沈钧让给她。
我刚从生产队回来,满身的汗和泥,手里还攥着挣来的六个工分。
屋里头,刚从城里被送回来的表妹林淼,正坐着喝一碗浓浓的麦乳精。她穿着一身时髦的的确良白裙子,衬得她皮肤发光,和我这个灰头土脸的乡下丫头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是我大姨家的女儿,大姨父前阵子因为投机倒把被抓了,大姨就带着她来我们家避风头。
妈,你说什么我掏了掏耳朵,以为是累出了幻觉。
我说,把沈钧让给你妹妹!王桂香猛地拔高了音量,指着林淼,淼淼从小在城里长大,哪里受得了咱们这的苦她要是嫁给沈钧,就能跟着去部队随军,过好日子!你呢你就在家,妈再给你找个踏实肯干的庄稼汉,一样过日子!
林淼放下搪瓷缸,用手帕擦了擦嘴,细声细气地开口:表姐,你别怪姨妈,她也是心疼我。你知道的,我……我从小身体就不好。
她说着,还咳了两声,好像风一吹就倒。
这副楚楚可怜的白莲花样,我从小看到大。
小时候,她看上我的新发卡,就故意在地上打滚,哭着说自己心口疼,我妈二话不说就抢过我的发卡给她戴上。
长大了,我看中一件新衣服,她只要说一句真好看,我妈就能逼着我脱下来,笑着给她穿上。
现在,她看上了我的男人。
我的未婚夫沈钧,是整个红星公社最出色的青年。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排长,前途无量,关键是,人长得周正,一身军装能把十里八乡姑娘的魂都勾走。
更重要的是,这份婚约,是我用命换来的。
去年冬天,雪下得能埋了半个人。我上山砍柴,发现了埋在雪堆里,只剩半口气的沈钧。他当时在执行任务,受了重伤,高烧不退。
是我把他从雪里刨出来,拖回了我砍柴时歇脚的山洞。我把身上所有的干粮都泡成糊糊喂给他,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取暖,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三天三夜,才把他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
他醒来后,攥着我的手,眼睛烧得通红,他说:林晚同志,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后来,他托媒人送来了彩礼,我们订了婚。全村的人都说我林晚是祖坟冒了青烟,才能攀上这样的高枝。
现在,我妈,我的亲妈,让我把这个男人,拱手让人。
我看着王桂香那张写满了理所当然的脸,突然就笑了。
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不是一件衣服,一个发卡,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人怎么了王桂香脖子一梗,你是姐姐,让着妹妹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再说了,要不是你大姨当年接济,我们娘俩早饿死了!现在她家出事了,你帮帮你妹妹,不应该吗
所以我就该把我的男人让给她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什么你的男人!还没结婚呢!王桂香眼睛一瞪,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已经托人给沈钧发电报了,让他尽快回来一趟,把事情办了!
林淼在一旁,怯生生地拉着王桂香的衣角:姨妈,要不算了吧,表姐她好像不乐意……我……我还是回乡下种地好了,就是不知道我这身子骨,能不能熬得住……
她不说还好,一说王桂香更来劲了。
你熬什么熬!你这细皮嫩肉的,是干农活的料吗林晚!我告诉你,这件事你要是敢不同意,我就死在你面前!
她这是在用命逼我。
我深吸一口气,胸口那股郁气堵得我发慌。
我没再跟她吵,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反手就把门给锁了。
我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王桂香的咒骂和林淼的假意劝慰,浑身的血液都像是结了冰。
我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枚冰凉的子弹壳。
这是沈钧走之前留给我的,他说想他了就摸一摸。
我攥紧了子弹壳,金属的棱角硌得我手心生疼。
抢我的男人
可以啊。
就怕你们,没那个命享。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自行车铃声,紧接着,是一个洪亮又带着一丝急切的男声。
林晚!我回来了!
是沈钧。
他竟然真的回来了。
02
我猛地拉开门。
院子里,沈钧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额头上全是汗,自行车还没停稳,人就跳了下来。
他比走之前黑了,也更结实了,肩膀宽阔,腰身劲瘦,像一棵扎根在山岩上的青松。
他的眼睛,像鹰一样,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站在院子里的我。
看到我,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星。
可当他看到我身后的王桂香和林淼时,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眉头微微皱起。
妈,淼淼表妹来了。他放下车,从车后座上解下一个大包袱,一边走向我一边说。
王桂香一看到沈钧,立刻换上了一副热情的笑脸,抢在林淼前面迎了上去。
哎呦,沈钧回来啦!快进屋歇歇,路上累了吧
林淼也跟着上前,羞答答地喊了一声:沈钧哥。
她的声音又软又甜,眼神像带着钩子似的,黏在沈钧身上。
沈钧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我面前,把那个沉甸甸的包袱塞进我怀里,然后抬手,用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擦掉我脸颊上的一点泥污。
他的动作很自然,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心疼:又下地了不是让你别那么辛苦吗
我抱着怀里的大包袱,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带着阳光和淡淡汗味的男性气息,心里那块冰,悄悄裂开了一道缝。
你……怎么回来了我问。
接到电报,说家里有急事。沈钧的目光沉沉地看着我,出什么事了
他的眼神像是在问我,是不是受了委屈。
我还没开口,王桂香就迫不及待地把他拉进了屋里。
沈钧啊,快坐!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她把沈钧按在八仙桌的主位上,又给林淼使了个眼色。
林淼立刻会意,端着那碗她没喝完的麦乳精,递到了沈钧面前,声音能掐出水来:沈钧哥,喝点水润润喉。
沈钧皱着眉,没接,身体往后靠了靠,躲开了她的触碰。
妈,到底什么事他看着王桂桂香,又看了看我,语气严肃了起来。
王桂香搓着手,笑得一脸谄媚:沈钧啊,是这么个事。你看,这是我外甥女,林淼,刚从城里回来。她……她对你一片芳心,觉得你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你也知道,我们家晚晚,就是个乡下丫头,粗手粗脚的,配不上你。所以妈做主,想让你和晚晚的婚事……换一换。
换一换沈钧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像数九寒冬的冰,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眼神刀子一样射向王桂香,什么叫换一换
就是……就是让你娶淼淼。王桂香被他看得有点发怵,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彩礼我们家退一半,不,彩礼我们不要了!只要你娶淼淼,让她跟你去城里过好日子!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林淼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无声地哭泣,那样子,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沈钧的目光从王桂香和林淼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我脸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怀疑,只有探寻。
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说话。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我要看看,这个说要娶我的男人,到底有多少真心。
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沈钧突然笑了。
他靠在椅背上,长腿舒展,姿态闲散,但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妈,你是林晚的亲妈吗
王桂香愣住了: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沈钧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用小刀慢慢地削着皮,眼皮都没抬,我沈钧这辈子,只娶林晚一个。谁来说都没用。耶稣来了也改变不了,我说的!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军人铁血。
林淼的哭声一顿,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
王桂香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看着他低头削苹果的侧脸,看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削好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进碗里,推到我面前。
吃吧,给你带的,很甜。
然后,他才抬起头,看着面如死灰的王桂香和林淼,一字一句地说:电报是谁发的谎报军情,可是重罪。
王桂香吓得一个哆嗦。
就在这时,我开口了。
沈钧,我看着他,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我同意了。
沈钧削苹果的动作猛地停住,小刀当啷一声掉在桌上。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全是震惊和不敢相信。
林晚,你说什么
我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同意了。我把他,让给林淼。
03
林晚,你疯了!
沈钧猛地站起来,椅子被他带得往后一倒,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他几步跨到我面前,双手抓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捏碎。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受了伤的野狼。
你再说一遍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在发抖,带着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和痛苦。
我能感觉到他手掌的滚烫,隔着薄薄的夏衣,烙在我的皮肤上。
我没有躲,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说,我同意我妈的提议。沈钧同志,我们解除婚约。你,去娶林淼吧。
为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不为什么。我别过脸,不去看他那双能把人吞噬的眼睛,我累了,不想争了。林淼比我好,比我温柔,比我更配得上你。你们……挺合适的。
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我快要窒息。
但我不能退缩。
王桂香和林淼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惊得目瞪口呆。她们大概以为要费尽口舌,甚至一哭二闹三上吊,没想到我这么轻易就松了口。
王桂香最先反应过来,脸上立刻堆满了狂喜。
你听听!你听听!还是我们家晚晚懂事!她冲上来,想拉开沈钧的手,沈钧啊,这是晚晚自己同意的,你可不能怪我们!
沈钧却像没听到一样,他的眼睛依旧死死地锁着我,像是要在我脸上剜出个洞来。
林晚,你看着我的眼睛。他强迫我转过头,与他对视,告诉我,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我看着他,从他深邃的瞳孔里,看到了我自己苍白而麻木的脸。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真心话我的真心话有人在乎吗
在这个家里,我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时牺牲的工具。
我深吸一口气,逼退眼里的酸涩,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就是我的真心话。
我不信!沈钧低吼一声,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由不得你不信。我用力挣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想让我把人让出去,我有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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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林含着泪,楚楚可怜地问:表姐,你……你有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应你。
她这副样子,好像我提什么条件都是在欺负她。
我没理她,目光扫过王桂香贪婪的脸,最后定格在沈钧那张写满痛苦和不解的俊脸上。
我的条件很简单。我顿了顿,故意拉长了声音,沈钧给我的彩礼,一共有三百块钱,一台缝纫机,还有二十尺布料。钱,我可以退。布料,也可以还。但这台缝纫机,我指着墙角那台崭新的蝴蝶牌缝纫机,我要林淼,用手把它从我们村东头,抬到村西头的打谷场上。什么时候抬到,什么时候,我就把这门亲事,让给她。
我的话一出口,屋子里一片死寂。
村东头到村西头,足足有三里地,全是坑坑洼洼的土路。
一台缝纫机,光是机头就有几十斤重,再加上机架,一个壮劳力搬起来都费劲,更别说林淼这个弱不禁风的城里姑娘。
让她一个人把缝纫机抬过去
这根本不是条件,这是羞辱。
林淼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桂香也急了:林晚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不是故意为难你妹妹吗她哪有力气干这个!
没力气我冷笑一声,没力气还想抢别人的男人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想当军官太太,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怎么在部队随军怎么操持家务怎么给沈排长脸上争光
我这番话,句句在理,堵得王桂香哑口无言。
这个年代,勤劳能干才是好媳妇的标配。林淼那副娇滴滴的样子,真要传出去,别说嫁给沈钧,就是嫁给村里普通的光棍都难。
我……林淼咬着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求助地看向沈钧,沈钧哥……
沈钧的脸色依旧难看,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张网。
他好像……有点明白我想做什么了。
我挺直了脊梁,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怎么,做不到吗做不到,就别惦记不属于你的东西。
谁说我做不到!
林淼像是被我刺激到了,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闪烁着不甘和怨毒。
我抬!不就是一台缝纫机吗我抬给你看!只要我做到了,你必须把沈钧哥让给我!
她这是被嫉妒和占有欲冲昏了头。
我看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啊。
一言为定。
04
林淼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一台缝纫机的重量。
她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力气,涨红了脸,也只能把缝纫机挪动几寸。那沉重的铁疙瘩像是长在了地上,纹丝不动。
姨妈……她很快就放弃了,转头向王桂香求助,眼泪汪汪的。
王桂香立刻化身护崽的母鸡,撸起袖子就想上前帮忙。
我凉飕飕地飘过去一句话:妈,你要是想让全村的人都看笑话,看你们娘俩怎么合伙算计我的婚事,你就去帮。
王桂香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可以不要脸,但她不能不在乎别人的唾沫星子。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名声比命都重要。
林晚!你个黑心肝的死丫头!她气得指着我骂,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
我充耳不闻,搬了张小板凳,就坐在院门口,像个监工一样,好整以暇地看着林淼表演。
林淼又试了几次,最后瘫坐在地上,抱着缝纫机嚎啕大哭。
哭声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
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不是王桂香家的外甥女吗城里来的那个
是啊,这是干啥呢咋跟个缝纫机过不去了
你还不知道我听说啊,王桂香想让林晚把沈排长让给她这个外甥女呢!
我的天!还有这种事沈排长能同意
谁知道呢,你看林晚那丫头,就坐在那儿,一句话不说,真是可怜哦。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飘进林淼和王桂香的耳朵里。林淼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王桂香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发作,只能狠狠地瞪我。
我就是要这样。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是她们在逼我,是她们贪得无厌。
闹剧一直持续到傍晚,林淼哭得嗓子都哑了,缝纫机还停在院子里。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只剩下我们一家人,气氛尴尬得能滴出水来。
晚上,沈钧翻窗进了我的房间。
他身上带着一股夜露的凉气,一言不发地从后面抱住我。
他的胸膛很硬,也很暖,隔着一层布料,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
晚晚,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声音沙哑,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我的身体一僵。
在他怀里,我所有的伪装和坚强都差点土崩瓦解。
我转过身,看着他。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和他眼里的担忧。
他手上有一道浅浅的疤,是去年冬天为了给我打野鸡,被捕兽夹划伤的。我当时心疼得掉了眼泪,他却笑着说,只要我爱吃,受再多伤都值。
这个男人,是真的对我好。
我不能让他也卷进这滩浑水里。
沈钧,我伸出手,抚上他的脸,你相信我吗
我信你。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但我不能看着你受委屈。
我没有受委屈。我摇摇头,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今天这出戏,好不好看
他愣住了,随即明白了什么,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和心疼。
你……是故意的
不然呢我轻笑一声,真以为我舍得把你这么个香饽饽让给别人做梦去吧。我是要让她们自己把吃下去的东西,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狠劲。
沈钧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最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把我更紧地搂进怀里。
你这个小丫头,主意怎么这么大。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奈和宠溺,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不要我了。
以后不许再吓我了,听见没他捏了捏我的鼻子。
我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心里暖洋洋的。
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这次回来,除了因为那封电报,还因为我的调令下来了。
调令我的心一紧,去哪儿
一个好地方。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等事情解决了,我就带你一起去。
他眼里的光,让我莫名地安心。
就在这时,村口突然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在这个连拖拉机都少见的年代,汽车声显得格外突兀。
我和沈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谁会大半夜开车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来
05
第二天一早,村里就炸开了锅。
原来,昨晚来的那辆黑色小轿车,是来接一位大人物的。
村西头那个废弃了很久的疗养院,据说重新启用了,住进去一位从首都来的大领导,是来养病的。
大家都在传,那位领导的来头大得吓人,连公社书记见了都得点头哈腰。
王桂香和林淼也听说了,两人眼睛都亮了。
林淼更是起了心思,一大早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借口去山上采蘑菇,实际上是在疗养院附近晃悠,希望能来个偶遇。
我对此嗤之以鼻。
真以为自己是话本里的女主角,随便逛逛就能被贵人看上
我没理会她们的白日梦,而是把沈钧给我的那个大包袱打开了。
里面除了给我带的零食和花布,还有几本崭新的高中课本和复习资料。
我知道,沈钧一直鼓励我不要放弃学习,他总说,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我把课本小心翼翼地收好,心里甜滋滋的。
下午,我去后山采草药。前阵子雨水多,山里的草药长得格外好。
我正专心致志地挖一株七叶一枝花,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
小同志,请问,这是什么草药
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年轻男人站在不远处。
他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很好看,是那种带着书卷气的俊朗,皮肤很白,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温文尔雅。
只是,他坐在一个……轮椅上。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神情恭敬,一看就是个警卫员或者助理。
我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
这位,应该就是村里人传的那个大人物。
没想到,他这么年轻,而且……腿脚不便。
这是七叶一枝花,可以清热解毒。我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客气地回答。
他点了点头,镜片后的眼睛,似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
你看上去,不像普通的农村姑娘。他开口道,声音很好听,像大提琴一样醇厚。
哦哪里不像我挑了挑眉。
你的眼睛。他说,太亮了,也太静了,不像她们,总是带着一股……认命的浑浊。
我心里一动。
这个人,不简单。
我叫顾衍。他主动介绍自己,你呢
林晚。
林晚,他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晚霞的晚
夜晚的晚。
也很好听。他笑了笑,然后目光落在我手边的草药上,你采这么多草药,是家里有人生病吗
不是,拿去镇上的药铺卖钱。我实话实说。
顾衍的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很了不起。
我们又闲聊了几句,大多是他在问,我在答。他似乎对山里的一切都很好奇。
他的谈吐和见识,是我从未接触过的。和他说话,如沐春风。
临走时,他身后的那个中年男人,也就是他的助理张秘书,突然叫住了我。
林晚同志。
有事吗
张秘书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这是我们在镇上招待所的地址。顾先生的身体需要长期用草药调理,如果你采到了年份好的药材,可以直接送到这里来,价格好商量。
我接过纸条,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捏紧了手里的纸条。
直觉告诉我,这或许是我的一个机会。
一个……彻底摆脱这个家的机会。
06
接下来的几天,我故意躲着沈钧。
他来找我,我就借口上山采药或者去镇上卖药。
他知道我在忙正事,虽然无奈,但也只能由着我。
而林淼,在疗养院附近晃悠了好几天,连顾衍的影子都没见到,反而被蚊子咬了一身的包,气得她回来直跺脚。
她把气都撒在了王桂香身上,怪她没本事,不能帮她搭上城里来的大领导。
王桂香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把火气都转移到我身上,看我越来越不顺眼。
我懒得理她们,一门心思扑在了我的事业上。
我把采来的草药分门别类,炮制好,然后借了邻居家的牛车,拉到了镇上的招待所。
张秘书见到我很高兴,检查了我的草药后,给了我一个非常公道的价格。
足足有五十块钱!
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巨款,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两个月的工资。
我拿着钱,心里乐开了花。
张秘书看我机灵,懂药理,又有眼力见,便多问了我几句家里的情况。
我半真半假地把自己的处境说了,当然,我隐去了沈钧的部分,只说家里重男轻女(虽然我家没男的,但道理一样),母亲偏心,想让我辍学,逼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张秘书听完,叹了口气,眼神里流露出同情。
小林同志,你是个有想法的好姑娘,不应该被困在那个小山村里。他说。
我心里一动,顺杆往上爬:张大哥,不瞒您说,我做梦都想走出大山,去城里看看。可惜,我没门路。
张秘书沉吟片刻,说:这样吧,我跟顾先生说说。他这次来,除了养病,也受地方委托,想在本地找几个踏实肯干的年轻人,培养一下。你要是愿意,我帮你推荐推荐。
我的心怦怦直跳!
我愿意!张大哥,我太愿意了!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不过,张秘书话锋一转,这件事八字还没一撇,你别声张。等有消息了,我再通知你。
我明白!我连连点头。
从招待所出来,我感觉脚下的路都变得轻飘飘的。
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曙光。
回到家,王桂香和林淼正坐在院子里吃西瓜,看到我回来,连眼皮都懒得抬。
我心情好,也不跟她们计较。
没想到,林淼却主动挑衅:哟,我们家的大忙人回来了怎么样,今天又去哪儿鬼混了
我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见我不理她,更来劲了: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在外面勾搭上哪个野男人了,所以才急着跟沈钧哥退婚
她的话,又尖酸又刻薄。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王桂香就把手里的西瓜皮往地上一摔。
林晚!你妹妹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
我看着她们一唱一和,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跟她们争吵,只会拉低我的档次。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就是写着分手条件的那张,拍在了桌子上。
林淼,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明天早上,太阳出来之前,你要是能把缝纫机抬到打谷场,沈钧,就是你的了。
要是抬不到,我顿了顿,眼神冷了下来,以后就给我闭上你的嘴,别再痴心妄想。
说完,我不再看她们震惊的表情,径直回了房间。
我知道,明天,就是这场闹剧该收场的时候了。
07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了。
我推开窗户一看,只见林淼真的在尝试搬那台缝纫机。
这一次,她学聪明了。她找来两根粗麻绳,把缝纫机捆在了一块木板上,然后像拉纤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地上拖行。
土路上,留下两道深深的划痕。
她的脸上全是汗,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那条漂亮的白裙子也沾满了泥土,狼狈不堪。
王桂香在一旁,一边给她扇风,一边给她递水,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我的乖囡,再加把劲,马上就到了!等嫁给了沈钧,当上了官太太,你就再也不用吃这种苦了!
母女俩这副为了美好未来奋力拼搏的样子,真是感人至深。
我冷笑一声,关上了窗户。
等我慢悠悠地洗漱完,吃完早饭,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早起下地的村民。
林淼终于把缝纫机拖到了打谷场。
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王桂香立刻跑过去,扶起她,然后像个得胜的将军一样,冲着我喊道:林晚!你看到了吗淼淼做到了!你该履行你的诺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我。
我迎着众人的目光,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打谷场中央。
沈钧也站在人群里,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和询问。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我走到林淼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做到了,很了不起。我先是夸了她一句。
林淼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似乎想享受胜利者的荣光。
然而,我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但是,我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做到了,我就要把沈钧‘让’给你
林淼愣住了:你……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
我说的是,你做到了,我就把这门‘亲事’让给你。我冷笑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订婚的字据,看清楚了,我说的是‘让’,不是‘退’,更不是‘解除’。
今天,当着全村父老乡亲的面,我林晚,正式宣布:我,和沈钧同志,解除婚约!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我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打谷场。
所有人都被我的举动惊呆了。
解除婚约,和让出婚事,这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前者是我主动不要了,后者是我被逼无奈的转让。
林晚,你……你耍我!林淼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扑向我。
我侧身一躲,她扑了个空,狠狠地摔在地上。
就在这时,我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打的!我看着她,眼神冰冷,我打你不知廉耻,抢别人男人!
啪!
我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替沈钧打的!我打你作践军人的荣誉,把他当成可以交易的货物!
林淼被我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王桂香尖叫着冲过来:林晚你个小贱人!你敢打我女儿!
她张牙舞爪地想来抓我的头发,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拦住了。
是沈钧。
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边,像一堵墙一样,把我护在身后。
他冷冷地看着王桂香,声音里像是淬了冰:王桂香同志,请你放尊重一点。
沈钧……你……王桂香被他的气势吓住了。
就在这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林淼,突然口不择言地尖叫起来:
沈钧哥!你别被她骗了!她根本就不爱你!她早就想踹了你了!我姨妈说了,你常年在部队,根本顾不了家,等以后你退伍了,说不定就是个没用的瘸子!她才不会跟着你过苦日子!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王桂香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没想到,自己私下跟林淼说的体己话,竟然被她当众嚷嚷了出来。
08
王桂香!你个黑了心的婆娘!你竟然这么咒沈排长!
就是啊,沈排长保家卫国的,她居然盼着人家变瘸子!
太恶毒了!这种人家,谁敢把闺女嫁过去啊!
村民们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向王桂香。
王桂香的脸由白转青,由青转紫,指着林淼,气得说不出话来。
而林淼,在吼出那句话之后,也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吓得瑟瑟发抖。
沈钧的脸色,冷得能掉下冰渣。
他没有看王桂香,而是低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自责。
晚晚,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我摇了摇头。
其实,我早就猜到王桂香心里是怎么想的了。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在她眼里,沈钧的前途是未知的,而林淼嫁给他能带来的好处,是眼前的。
现在,你还觉得是我配不上你吗我看着王桂香,淡淡地问。
王桂香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沈钧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林淼同志说对了一件事。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他。
我这次回来,确实不是为了升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身上,我的部队,要调去西南边境。那里很苦,也很危险。
此话一出,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去西南边境那可是要上战场的地方!九死一生!
王桂香和林淼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她们抢来抢去,以为抢到的是个金饭碗,没想到,却是个随时会掉脑袋的催命符。
我本来想,在我走之前,和晚晚把婚事办了。我把津贴都寄回来,至少能让她在家里过得好一点。沈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我以为这是在保护她。但现在我明白了,她不需要我的保护。她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他转过身,郑重地对我敬了一个军礼。
林晚同志,我尊重你的决定。以前,是我配不上你。以后,祝你找到一个,能真正给你幸福的人。
他的眼神,坦荡而真诚,带着痛楚,也带着释然。
我看着他,眼眶一热。
这个男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保持着他的正直和善良。
我深吸一口气,正想说些什么。
一个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外传来。
她的幸福,我来给。
众人闻声回头,自动分开一条路。
只见顾衍坐在轮椅上,由张秘书推着,缓缓而来。
他的出现,像是在一锅滚油里,浇上了一瓢冷水。
整个打谷场,瞬间鸦雀无声。
09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衍身上。
他今天穿了一身得体的中山装,虽然坐在轮椅上,但那股从容不迫的气度,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我身上,眼神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顾……顾先生我有些惊讶。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淼在看到顾衍的那一刻,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光彩。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向顾衍。
顾先生!救我!我是林淼啊!我……我很仰慕您的!她语无伦次地表白着。
张秘书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挡在了她面前,像一堵无法逾越的墙。
顾衍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他的目光,始终在我身上。
林晚同志,他开口,声音平稳而清晰,我听张秘书说了你的情况。你很优秀,也很有想法。不应该被这些琐事束缚住手脚。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首都钢铁厂最近正好在招技术员,不限户口,不限出身,只看能力。我已经帮你报了名,下周就去参加考试。我相信以你的聪明,一定没问题。
首都钢铁厂技术员
这几个词,每一个都像是一道惊雷,在村民们的脑子里炸开。
那可是首都啊!是铁饭碗里的金饭碗!
王桂香和林淼更是听得目瞪口呆,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嫉妒、震惊、不甘,最后都化为了死灰般的绝望。
她们处心积虑想抢的,不过是一个前途未卜的军官太太的名分。
而我,即将得到的,是一个靠自己就能在首都立足的光明未来。
云泥之别。
为什么……帮我我看着顾衍,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我们,不过萍水相逢。
顾衍笑了,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我看不懂的光芒。
因为,你值得。
他没有说得更多,但那三个字,却比任何解释都更有力。
他不是在施舍,也不是在同情,而是一种平等的,带着欣赏的认可。
这时,他突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他站了起来!
他的双腿,稳稳地站在地上。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你的腿……我指着他,惊讶得说不出话。
一点小伤,已经养好了。顾衍活动了一下手脚,走到我面前,之所以坐着轮椅,只是想清静一些,顺便……看看人心。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面如土色的林淼和王桂香。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一切。
沈钧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沉默了许久,最后,他走上前来,对着顾衍伸出了手。
请你,好好对她。
顾衍握住了他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会的。
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在这一刻,完成了一种无声的交接。
没有剑拔弩张,只有对我的尊重和祝福。
沈钧松开手,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不舍,有遗憾,但更多的是释然。
他转过身,迎着朝阳,大步离去。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如松。
我知道,他将奔赴他的战场,去实现他的家国抱负。而我,也将踏上我的征途,去开创我的人生。
我们,都有了更好的未来。
10
三年后。首都。
林工,这是您要的图纸。
我从一堆零件中抬起头,接过助手递来的文件。
好,放这儿吧。
我摘下护目镜,揉了揉眉心。如今的我,已经是首都钢铁厂最年轻的高级工程师。我设计的几款新型轴承,解决了厂里多年的技术难题,还拿了国家级的奖项。
我不再是那个灰头土脸的乡下丫头林晚,而是人人敬佩的林工。
这三年,我靠着自己的努力,在首都站稳了脚跟。我有了自己的房子,把户口也迁了过来。
至于老家那些人……
听说,在我走后不久,王桂香因为受不了村里的指指点点,精神出了些问题,整天神神叨叨的。
而林淼,名声彻底臭了,好人家的看不上她,赖汉子她又瞧不上,高不成低不就,最后被王桂香做主,嫁给了邻村一个四十多岁的鳏夫。据说,日子过得一地鸡毛,天天都在吵架打闹。
她们的结局,我听了,只是淡淡一笑,便抛在了脑后。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们早已是我生命里的过客。
桌上的电话响了。
我拿起听筒,一个熟悉又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晚晚,下班了吗我来接你。
不是说今天有重要会议吗我笑着问。
什么会议,能有接媳妇下班重要电话那头的顾衍,声音里满是宠溺。
三年前,我跟着顾衍来到首都。他没有给我任何优待,只是给了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我凭着自己的实力考上了技术员,又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而他,也信守承诺,一直在我身边,支持我,鼓励我。
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轰轰烈烈,却像温水一样,慢慢渗透,早已融入了彼此的生命。
一年前,我们结了婚。没有大操大办,只是请了几个朋友,简单地吃了顿饭。
我们的家,就在厂区大院里。一个温馨的小两居,被我收拾得干净整洁。
下了班,我走出工厂大门,一眼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顾衍靠在车门上,穿着一件白衬衫,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
看到我,他立刻掐灭了手里的烟,笑着朝我走来。
他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包,另一只手,紧紧地牵住了我的手。
今天想吃什么红烧鱼怎么样
好啊。
我们并肩走着,就像无数对普通的夫妻一样。
路上,收发室的大爷叫住了我。
林工,有你的信,好像是……从边境寄来的。
我心里一动,接了过来。
信封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是我熟悉的笔迹。
是沈钧。
这三年来,我们偶尔会通信。我知道他屡立战功,已经升到了营长。他在信里,从不谈及过去的感情,只是像个老朋友一样,分享一些部队的趣事,问问我的近况。
我拆开信,信里只有一张照片和短短的一行字。
照片上,他穿着崭新的军官服,胸前挂满了军功章,笑得灿烂又自信。
那行字写着:
林晚,我很好。勿念。祝安好。
我看着照片上神采飞扬的他,由衷地笑了。
真好。
我们都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顾衍揽住我的肩膀,低头看了看信,又看了看我。
老朋友
嗯,老朋友。我把信和照片小心地收好。
回家吧,他牵着我的手,放进了他的大衣口袋里,鱼,要凉了。
好,回家。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温暖而宁静。
我的人生,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争抢和算计的泥潭,而是充满了阳光和希望的康庄大道。
而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