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豆沙雀》 > 第一章

>人类特工带着回收令出现,豆沙雀却指挥流浪猫保安队把特工困在快递箱阵里。
>别惹鸟事调解委员会主席,豆沙雀站在猫堆上宣布,现在我要为所有被实验动物争取带薪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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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森林法庭,空气里浮动着松针的清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听众席上,挤满了毛色各异的鸟雀,间或夹杂着几只爪子捧着松果、眼神炯炯的松鼠,以及一条挂在树梢上、假装自己是根老藤的青蛇。大家的视线都聚焦在场地中央那个小小的审判台上。
所谓审判台,不过是一截被雷劈过、半朽的巨大树墩,横断面坑坑洼洼,布满了岁月的沟壑。此刻,树墩之上,稳稳地立着一个棕红色的小身影。豆沙雀,圆滚滚的身躯像个熟透了的毛栗子,翅膀收拢在两侧,短而有力的喙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它那身棕红羽毛,在透过林叶间隙洒下的光斑里,确实像极了甜糯的豆沙馅儿。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头上顶着的法冠——那分明是用不知哪儿捡来的半截空酸奶盒,歪歪扭扭地扣在脑袋上,盒沿边还顽强地挂着一小片干掉的草莓果粒,随着它说话的动作微微颤动。
它身披一件用透明超大号垃圾袋精心裁剪而成的法袍。袋子原本印着的谢谢惠顾字样,此刻正滑稽地横在它圆滚滚的背上。它右爪牢牢抓着一块边缘不太规则的灰色板砖,权作法槌。
肃静!肃静!豆沙雀清了清嗓子,努力模仿着它只在人类法庭窗外偷听过的威严腔调,可惜声音稚嫩,效果大打折扣。它举起板砖,在那朽木树墩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两下。咚!咚!沉闷的声响倒是让叽叽喳喳的现场安静了几分。
原告乌鸦女士,控诉被告喜鹊先生,多次、恶意、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豆沙雀顿了顿,翅膀尖指向听众席前排一只羽毛黑亮、神情激愤的乌鸦,偷窃其用于装饰巢穴的闪亮发卡!证据确凿!被告,你认不认
被告席的位置,由几片宽大的梧桐叶铺就。一只尾巴修长、黑白相间的喜鹊正局促地站在上面,眼神飘忽,爪子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叶子,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呃…尊敬的豆沙雀法官,喜鹊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这个嘛…发卡的事,我承认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借用。但您知道,我们喜鹊一族,对亮晶晶的东西,那是刻在基因里的热爱!这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天性!况且,它挺了挺胸脯,乌鸦女士的发卡那么多,我只是‘借’几个点缀一下我的新巢,增添点艺术气息,也是为了我们整个森林社区的审美提升做贡献嘛!怎么能算偷呢
放你的七彩鸟屁!乌鸦女士气得浑身羽毛都炸开了,像一团愤怒的黑绒球,尖锐的喙直指喜鹊,那是我攒了整整三个月的瓶盖和发卡!每一个都是我精挑细选,闪闪发亮的!你一声不吭就顺走了最闪亮的那三个!还艺术我呸!你就是个贼!小偷!强盗!@¥%……一连串愤怒的鸟语脏话如同连珠炮般喷射而出,引得听众席上的麻雀们发出低低的哄笑。
注意措辞!注意法庭秩序!豆沙雀赶紧又用板砖敲了敲树墩,试图压下这失控的场面。它的小胸脯急促地起伏了几下,突然,一个巨大的喷嚏毫无预兆地袭来。
阿——嚏!!!
仿佛瞬间引爆了一个装满彩色羽毛的微型炸弹!一团绚烂无比的彩虹色羽毛云,噗地一声从豆沙雀小小的身体里喷薄而出!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鲜艳到近乎刺眼的羽毛打着旋儿,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微型彩雪,瞬间覆盖了审判台、部分听众席,以及还在气头上的乌鸦女士和一脸懵逼的喜鹊先生。
整个森林法庭,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
刚才还怒发冲冠的乌鸦女士,此刻呆若木鸡,几根亮蓝色的羽毛正滑稽地粘在她乌黑的头顶,随着她僵硬的呼吸微微抖动。喜鹊先生则张大了嘴,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原本黑白分明的翅膀上,此刻点缀着几片艳粉色的羽毛。听众席上,短暂的死寂之后,爆发出更响亮的、几乎要把树叶震落的哄堂大笑!松鼠们捧着肚子在树枝上打滚,青蛇笑得差点从树梢上掉下来。
豆沙雀揉了揉自己的小鼻子,看着周围飘落的彩虹羽毛和哄笑的听众,努力板起脸,但圆溜溜的黑眼睛里也忍不住闪过一丝笑意。咳咳!看!本庭的判决自带特效!它挺起胸脯,重新抓起板砖,根据《森林邻里友好互助公约》第不知道多少条,以及本庭对‘天性’与‘物权’的平衡考量,现裁定如下!
它再次敲响板砖:被告喜鹊先生,三日内归还原告所有被盗发卡,并额外赔偿原告乌鸦女士——三颗最大最饱满的松子作为精神损失费!它翅膀一指喜鹊,至于原告乌鸦女士……它停顿了一下,看着乌鸦头顶那几根显眼的蓝羽,你有权在下次发现被告再次偷窃你任何闪亮物品时,立刻、马上、无需警告,啄其屁股——三下!本庭特此授权!退庭!
豆沙雀猛地将板砖在树墩上一砸,发出最后一声沉闷的咚,然后迅速收起那副强装的威严,扑棱着翅膀,灵活地钻过还在飘落的彩虹羽毛雨,飞下树墩,一溜烟消失在旁边茂密的灌木丛里,只留下一地绚烂的判决书和一群笑得东倒西歪的鸟兽。
***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透过巨大落地窗上厚厚的灰尘,在翠羽阁公司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块。空气里弥漫着高级地毯的羊毛味、打印机的臭氧味,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属于大型企业特有的压抑感。豆沙雀蹲在窗台外一根粗壮的空调外机支架上,小小的棕红身影几乎被机器的巨大阴影吞没。它歪着小脑袋,透过玻璃,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里面那个灯火通明的格子间世界。
它的客户,一只羽毛凌乱、眼袋深重、翅膀下还夹着一沓厚厚文件的灰斑鸠,正紧张地站在一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前。桌后,坐着翠羽阁信使部门的区域经理——一只体型庞大、羽毛油光水滑、戴着金丝边单片眼镜的渡鸦。渡鸦经理慢条斯理地用喙整理着自己翼尖一根特别长的飞羽,姿态优雅得近乎做作,镜片后的眼神却锐利冰冷。
经理,我…我真的撑不住了。灰斑鸠的声音带着哭腔,翅膀微微颤抖着举起那沓文件,这是上个月的送件记录,您看,平均每天十六小时,连续飞了二十八天!连暴风雨天都没停过!我的翅膀关节现在一扇就咔咔响,像生锈的合页!视力也模糊了,上次差点撞上高压线!按《鸟类劳工权益保护法(草案)》,这…这加班时长严重超标了!而且,法定节假日三倍工资补贴,您…您看是不是……
小灰啊,渡鸦经理终于停下了整理羽毛的动作,喙里发出一声悠长而刻薄的叹息,打断了斑鸠的话。它微微前倾身体,单片眼镜的金属框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年轻人,眼光要放长远。公司现在正处于高速发展的关键时期,需要的是能拼搏、有奉献精神的员工。你想想,我们‘翠羽阁’的平台,给你提供了多少锻炼的机会让你飞遍了整个城市,增长了见识,磨砺了意志!这份经历,这份成长,是多少工资都买不来的宝贵财富啊!它用翅膀尖轻轻点了点桌面,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加班费节假日补贴这些都是小账。格局!格局要大一点!为公司付出,就是为自己的未来投资!懂吗
灰斑鸠被这番格局论砸得晕头转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神更加黯淡了,翅膀下的文件似乎又沉重了几分。
嗤!窗外传来一声清晰的不屑轻哼。
渡鸦经理的优雅姿态瞬间凝固,猛地扭头看向窗外。豆沙雀不再隐藏,它扑棱着翅膀,轻盈地落在大理石窗台上。阳光勾勒出它圆滚滚的轮廓,头顶那根标志性的呆毛精神地翘着。
谁!渡鸦经理的声调拔高了,带着被冒犯的愠怒。
豆沙雀,鸟类劳动仲裁官。豆沙雀挺起小胸脯,声音清脆响亮,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甚至带点回音,专门负责处理像您这样格局太大,以至于看不见员工基本权益的大老板。
渡鸦经理的羽毛瞬间炸开了一圈,单片眼镜差点滑落。哪来的小野鸟!保安!保安呢它气急败坏地对着桌上的一个按钮猛啄。
豆沙雀毫不畏惧,它甚至往前跳了两步,更靠近那张巨大的红木桌。别费劲了,您门口那俩鸽子保安,正忙着在楼下广场吃游客撒的面包屑呢,一时半会儿上不来。它歪着头,黑亮的眼睛直视着渡鸦镜片后喷火的眼神,格局论调得不错,经理。不过,根据《鸟类劳工权益保护法(草案)》,特别是附录三第七条补充说明:任何‘格局’、‘情怀’、‘未来投资’等精神激励方式,均不得替代法定货币薪酬及合理休息时间。违者,按拖欠薪资总额的百分之三百处以罚金,外加涉事管理者义务为全体受损害员工梳理羽毛一周。
它语速飞快,条理清晰,翅膀尖还煞有介事地在空气中比划着,仿佛在引述一本无形的法典。
渡鸦经理被这一连串条款砸懵了,金丝眼镜彻底歪斜,它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还没它爪子大的小不点:你…你胡说八道!哪来的野鸡法律!
草案,也是法!代表了劳苦大众的呼声!豆沙雀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奇异的煽动力。它深吸一口气,小小的胸脯高高鼓起,然后——
阿——嚏!!!
又是一场绚烂的微型风暴!无数根七彩羽毛如同被施了魔法,精准地、密集地朝着渡鸦经理喷射而去!瞬间,那身精心打理、油光水滑的黑色羽毛上,就被糊满了赤橙黄绿青蓝紫!渡鸦经理整个鸟仿佛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掉毛的彩虹糖罐子里!它惊愕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挂满的彩旗,又猛地抬头看向豆沙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愤怒和荒谬感让它几乎当场石化。
噗!窗台边一直紧张得快要窒息的灰斑鸠,看到自己平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经理瞬间变成了滑稽的彩虹渡鸦,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这笑声像点燃了导火索,办公室角落里,几只原本埋头假装工作的文员鸟雀也纷纷从格子间挡板后探出头,看到经理的新造型,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嗤嗤笑声。
豆沙雀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艺术杰作,小爪子轻松地拍了拍窗台。怎么样,经理这‘格局’够大、够鲜艳吧我建议您好好感受一下。至于小灰的加班费和补贴……它翅膀指向渡鸦桌上一个闪亮的金属铭牌,喏,那个‘年度最佳管理者’奖牌,纯铜的吧分量应该挺足。您要是觉得现金周转有困难,拿它去废品站卖了,应该也够支付了。我们明天再来拿钱。小灰,走!说完,它干脆利落地一转身,扑棱着翅膀飞向窗户缝隙。灰斑鸠如梦初醒,赶紧夹着文件,跌跌撞撞地跟上,留下身后一片压抑的低笑和一只气得浑身颤抖、羽毛炸裂、色彩斑斓的渡鸦经理。
***
翠羽阁信使部经理渡鸦被一只豆沙雀喷成彩虹鸡并被迫变卖奖牌支付加班费的光辉事迹,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在城市鸟兽界疯传。豆沙雀的名气,像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裂开来。它那间位于城市公园废弃鸽子屋的豆沙雀鸟事调解委员会,门庭若市,几乎被各种羽毛挤爆。
主席!主席您得给我做主啊!一只色彩斑斓的大金刚鹦鹉扑棱着翅膀挤在最前面,嗓门洪亮得能震碎玻璃,我在‘学舌乐园’教了十年小鹦鹉说话!现在倒好,那些人类家长投诉我教坏小孩!说我满口脏话!天地良心!我教的都是标准的‘你好’、‘再见’、‘真漂亮’!可那些小崽子自己学歪了,整天‘傻X’、‘卧槽’不离口,这能怪我吗园方居然扣我‘语言污染补贴’!这还有天理吗我要求精神赔偿!外加‘脏话风险补贴’!不然我就罢工,天天对着园长办公室唱死亡金属!
它旁边,一只头戴用细树枝和苔藓编织的安全帽、眼神略显迷茫的绿啄木鸟,用喙笃笃笃地敲着鸽子屋的木头门框,发出沉闷的声响,试图引起注意:主席…我…我头晕…天天啄硬木头,咚咚咚…眼前老有星星在飞…听说人类有那个…脑…脑震荡保险我们啄木鸟…是不是也该有我这算…算工伤吧能…能申请不
角落里,一只穿着用人类丢弃的红色塑料袋改装的制服、显得有点滑稽的企鹅(它来自城郊海洋馆的极地展区),笨拙地挪动着脚步,扁平的喙里发出低沉而委屈的嘎嘎声:嘎!冷!嘎!鱼!少!嘎!加班!嘎!表演!多!嘎!要!嘎!带!嘎!薪!嘎!假!嘎!期!它努力想表达完整,但词汇有限,只能蹦出关键词,急得直拍打短小的翅膀。
豆沙雀蹲在鸽子屋最高处一个充当主席台的破旧小木箱上,被这汹涌的声浪和五花八门的诉求冲击得有点眼冒金星。它努力维持着镇定,小爪子紧紧抓住木箱边缘,头顶的呆毛顽强地竖立着,像一根接收混乱信号的天线。
安静!安静!一个个来!排队!按顺序登记!它扯着嗓子喊道,声音淹没在鹦鹉的控诉、啄木鸟的笃笃声和企鹅的嘎嘎声里。它无奈地用小翅膀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看来,得扩大业务范围了,从邻里纠纷直接升级到全物种劳动权益保障。
就在这时,一只羽毛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城市麻雀像颗小炮弹一样,嗖地穿过拥挤的鸟群,精准地落在豆沙雀面前的木箱上。它急促地喘息着,小胸脯剧烈起伏,声音带着惊恐的颤音:
主…主席!不好了!出大事了!我…我刚才在海洋馆那边的通风管道口找面包渣,看到…看到几个人类!穿着黑衣服,戴着那种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鬼鬼祟祟的!他们…他们手里拿着一个仪器,对着空气滴滴滴地响!我…我听到他们说话了!说什么…‘目标信号锁定,高频彩虹羽素反应,确认是零号实验体’,还说什么…‘回收令’!‘清除不稳定因素’!他们…他们好像是在找…找您啊,主席!
麻雀的话像一颗冰弹,瞬间砸进了喧闹的鸽子屋。
喧嚣戛然而止。
金刚鹦鹉张开的喙僵在半空,忘了合拢。啄木鸟停下了笃笃的敲击,茫然的小眼睛瞪得更大了。穿着红塑料袋的企鹅也停止了嘎嘎,笨拙地转动着脖子,似乎在寻找危险来源。所有鸟雀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带着惊疑和恐惧,聚焦在木箱顶端的豆沙雀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通风管道里传来的微弱风声,以及远处城市模糊的喧嚣。
豆沙雀小小的身体,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微微僵硬了一瞬。它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那片最柔软的棕红色绒毛。高频彩虹羽素反应零号实验体回收令
一些模糊的、碎片化的、几乎被它当作奇怪梦境封存的画面,毫无预兆地撞入脑海:刺眼的白光,冰冷的金属台面,戴着口罩和手套的巨大模糊人影,尖锐的针头,还有各种仪器发出的单调蜂鸣……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冰冷的恐惧感,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绕住它的小心脏,让它几乎喘不过气。
它一直以为那彩虹喷嚏只是自己与众不同的天赋,一个有点滑稽的小特点。从未想过,这绚丽的背后,竟可能连接着冰冷的实验室和回收的命运。
它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惊涛骇浪。圆溜溜的黑眼睛里,短暂的恐惧迅速被一种更为坚定的光芒取代。它抬起头,环视着下方一张张惊惶不安的脸,包括那只穿着红塑料袋、眼神懵懂却同样感受到危机的企鹅。
找我的豆沙雀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点它自己都没察觉的冷意,好啊。正好,我也有笔账,想跟某些人好好算算。它的小爪子用力在木箱上一蹬,站得更直了。企鹅兄弟,它看向那只红色的身影,你们海洋馆的罢工诉求,本主席,接了!
***
城郊海洋馆,极地奇缘展区。
巨大的弧形玻璃墙后,是一片模拟的冰雪世界,人造的冰山泛着不自然的蓝光,冰冷刺骨的水在循环系统的作用下缓缓流动。本该是企鹅们嬉戏、跳水、接受游客欢呼的表演池,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宁静。
十几只黑白相间的企鹅,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整整齐齐地漂浮在水面上,肚皮朝上,翅膀摊开,双眼紧闭,随着水波微微起伏。它们以一种无比标准的、教科书般的死亡漂浮姿势,无声地宣告着罢工。
玻璃墙外,挤满了困惑又有些不安的游客。闪光灯此起彼伏,孩子们指着水面上翻着白肚皮的企鹅,好奇地问着父母:爸爸,企鹅是在睡觉觉吗妈妈,它们是不是生病了呀工作人员焦头烂额,拿着扩音器徒劳地喊着:大家别慌!企鹅只是在…在进行特殊的群体行为展示!请大家有序参观!不要拥挤!
展区后方狭窄、弥漫着消毒水味和鱼腥味的员工通道里,气氛更加剑拔弩张。海洋馆的馆长,一个脑门锃亮、顶着地中海发型、此刻脸色比冰山还难看的中年男人,正挥舞着手里的一份文件,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对面企鹅饲养主管的脸上。
群体行为展示!放屁!这他妈就是赤裸裸的罢工!怠工!要挟!馆长的秃脑门上青筋暴跳,看看!看看它们!翻着肚皮装死!游客都吓跑了!投诉电话都打爆了!这个月的KPI怎么办奖金还要不要了!它们到底想干什么!
饲养主管是个脸色苍白、头发油腻的年轻人,他缩着脖子,手里还抓着一桶没来得及投喂的小鱼,眼神躲闪:馆…馆长,我也不知道啊…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喂食的时候突然就这样了…怎么叫都不理,全飘上去了…它们以前最多就是消极怠工,游得慢点…这次太…太彻底了…
废物!馆长气得把手里的文件摔在地上,给我查!肯定有带头闹事的!查出来直接送走!卖给别的馆!杀一儆百!他烦躁地来回踱步,皮鞋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敲出急促的声响,还有,联系安保部,调监控!看看有没有可疑分子接近过展区!
就在馆长暴跳如雷、饲养主管瑟瑟发抖的时候,员工通道尽头,那扇厚重的、通往后方设备区的铁门上方,通风管道的百叶格栅,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
一个小小的、棕红色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豆沙雀圆溜溜的黑眼睛,像两颗精密的探测器,迅速扫过通道里的混乱场景:暴怒的秃顶馆长,惶恐的饲养员,地上散落的文件,空气中弥漫的紧张和鱼腥味。它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馆长那光溜溜、在昏暗灯光下反着油光的脑门上。
时机正好。
豆沙雀缩回脑袋。几秒钟后,一个小小的、用细藤蔓捆扎的包裹,从格栅缝隙里被精准地抛了出来。包裹在空中划出一道小小的抛物线,啪嗒一声,不偏不倚,正正砸在馆长那光洁溜溜、毫无防备的头顶中央!
哎哟!馆长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捂着脑袋跳了起来,什么东西!他愤怒地低头看去。
掉在地上的,是一个用揉皱的、印着谢谢惠顾字样的超市小票包裹起来的东西。馆长忍着怒火,弯腰捡起,粗鲁地拆开。里面没有炸弹,没有恐吓信,只有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小撮无比鲜艳、闪烁着奇异光泽的彩虹色羽毛。
第二样,是一张从儿童图画本上撕下来的纸片,上面用歪歪扭扭、像是爪子蘸了墨水划出来的字迹写着:
【诉求:1、新鲜鱼!管够!2、池水升温!3、带薪假期!每月一天!4、拒绝加班表演!】
第三样,是一个小小的、晒干了的、金灿灿的虾米干。
馆长捏着那撮炫目的彩虹羽毛,看着那张幼稚却条理分明的诉求清单,又瞅了瞅那个小小的虾米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表情从暴怒转为极度的困惑,最后定格在一种被彻底愚弄的荒谬感上。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通风管道的格栅,那里只有一片黑暗和沉寂。
谁!谁干的!给我滚出来!馆长的咆哮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充满了无能狂怒。他挥舞着那份恐吓信,虾米干什么意思嘲笑我吗!新鲜鱼带薪假期企鹅要带薪假期!疯了!都他妈疯了!
饲养主管看着馆长手里的彩虹羽毛,似乎想到了什么都市鸟兽界的传闻,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通风管道深处,豆沙雀早已悄无声息地退走。它的小爪子在冰冷的金属管壁上快速移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计划第一步,投递诉求清单加一点主席的震撼,成功。接下来,该去会会那些拿着回收令的不速之客了。它黑亮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小兽被逼入绝境后、准备亮出所有爪牙的锐利光芒。
***
海洋馆后门,一条堆满散发着腥味的大型垃圾桶、潮湿滑腻的狭窄小巷。
空气里混杂着死鱼的腐臭、垃圾的酸馊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两个穿着紧身黑色作战服、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战术墨镜、身形矫健的人类特工,像两抹不祥的阴影,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移动。其中一人手里端着一个巴掌大小、屏幕幽蓝的精密仪器,天线不断转动,发出急促而单调的滴滴、滴滴蜂鸣,在寂静的小巷里格外刺耳。
信号源就在附近,强度很高。目标‘零号’肯定刚离开不久。端着仪器的特工声音低沉,透过面罩传出,带着金属的质感,高频彩虹羽素残留反应非常清晰。回收程序启动,优先捕捉,清除所有目击关联生物。
明白。另一名特工简洁回应,右手无声地滑向腰间的配枪握柄。他的目光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视着堆积如山的垃圾桶缝隙、头顶锈迹斑斑的防火梯、以及巷子尽头那堵高墙。巷子深处光线昏暗,只有远处一盏坏掉的路灯在神经质地闪烁着。
滴滴!滴滴滴!仪器的蜂鸣声骤然变得更加尖锐、急促,屏幕上的蓝色光点疯狂闪烁!
有情况!端仪器的特工猛地压低声音,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两人几乎同时侧身,背靠背,形成了完美的防御姿态,锐利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扫向蜂鸣声指向的源头——巷子尽头,那片被高墙和巨大垃圾桶投下的、最浓重的阴影区域。
阴影里,似乎空无一物。只有垃圾腐败的味道更加浓郁。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
喵嗷——!!!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耳膜的猫嚎,毫无预兆地炸响!如同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哗啦——!!!
砰!哐当!轰隆——!!!
堆积在巷子两侧、摇摇欲坠的垃圾山,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推倒!废弃的硬纸板箱、压扁的塑料桶、断裂的木架子、缠绕成团的破渔网、散发着恶臭的黑色垃圾袋……如同雪崩般轰然倾泻而下!目标精准无比,兜头盖脸地砸向那两个猝不及防的特工!
该死!端仪器的特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怒的咒骂,就被一个巨大的、沾满不明污渍的电器包装箱结结实实扣在了头上!沉重的冲击力让他一个踉跄,手里的精密仪器脱手飞出,啪嚓一声摔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屏幕瞬间碎裂,幽蓝的光芒彻底熄灭。
另一名特工反应极快,猛地侧扑翻滚,险险避开了当头砸下的一个沉重木架。然而,他刚稳住身形,脚下却猛地一滑!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地面泼洒开一大片黏糊糊、散发着浓烈鱼腥味的黑色液体(疑似变质鱼内脏榨汁)!他立足不稳,狼狈地向后滑倒,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这仅仅是开始!
喵呜!嗷呜!哈——!!
伴随着此起彼伏、充满野性和威胁的猫叫,十几道矫健的、毛色混杂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各个难以想象的角落闪电般窜出!垃圾桶后面、防火梯下方、甚至是从高墙上方一跃而下!
流浪猫保安队,正式登场!
为首的是那只独眼大黄猫,它仅剩的琥珀色独眼在昏暗中闪烁着凶狠的光,一个纵跃,精准地扑向刚撞上墙壁、还没来得及拔枪的特工,锋利的爪子毫不留情地抓向对方持枪的手腕!
一只体型硕大的玳瑁猫,则直接跳上了被纸箱罩住头的特工后背,用它那敦实的体重死死压住,同时低头,对着对方隔着作战服的后颈就是狠狠一口!虽然咬不透特制面料,但那冲击力也够受的。
一只瘦长灵活的黑猫,像一道黑色闪电,专门攻击两人的下盘,锋利的爪子专往作战靴和裤腿的连接处招呼,又快又狠。
其他猫咪也各显神通:有的用爪子疯狂扒拉特工们试图掏武器的口袋;有的跳到他们肩膀上,用尾巴抽打他们的墨镜和面罩;还有的干脆就在旁边制造噪音干扰,发出刺耳的嘶鸣。
小巷瞬间变成了混乱的战场!猫毛与垃圾齐飞,嘶吼与咒骂共响!两个训练有素的特工,此刻被一群凶悍的流浪猫和突如其来的垃圾山围攻,狼狈不堪。他们试图拔枪,手却被猫爪死死按住或抓挠;想用格斗技反击,脚下是滑腻的鱼腥汁,身上还压着沉重的垃圾和愤怒的猫;想呼叫支援,通讯器在混乱中不知被哪只猫一爪子拍飞,掉进了污水沟。
滚开!该死的野猫!被纸箱罩头的特工奋力挣扎,好不容易把头上的箱子甩开,露出一张沾满污渍、扭曲愤怒的脸。他刚喘口气,一只小狸花猫敏捷地跳上他肩膀,尾巴一甩,啪地一声,尾巴尖精准地扫过他的眼睛,让他痛呼一声,下意识闭眼。
就在这混乱的最高潮,巷子尽头那堵高墙的墙头上,一个小小的、棕红色的身影悄然出现。
豆沙雀稳稳地站在墙头,冷眼俯瞰着下方这场由它策划、猫猫们执行的巷战。它的小胸脯挺得高高的,晨风吹拂着它胸前那撮标志性的棕红绒毛。在它小小的身影后面,更高处的废弃广告牌钢架上,那只穿着不合身红塑料袋的企鹅,正努力地伸长脖子,笨拙而好奇地向下张望,黑豆似的小眼睛里充满了对这个混乱场面的懵懂。
看着下方两个曾经不可一世、散发着冰冷威胁的人类特工,此刻被一群愤怒的流浪猫和垃圾山困住,徒劳地挥舞着手臂,发出气急败坏的怒吼,豆沙雀的嘴角,极其人性化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
它深吸一口带着垃圾恶臭和鱼腥味的空气,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它诞生以来最响亮、最具穿透力的声音。那声音清脆、稚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挑战,清晰地压过了巷子里的猫叫与咒骂,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喵喵队立大功!干得漂亮!它先是高声表扬了英勇的猫猫保安队,紧接着,翅膀猛地指向下方那两个狼狈不堪的身影,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
现在,听好了,下面那两位‘回收专家’!回去告诉派你们来的人——
它停顿了一下,小小的身躯仿佛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别惹鸟事调解委员会主席!这笔账,没完!
它黑亮的眼睛锐利如刀,扫过特工,扫过高楼林立的城市轮廓,最终仿佛穿透了时空,直视着那隐藏在未知处的冰冷实验室。
所有被关在笼子里、被插着管子、被当成实验品的兄弟姐妹们!豆沙雀的声音如同宣言,在污浊的小巷上空激荡,你们的带薪假期——我豆沙雀,替你们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