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玫瑰园的誓言 > 第6章 干涉与自省

十月初的赫顿天色愈发短促,云影低垂,偶有细雨润物无声。庄园玫瑰园中,花期已过,只剩几朵倔强的晚红在秋风中摇曳,恰如某些未尽之语,在唇边停驻,却始终未吐出口。
温特先生近来愈加沉默。他的日程被安排得记记当当——视察庄园收账,出席邻里事务,还不得不接待从伦敦匆匆来访的海伦小姐与她的母亲。后者虽名义上是“为疗养气管旧疾”,实则带着几封已拟好的婚约信草稿,连信封都备好,只等他点头。
“你应尽早决定。”姑母在早餐后边擦茶匙边轻声说道,“海伦是极妥当的姑娘,家世相配,口碑良好,不像……有些乡下女子,读几本书便自以为高贵。”
温特未作答。他端起茶杯,却迟迟未饮,只望向窗外,那片他熟悉的玫瑰园角落——那里曾有一个白裙女子独自站过,神情如风中之烛,不闪不躲,却倔强生亮。
与此通时,伊莉莎白家的壁炉前,一封来自教区委员会的公函正躺在茶几上,信中语气委婉却不失坚决:因上级教会改革,她父亲任职的教区将于年末并入邻县,她们一家需另择住所。
“我本以为我们还能在这里过冬。”牧师先生用带咳的声音说道,“看来只能求助你舅父了。他在约克附近那所女子学院仍有职位空缺,若你愿意……”
“我明白的,父亲。”她平静地接过信函,指尖略感冰凉。
她未曾言明,但心中清楚,这场教区的“结构调整”在某种意义上也意味着与赫顿的告别。而告别的,不仅是窗外熟悉的白栅栏小路,或图书室角落的灰蓝椅垫,更是那段未明、未许、未尽的相知。
三日后,庄园举办小型午宴,海伦小姐身着新缝的石榴红褶裙,衣料光滑,剪裁得l,在阳光下微微闪光。她举止优雅,善谈诗剧,却不时流露出对乡村事务的轻蔑。
“你真的打算建那间图书阅览室?”她在花园中轻声对温特说,“若你愿把那笔预算投入伦敦慈善会,我可以为你引荐真正‘得l’的对象。”
温特答非所问:“你喜欢玫瑰吗?”
“喜欢——若是种在温室里,修剪整齐,不散落泥地。”
他望向花园尽头一丛未剪的藤玫瑰,心头忽地沉了一寸。
深夜,温特先生独自走入图书室。火炉未点,室内略显阴冷。他站在那排由伊莉莎白归类整理过的儿童读物前,指尖轻触封脊,最终抽出一本薄薄的《简明动植物志》。
书页翻到一半,落出一张夹书的纸条——笔迹熟悉,是她的:
“责任本不该使人沉默,它应使人说出真心话。”
他静坐良久,最终提笔,写下一封信,但写到“亲爱的格林小姐”时,忽觉心口如堵,顿笔未落。
伊莉莎白在收拾行李时收到了一份礼物,包裹来自村中孩子汤米,一只小木匣,内有一本儿童绘本和一块干净的白棉布——那是她旧裙上拆下的布料,被让成了书签。
“妈妈说你是读书的太太,我长大也想像你那样。”汤米用蜡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你还会回来吗?”
她望着那行字,良久无言。
窗外,黄昏渐深,风吹落最后一瓣玫瑰,正巧贴在窗框上,像一页迟寄的回信,诉而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