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工业园区的保安室在凌晨三点格外冷清。
荧光灯管嗡嗡作响，照得狭小的空间泛着青白色。浅仓阳太坐在吱呀作响的塑料椅上，手指反复摩挲着一支黑色钢笔——笔帽上刻着个小小的“茉”字，是十年前茉莉送他的毕业礼物。
门被推开时，他像受惊的鸟一样猛地抬头，钢笔“啪”地掉在地上。藤井哲也站在门口，逆着走廊的光线，眉骨的疤痕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藤井警官。”阳太的声音发紧，弯腰去捡笔，手指却在发抖，“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哲也反手带上门，视线扫过墙上的值班表——浅仓阳太的名字后面，标注着“夜班：0点-8点”，正好覆盖加奈死亡的时间段。“想问问你，铃木加奈死前，找过你几次？”
阳太的肩膀垮了下去，抓起桌上的搪瓷杯猛灌了一口水，喉结滚动得格外用力。“就……就一次。”他避开哲也的目光，看向窗外漆黑的厂区，“她说要去302车间，问我能不能帮忙打掩护。”
“302车间早就废弃了，她去那里让什么？”
“我不知道……”阳太的指甲掐进掌心，“她说要找‘731号废液池’，还说那里面有茉莉留下的东西。”
哲也的心脏猛地一跳。佐佐木纸条上的“编号731”，终于有了下落。“你告诉她了？”
“我劝她别去。”阳太的声音突然拔高，又慌忙压低，“那地方早就被封了，十年前就出过事……”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茉莉当年就是在那附近被发现的，他们说她掉进池里过，鞋子上全是废液的味道。”
哲也注意到他左手虎口处有块暗红色的疤痕，形状像被什么东西勒过。“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阳太猛地把手缩进袖子里，脸色发白：“没什么……去年搬东西时被铁皮划的。”
“加奈来找你时，手里有没有拿什么？”哲也追问，目光落在桌上的钢笔上。笔帽的“茉”字被磨得发亮，显然经常被触摸。
“有个蓝色的本子……”阳太的声音越来越低，“她说那是茉莉的日记，里面记着废液池的密码。她还说，只要打开那个池，就能知道谁杀了茉莉。”
日记？哲也想起那条陌生短信里的蓝色笔记本。“本子现在在哪？”
“不知道。”阳太摇着头，眼神涣散，“她走的时侯还拿着，说去去就回……我劝她别去，真的劝了……”他突然抓住哲也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肉里，“是他们干的！一定是他们！就像当年对茉莉一样！”
“他们是谁？”
阳太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窗外传来巡逻车的灯光，晃过保安室的窗户，照亮他脸上的冷汗。他猛地推开哲也，从抽屉里抓出一把生锈的钥匙，塞进哲也手里：“302车间的后门钥匙……别说是我给的。”
钥匙的形状很奇特，像朵扭曲的花，与那枚徽章的轮廓隐隐重合。
哲也接过钥匙时，指尖触到阳太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像揣着团火。“十年前5月15号晚上，你在哪里？”
阳太的身l僵住了。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在顶楼……我看到茉莉站在栏杆边，旁边还有两个人影，穿着化工厂的制服。”他抬起头，眼里蓄着泪，“我不敢出声，他们手里有棍子……茉莉掉下去的时侯，钢笔从她口袋里掉出来，我偷偷捡了藏起来，一直不敢说……”
钢笔在桌上反射着冷光。哲也拿起它，笔身很轻，里面没有墨水。拧开笔杆，发现中空的笔管里塞着张卷成细条的纸——是半张十年前的化学试卷，背面用铅笔写着：“731的密码是我的生日，他们在找的东西沉在最底下。”
日期是5月15日，茉莉的生日。
这时，保安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探进头，瞥了哲也一眼，对阳太说：“换班了，浅仓。”男人的领口别着枚金属徽章，和加奈手里的一模一样，只是更亮，像是经常被擦拭。
阳太的脸色瞬间惨白，慌忙点头：“来了。”
哲也把纸条塞进口袋，握着那支钢笔走出保安室。走廊里的男人擦肩而过时，他闻到对方身上有股熟悉的甜腥味——和化工厂的废液味一模一样。
凌晨的风带着湿气，吹得厂区的铁皮棚发出哗啦啦的响。哲也站在302车间的后门，钥匙插进锁孔时，指尖传来轻微的震动。
他想起阳太最后说的话：“他们每天凌晨四点会来这里检查，你要小心。”
现在是三点四十分。还有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