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军区总院的消毒水味混着男人身上劣质烟草的气息,几乎让我窒息。
陆卫国掐着我的肩,英俊的脸上满是厌烦:苏绣,不过是孩子间的打闹,念念脸上的疤,我会让白薇母子赔钱,你还想怎样
我看着他军装上鲜红的领章,一字一句地问:如果被毁容的是你的宝贝儿子陆宝呢
他瞬间暴怒,掐着我脖子的手青筋暴起:你敢!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不知道,当我抱着满脸是血的女儿时,我心里那个贤惠温柔的军嫂苏绣,就已经被碾碎、挫骨扬灰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心复仇的恶鬼。陆卫国,你和你那宝贝私生子的好日子,到头了。
01
妈妈,疼......
女儿念念躺在病床上,半张小脸被纱布包裹,露出的那只眼睛,蓄满了泪水。我握着她冰冷的小手,心口像是被军用刺刀反复捅穿。
就在三小时前,在军区大院的海棠花树下,陆卫国的私生子陆宝,用一块敲碎的啤酒瓶,划花了念念的脸。
我丈夫,358团最年轻的营长陆卫国,此刻正站在我面前,军装笔挺,眉头紧锁,说出的话却像冰刀子:我已经批评过陆宝了,白薇也吓坏了。她们孤儿寡母不容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孤儿寡母
说得真好听。那个叫白薇的女人,是军区文工团的舞蹈演员,是他陆卫国养在外面的外室!那个陆宝,是他心心念念的亲儿子!
而我,苏绣,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结婚八年,我是军区医院的模范护士,是人人称赞的贤内助。我为他操持家务,照顾老人,却连给他生个儿子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他说,我们得响应号召,只生一个好。
现在,他唯一的女儿,被他唯一的儿子毁了容。
算了我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陆卫国,那可是你的亲女儿。
正因为是亲女儿,才更要大度!他语气加重,带着命令的口吻,我马上要提副团了,这时候不能出任何岔子。苏绣,你要顾全大局。
又是大局。
他的前途是
大局,他的名声是大局,他私生子的前途更是大局中的大局!
唯独我女儿的脸,我女儿的痛,我这么多年的付出,是可以被牺牲的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
我点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好,我顾全大局。
陆卫国松了口气,伸手想拍拍我的肩膀,被我侧身躲过。他有些尴尬,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大团结和一沓票证塞给我:给念念买点好吃的,别胡思乱想。
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依旧高大挺拔,像一棵青松。
可我只觉得,那身橄榄绿的军装,脏透了。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钱,笑了。
陆卫国,你以为这是结束吗
不,这只是个开始。
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是如何为了你的大局,一步步走进我为你挖好的坟墓。
02
我和陆卫国是相亲认识的。
他是战斗英雄,前途无量。我是护士,干净体面。在那个年代,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新婚之夜,他握着我的手,眼神真挚:苏绣,跟着我,这辈子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相信了。
婚后,我把整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可以毫无顾虑地在部队打拼。几年后,念念出生了,我以为这就是最幸福的生活。
直到一年前,我去给他送亲手做的饺子,却在部队门口看见他和一个抱着男孩的年轻女人有说有笑。
那女人就是白薇。
那孩子冲着陆卫国喊爸爸,他笑得一脸褶子,那是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温柔。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
我没有当场戳穿,而是选择了隐忍。我开始留意陆卫国的一举一动,那些他晚归的夜晚,那些他声称去学习的周末,原来都给了另一对母子。
最可笑的是,他每个月都会以补贴乡下亲戚的名义,从我这里拿走一部分工资。现在想来,那些钱,都变成了白薇身上的新裙子和陆宝嘴里的高级糖果。
而我的念念,连买一根冰棍,我都要盘算半天。
我曾以为,为了女儿,我可以忍。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的忍让,换来的不是海阔天空,而是得寸进尺的伤害。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我路过大院的公告栏,上面贴着一张大红的喜报,表彰陆卫国在上次演习中表现出色,是重点培养对象。
几个军嫂围在那里,满脸羡慕。
嫂子,恭喜啊!陆营长这是要高升了!
是啊,苏护士你可真有福气!
我微笑着点头回应,心里却一片冰冷。
福气我的福气,就是默许丈夫在外面养小老婆和私生子,然后让那个孽种毁了我女儿的容吗
回到家,我关上门,从箱子底翻出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
里面是我这两年攒下的所有证据。
陆卫国和白薇的通信,他俩在公园的合影(我托人偷拍的),甚至还有他给陆宝买玩具的小票……每一张纸,都记录着他的背叛。
我原本想,等念念再大一点,我就和他摊牌离婚。
现在,我改主意了。
仅仅是离婚,太便宜他了。
我要的,是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我抽出其中一张照片,照片上,陆卫国正抱着陆宝,在他那肉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
我拿起桌上的剪刀,沿着陆卫国和陆宝的轮廓,一点,一点,慢慢地剪着。
剪刀的尖刃划过相纸,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在咀嚼仇人的骨头。
今晚,我睡得格外安稳。因为我知道,猎杀时刻,开始了。
我有一个习惯,从在卫校时就养成了,喜欢用小刀削铅笔,每根都削得尖锐无比,能当武器用。今晚,我把一把手术刀片,也削得寒光闪闪。
03
第二天,白薇就带着陆宝找上门了。
她没穿文工团的演出服,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脸上脂粉未施,眼眶红红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陆宝躲在她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挑衅地看着我,没有半分歉意。
苏绣姐,白薇一开口,声音就带了哭腔,对不起,我没管好孩子,给你和念念添麻烦了。
她说着,从布袋里掏出一个生了锈的铁皮罐头,这是我托人从广州带回来的橘子罐头,给念念补补身子。
她把孤儿寡母的戏码演得淋漓尽致,好像我才是那个咄咄逼人、破坏他们幸福的恶人。
陆卫国正好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一幕,立刻皱起了眉,语气里带着责备:苏绣,白薇都上门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别那么小家子气!
我没理他,只是蹲下来,看着陆宝,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陆宝,你知道错了吗
陆宝梗着脖子,大声说:我没错!谁让她说我是野孩子!我爸爸是陆卫国,是大英雄!
童言无忌,却最是伤人。
周围已经有邻居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了。
白薇脸色一白,赶紧捂住儿子的嘴,眼泪掉得更凶了:孩子不懂事,苏绣姐,你别往心里去……
我不懂事我妈说了,你就是个不下蛋的老母鸡,我爸早晚休了你!陆宝挣脱开来,把在家里听来的话,一字不差地吼了出来。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陆卫G国脸上挂不住了,低声呵斥。
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啪!
我一巴掌甩在陆宝脸上。
力气之大,让他整个人都懵了,脸上迅速浮起五道指痕。
所有人都惊呆了。
陆卫国反应过来,一把将我推开,怒吼道:苏绣你疯了!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我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自己红肿的手,笑得凄厉,他拿碎玻璃划我女儿脸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是个孩子陆卫国,你偏心也要有个度!今天你要是再护着他,我就去军区纪委,把所有事都捅出去,大家一起完蛋!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挺直脊梁,目光灼灼地迎上他的视线。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如此强硬的一面。
陆卫国被我镇住了。他知道,我一向说到做到。如果我真的闹到纪委,他这身军装,就真的保不住了。
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能咬着牙,对白薇说:你先带孩子回去!
白薇抱着哇哇大哭的陆宝,怨毒地瞪了我一眼,狼狈地跑了。
陆卫国看着我,眼神复杂:苏绣,你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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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干什么我冷笑一声,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进了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知道,今天的这一巴掌,只是开胃小菜。
真正的报复,需要更精密的筹划。我要的,不仅是让他们疼,还要让他们怕。
04
那一巴掌的效果立竿见影。
接下来几天,陆卫国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忌惮,白薇也没再敢上门。
大院里的风言风语却传开了。
听说了吗陆营长在外面有人了。
真的假的看苏护士平时那么温柔贤惠的一个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那天那孩子都骂她是老母鸡了,肯定是真的。
我成了整个军区大院的笑话。
但我不在乎。
名声这种东西,有时候是铠甲,有时候也是武器。既然他们先不要脸了,那我又何必替他们兜着
这天,我去医院上班,迎面撞上了顾延。
顾延是外科的主治医生,也是念念的主刀医生。他刚从北京进修回来,是院里重点培养的技术骨干。
苏护士,他叫住我,递给我一管药膏,这是新到的祛疤膏,效果不错,你拿去给念念试试。
药膏是进口的,上面全是外文,一看就很贵。
顾医生,这太贵重了。我连忙推辞。
给孩子用的,不贵。他坚持把药膏塞到我手里,又问,念念的伤,需要二次手术,你们家属商量好了吗
我沉默了。
陆卫国根本不同意,他说手术费太贵,而且一个小姑娘家,留点疤也没什么。
顾延看着我的表情,明白了什么,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和……同情。
陆营长的前途,比女儿的脸更重要,对吗他问得很直接。
我攥紧了手里的药膏,没有说话。
苏绣,你是个好护士,但不一定是个合格的母亲。顾延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心上,孩子的伤,不光在脸上,更在心里。如果连你都放弃了,谁还能救她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是啊,我一心想着报仇,却差点忘了,我复仇的初衷,是为了保护我的女儿。
如果为了复仇,让念念的心也跟着一起毁掉,那我和陆卫国又有什么区别
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离婚。
立刻,马上。
但不是灰溜溜地净身出户,而是要带着属于我的一切,堂堂正正地离开。
下午,我没去上班,而是直接去了军区后勤处。
后勤处的王干事是我老乡,平日里关系不错。
我找到他,开门见山:王哥,我想打听一下,咱们军区的房子,是怎么个分配章程
王干事愣了一下:嫂子,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就是觉得现在这房子有点挤。我笑了笑,把早就准备好的两条大生产香烟塞了过去,以后可能还得麻烦王哥多照顾。
王干事心领神会,热情地给我讲了起来。
原来,军区的房子,是根据军官的级别、军龄和家庭贡献来综合打分的。陆卫国这次要是能提上副团,就能分到一套三室一厅的大房子。
而家庭贡献里,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军属荣誉。
比如,被评为模范军嫂。
我走出后勤处,心里已经有了新的计划。
陆卫国,你不是想要大房子吗
好,我帮你。
我会成为整个军区最模范的军嫂,然后,在你最志得意满的时候,亲手把你从云端拽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05
我开始模范起来。
我每天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把陆卫国的军装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
我积极参加大院里组织的各种活动,慰问孤寡老人,给困难军属捐款捐物。
政委家的孩子发高烧,我半夜跑去守了一宿。张参谋长的老母亲腰扭了,我天天上门给她做推拿理疗。
很快,苏护士真是个活雷锋的名声,就在大院里传开了。
之前那些关于陆卫国的风言风语,也渐渐被压了下去。
人人都说,陆营长娶了个好老婆,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陆卫国对此很满意。
他看我的眼神,又恢复了从前的温和,甚至还带着一丝赞赏。
他以为,我终于想通了,知道以他的事业为重了。
他开始按时回家吃饭,偶尔还会给念念带些小礼物。
家里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温馨。
白薇那边,也安分了许多。听说陆卫G国警告过她,在他提干的关键时期,不许再惹是生非。
一切都在朝着我预想的方向发展。
这天,军区要组织一场模范军嫂评选大会。
每个团只有一个名额,谁能选上,不仅是个人荣誉,更是丈夫脸上的光。
毫无意外,我们团的名额,落到了我的头上。
陆卫国知道后,高兴得晚上多喝了两杯。
他拉着我的手,满眼醉意:苏绣,谢谢你。等我提了副团,分了大房子,我们……我们再要个儿子。
我低着头,掩去眼中的讥讽。
还要儿子
陆卫国,你的算盘打得真响。
一边用我的模范行为给你铺路,一边还想着和白薇继续生儿子,享受齐人之福
做梦。
评选大会那天,军区大礼堂里坐满了人。
我穿着一身崭新的白衬衫和蓝裤子,胸前戴着大红花,作为代表上台发言。
聚光灯打在我脸上,有些刺眼。
我看着台下第一排正中间,坐着的军区首长,以及旁边满脸红光的陆卫国,拿起了话筒。
各位首长,各位战友,各位姐妹们,大家好。
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礼堂。
今天,我能站在这里,首先要感谢我的丈夫,陆卫国。
我顿了顿,目光转向他,他正冲我露出鼓励的微笑。
是他,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
一个男人,可以多么的无耻和卑劣!他可以在部队当英雄,在家里当禽兽!他可以一边享受着妻子带来的荣誉,一边在外面养着情妇和私生子!
全场哗然!
陆卫国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军区首长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我没有停,从口袋里掏出那一沓厚厚的证据,高高举起。
我,苏绣,358团营长陆卫国的妻子,今天,就以‘模范军嫂’的身份,实名举报我丈夫婚内出轨,包养情妇,遗弃亲女!
我举报他作风败坏,道德沦丧!这样的人,不配穿这身军装!不配当人民的英雄!
我的声音,字字泣血,句句铿锵。
整个礼堂,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到陆卫国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指着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他完了。
他引以为傲的前途,他看得比命还重的名声,在这一刻,被我亲手砸得粉碎。
这,就是我送给他的,高升大礼。
06
审判来得很快。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陆卫国无从抵赖。
白薇也被叫去问话,她那点演技在纪委干部面前根本不够看,三两下就全招了。
处理结果下来了:陆卫国严重违反军纪,被撤销一切职务,强制转业,并且要背一个严重警告的处分跟他一辈子。
那个他梦寐以求的副团长位置,那套三室一厅的大房子,都成了泡影。
他从一个人人敬仰的战斗英雄,变成了一个人人唾弃的破鞋。
从云端跌落泥沼,不过一天的时间。
我去部队收拾东西的时候,碰到了他。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形容枯槁,短短几天,像是老了十几岁。
他看到我,眼睛里迸发出刻骨的恨意,冲上来就要打我。
苏绣!你这个毒妇!我杀了你!
两名哨兵眼疾手快地将他架住。
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疯狂挣扎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陆卫国,我早就说过,要你们血债血偿。
你毁了我的一切!你让我怎么活!他声嘶力竭地嘶吼。
你毁了我女儿的脸时,怎么没想过她要怎么活我冷冷地看着他,这只是开始。你欠我们母女的,我会让你一点一点,用你下半辈子的痛苦来还。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大院,等着我的,是另一场闹剧。
白薇正堵在我家门口,披头散发,又哭又闹。
苏绣!你把卫国还给我!你这个扫把星,是你害了他!
她看到我,就像疯了一样扑过来。
我没躲,任由她撕扯我的衣服。
大家快来看啊!小三上门打原配了!我冲着院子里大喊。
邻居们纷纷探出头来。
大家对陆卫国和白薇的丑事早就心知肚明,此刻看到白薇这副泼妇的样子,更是鄙夷。
不要脸的东西,还有脸上门来闹
就是,自己不干不净,还怪别人。
白薇被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依旧不依不饶:是他先招惹我的!他说他不爱你!他说你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破坏军婚你就教唆你的儿子行凶伤人我抓住她话里的漏洞,步步紧逼,白薇,破坏军婚是重罪,故意伤害更是要坐牢的。陆卫国已经倒了,你觉得,你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白薇的身体晃了晃,眼神里终于露出了恐惧。
她这才意识到,陆卫国不再是她的靠山,而是和她绑在一起的催命符。
我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急,下一个,就轮到你和你的宝贝儿子了。
她惊恐地看着我,像是见了鬼。
我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转身开门进屋,将她的哭喊和咒骂,全都关在了门外。
复仇这道菜,要慢慢品尝,才最有味道。
07
陆卫国被部队除名后,只能带着白薇母子,灰溜溜地搬回了他乡下的老家。
我则顺利地办了离婚,房子判给了我,因为陆卫国有重大过错,家里的存款和抚恤金,大部分也归了我。
我用那笔钱,联系了顾延,带念念去北京做了最好的祛疤手术。
手术很成功。
医生说,只要坚持用药,念念脸上的疤,将来几乎看不出来。
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在北京休养的日子里,顾延时常来看我们。
他会给念念带有趣的连环画,会耐心地陪她聊天,开导她。
念念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
我知道,顾延是个好人。
他看我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和暖意。
但我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我怕了。
从北京回来后,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复仇的第二步上。
陆卫国和白薇虽然滚蛋了,但他们的儿子,那个毁了我女儿容貌的罪魁祸首——陆宝,还好好地活着。
我怎么能让他逍遥法外
我托老家的亲戚,打听陆卫国一家的情况。
听说他们回去后,日子过得很惨。陆卫国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只能去镇上的砖窑厂扛活,累死累活,一天也挣不了几个钱。
白薇过惯了被人捧着的日子,哪里受得了这种苦,天天在家里和陆卫国吵架,闹得鸡飞狗跳。
而那个陆宝,被他们惯得无法无天,在村里偷鸡摸狗,成了人见人嫌的小霸王。
机会来了。
我记得,陆卫国有一块家传的玉佩,是他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据说是前朝的好东西,价值不菲。他一直视若珍宝,连我都没让碰过。
我知道,以他现在穷困潦倒的境地,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卖掉那块玉佩。
而陆宝,天生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我匿名写了一封信,寄到了陆卫国所在的村子。
信里,我用一个古董商的口吻,声称自己一直在寻找一块特征与陆家玉佩极其相似的古玉,愿意出五千块钱的高价收购。
五千块!
在那个万元户都凤毛麟角的年代,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我还特意在信里加了一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过期不候。
我知道,这封信,陆卫国和白薇看到后,一定会发疯。
而陆宝,那个被金钱和欲望喂大的孩子,一定会想办法把玉佩偷出来,卖掉。
偷盗自家财物,本不算什么大事。
但是,如果他偷的,是我早就布好的局呢
我提前联系了县公安局的一个远房表哥,又花钱找了两个托儿,扮成收古董的商人,在约定好的时间地点等着。
一切,只等鱼儿上钩。
08
不出我所料。
没过几天,表哥就打来电话。
绣啊,你猜怎么着那小子真把玉佩偷出来了!人赃并获,当场就被我们拿下了!
电话里,表哥的声音带着兴奋。
我冷静地问:东西呢
东西是假的。表哥说,我们找专家鉴定了,就是块不值钱的破石头。但是,我们抓他的时候,在他身上,还搜出了一把枪。

我愣住了。
哪来的枪
是他从他爹枕头底下偷的!表哥说,就是陆卫国以前在部队配的那把‘五四式’!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偷军用手枪!这下可不是偷窃那么简单了,私藏枪支,这可是重罪!
我的心,狂跳起来。
真是天助我也!
我原本的计划,只是想让陆宝背上一个盗窃罪的名声,让他的人生档案里,留下一个抹不去的污点。
没想到,他竟然蠢到把陆卫国的枪也一起偷了出来!
陆卫国,陆卫国,你真是教子有方啊!
你把枪藏在家里,是想干什么东山再起,还是想找我报仇
现在,这把枪,成了压垮你和你宝贝儿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宝因为偷盗和私藏枪支,数罪并罚,被判了十年。
一个才十来岁的孩子,就要在少管所里,度过他最宝贵的青春。
他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而陆卫国,因为监管不力,私藏枪支,被再次审查。虽然最后没判刑,但也丢了砖窑厂的工作,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无业游民。
我听说,宣判那天,白薇在法庭上哭得晕了过去。
陆卫国则像一尊石像,一动不动。
他们最珍贵的宝贝儿子,他们家族延续香火的唯一希望,就这么没了。
这,才是真正的断子绝孙。
我站在军区大院的海棠花树下,看着满树绚烂的花朵,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大仇得报。
可我的心里,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的畅快,反而空落落的。
正在这时,一个人影走到了我身边。
是顾延。
都结束了。他递给我一块手帕,声音温和,以后,别再活在仇恨里了。你和念念,都该有新的生活。
我接过手帕,擦了擦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点了点头。
是啊,都结束了。
我和陆卫国一家的恩怨,结束了。
而我和念念的新生,才刚刚开始。
09
生活渐渐回归了平静。
我依然在医院当护士,念念也回到了学校。
顾延成了我们家的常客。
他会陪着念念做功课,会修理我家里坏掉的台灯,也会在我下夜班的时候,提着一盏马灯,等在医院门口。
大院里的风言风语又起来了。
不过这一次,是善意的。
苏护士和顾医生,还挺般配的。
是啊,顾医生人好,又有本事,念念跟着他,也算有个依靠。
面对这些议论,我只是笑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能感觉到,心里的那块坚冰,正在被顾延的温暖,一点点融化。
就在我以为,幸福生活即将触手可及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这天,我下班回家,发现家里的门虚掩着。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推开门,客厅里一片狼藉,像是被洗劫过一样。
而我的女儿念念,不见了!
桌上,留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充满了怨毒:
苏绣,想让你女儿活命,就一个人到城西的废弃化工厂来。敢报警,就等着给她收尸!
落款,是陆卫国。
我的血,瞬间凉了。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个被仇恨逼疯的男人,到底还是把魔爪,伸向了我的女儿。
我攥紧了纸条,冲出家门。
我不能报警。
陆卫国现在就是个亡命之徒,我不能拿念念的命去赌。
我一路狂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救念念,救我的女儿!
城西的化工厂,早就废弃多年,断壁残垣,在夕阳下像一头巨大的怪兽。
我冲进厂房,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柱子上的念念。
她的嘴被破布堵着,看到我,拼命地摇头,眼泪直流。
陆卫国和白薇,从一堆废弃的油桶后面走了出来。
陆卫国手里,竟然拿着一把自制的土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
他双眼赤红,面目狰狞,哪里还有半分当年英雄营长的模样。
白薇也是一脸疯狂,她尖声笑道:苏绣,你没想到吧你毁了我们的一切,今天,我们就要让你尝尝失去女儿的滋味!
放了念念!我死死地盯着他们,你们的仇人是我,跟孩子没关系!
没关系陆卫国冷笑,如果不是她,你会跟我闹如果不是她,我们会变成今天这样她是你的命根子,我今天,就要断了你的根!
他拉动枪栓,枪口对准了念念。
不要!我撕心裂肺地喊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从我身后闪出,猛地将我扑倒在地。
砰!
枪声响起,震耳欲聋。
10
扑倒我的人,是顾延。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子弹擦着他的胳膊飞了过去,留下一道血痕。
顾延!我惊叫出声。
我没事!他迅速爬起,将我护在身后,冷静地看着对面的陆卫国,陆卫国,你已经犯下了大错,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回头陆卫国疯狂大笑,我早就没有回头路了!今天,你们三个,一个都别想活!
他说着,又要举枪。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
原来,顾延在来之前,已经报了警。
陆卫国和白薇脸色大变。
警察来了!快走!白薇慌乱地去拉陆卫国。
走往哪走陆卫国彻底疯了,我活不成,你们也别想好过!
他竟然调转枪口,对准了旁边一个锈迹斑斑的汽油桶。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里是废弃化工厂,一旦爆炸,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说时迟那时快,顾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脚踹在陆卫国的手腕上。
土枪脱手而出。
陆卫国发了狠,和顾延厮打在一起。
我则趁机冲向念念,用最快的速度解开她身上的绳子。
妈妈!念念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
别怕,妈妈在。我抱着她,转身就要往外跑。
可疯狂的白薇,却像鬼一样缠了上来,手里举着一块砖头,狠狠地朝我头上砸来!
你去死吧!
我抱着念念,根本来不及躲闪。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我睁开眼,看到顾延挡在了我面前,那块砖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背上。
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却依然坚定地护着我们母女。
警察们冲了进来,迅速制服了陆卫国和白薇。
看着被戴上手铐,如丧家之犬般被拖走的两个人,我心中没有丝毫报复的快感,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顾延被送进了医院,背部软组织严重挫伤。
我带着念念,在病床前守了他一夜。
第二天早上,他醒了过来。
看到我通红的双眼,他笑了笑,有些虚弱地问:苏绣,现在,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们母女一辈子吗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温和的脸上。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旁边拉着他衣角,满脸依赖的念念,终于,流着泪,笑了。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过去的恩怨,就像那废弃工厂里的尘埃,终将被风吹散。
而我的新生,在这一刻,才真正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