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上,顾佳期的名字锋利如刀,刺得他心脏骤停。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陈默想,如果有下辈子,他再也不要认识这个女人了。哪怕一眼,都嫌多。
第一章
死过一次,才懂什么叫怕
哗啦——
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陈默一个激灵,猛地从浴缸里坐了起来。

他不是因为心绞痛,死在了签离婚协议的民政局门口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年轻而有力的双手,摸了摸平坦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还有那颗跳动得平稳有力的心脏。
这不是他的身体。
或者说,这不是他三十五岁时,被工作和无休止的争吵掏空了的身体。
墙上的日历刺痛了他的眼睛——2014年9月3日。
十年前。
他回到了二十五岁,一切悲剧都还没开始的时候。
老天爷……陈默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不是感激,而是发自骨子里的恐惧。
他又想起了顾佳期。
那个他爱了十年,也恨了十年的女人。
他和她,就像两只刺猬,初见时被对方的才华和美好吸引,不顾一切地想要拥抱彼此。可真的抱在一起了,却只剩下满身的伤口和鲜血。
他爱她的热烈奔放,爱她在舞台上拉大提琴时,像个会发光的女王。
可婚后,这份热烈变成了歇斯底里。
他是个建筑设计师,忙得脚不沾地,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更好的未来。但在她眼里,加班是借口,应酬是谎言,他画的每一张图纸,都在抢走本该属于她的时间。
他们争吵,摔东西,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对方,把曾经的爱意消磨得一干二净。
直到最后,他心脏病发,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她惊慌失措却一步都未曾上前的脸,他才彻底明白,他们之间,完了。彻彻底底地完了。
重活一世,他不要什么功成名就,也不要什么亿万身家。
他只想离顾佳期远远的。
这一世,他不愿再做那只扑火的飞蛾。
陈默从浴缸里站起来,擦干身体,看着镜子里那个年轻、眼神却充满沧桑的自己,做出了重活一世的第一个决定。
他走到书桌前,那里放着一份设计大赛的报名表。上一世,他就是靠着这个比赛的金奖,一战成名,然后在一个庆功酒会上,遇到了同样光芒万丈的顾佳期。
他拿起笔,没有半分犹豫,将报名表撕得粉碎。
纸屑像纷飞的雪花,埋葬了他曾经引以为傲的野心。
名气事业
这些东西,换不来一颗能安稳跳动的心脏。
接着,他打开电脑,将自己硬盘里所有画了一半的设计稿,打包发给了一个信得过的大学同学,附上了一句话:这些都给你,只有一个要求,别问为什么。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没了这些,他就只是个普通的建筑系毕业生,再也不会踏上那条通往名利场,也通往顾佳期的路。
可还不够。
他记得,顾佳期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他们学校就在城市的东区。而他现在住的这个公寓,离东区太近了。
不行,必须搬家。
越远越好。
他立刻开始在网上搜索租房信息,目标只有一个——城西,那个被认为是老旧、落后,和艺术、时尚毫不沾边的区域。
他要钻进人海里,当一个最不起眼的普通人。
一个星期后,陈默拖着两个行李箱,站在了城西一条旧巷子的入口。
空气里弥漫着老居民区特有的、饭菜和生活混合在一起的烟火气。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霓虹闪烁,只有斑驳的墙壁和头顶交错的电线。
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租下了一个小小的店面,楼上是住所,楼下准备开一家书店。
不为赚钱,只为安安静默地度过余生。
书店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默。
沉默的默。
他亲手粉刷墙壁,亲手打造书架,从旧货市场淘来桌椅。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滴在地上,但他心里却无比踏实。
这才是生活,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一个月后,默书店悄无声-息地开张了。
没有宣传,没有花篮,就像巷子里的一棵老树,安静地立在那里。
陈默每天的生活很简单,早上开门,擦拭桌椅,给窗台上的绿植浇水,然后就坐在柜台后,泡上一壶茶,看一整天的书。
他刻意不去关注任何关于建筑和音乐的新闻,手机里删掉了所有可能和过去产生交集的朋友。
他就像一个活在孤岛上的人,享受着与世隔绝的宁静。
他以为,他已经成功地从顾佳期的世界里,彻底蒸发了。
直到那天下午。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和一个闯入他孤岛的不速之客,将他所有的平静,砸得粉碎。
第二章
躲不过的,是宿命
那天的雨,下得又大又急,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冲刷一遍。
陈默正准备提前关门,店门上的风铃叮铃一声,被人推开了。
一个女孩抱着一把大提琴,狼狈地冲了进来。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白色的连衣裙湿了半截,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青春美好的曲线。
她一边用手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抱歉地笑着说:老板,不好意思,雨太大了,我进来躲一下,马上就走。
那声音,清脆又熟悉,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陈默的心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他,是他刻在骨子里,想忘都忘不掉的声音。
他慢慢抬起头,视线越过书架的缝隙,看到了那张脸。
年轻的,没有丝毫戾气的,带着一点点婴儿肥,眼睛亮得像星星的脸。
是顾佳期。
是二十岁的,还没有被他伤害,也没有伤害过他的顾佳期。
轰隆!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她惊魂未定的脸,也照亮了陈默瞬间惨白的脸色。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城西!离她的学校隔了大半个城市!她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陈默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转过身,背对着她,假装在整理书架上的书。
他的手在抖,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什么叫害怕。
他怕的不是顾佳期这个人,而是他们之间那种如同诅咒一般的宿命。只要沾上一点,就会万劫不复。
老板,你这儿……好安静啊。顾佳期好奇地打量着这家小小的书店。
店里没有刺眼的灯光,只有几盏暖黄色的落地灯,照着一排排的原木书架。空气里有旧书的油墨香,还有淡淡的茶香。
这里和她去过的任何一家书店都不同,没有商业气息,只有一种让人心安的沉静。
陈默没有回头,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
他的声音沙哑又冰冷,充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顾佳期被他冷淡的态度噎了一下,有些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她也没在意,抱着她那把视若珍宝的大提琴,在店里慢慢逛了起来。
她的脚步很轻,像一只猫,悄无声息。
但对陈默来说,这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神经上。
他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扫过,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被雨水打湿后,散发出的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只想她快点走,立刻,马上!
咦顾佳期忽然发出一声惊叹。
她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本泛黄的旧书——《大提琴巨匠杜普蕾的咏叹调》。
这本书很冷门,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她惊喜地拿起书,跑到柜台前,像是发现了宝藏的孩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默的背影:老板,这本书……卖吗
陈默的后背僵得像块石头。
他当然知道那本书。那是他上一世,为了了解她的世界,特意买来的。重生后,他把所有和她有关的东西都扔了,唯独这本,被他不小心夹在旧书里,带到了这里。
真是讽刺。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不卖,非卖品。
啊为什么呀顾佳期有些失望,我很喜欢这本书,老板,你能不能卖给我多少钱都可以。
不卖。陈默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顾佳期的热情被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她觉得这个老板真是个怪人,开着书店,却有书不卖。
她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但还是把书放回了原处。
店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雨还在下,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顾佳期抱着琴,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陈默则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背对着她,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
他甚至能想象到,如果现在回头,看到她那双清澈又无辜的眼睛,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会不会瞬间崩塌。
不能回头。
绝对不能。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声终于小了一些。
那个……雨小了,我先走了。顾佳期如蒙大赦,小声说了一句。
陈默依旧没有反应。
顾佳期觉得自讨没趣,抱着琴,快步走出了书店。
风铃再次响起,清脆又空灵。
直到那抹白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陈默才像虚脱了一样,靠在了书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他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顾佳期年轻的脸。
怎么会这样他已经躲到了天涯海角,为什么还是会遇上
难道,这真的是逃不掉的宿命吗
不。
陈默猛地睁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他不信命。
一次相遇,只是偶然。只要他坚持自己的原则,守住自己的心,就一定能把这个偶然,变成永不相见。
从明天起,他要更加小心。
他甚至想好了,如果她再来,他就直接关门谢客。
他就不信,他一个一心想躲的大男人,还躲不过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
陈默不知道的是,命运的玩笑,才刚刚开始。
他以为的偶然,其实是宿命布下的第一颗棋子。而他,早已深陷棋局之中。
第三章
你的靠近,是我的劫难
陈默以为,那场暴雨中的相遇,只是一段插曲。
风过无痕,雨停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但他错了。
从那天起,顾佳期就像一只发现了新大陆的猫,隔三差五地就会出现在默书店。
她好像很喜欢这里。
有时候,她会抱着大提琴,静静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看一下午的书,一句话也不说。
有时候,她会带来一些自己做的小点心,怯生生地放在柜台上,小声说:老板,我今天烤了饼干,给你尝尝。
陈默从来不吃。
他总是等她走后,把那些包装精美的点心,原封不动地扔进垃圾桶。
他对她的态度,始终是冰冷的,漠然的。
她来,他不欢迎。她走,他不挽留。她说话,他能一个字回答,就绝不说两个。
他想用这种方式,让她知难而退。
任何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在面对这样一堵冷冰冰的墙时,都应该会感到无趣和冒犯,然后转身离开吧
可顾佳期不是。
她好像天生就少根筋,或者说,她对人的恶意,感知得特别迟钝。
陈默越是冷淡,她反而越是好奇。
她觉得这个书店老板,像一个谜。
他明明很年轻,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但眼神却深邃得像一潭古井,藏着很多她看不懂的故事。
他明明开着一家书店,却好像对赚钱一点兴趣都没有,整天就是看书、喝茶,活得像个退休的老干部。
这种巨大的反差,对一个正值青春,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女孩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陈默的冷漠,在她眼里,成了一种独特的酷。
于是,她来得更勤了。
这让陈默几近崩溃。
他开始想各种办法躲着她。
他摸清了她的规律,她通常是下午三点左右来。于是,他就在两点五十的时候,在门口挂上外出,稍后回来的牌子,然后躲到楼上的卧室里,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她失望地离开。
有一次,他下楼晚了,正好和推门而入的她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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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都没想,转身就往里屋走。
老板!顾佳期在后面喊他,你书架最上面那本书,我够不着,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陈默的脚步顿住。
他真想说你自己想办法,但仅存的教养让他说不出口。
他僵硬地走过去,搬来梯子,一言不发地爬上去,拿下那本书,递给她,全程没有看她一眼。
谢谢你。她接过书,笑得眉眼弯弯。
陈默转身上楼,落荒而逃。
这种猫捉老鼠一样的日子,让陈默备受煎熬。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干脆把书店关了,换个地方,换个城市。
可他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这个世界这么大,又这么小。他怕自己就算躲到天涯海角,命运还是会像个蹩脚的编剧,安排一场又一场尴尬的重逢。
更重要的是,他喜欢这里。
他喜欢这条老街的烟火气,喜欢这家小店的安宁。这是他重生后,亲手为自己打造的避难所。
他不能因为一个顾佳期,就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平静生活。
所以,只能继续躲。
这天,书店里来了一个新面孔。
一个叫李浩的年轻人,来应聘店员。他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想找份兼职。
陈默本来不打算请人,他一个人足够了。
但看着李浩那张年轻、充满活力的脸,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或许,有个人在店里,能帮他分担一些火力。
李浩是个自来熟,性格开朗,很快就和陈-默混熟了。他一口一个默哥,叫得十分亲热。
默哥,我发现一个事儿。这天,李浩神秘兮兮地凑到陈默身边。
什么陈默正低头看书。
就是那个经常来的,拉大提琴的漂亮姐姐,李浩挤眉弄眼地说,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特别怕她啊她一来,你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陈默的心一紧,手里的书差点没拿稳。
胡说什么。他嘴上否认,耳朵却悄悄红了。
还说没有!李浩像发现了新大陆,你看你看,你脸都红了!默哥,你是不是……暗恋人家啊不好意思表白,所以才躲着她哎呀,这都什么年代了,喜欢就上啊!
……
陈默想把手里的书拍到他脸上去。
暗恋
他躲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暗恋她。
那是劫难,不是爱情。
默哥,我跟你说,那姐姐绝对是女神级别的,你要是不主动,肯定有别人追。我帮你打听过了,她是音乐学院大提琴系的系花,叫顾佳期,追她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李浩一副兄弟我为你操碎了心的表情。
顾佳期……
听到这个名字从别人口中说出,陈默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抽痛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她有多耀眼。
上一世,他就是被这份耀眼灼伤的。
我的事,不用你管。陈默合上书,语气冷了下来,做好你自己的事。
李浩被他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悻悻地闭上了嘴。
但陈默的心,却乱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筑起了铜墙铁壁,可李浩的几句话,就轻易地让他的防线出现了裂缝。
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去想,追她的人,真的有那么多吗
这一世,没有了他,她会和谁在一起
会不会,找到一个比他更好,更懂得珍惜她的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在他心里滋长。
他发现,自己嘴上说着要当陌路人,心里却还是该死地在意着她的一切。
他痛恨这样的自己。
就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顾佳期又来了。
她今天没有带琴,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她把保温桶放在柜台上,对着正在打瞌睡的李浩笑了笑,然后目光转向了坐在角落里的陈默。
老板,她鼓起勇气,朝他走了过去,我妈妈今天炖了鸡汤,我给你盛了一碗。你……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要多补补。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陈默抬起头,看到了她眼里的关切。
那眼神,和上一世,他们冷战时,她偷偷在他书房门口张望的眼神,一模一样。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不需要。
他丢下这句话,看都没看那碗鸡汤一眼,径直走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脚步声沉重而仓促,像是在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
顾佳期愣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苍白。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要用最伤人的方式,来对待她的善意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才没让它掉下来。
她提着那碗还温热的鸡汤,转身,默默地离开了书店。
李浩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又看了看楼梯的方向,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觉得,他这个老板,真是个神仙。
这么好的姑娘,都送到眼前了,他怎么就舍得这么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呢
楼上,陈默靠在门后,听着风铃声远去,心里空落落的。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态度很过分。
可他控制不住。
他害怕。
他怕自己一旦接受了她的一点点好,就会像吸食了毒品一样,再也戒不掉。
他不能心软。
绝对不能。
他一遍遍地对自己说。
可脑海里,却全是她刚才那双泛红的、写满了委屈和不解的眼睛。
第四章
你的舞台,我的地狱
自从上次送鸡汤被拒绝后,顾佳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再来书店。
陈默嘴上不说,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他想,也许她终于放弃了。
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对她,对他,都是一种解脱。
书店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甚至比以前更安静了。
李浩好几次都想问问顾佳期的事,但看到陈默那张生人勿近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只是,陈默自己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看书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看向那个顾佳期经常坐的角落,空荡荡的,让他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块。
他喝茶的时候,会想起她带来的那些小点心,甜腻的味道仿佛还残留在空气里。
他甚至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在那本《杜普蕾的咏叹调》下面,发现了一片被压干了的银杏叶。
金黄色的,像一把小扇子。
他知道,那是她留下的。
他捏着那片银杏叶,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还是把它夹回了书里。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就像一个戒断反应严重的瘾君子,拼命想摆脱,却又在每一个午夜梦回,被那些回忆折磨得体无完肤。
默哥,发什么呆呢李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什么。陈默回过神,不动声色地把手背到身后。
哦,李浩没多想,兴奋地扬了扬手里的传单,默哥,你看这个!我们学校和音乐学院要联合举办一个迎新晚会,就在下周末。我搞到了两张票,怎么样,一起去呗听说有很多漂亮学妹哦!
陈默的视线落在传单上。
音乐学院四个字,像针一样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地就要拒绝。
可他的目光,却被传单上一个熟悉的名字,死死地钉住了。
节目单上,有一个大提琴独奏,表演者——顾佳期。
他的心,猛地一跳。
上一世,也有这样一场晚会。
那时候,他们正处于热恋期。他本来答应了要去看她表演,可临时接到了一个紧急的设计任务,不得不失约。
他记得,她为此生了很久的气。
她说:陈默,你错过的不是我的一场表演,而是我最需要你的时候。
这句话,成了他们之间无数争吵的开端,也成了他心里一根拔不掉的刺。
现在,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就摆在他面前。
去,还是不去
去,就意味着打破他为自己设下的所有规则,主动踏入她的世界。
不去,就意味着他将再一次,错过她的舞台。
陈默的内心,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不能去。去了,就前功尽弃了。
可情感上,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去吧,去看她一眼,就一眼。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默哥你想什么呢去不去给个话啊!李浩催促道。
陈默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不去。
他不能去。
他不能再给自己任何动摇的机会。
然而,命运似乎就是要跟他对着干。
晚会的前一天,李浩急匆匆地跑来请假,说他女朋友急性肠胃炎,他得去医院照顾。
默哥,店里就拜托你了!
李浩把钥匙和那两张晚会门票一起塞到陈默手里,票也给你了,你要是改变主意了就自己去,别浪费了。
说完,人就跑没影了。
陈默看着手里的两张门票,哭笑不得。
这算什么
老天爷非要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整个下午,陈默都心神不宁。
那两张门票就像烫手的山芋,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到了晚上,他提前关了店门,把自己关在楼上的卧室里。
他打开电视,声音开到最大,想用嘈杂的节目声,来掩盖自己内心的躁动。
可没用。
他的脑子里,全是顾佳期穿着演出服,抱着大提琴站在舞台上的样子。
她会不会因为紧张而出错
台下的掌声,会不会不够热烈
她看不见他,会不会……有一点点失落
够了!
陈默烦躁地关掉电视,一拳砸在墙上。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大学城方向,灯火通明,仿佛能听到那里的喧嚣和热闹。
而他这里,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孤寂。
他忽然想起了上一世,他死后,灵魂飘在空中,看到了顾佳期的生活。
她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洒脱。
她会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家里,抱着他的旧衣服,哭到睡着。
她会去他们曾经去过的每一个地方,一坐就是一下午。
她甚至,放弃了去国外顶级乐团深造的机会。
原来,那段失败的婚姻里,痛苦的,不止他一个人。
他们都爱得很用力,也伤得很彻底。
如果……
如果这一世,他能换一种方式呢
不是逃避,而是……守护。
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远远地看着她,看她发光,看她幸福。
不打扰,不靠近,只是看着。
这样,可不可以
这个念头一旦萌生,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陈默看了一眼时间,晚会已经开始半小时了。
他像是被蛊惑了一样,抓起桌上的门票和车钥匙,冲下了楼。
夜风很凉,吹在他脸上,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他一边开车,一边在心里骂自己。
陈默啊陈默,你真是没出息。
说好了当陌路人,结果呢人家一个舞台,就把你打回了原形。
可车轮,却不受控制地,朝着那个他发誓永不踏足的方向,飞驰而去。
大学礼堂里,人山人海。
陈默把帽檐压得很低,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空位坐下。
舞台上,灯光绚烂,主持人正在报幕。
下面,有请音乐学院的顾佳期同学,为我们带来大提琴独奏——《殇》。
陈默的心,咯噔一下。
《殇》。
是那首,他最熟悉,也最怕听到的曲子。
那是她专门为他写的。
上一世,他问她,为什么叫《殇》。
她说:因为遇见你,是我一生的劫难,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沉沦。爱而不得,是为殇。
他当时不懂,只觉得这名字太悲观。
现在,他懂了。
聚光灯下,顾佳期穿着一袭黑色长裙,抱着大提琴,缓缓走到舞台中央。
她比平时多了一份清冷和庄重,像一朵在暗夜中独自绽放的黑玫瑰。
她坐下,调试琴弦,然后,向台下扫了一眼。
那一眼,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当她的目光,掠过最后一排那个黑暗的角落时,似乎停顿了半秒。
陈默下意识地把头埋得更低了。
她不可能看见他。
绝对不可能。
悠扬而哀伤的琴声,缓缓响起。
每一个音符,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扎在陈默的心上。
他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的种种。
他们的初遇,热恋,争吵,冷战,决裂……一幕一幕,在眼前闪回。
琴声越来越急,越来越悲怆,像是在控诉,像是在哭泣。
陈默的眼眶,不知不觉地湿了。
他终于明白,这首曲子,写的不是爱而不得。
写的,是他们那段,同归于尽的爱情。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全场静默了几秒,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顾佳期站起身,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灯光下,陈默看到有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他再也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逆着退场的人流,逃也似的冲出了礼堂。
他怕再多待一秒,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台,把那个哭泣的女孩,拥入怀中。
他不能。
他是她命里的劫,他不配给她任何安慰。
陈默不知道,就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舞台上的顾佳期,也正透过模糊的泪眼,望着那个仓惶离去的背影。
是他吗
那个熟悉的,让她心心念念的背影。
为什么,他来了,却又要走
为什么,他总是要给她一丝希望,又亲手将它掐灭
巨大的失落和委屈,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她抱着琴,站在喧闹的后台,第一次,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怀疑。
也许,她真的该放弃了。
第五章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才怪
那晚之后,陈默病了一场。
高烧,噩梦,整个人昏昏沉沉。
梦里,全是上一世的片段。顾佳期的哭喊,他自己的咆哮,还有离婚协议上那冰冷的三个字。
他被惊醒,一身冷汗。
他知道,这是心病。
那场音乐会,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尘封的记忆之门。那些他以为自己已经忘掉的痛苦,排山倒海般地涌了回来。
他躺在床上,整整三天没下楼。
书店的门上,挂着店主有事,暂停营业的牌子。
第四天,他才勉强撑着身体起来,熬了一锅白粥。
他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整个人看起来颓废又憔悴。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
陈默啊陈默,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说好了要当个陌生人,结果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他必须找到一个方式,和自己的过去和解。
他重新打开了电脑,点开了那个他很久没有碰过的建筑设计软件。
他开始画图。
不为名,不为利,只为了发泄。
他把他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挣扎,所有的不甘,全都倾注在了线条和结构里。
他设计了一座房子,一座建在悬崖边上的,孤独的房子。
房子没有窗户,只有一个朝向大海的天窗。
他想,如果他住在那样的房子里,是不是就能隔绝掉世界上所有的纷扰,只剩下自己和星空。
当他画完最后一笔时,天已经亮了。
他看着屏幕上那座孤独而又坚韧的建筑,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好像终于顺了一些。
也许,这就是他与过去和解的方式。
不是遗忘,而是接纳。
接纳自己的懦弱,也接纳那段失败的感情,是自己生命中无法抹去的一部分。
想通了这一点,陈默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下楼,打开了书店的门。
阳光照进来,驱散了店里多日的阴霾。
他以为,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命运的恶趣味。
一个月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书店门口。
是他的大学同学,张远。
就是那个,他把所有设计稿都送给了他的同学。
张远现在已经是一家知名设计公司的首席设计师了,西装革履,意气风发。
他看到陈默,愣了一下,然后冲进来,给了他一个熊抱。
陈默!我可算找到你了!你小子,毕业后就玩失踪,电话换了,社交软件也注销了,我还以为你出家了呢
陈默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尴尬地拍了拍他的背: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说来话长,张远放开他,打量着这家小书店,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你怎么开了个书店你的才华呢你的梦想呢当年你可是我们系公认的第一天才啊!
陈默淡淡一笑:我现在这样,挺好。
好个屁!张远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知道吗你当年给我的那些设计稿,我拿去参加了‘天际线’大赛,拿了金奖!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可以说,都是你给的!
那也是你自己的能力。陈默并不在意。
不,不一样。张远摇摇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陈默,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出山的。我们公司最近接了一个大项目,城东音乐艺术中心的改造工程。这个项目难度很大,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担此重任。
城东音乐艺术中心……
陈默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当然知道那个地方。
那是顾佳期所在的音乐学院,每年举办毕业汇演的地方。
也是上一世,他向她求婚的地方。
他几乎是立刻就要拒绝。
可张远接下来说的话,让他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而且,这个项目,是顾氏集团投资的。
顾氏集团。
顾佳期的父亲,顾振雄的公司。
陈默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上一世,顾振雄一直看不起他这个穷小子,觉得他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女儿。
为此,他拼了命地工作,想证明自己。
结果呢他成功了,婚姻却失败了。
现在,这个项目,像一个巨大的讽刺,又摆在了他面前。
我不去。陈默的声音很冷。
为什么张远急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只要这个项目做好了,你就能一飞冲天!陈默,你不能一辈子都窝在这个小书店里,埋没了你的才华!
我说了,我不去。陈默的态度很坚决。
他不想再和顾这个姓氏,有任何牵扯。
张远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是因为……顾佳期吗
陈默的身子一僵。
张远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大学时就暗恋她。当年你失踪,我就猜,是不是跟她有关。陈默,你是个男人,就算追不到,也不用这么作践自己吧
陈默没有解释。
他要怎么解释
说他不是追不到,而是上一世已经拥有过,又失去了
说他不是作践自己,而是在救自己的命
没人会信。
陈默,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张远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顾氏集团最近好像出了点问题,资金链很紧张。这个艺术中心的项目,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几乎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顾董为了这个项目,愁得头发都白了。
顾家……出事了
陈默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上一世,没有这种事。
顾氏集团一直顺风顺水,直到他死,都是业内的巨头。
为什么这一世,一切都变了
难道,是因为他的重生,引发了蝴蝶效应
他想起了顾佳期。
如果顾家真的破产了,那她……会怎么样
那个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吗
陈默的心,乱了。
他一整晚都没睡着。
一边是他的理智,告诉他,离远点,别去趟这浑水。
另一边,却是他无法控制的担忧。
他可以对顾佳期冷漠,可以躲着她,但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陷入困境而无动于衷。
毕竟,那是他爱了十年的人。
第二天,陈默拨通了张远的电话。
项目,我接了。
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只做幕后,不出面。所有的设计,都以你的名义发布。
他不想让任何人,尤其是顾家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只想,以一个影子设计师的身份,悄悄地,帮他们渡过这个难关。
做完这件事,他就立刻抽身,回到他的书店,继续当他的孤岛岛主。
他以为,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既能帮到她,又能保全自己。
但他忘了,命运的剧本,从来不会按他的想法来写。
第六章
既然躲不过,那就一起沉沦吧
陈默终究还是回到了他最熟悉,也最想逃离的领域。
他把自己关在二楼的画室里,没日没夜地画图。
那个小小的书店,成了他与世界唯一的连接点。张远会定期过来,拿走他的设计稿,再带来新的项目要求。
他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工作。
陈默的设计,一如既往地惊艳。
他摒弃了所有华而不实的东西,回归建筑本身的功能和美感。他提出的会呼吸的音乐厅概念,让整个设计团队都为之折服。
张远看着那些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设计图,不止一次地感叹:陈默,你天生就是干这个的。你不该被埋没。
陈默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心里清楚,他之所以能做得这么好,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才华。
更是因为,他对那个地方,太熟悉了。
他闭上眼,就能想起音乐厅里每一个座位的角度,能想起阳光在不同时间,会从哪个窗户照进来。
因为,上一世,他曾无数次坐在那里,看台上的顾佳期排练。
那些记忆,既是他的痛苦,也成了他如今的灵感。
项目进展得很顺利。
顾氏集团的危机,也因为这个项目的成功启动,得到了缓解。
陈默偶尔会从张远口中,听到一些关于顾家的消息。
听说顾董的身体好了很多。
听说顾佳期,最近在准备一场非常重要的个人音乐会。
每当听到她的名字,陈默的心,都会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他以为,他能一直这样,当一个藏在幕后的影子。
直到那天。
张远拿着一份文件,冲进了书店,脸色难看。
出事了。
怎么了陈默放下手里的笔。
业主方,也就是顾氏集团,对我们现在这个外墙材料不满意。他们觉得不够有艺术感,但预算又有限。顾董的女儿,就是那个顾佳期,亲自来公司,否了我们的方案。
顾佳期……
她也参与到这个项目里来了
陈默的心,悬了起来。
她提出了一个要求,张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说,她想要一种能‘唱歌’的墙。这不扯淡吗墙怎么会唱歌
陈默却愣住了。
会唱歌的墙。
这句话,他听过。
上一世,他们热恋时,有一次约会路过一栋老建筑,风吹过墙面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声音。
顾佳期当时靠在他怀里,笑着说:陈默,你以后给我设计房子,墙壁一定要会唱歌哦。
那只是当时的一句情话。
他没想到,她一直记着。
更没想到,她会把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用到这个项目上。
这根本不可能实现!张远还在抱怨,这个顾大小姐,真是异想天开!这不是为难人吗
不,可以实现。
陈默忽然开口。
张远愣住了:什么
有一种材料,叫风动幕墙。陈默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明亮,通过精密的计算,让成千上万块金属片,在风的吹动下,呈现出波浪般的效果,同时发出类似管风琴的声音。那就是会唱歌的墙。
张远听得目瞪口呆:还有这种东西那你怎么不早说
陈默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
但他不想用。
因为,那是他曾经,偷偷为他和顾佳期的家,准备的惊喜。
是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点私心。
这个技术难度太高,成本也……
成本可以控制,陈默打断他,我有办法。给我三天时间,我给你新的方案。
张远看着他,眼神复杂:陈默,你……你为了这个项目,真是豁出去了。
陈默苦笑。
他不是为了项目。
他是为了,圆她一个梦。
一个,他上一世,没能为她实现的梦。
三天后,陈默拿出了全新的设计方案。
精妙绝伦,巧夺天工。
张远拿着方案,如获至宝。
这个方案,毫无疑问,会通过。
陈默也松了口气。
他想,做完这个,他就真的,两不相欠了。
然而,在最终方案评审会的前一天,张远却给他打来了电话,声音里满是惊慌。
陈默!你快来公司!我……我把你的手稿,落在会议室了!明天,明天顾佳期要亲自来听方案汇报,她要是看到你的手稿,发现设计师不是我……
陈默的大脑,嗡的一声。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不能让顾佳期知道他的存在。
他不能让她知道,他一直在她身边。
这会让她怎么想
他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他必须在顾佳期到之前,拿回那些手稿。
然而,天不遂人愿。
路上堵车堵得一塌糊涂。
等他心急如焚地赶到设计公司时,正好在电梯口,和一个人,迎面撞上。
那个人,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长发挽起,脸上带着淡淡的妆。
少了学生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正是顾佳期。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顾佳期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茫然,然后是震惊,最后,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陈默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真的是你
陈默僵在原地,手脚冰凉。
完了。
躲了那么久,藏了那么久。
最终,还是在这命运的拐角,被她抓了个正着。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顾佳期向前一步,目光紧紧地锁着他。
陈默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该说什么
说我是来找我朋友的
还是说,我就是那个帮你实现了会唱歌的墙的影子设计师
他看着她,那双曾经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重逢的喜悦,有被欺骗的愤怒,还有,深深的委屈。
是你,对不对她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那个设计师,根本不是张远,是你。
我……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她打断他,一步步向他逼近,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明明就在,为什么不肯见我陈默,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她的每一句质问,都像一把刀,扎在陈默心上。
他无力反驳。
因为,他就是这么做的。
他以为是在保护她,其实,是对她最大的残忍。
对不起。
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这三个字。
顾佳期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等了那么久,找了那么久。
她无数次地去那家书店,就是想再见他一面,想问他一个为什么。
可他,却用最冷漠的方式,将她拒之门外。
如今,他终于肯出现了,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下,用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来打发她。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她忽然冲上来,用拳头捶打着他的胸膛,像一只被激怒了的小兽,陈默,你是个混蛋!你是个懦夫!
她哭得声嘶力竭。
周围的同事都看了过来,指指点点。
陈默没有躲,也没有还手。
他就那么站着,任由她的拳头落在身上。
这点疼,和他心里的疼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他知道,他欠她的。
不止这一世,还有上一世。
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她挥舞的手腕。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将她,用力地,拉进了自己怀里。
对不起。
他又说了一遍,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心疼。
我知道,我错了。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放弃了。
他不想再躲了。
既然躲不过,那就一起沉沦吧。
如果爱上她是他的宿命,那他认了。
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呢
大不了,就再死一次好了。
怀里,顾佳期的哭声渐渐停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神里,是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丝,不敢相信的希望。
你说……什么
陈默低头,看着她哭花了的脸,第一次,露出了重生以来,第一个真正的微笑。
我说,顾佳期,我爱你。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都会是。
所以,别哭了。
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