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新科进士谢淮舟,三次登门求娶我。
我以为得遇良人,带万贯嫁妆满心欢喜嫁他。
婚后半年,他领回柳袅袅说:上官所赐,不得不纳。
我心疼他官场受气,散尽嫁妆帮他上下打点。
终于助他平步青云。
可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帮她父亲伸冤平反,还她千金身份。
我在他们庆功那夜,被害早产大出血。
和孩子一尸两命。
柳袅袅搀着庶子,嘲笑我:这正妻的位置本就是我的。
谢淮舟嫌弃我:晦气,非要死在大喜日子里。
原来,他们青梅竹马,早就珠胎暗结。
他苦读科考,官场周旋,一生所求皆是为了她欢喜。
再睁眼,我回到他带回柳袅袅的前日。
这一世,负我骗我害我的统统不得好死!
1
惊梦泪痕
天蒙蒙亮,惊醒后再无睡意。
泪水盈满眼眶,小腹的疼痛感还未消散,浑身发抖不止。
身边躺着谢淮舟,我不敢哭出声,厌恶得一点点挪远身子。
他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
当初,他新科进士,只身一人三次登我章家大门,言辞恳恳非我不娶。
旁人笑话他,大好官途,偏看上商家女,自甘堕落。
他深情不减,世人皆知章家小女贤惠能干,尊长爱幼,是我高攀了。
我一厢情愿扎进这陷阱里,
倾尽千两金为他铺路。
善待他的妾室与庶子。
满心为他的仕途打算。
直到他升任宰辅那日,柳袅袅笑我:夫人大着肚子,还是少走动为好。不小心滑倒了,可没有好下场。从今日起,这府上的事情,夫君全交给我打理。
我不可置信,第一次看清她的嘴脸。
你一妾室,竟敢口出狂言,我去寻夫君辨个明白。
我扶腰转身出门。
柳袅袅狠厉得瞪着我,厉声道:
淮舟的正妻之位本就是我的,你不过是淮舟假意骗娶的。你是假的。
我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得回头望去。
她突然倾身猛的一推,
蠢货!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我狠狠撞倒在地,肚子正好砸到门槛,传来钻心的痛。
地上瞬间出现一滩鲜血。
丫鬟阿青大喊产婆,满院子无人上前帮忙。
柳袅袅抬手扇开阿青,抬脚瞄准我肚子重重踹下。
我痛得难以说话,手指东院谢淮舟宴会的方向,便晕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醒来,不见谢淮舟,只有阿青跪在床边哭着。
小姐,小公子…没了
姑爷忙着给客人道谢,不愿来看您。
……柳大人案子平反了,姑爷要重新迎娶柳姨娘。
我的呼吸越来越弱。
弥留之际,我听到他终于来了。
晦气,非要死在大喜的日子里。用席子卷了偷偷送出去,别让客人瞧见。
想到此处,我冷眼凝视身边闭眼的谢淮舟。
欺我骗我,利用我一路攀登到权利顶峰,便毫不留情弃了我!
虎毒尚不食子,他纵容妾室害我一尸两命。
我怎能不恨!
2
复仇序幕
等谢淮舟上衙走后,我迅速召集全院小厮婢女。
老爷得闲了,喜欢去哪里
工钱翻倍。
我窝在椅子里,揉着肚子,询问柳袅袅的藏身处。
阿青搬了桌椅,仔细盯着每个人。
有几个探头探脑,悄悄往后挪步想去透风报信。
立刻被护院擒住,捆起来等牙人上门领了发卖。
不过三刻钟,谢淮舟藏匿柳袅袅的外宅便问了出来。
阿青领着小厮护院浩浩荡荡去捉人,一路上喊着谢姑爷新婚半年就偷人,偷的还是罪臣之女。
上不敬皇权,下不守夫德。
惊动了整条街的邻居百姓出来看热闹。
很快会传到朝中言官耳中。
谢淮舟初入官场,敢与人通奸,不丢官也得被打板子。
柳袅袅一身宽松素衣,肚子微微有点凸起,怯怯地给我作揖行礼。
阿青催她下跪。
她眼泪如线:奴家胎位不稳,谢郎多次叮嘱过这是谢家长子,得多多注意,不可做大动作。
我轻轻一挥手,掌嘴。
阿青快步上前。
十成十的力气,一巴掌扇把她扇跪在地。
阿青以前是跑江湖的医女,力气比小厮都大上几分。
柳袅袅被打的发髻散乱,脸肿得像馒头,凄美惹人怜。
冷眼无视,没有一丝不忍。
我夫君是天子门生,官拜正九品太子校书郎。
你这罪臣之女暗藏祸心,下贱勾引我夫君,毁他名声。
打烂她的嘴,扔到后院柴房。
柳袅袅慌了神,口不择言。
我和淮舟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你敢打我,谢郎不会饶过你。
你不过是郎君的升官的垫脚石。他从未欢喜过你。
她还梦想着将来做官太太呢。
我哈哈大笑道:你又是什么东西罪臣之女,发配军营数载,如今贱籍未销,不过是块随手可扔的破布。
谢淮舟两袖清风,可没有银两替柳袅袅改户籍变良民。
前世还是哄着我拿钱给她改的户籍。
满院子小厮,婢女的身契老老少少还剩十二口人。
加上柳袅袅一共十四个贱籍,全在我手中。
她想必是不知道,不然怎么还敢得意得挑衅我:
我怀了淮舟的骨肉,是淮舟的长子。你若不容我,就是妒妇,犯了七出之罪。淮舟会把你休了。
说罢还冲门口喊道:
章氏女,阴狠妒妇,阻挠丈夫纳妾,私自虐待妾室,乱家无德,犯七出之罪,该被下堂。
她也想坏我名声。
我走到大门口。
展开一张身契,高高举起,让所有百姓邻居都看仔细,
这个贱籍女子是罪臣之女,勾引我夫君,通奸怀孕后想入我谢府做妾!
皇天后土,朗朗乾坤之下,她还敢污蔑我乱家妒妇,这天下还有王法吗她算哪门子妾室,她明明是贱妇!
3
牡丹迷局
晌午未到,奸夫谢淮舟一瘸一拐走回府。
身后隐隐有血迹,果然挨了板子。
他先到后院安慰心上人。
之后,一脸隐忍,到我院中假惺惺道歉:
娘子,千错万错都是为夫的错。
我不是故意隐瞒你袅袅事情的,当初我寒窗苦读,大雪天在街上替人写书信,晕倒……是袅袅救了我,我欠她良多。我对她是感恩的,我对你才是欢喜的。
我听他瞎诌,讽刺道:
你报恩就是以身相许,帮她怀上孩子吗
是我错了,那日金榜题名我一时开心多喝了酒,她来道喜。一时糊涂,犯了下错,请娘子责罚。
他一脸真诚,花言巧语得哄着。
我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扭头不理他。
他继续弯腰凑过来,言语温柔。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但她怀了我们谢家的长子,你当以大局为重,不可善妒。
三天后,我纳袅袅为贵妾,你尽快操办吧。
我抬手假装摸发髻,隔开他的身子。
良贱不通婚。
他一怔:【……】
夫君为官半载,难道不知我朝律法,凡家长与奴娶良人女为妻者,杖八十……若以婢为妾者,罪亦如此。
我低头理发,慢条斯理回复。
谢淮舟一脸不敢置信。
你——
你莫要胡说,袅袅本是柳氏独女,从小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样样都行。
柳大人是蒙冤而死。她不是下人婢女,将来我上达天听,定能还袅袅千金之身。
我心里一紧,这些前世没有说的真话,现在倒是听到了。
踩着我的血肉,为她争一个清白,争一个诰命夫人。
我咬紧牙关,忍着恨意回他:
进府可以,只能做婢女。
借口累了赶他走。
谢淮舟不死心,午后又一脸深情到我院中。
我知你最喜牡丹花,往日公务忙没空陪你到芸香院赏花,今日为夫请假陪你去散散心可好
我抬头直视他眼底,堆满爱意,可是爱意后面全是算计。
思量半晌,我点头答应。
我收拾下,你先到马车上等我。
芸香院香客云集,是官家夫人小姐们最爱去的地方。
我确实央求谢淮舟一起去过,当初是为他还愿高中进士,捐了不少香火钱。
满院牡丹开得正艳,我看迷了眼,走到了无人之处。
身边的谢淮舟也不见了身影。
4
血染密林
我大喊夫君,面上装作慌乱起来。
装作脚步虚浮无力,在旁边一个石凳坐下静静等待。
我的心跳如鼓点般砰砰砰。
下一刻,一只粗糙大手捂住我的口鼻。
我被拖进密林里,后背从碎石上划过。
是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淫笑着想撕扯我的外衣,嘴巴吐着恶臭:
乖乖得让我上了,我让你知道什么是快活!
我心里默念着三、二、一。
寒光一闪,我的匕首直接插入他的脖子,鲜血瞬间喷散而出,溅了满脸满身。
我随意用衬衣擦干脸,扯掉他的面具迈进土里,又到他身上摸索,找到一张我的画像和十两碎银。
这画工正是谢淮舟的大作。
我谨慎得叠好,放在胸口。
不一会,不远处来人了。
我扶着树干,大声哭喊:
杀人啦!快来人啊!救命啊!杀人啦!
谢淮舟领着几个和尚,和好几家贵女围了过来。
我满身的血迹,如鬼魅喝人血一般。
吓得几个小姐惊叫连连,饶是谢淮舟也哆嗦着退了半步。
我哭叫不止,他满眼疑惑,他心里有鬼,张嘴假意关心:
夫人,你消失了半个时辰,竟在这密林深处,为夫担心坏了。带着院里师傅和贵女们寻了许久。为何你与陌生男人在一块你衣服凌乱,头发散乱,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像有了依靠,贴上他的身子,将满身的血迹泥土全印在他身上。
假意抹泪,呜咽道:
夫君你怎么丢下我一人离开刚有贼人想抢我荷包,是这壮士见义勇为出面阻拦。那贼人恼怒他多管闲事,竟用刀刺死壮士,往西院逃了。
众人纷纷惋惜,直叹好人行善没好报呀。
希望佛祖能保他下辈子取得圆满。
衙役们询问一通,谢淮舟询问一通。
一番折腾,日落西山,回府要到深夜。
我要求在寺院厢房单独住下。
不想与谢淮舟共处一室。
万籁俱静时分,阿青推门进屋。
『小姐,果然如你所料,自你出府后我在盯着街上几个时辰,捉到了造谣的的乞儿,他在小巷里刚喊两句谢家娘子偷人。就被我捉住。他说是个蒙面纱的漂亮姑娘指使的,其实根本不认识小姐。』
我心下了然,是奸夫淫妇联手想置我于死地。
阿青真厉害,那你怎么吩咐那乞儿的
她满脸笑意,得意得挥起手来比划着:
我给了他半两碎银,他立马听我的啦。我让他带着他的伙伴一起唱。新科进士谢淮舟,窝藏罪臣之女,通奸怀孕,图谋正妻嫁妆!
我噗嗤一笑,非常满意她的机灵聪慧。
5
嫁妆
第二天,我孤身一人回谢家。
翻出嫁妆单一一核对

之前我一腔欢喜嫁与他,带了田产、宅院、商铺许多。
我细细算清楚后。
带护院到柳袅袅住处。
正看到他俩人你侬我侬,依靠在一起作画。
真真是青梅竹马,志趣相投。
院内摆设非常用心,一大半都是我的陪嫁。
我摆出嫁妆单,点名要东西。
这碧玉砚台、淡彩花屏、白瓷……还有床上的锦被。
统统拿走。
护院小厮听令后,推门进屋,麻利搬走。
谢淮舟还是很看重真金白银,竟吼了我一句。
章凝竹,你发什么疯
这些都是我的嫁妆,难道夫君强娶贱籍不够,还要霸占妻子的嫁妆我现在就去告官申冤!我章家虽是经商人家,但也有交好的簪缨世家。懂得什么是礼义廉耻!
谢淮舟最擅长伪装,皮笑肉不笑装起来:凝竹,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我们是一家人,何必这般计较呢。
他以为我性情大变是吃醋善妒,料定还能哄骗我似的。
他一直是这般虚伪的人。
我心里一阵想笑。
柳袅袅又在一旁嘤嘤哭:姐姐为何这边容不下我是非要逼死我吗
我嘲讽地笑起来:是呀,我巴不得你现在就去死。
她语塞,不甘心狠狠扯住衣袖撒气。
我扭头直视谢淮舟,正式地告知他;我只给你两个选择,一她进府为仆为婢伺候我,二我上公堂揭发你与贱籍通奸,申请和离。
他继续装:你和袅袅在我心中是一样的。我不舍与你和离,也不愿她为婢女。你可否帮她赎良
我翻白眼,一瞬间无语……
想了想没有装下去的必要了,直接撕破脸皮:
你省省吧,装深情的样子,像个痴儿智障。你不愿看她做下人。既然如此,我就卖了她和你的长子去伺候别人!
我高声喊外院等候的牙人婆子,随阿青进来领人。
6
贱籍
谢淮舟震怒,护住柳袅袅。
婆子一脸为难。
场面僵持。
我掏出柳袅袅贱籍身契递给婆子,另外掏出五十两银票塞给她。
送去祁王府,完事还有赏钱。
婆子喜笑颜开:
夫人您放心,我和王府管家合作三年了,这事稳妥得很!
两头收钱的好事,她是大大的乐意。
最近她到处寻找贱籍女子,正碰上了这个大运。
既然这谢府是夫人说得算,心里半点也不怵了。
她大力推开谢淮舟,随从快步上前扯住柳袅袅的胳膊往外拖。
谢淮舟瘦弱的身躯,一晃一颤半晌才站稳。
睁大眼怒视我,突然上前,伸手想甩我巴掌。
被阿青一个闪身挡下。
毒妇!你这般容不得人,善妒不贤,不怕我休了你吗
我讥讽扯起嘴角:
你新婚半载就通奸贱籍,触犯律法,不怕我告你下狱吗
你!……你
他胸膛起伏,隐忍着呼吸,手指着我。
脸上还带着假仁假义的面具,藏着滔天怒火,眼里的狠毒却藏不住。
我高高扬起头,挑衅看着他:我什么我有全府身契,我有万贯黄金,我有权贵密友。你不过九品清流之末,无权无势,无家族帮扶的寒门子弟。
我今日把他踩在脚底,他又能奈我何
谢淮舟满腹阴谋一时间使不出分毫,看着心上人挺着大肚子被卖。
双眼布满阴狠瞪着我,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拆骨吃肉。
柳袅袅被小厮往外拖,还不知死活怒骂:章凝竹,你这个低贱的商女竟敢如此对我。
不用阿青动手,婆子麻利得掏出抹布塞住她的嘴。
谢淮舟发疯得追赶出了院门,下人纷纷躲开,无人敢上前帮忙。
偌大的庭院终于短暂的平静下来。
7
和离
我拔掉头上钗子,换上素净衣裙。
带上整理好的金银地契。回章府。
在父亲面前屈膝跪下,抬头时双眼通红,满腹的委屈不知如何言说。
谢淮舟害我,求爹娘帮我和离。』
父亲自小疼爱我,但也非常犹豫:『女子出嫁从夫,哪怕你夫婿犯下大错,也没有铁证,一样难以和离啊。』
我递出一个镶金边的檀木盒,里面有一只碧玉簪子,下面压着一封书信。
庆和公主与我总角相识,有她帮忙,或许容易许多。
父亲见我泪眼涟涟,点头答应。
娘亲被惊到了,半晌哽咽道:没有转圜余地了吗苦了我儿,若是和离名声就毁了。
他从一开始就是贪图我章家钱财,与贱籍通奸,谋害我的清白。娘亲是要逼我和仇人继续过下去吗』
我心里厌烦极了。
名声,名声有什么用
能保我命吗
能感化歹人吗
我拎起裙摆起身,一脸决绝:我要和离,还要带回我所有的嫁妆。除了田产地契,还有金石玉器,护院丫鬟。一分一厘都不会留给谢家!
和爹娘交代完,已经日落西山。
我在他们担忧的目光里上了马车,又回到谢家。
太阳金灿灿,斜斜得照在谢府的墙院。
牙婆已经在这等了不知多时,见到我后。一脸谄笑:
夫人,那贱女已经送到王府后院了,今晚就会送到王爷床上。
我夫君呢我挑眉问道。
谢大人想赎人,这会应该正在您的库房外砸锁凑钱呢。婆子捂着嘴讥讽笑着说。
谢淮舟披散着头发拿斧头劈锁,虎口震得生疼,可锁依旧完好无损。
他满脑子都是管家说的,『谢大人您若是今夜亥时之前拿来三百两,这婢女就送您。』
我回房间清点银钱,发现屋里衣裙、梳妆匣子、箱子被一通乱翻,我剩下的碎银全被抢走。
我收好剩下的值钱物件,交给阿青打包装箱。
又匆忙领护院去库房。
谢淮舟见我前来,一句话不说扑到我身前,双手狠狠掐住我的脖子。
我猝不及防,脖颈瞬间红肿起来,咽喉里火辣辣,呼吸受阻,双手去抓他的眼睛。
他越发狠厉。大叫:
『毒妇,把钥匙交出!拿三百两给袅袅赎身,否则我让你不得好死!』
他刚说罢,一手拽住我后颈,一手拔掉我头上的金钗抵住我的喉咙。
我眼泪逼得直流,猛烈得咳嗽起来。
脖颈渗出鲜血。
8
王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离亥时越来越近。
我又害怕又兴奋。
谢淮舟等不及了,他挟持着我,威胁阿青驾车带上库房里值钱的物件,随他一同去王府赎人。
我平静地任他拖拽,推搡,不做一点反抗。
他见我乖乖听话,又换上假笑:
凝竹,我也是没办法。等救出袅袅,我再好好给你赔罪。
话是如此,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懈怠。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颠簸。
那只金钗始终抵着我的脖子,没有一点空隙。
我的脖颈殷红一片,领口也染上不少血迹。
王府里灯火通明。
后门彤红彤红的,异常鲜亮,比谢府正门都气派许多。
此刻门正大敞着,管家引着马车进院。
谢淮舟迫不及待大声呼喊管家:王管家留步。我要赎人!
他捏着我的脖颈,快步上前追管家。
我背着手给阿青比划。
突然一个不慎,重重栽倒在地。
他异常嫌弃,俯身拽我胳膊,我顺势紧紧攀住他的一条胳膊。
站稳后,迅速大力踹向他的下身。
他躲闪不开,结实得挨了两脚,剧痛之下,他挥起金钗朝我脖颈刺来。
我慌忙松手。
躲避得不及时,钗子马上要插进我的肩膀,阿青飞扑过来拽我。
我们倒在地上滚了一圈。
阿青抱来的箱子砸在谢淮舟脚边,玉器等物件撒了满地。
他胡乱抓了两把在怀里,忍着剧痛去讨好王管家。
管家忙得很,马车进进出出,根本不搭理谢淮舟。
我冷眼瞅着威严雄壮的王府和低声下气的谢淮舟,嘲讽道:
夫君难道不知,进了王府生是王府人,死是王府鬼!我们小门小户的,哪配和王爷抢人!
谢淮舟扭头怒视我:毒妇,若是袅袅有个好歹,我定把你碎尸万段!
说完,瞬间变脸,谄媚地拉扯管家,一股脑地塞钱塞宝贝:
您通融通融。
管家非常不耐烦,看都不看宝贝,全掀翻在地。
甩下两句话就匆匆进院:
你要的小孕妇已经侍寝,活人赎不了。你若要,便在门外等尸体吧。
9
生死对决
我噗嗤笑出声。
对着管家背影喊道:
『王爷大喜,一体双魂可是千金难求!难得一遇啊!』
祁王爷是出了名的暴虐,最喜房事上蹂躏女子。
自家妾室舍不得弄死,就专门在外寻找没有依仗的女子。
偷偷送进去,再偷偷抬出来。皇家不开口,官府不敢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明不白进去的女子没一个能完好得送出来。
祁王府吃人不吐骨头,是最适合柳袅袅的去处。
谢淮舟不想心上人死。
不管不顾地冲向王府院内,一边跑一边大声喊赎人。
护卫突然出现,拔刀挡下他的脚步。
他只能焦躁得来回踱步。
崩溃地砸墙,哭喊不止。
这时,院里隐隐传来女子凄厉的叫声:『救我,孩子——』
柳袅袅虽然流落贱籍,但从没做过粗活,身姿如官家小姐一般,肤若凝脂,比一般的婢女貌美了许多。身子骨也是弱了许多。
祁王花样繁多,柳袅袅在雕花大床上叫了半个时辰,嗓子嘶哑了,眼泪也流干了。
直挺挺躺在床上,任由祁王拿刀划开她的肚皮……
门外谢淮舟缓缓跪下,匍匐在地上给护卫磕头,高捧着银两求护卫笑纳。
换来的是脖子旁多出两把刀。
好机会。
我提起裙摆飞快上前,抱侍卫胳膊。
一边使劲往谢淮舟脖子上撞,一边哭喊着刀下留人啊。
年轻的侍卫愣了一瞬,立刻松手丢下长刀。
想来他本意是想吓唬人,不敢杀害官员。
王府权力滔天,可杀人罪责小小的侍卫担不起。
刀身只微微沾点血痕。
谢淮舟连滚带爬躲远,缓了一息终于回神。
濒死的恐惧消散,剧烈的怒火涌进胸膛,他气得呼吸不畅。
你!你!你敢弑夫!
他自认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计划还未实施。
我明明是痴傻好骗,只晓情情爱爱。
发卖外室是妒忌心作祟。
自然想不明白我为何想杀他。
事已至此,他似是下了决心,捡起地上的刀想和我同归于尽。
毒妇,我要你偿命!你害了袅袅和我的长子,阴险狠毒,不得好死!
10
皇子
谢淮舟气势汹汹地朝我走来。
双手握着长刀。
一步步逼近我。
我看着他决绝狠厉的脸色,果断退到马车边。
阿青伸手一把拉我坐上车。
金簪插进马儿屁股,它猛地扬蹄,不顾一切地向前猛冲。
车身剧烈地颠簸起来,几乎将我们甩脱出去。
我死死攥紧缰绳,拼命向右边勒拽,手心里火辣辣一片生疼。
马车朝着谢淮舟狂奔。
他惊呆了,茫然地不知朝哪里躲藏,脚如灌铅了动弹不得。
眼睁睁看着马蹄越来越近。
闪开!快闪开!有人声在他身旁后狂喊。
昏暗的路口边冲出一辆华贵的马车。
车上的仆人声嘶力竭,马儿受到惊吓已狂躁得停不下。
刹那间,两架马车撞在一起。
我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跌下,随着马车倾倒,在车厢里翻滚了两圈。
血腥味弥漫,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全身。
我忍痛爬起来,剥掉掌心碎木屑,摸索着车辕站起来。
四处张望寻找阿青,
边上冒出一个身着华丽的男子,环抱着胳膊怒骂我驾车不长眼。
虽然离王府远了些,光线昏暗,仍能看出他身份不低。
寒光乍起,冷意随风快速袭来。
我不经思索,转头扑进对面男子怀里。
长刀紧跟着我不放,眼看着要捅进男子的胸口。
下一瞬,数名侍卫闪出。
刀光剑影中,谢淮舟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就被扎了几个窟窿。
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三分错愕三分不甘,混着四分的恨意死死盯着我,瘦弱的身体勉强支撑着。
右手的长刀晃了晃又慢慢垂下。
应该是想再砍我一次吧。
可惜,第一次没砍到,他没有二次机会了。
华服男子摸上我的腰身,语气不善道:你们是何人可知刺杀当朝皇子,其罪当诛。
11
血债血偿
侍卫上前把谢淮舟压跪在地,他惊慌着开口想求饶。
我赶忙抢先开口:『我夫君是新科进士官拜九品校书郎,因家里婢女被祁王买走,心怀怨恨迁怒您。妾本是同他来赎人的,刺杀一事毫不知情。』
近距离下我看清了男子是当朝四皇子,正是那个吃喝玩乐不求上进的废物老四。
他和祁王志趣相投,大晚上偷偷走后门进府,也不是正常的主。
四皇子李禹听我说完,扬起袖子挥了挥,侍卫们又瞬间隐入黑暗。
一脸笑意得抽出一柄镶了宝石的匕首。
俯下身子瞄准谢淮舟的心脏,一点点推进去。
一边推,一边扭头看我的表情。
我双手捂嘴,假装收到惊吓,呜咽着求他住手。
越是求饶,李禹越是兴奋,手腕握着匕首旋转起来。
谢淮舟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眼里的恨意和不甘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他不想死啊。
他张嘴求饶,满嘴的鲜血涌出,讲不出完整的话:
饶命…,家里贱妾偷人,我正在捉她没成想顶撞到您……
李禹嫌弃得用力一推,刀身全部插进心脏。
一松手,谢淮舟身子斜着倒下,慢慢流失生息。
我忙凑过去趴在他身上假意哭嚎,盯着他的双眼得意得偷笑。
他瞪圆双眼,死不瞑目。
死得这般干净利索,算是便宜他了。
我偷偷拔掉他身上的匕首,涂了血迹在脸上和手上。
把自己搞得腥臭一点,希望可以逃过恶人之手。
下一瞬,脖子被大手迎面掐住,高高提起。
我半跪着被迫扬起头,听李禹评判有几分姿色。
这世间男子没几个好东西。
无权无势的男子图女子嫁妆。
有权有势的男子图女子容貌。
男子总能禁锢住女子的生命。
我恨这世道。
没了谢淮舟,又来个李禹。
他权势滔天,无所顾忌,手刃官员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私自拐走良家女子更是家常便饭。
他是皇家人,可以肆无忌惮凌辱女子,不守律法,不顾人伦。
我如今死路一条。
12
真相
李禹按倒我,猴急得撕扯我的外衣。
鲜红的血迹刺激着他越发高兴,俯身凑到我的脖子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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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侍卫,看到皇子办起事来,纷纷转过身离得更远些避开。
生怕看到不该看的,惹恼了李禹。
我在地上摸索着匕首。
正当他低下头时,我猛地一扎,毫不费力得扎进他的喉咙。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李禹一脸痛苦抬头,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嘴张开又闭上,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看着他想起身,立刻抱紧他,对着脖子又补了一刀。
鲜血漫天喷散,我无声地笑着。
他已经没了力气,还是不甘地朝侍卫们的方向爬去。
我把匕首塞回谢淮舟手中,拖到李禹身上,压着他不得动弹。
然后静静看着他鲜血流尽。
旁边传来脚步声响。
我已经做好被抓下狱的准备。
然而,是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惊呼出声:
天啊!来人!谢大人被三皇子刺伤啦!快来人!
暗处的侍卫们面面相觑,三皇子行事一向如此,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下一秒,女子拉着我一起喊,尖利刺耳声,划破夜空:
『救命啊!三皇子被谢书郎刺死!』
亥时三刻刚过,我跪在养身殿前,才看清女子竟是庆和公主的贴身大宫女。
宫女满脸正气开口:
奴婢亲眼所见,皇上,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谢书郎趁黑刺杀正妻,正巧三皇子路过英雄救美,不小心伤了书郎。没想到校书郎怀恨在心,胆大包天刺死三皇子!!
皇上端坐在高堂上,一脸阴沉,一言不发。
祁王冷哼一声,讽刺道:
谢书郎这般聪明,为何趁黑在我府外刺杀正妻他一介书生刺杀女子不成,转头刺杀皇子,居然成功了。按侍卫们所言,谢校书郎分明已经被制服,怎么会暴起杀人呢
13
自由
宫女毫不畏惧直视祁王:
王爷,您不信谢大人杀妻吗还是认为谢夫人能杀了三皇子
祁王眼里晦涩不明,想来他不相信我一个弱女子,有能力暴起杀人。
可他同样不相信谢淮舟会刺杀皇子。
我拢了拢杂乱的头发,怯怯补了一句:
夫君去王府,是为了赎回婢女,那婢女……怀着他的骨肉。
祁王心里了然,那婢女他昨日喜欢得很,折腾了三刻钟就挺不住了,真晦气。
思来想去,不再张嘴。
大殿里静下来,无人开口。
尽管气氛不合适,我还是朗声请求道:
民女嫁入谢家半载,恪守本分,尊夫敬夫,可谢淮舟与罪臣之女通奸,珠胎暗结,事情败露后,竟几次三番的想置我于死地。不顾念一点夫妻之情。虽然他已身死,婚姻已绝,可民女不愿替他守孝,不愿冠他之姓。请皇上恩典,准民女申请今日归宗!
我随宫女离开养心殿,坐上去公主府的马车。
车里宽阔而又温暖,散发着淡淡熏香味。
宫女拿出崭新的衣裙,替我梳洗装扮。
不一会,马车进府,我到了寝房。
不见公主,倒是看到阿青满脸激动迎上来,看到我红肿得脸和脖子,眼泪哗啦啦流下。
看到我不开心呀那我走我笑着逗弄她。
小姐!她睁大圆眼不满。
我的好阿青呀。
又帮了我一回。
一连数日,我都住在公主府。
宫女们私下议论三皇子已经下葬,公主向来厌恶他,连灵堂都没进。
我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14
归宗
傍晚,太监过来宣我入宫。
公主匆匆赶来,这是我时隔五年第一次见她。
她把当初我整理的和离罪证还给我,又加了一份新的人证名单和物证名单。
双手紧紧握住我,眼里透着不舍和羡慕:
凝竹,你自由了。
说完就转身离开,留下我呆在原地。
我伸手抓她,只来得及抓住她离开的衣摆。
养心殿里,跪着几个老头,一脸严肃。
皇帝威严的开口:
『章氏,你状告谢淮舟蓄意谋杀正妻,可有铁证』
天子之威,聂人心肺。
我从容地拿出庆和准备的罪证,一一呈上,从谢家求娶说到到发现通奸,最后说王府外刺杀皇子。
证据和那天大殿说得一模一样,滴水不漏。
皇帝看了我两眼,又瞅了地上两个大臣,不耐烦问道:
你们还有何异议谢淮舟刺杀正妻,歹毒至极,可怜我的皇儿被他一同刺杀。朕心悲痛,恨不能诛谢氏九族!
皇帝越说越生气,拂袖把榻上的物件全砸在地上。
嘭~嘭~铛~铛~
碎了一地。
大臣们,抖着身子,腰弯得更低了。
无人敢出言再惹皇上不痛快。
我领着和离的圣旨退出大殿。
最后一次回谢宅。
吩咐阿青取来上锁的盒子。
我坐在院中,喊来众人,给他们分发地契,放他们自由身。
谢府从今日起,解散。
15
东方仙境
我带上剩余的嫁妆搬回章家,爹娘终于宽心。
全家团圆,又回到了以前平和的日子。
白日算账,夜里听戏。
慢慢地,爹娘又开始有意无意说起花商家公子聪明能干,李御史的幼孙一表人才……各家适龄的年轻子弟。
我知道爹娘心中认为我总要嫁人。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留下书信,带着阿青悄悄离开章府。
我离开之前,把以前的嫁妆全卖了,折成银票一半送到公主府,一半带在身上。
京城里闲言碎语不断。
商户女不守妇德,寡居还到处抛头露面,丢人。
『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真够倒霉的,再嫁可就难喽。』
章家闺女克夫!
我最后回望京城两眼,不再留恋,上了马车。
他们所有人都说女子要嫁人,女子守妇德,女子以夫为天。
可谁知深闺女子的悲惨。
上至皇家公主,下至贱籍女子,哪个不是身不由己。
谢淮舟和柳袅袅固然是前世杀我的直接凶手,
但世间妇德,七出的桎梏又何尝不是呢
如今我不要贤名。
不要夫君。
只要自由得活下去。
听说东方有仙境,那里的女子和男子婚姻嫁娶自由。
每个人一生只有一个伴侣。
每个人都可以选择孤身到白首。
我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