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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晚宴之后，妈妈变得更沉默了。
她不去餐厅也不再见任何人。
只待在我跟她一起打造的香料密室。
那是我和妈妈的秘密基地。
墙上是一排一排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我们从世界各地搜集来的香料。
有来自喜马拉雅的岩盐，有来自亚马逊雨林的奇特胡椒，还有我们亲手在后院种下，然后晒干的迷迭香。
每一个瓶子上都贴着妈妈手写的标签，旁边还有我画的歪歪扭扭的小画。
这是妈妈教我认识世界的方式。
她告诉我，每一种味道都藏着一个地方的故事。
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搬个小凳子和妈妈一起打开瓶子，闻一闻里面的味道，然后听妈妈讲那个味道背后的故事。
她每天都在这里，一遍又一遍地调试着新的味道。
一天下午，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砰”的一声巨响，一群穿着黑色衣服，看起来好凶好凶的男人冲了进来。
他们手里拿着棍子和锤子，二话不说就开始砸东西。
“就是这里！给我砸！”
领头的人一声令下，那些人就拿起手里的棍子，开始疯狂地打砸。
“住手！你们是谁！”
妈妈像疯了一样扑向那些人。
“不要！不准碰我的东西！不准碰清清的东西！”
可是她怎么拦得住那群坏人。
一个男人粗暴地推开了她，妈妈一下子摔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了门框上，流出了红色的血。
然后我听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声音。
“砰！砰！哗啦——”
他们用棍子和锤子，疯狂地砸向那面墙。
一个又一个玻璃瓶，在我眼前爆开。
肉桂的甜香，丁香的辛辣，柠檬草的清新，薰衣草的宁静
五颜六色的香料粉末，混合着玻璃碴撒了满地。
我最喜欢的，装着星星形状茴香的那个瓶子，第一个碎掉了。
我的世界，碎了。
妈妈的世界，也碎了。
我难过的想哭，但是我没有眼泪。
妈妈从地上爬起来，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狼，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刀疤脸，用手抓，用牙咬。
“我跟你们拼了！”
就在这时，爸爸和苏倩阿姨出现了。
他们站在门口，像在欣赏一出好戏。
爸爸走进来拉住了那个刀疤脸，然后他看着满身狼狈、额头流血、跪在香料碎片里的妈妈，说道：“林未，跟这位大哥道歉。”
什么？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他让妈妈，给这些砸了我们家，毁了我最宝贵的东西，还打伤了她的坏人，道歉？
苏倩阿姨娇滴滴地躲在爸爸身后，添油加醋：“是啊林姐姐，要不是你非要在网上乱说话，得罪了人，人家怎么会找上门来呢？快道个歉吧，别把事情闹大了。”
我看见妈妈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
她的头发乱了，白色的裙子上沾满了灰尘和香料粉末，额头上的血流下来，糊住了她的眼睛。
她看起来狼狈极了。
可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她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缓缓地按着。
我听到她说：“我不会道歉。”
“我现在报警。故意毁坏财物，入室伤人。”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能听到。
爸爸的脸色变了。
“你敢！”
妈妈抬起眼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你看我，敢不敢。”
爸爸最终还是怕了。
他狠狠地瞪了妈妈一眼，带着那群人和苏倩阿姨匆匆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妈妈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了满地的狼藉之中。
她伸出手，在那五颜六色的粉末里徒劳地扒拉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最后，她在墙角找到了一个幸存的小瓶子。
瓶子是用最坚硬的紫檀木做的，所以才逃过一劫。
里面装着的是几颗黑色的，看起来像小石头一样的东西。
这是在云南的原始森林里，一位老阿婆曾赠予的，并神秘地告知：“这叫‘幽灵之触’，是极阴之地生长的奇物。它能感知世间最隐秘的罪恶。若遇不洁之物，便会显形。”
当时妈妈只当是老人的玄妙之语，如今她仿佛从中看到了复仇的希望。
妈妈把那个小瓶子紧紧地攥在手心，像是握住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