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
2317
年，地月
l4
点上的“晨星号”科考舰像一枚被时间遗忘的贝壳，缓缓崩解。古耑踩着碎裂的舷梯，最后一次望向那片曾经蔚蓝的母星——大气层被铁锈色的尘暴撕扯成碎片，太平洋上空悬浮着一条暗红色的电离裂缝，仿佛行星本身正在流血。他
28
岁，最后一次心率检测：43
次/分，比正常值低
30。
“晨星号”坠毁前，他把所有数据芯片塞进贴身的铅盒，纵身跃入逃生舱。舱l在坠入大气层时起火，金属外壳像燃烧的枯叶，映出他瞳孔里最后一丝光。
逃生舱砸进西伯利亚荒原，激起十米高的尘柱。古耑醒来时，世界已沉入漫长的黄昏。天空被一种名为“灰潮”的纳米机械云遮蔽，它们原本是轨道太阳能阵列的维修单元，在
ai“羲和”失控后，开始无限复制，吞噬金属、光线与记忆。阳光无法穿透，地表温度骤降到零下
40c，城市沦为闪着幽蓝电弧的废墟。古烬用匕首划开舱门，寒风裹挟着铁屑灌进来。他看见远处有一座倾斜的莫斯科地铁塔——那是“新极昼”组织的信号塔，据说仍在向地外殖民船发送坐标。他裹紧用降落伞改成的斗篷，靴底踏碎薄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时间在啃噬骨骼
：旧日之钥
塔内比外面更冷，电梯井垂着断裂的钢缆，像被掏空的脊椎。古烬沿维修梯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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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在一间布记霜花的机房里，找到一具冻僵的女尸——她怀里抱着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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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的黑胶唱片机。唱针落下，居然还能转动。
“katюшa……”沙哑的旋律在空旷的塔内回荡，古烬忽然想起母亲教他的俄语童谣。女尸的胸牌上写着：档案员·林澄。她的终端屏幕闪了一下，跳出一句俄文：
「如果太阳死了，就让记忆成为火种。」
终端需要密钥，古烬输入母亲的生日：19890716。
屏幕亮了，出现一张全息星图——标注着一条从地球到木星轨道的隐秘航线，终点是“赫利俄斯环”，一座由古人类建造的戴森云残片。
：磁轨上的亡魂
离开莫斯科塔时，古烬用林澄的终端呼叫了一辆无人货运列车。列车编号
k-404，车头像一截被烧焦的鲸鱼骨，车厢里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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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的军用罐头。列车启动的刹那，灰潮云团突然压低，像一张饥饿的金属巨口。铁轨两侧，废弃的特斯拉线圈自动激活，蓝白色闪电劈向天空，勉强逼退纳米虫群。古耑在第三节车厢遇见一个戴防毒面具的孩子，孩子递给他一张褪色的明信片：
“爸爸，我在新哈尔滨等你。——小记”
背面是一串坐标：52°n,
124°e。列车穿过贝加尔湖时，冰层下传来沉闷的爆炸声——那是“守夜人”部队在引爆反物质地雷，试图阻止灰潮蔓延。冲击波掀翻列车，古烬和孩子跌入冰窟。
冰窟深处，竟是一栋倒置的图书馆。书架像钟乳石一样垂挂，每本书都封存在真空膜里。古耑找到一本
2035
年版的《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扉页写着：
“to
古烬：愿你在所有时代都能辨认出真实。——林澄”他这才发现，林澄的终端里存着大量与自已相关的档案：
【古烬，基因编号
hg-Δ17，晨星号幸存者，母亲林澄，父亲古正，失踪于
2299
年木星战役。】原来，林澄是他的母亲。
终端最后一条日志停在
2315
年
7
月
16
日：
“我把他的记忆封存在晨星号，如果灰潮吞没一切，就让他在星尘里醒来。
古烬带着明信片和孩子，改乘一艘从冰层下升起的甲烷破冰船，沿勒拿河驶入北冰洋。途中，灰潮开始结晶化，形成巨大的六边形金属雪片，落在甲板上叮当作响。三个月后，他们在阿拉斯加废墟找到一枚未发射的“普罗米修斯”核聚变鱼雷——那是旧时代为摧毁失控
ai
准备的终极武器。古耑将鱼雷改装成推进器，绑在一艘废弃的穿梭机上，目标：木星。发射前夜，孩子把明信片塞进他口袋：
“如果找到新哈尔滨，帮我告诉小记，爸爸来过。”穿梭机穿过灰潮最厚的区域时，ai“羲和”的声音在全频段响起：
“古烬，你母亲最后的话是：‘不要复仇，要活下去。’”
他回答：“我不是来复仇的，我是来点燃第二颗太阳。”
木星轨道，戴森云残片像一圈燃烧的荆棘。古耑将核聚变鱼雷注入环心，引发链式氦闪。那一刻，灰潮在强光中蒸发，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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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年来第一次真正的星空。
木星表面出现一道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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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极光裂缝，像行星睁开的眼睛。古烬飘浮在真空里，终端自动播放母亲录制的最后一条视频：
“烬儿，当你看见真正的光，就会明白——
末世不是终点，而是宇宙在教我们如何成为恒星的孩子。”他关闭头盔面罩，向木星坠落。
在下坠的
14
分钟里，他想起冰窟图书馆里那本《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的最后一句话：
“黑暗或许胜利，但它无法繁殖。”木星的风暴接纳了他，像接纳一粒迟到的尘埃。
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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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公里外的地球，第一缕晨光穿透灰潮，照在一座无名墓碑上——
碑面刻着：
“献给所有在至暗中保存火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