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职那天,老板拍着我的肩膀说小林啊,把公司当成自己家。
当晚我就抱着睡袋住进了公司。
行政部同事尖叫着把我拖出来时,老板脸都绿了:这是客套话!
财务张姐说公司预算有限,我反手买了一台二手咖啡机,放在张姐面前。
张姐哆嗦着说:我…我这是暗示你不要报销打车费
昨天客户夸我: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我激动地握着他的手说:那咱合同可以签了吧
客户的笑容僵在脸上:小林,这是客套话
今天全公司都收到了我的辞职信:贵司黑话等级太高,萌新告退
一
入职第一天,王总热情地带着我找到我的工位。
用他带着劳力士的手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像家里的长辈一般和我说道。
小林啊,好好干,不要拘束,就把公司当做自己家一样,公司的未来是你们的！
这话像一道圣旨注入我的身体,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豪迈涌上心头。
我腰板瞬间挺得笔直,气沉丹田,用尽力气吼了回去。
是！王总！我一定不辜负公司和您对我的期待
声音在办公室撞出了回声,吓得旁边一个偷摸刷手机的老哥差点把手机抖出去。
王总的笑容被我这回应震的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原状,夹杂着一丝微妙的僵硬。
自己家这三个字,在我的脑海里自动翻译成了最高行动指令。
当晚十点,在写字楼里只剩下零星的灯火时,我拎着收拾好的大包小包住进了公司。
睡袋、水桶、毛巾、洗漱用品,卫生纸不用带,公司有,也算是家里的。
怕晚上睡不着,我还特地带了我的毛毛虫玩偶,在家就要有家的味道。
我先去卫生间接了一大桶水,大夏天的洗凉水澡刚好,冬天的话还得带个热得快,浪费家里的电。
在卫生间洗漱完之后,今天穿的衣物也顺便手搓着洗了,晾在了王总办公室的落地窗前。
在家就是要随意些。
休闲时间到了,我打开王总的高级按摩椅,美滋滋地躺了上去,这触感,真有家的温暖,王总果然没骗我。
玩了会手机,一阵困意涌了上来。
我将几张没放什么东西的桌子摆在一起,铺上我的睡袋,抱着我的毛毛虫玩偶睡了过去。
啊！！！
一阵尖叫声将我从梦乡中赶了出来。
真是的,谁这么缺德,大晚上的吵死了,梦里王总正夸我积极响应号召,还要给我颁奖呢。
当我揉着眼睛坐起来时,眼前的一切让我怀疑我是不是还在梦里。
行政部的刘姐瘫在地上,捂着嘴巴惊恐地指着我的睡袋下面。
保安大哥林叔拿着手电筒,晃得我的眼睛生疼,手里还拿着个对讲机嘟嚷着什么。
再加上安全出口指示牌渗人的绿光,这氛围,着实有些诡异。
刘姐,林叔,是我嘞,今天刚入职的小林,不要紧张,在家里别这么拘束
你们是睡不着吗,出来溜圈,这都三点啦,还不睡
话音还没落,又有几个人从外面冲了进来,连拖带拽地把我从睡袋里拖出来。
咋回事,大半夜的为啥这么多人不睡觉。
怎么回事！小林,你搞什么名堂！
王总披着外套,头发凌乱,目光错愕地看着我。
我用汇报工作口吻大声道。
报告王总,您不是说要把公司当做自己的家吗,我在家里睡觉啊,以司为家,提高工作效率
我洪亮的声音在凌晨空旷的走廊里清晰无比。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之后,不知是谁第一个没憋住,人群中的笑声像气泡一般炸了开来。
王总的脸由绿变红,再变紫。
林耿！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收拾回去,明天想清楚了再来。
收到,谢谢王总
王总真好,见我没睡好被吵醒了还给我放假,这公司来对了！
入职第二天,居家休息。
入职第三天,当我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公司时,发现大家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刚坐上工位,王总正巧从外面走进来。
二
小林,你昨天怎么没来上班,电话也不接!
王总你昨天不是给我放假了吗,放假了肯定不来上班啊
我睡醒一看十几个未接来电,有个人打了五六遍,我还以为是诈骗电话呢
好啊小林,你知不知道那个打了五六遍的就是我,你这还没开始上班就不接电话,工作还干不干。
还有,我什么时候说了给你放假了
王总,你那天不是说我想通了再来了,我都不知道该想啥,所以我就没来了
你可真是个会听话的大...
算了,老刘,你带他熟悉下具体的工作内容
上次偷刷抖音的那个老哥回了声好的,王总刚转头,就对着我开始挤眉弄眼起来。
不错啊你小子,刚来就整顿职场了
今天先把这沓资料看一下,看完以后写个总结,明天早上开会要用,不懂的再问我。
果然还是好人多啊,我打开资料开心地看了起来。
刘哥,你帮我看看这个地方是什么意思
刘哥,你看看这句话是不是有歧义
刘哥,哦,你要先去上厕所啊,我还想问下你这些文件可不可以做标记呢
你回来了,刘哥,打印机怎么用的,我想把这些复印一下做标记
刘哥…这个...
打住打住,小林,自己摸索摸索,别再问我了,实践出真知知道不
前面不是要我不懂的就问他吗,怎么现在又不要我问了
刘哥,我这刚来,直接让我上手,我怕把事情给搞砸了
没事的小林,新人要有冲劲,不要前怕狼后怕虎,你大胆干,有事算我的
刘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拿着手机向卫生间走去,边走着又打开了抖音。
出了事算他的刘哥果然仗义,想到这里,我干活的劲也大了起来。
到了下班的时候,那沓资料我已经看了一大半,想到明天早上要交总结材料,我便点了个外卖,准备加班给他搞出来。
此时王总挎着皮包从他的办公室走出来。
不错啊,小林,进入状态很快嘛,公司就是需要你这样的员工
年轻人不加班,回去干啥嘞,还不是打游戏,浪费青春嘛这不是
年轻,就是要多加班,多学习
三年之后,你就会知道我说得有多对,五年十年之后,那会你会跪倒在我的面前,崇拜我
知道了不小林,坚持哈,坚持
王总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往门外走去。
对了王总从门外探进来半个身子今天出了个新政策哈,十点以后公司就关灯关门,所有人不得停留,小林你注意一下哈
好的王总！我目送着王总离开了办公室,又开始看起了材料。
三
头天晚上,我一直干到办公室熄灯,才在保安大叔怪异的眼神下离开了公司。
公司每周一和周五的早上都有例会,今天刚好周五,我也参加了工作之后的第一个会。
例会开始了哈,同志们,我先简单说两句,有什么不对的随时打断我哈
咳咳,我们公司马上就要迎来蓬勃的发展,带来机会的同时也带来了挑战
这个时候就需要我们大家携手并进,攻克难关
所以最近啊
小林,你举手是有什么事情吗,说来听听,新人都是有活力的,我们要多听听新的观点
那个王总,你刚说第三句话了
本来有两个同事还在打瞌睡,一听这话便瞬间清醒了起来,侧着身子使劲捂着嘴巴。
王总看着有些尴尬,用手指了指我,又克制住放了下去。
那个,我再多说几句,不对,几十句哈
王总理了理领口,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说了起来。
最近公司迎来了机遇和挑战,这和我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
一句,我放在桌子上的手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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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拿出同舟共济的决心,和公司的前途同行
两句,我又伸出一根手指头。
有了公司这个大家,才会有你们的小家,大家不好,小家怎么会好呢。
三句,我伸出了三根手指,王总的额头也扯出三道褶皱。
好了就说到这里吧,开始今天的正式议题,接下来由老刘来介绍一下新客户的资质及背景
王总如释重负般坐了下来,旁边的两个同事小声嘀咕着。
今天王总怎么说了几句就不说了,之前得说半个小时才到正事
不晓得,难道今天吃错药了
刘哥拿着我总结的材料,开始念了起来。
崇德有限公司,成立于2003年六月,专门从事...
好了,我的发言到此结束,请各位领导、同事指正
不错,这份材料写的不错,老刘,这个是你写的还是小林写的
总结是我指导小林写的,算是基本把我的想法表述了出来
不错,老员工就应该像老刘学习,多带带新人,带会徒弟不会饿死师父的
但是啊,这个材料还是有一些致命的漏洞哈
像这里和这里,与现实情况还是有些出入,这要是和客户交流的时候提到了,怕是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我张开嘴,刚想和王总解释之前的材料就是这么写的。
是的王总,小林刚来,经验还是有些欠缺,前面我们也讨论了这个点,他最后应该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加上了。
这也怪我,最后没有再坚决一点,下次一定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后面我再多和小林沟通一下
是的老刘,多费点心,小林人是直了些,做事还是认真,上升空间还是很大的
好了,下一个议题,我有事要先去赶出差的飞机,财务来说一下我们的降本增效计划
见王总出了办公室,我要举起的手还是放了下来,不是说好的出了事算他的吗,怎么还分好事和坏事
四
为了公司的发展,公司准备实施降本增效计划,一切不必要的成本都要降低
明天周六,公司正常上班,这项计划就从明天开始实施,比如说...
张姐在上面说的眉飞色舞,我还在回味刚才出事了算我的经过,后面她说了什么也没仔细听进去,只记得会议结束后大部分同事的脸色都不好看。
第二天到公司,我发现每个同事都带了一大杯水来上班,这是什么情况
我拿着空水杯走到茶水间,饮水机呢那么大一个饮水机就不见了
转头往角落一看,咖啡机上面也贴着,机器已坏,暂停使用。
这么不赶巧,怎么都在今天出问题了
我找到财务张姐,告诉她这些情况。
张姐用办公椅挡住座位后面的饮水机,咳了两声说道。
小林啊,公司最近在降本增效,很多不必要的预算都要核减
没了饮水机就自己每天从家里带一点水嘛,王总不是说了,公司也是我们的家
这边倒那边,更有家的味道,克服一下
咖啡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坏了,想买一个新的是万万没有预算了,也克服克服。
回到工位上,看着空荡荡的茶水间,我思考了起来,降本增效。
下午,有个甲方客户来公司谈合作,王总在出差,点名要刘哥接待一下。
刘哥去楼下接客户,我便提前在会议室准备资料,水,顺便打开了空调。
没一会刘哥便领着三个客户从门外走进来,我连忙起身把他们引到准备好的座位上。
坐在中间的客户李总瞥了眼摆在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两瓶水,本想抬起拿水的手又不留痕迹地放了下去。
真别说,今天还挺热啊,我们直接开始今天的会议吧
我们这次来呢,主要是看一些贵司的资质和过往给其他业主做过的项目
如果我们评估之后,觉得贵司的资质和能力都没有问题,再继续开展下一步的工作
好的各位领导刘哥满脸堆着笑,我们公司的实力各位领导放心,那是响当当地好
各位面前的资料就是我们公司一部分项目成果,各位可以先抽空翻看一下,看着这么厚的一叠就知道选择我们肯定是错不了的。
对面的几位客户翻开了资料,看了前几页脸色还算正常,再往后脸色就一变一变的。
刘哥拽着我嘀咕道小林,怎么回事,我要你准备的资料又出问题了吗
我也不知道啊刘哥,我就是正常准备,应该没什么问题
过了几分钟,李总带头将资料合了起来。
我们大致看了一下,贵公司的实力还是不错的,就是有些细节还需要注意一下
这份材料是谁准备的
是这位新同事准备的刘哥抢在我的前面回答道。
会议室也是他准备的吧
是的
李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果然是年轻有为啊,前途无量,前途无量
我激动地跨过办公桌,握住李总的手。
那合同可以签了不,李总
李总笑得有些僵硬。
合同好说,等你们王总回来了我们再仔细商讨一下
我高兴地和刘哥送客户出了公司大门,刘哥马上回到会议室拿着资料看了起来。
前面几页是正常的内容,再往后翻,突然出现降本增效四个占满一张纸的大字
再往后,隔两页是作废的财务报账单,最后一页,写着机器已坏,暂停使用。
这是怎么回事小林,资料里面怎么这么多不相关的东西
刘哥,张姐说现在公司财务状况不好,要减少不必要的成本,我想着打印这些资料的成本也不少,能省一张是一张
我就把之前打印不要的资料翻了翻,找了些单面打印的纸,另外一面刚好可以用上
小林,你...你可真是个听话的好员工！
等刘哥出了会议室,我把刚刚的资料收了起来,看着还有些空白,还能再用。
空调28度,关掉。
桌上的两瓶水也没动,三个人,两瓶水,果然就没人喝了,又给公司降了两瓶水的本。
五
小林！保洁说你把厕所的纸全拿走了！
还没见到王总的身影,他的声音便从门外传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着急地踩着高跟鞋的张姐。
我就说怎么才出去几天,回来上个厕所连纸都没有了,厕所信号也不好,害我蹲了半个小时
报告王总！公司最近在降本增效,我看公司上下每天都要用七八卷厕纸,这个成本降下来也能有不少,就把它们全部收起来了
我和张姐报备了一下,张姐把后续购买厕纸的预算都砍掉了,算下来一年有上万块钱呢
张晓花！王总转过头看着张姐,降本是这么降的吗,小林刚来不懂事,你也刚来的
昨天我还在外头,客户投诉就到我这了,会议资料都改成用废纸打印,客户连个水都没得喝,我们公司是有这么穷了吗
王总,不是你说要节约日常生活的成本,我只是传达你的意思,再说了,谁知道小林会用废纸打印资料,会议室也不是我布置的
传达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大家跟着我上班,就是相信我,你别说了,赶紧改回去
张姐瞪了我一眼,脚踩高跟鞋的声音也跟着王总逐渐远去。
到了下午,张姐单独把我叫了过去。
小林啊,王总特意吩咐我,要你看下公司少了哪些必备物品,你去采购一下,回来报销
但有一点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注意预算
好的张姐！保证完成任务！
第二天一大早。
砰！我扛着从二手市场上淘的咖啡机,放在张姐的办公桌上。
张姐抬起头,一脸错愕地看着我。
张姐,之前的咖啡机不是坏了吗,我就淘了个二手的,既实用又实惠。
这个是咖啡机的发票和打车的发票,我来报销一下
忘记告诉你了小林,昨天王总说完我就把饮水机挪了回去
顺便找人看了下咖啡机,没啥大碍,你也知道,公司预算有限,能凑合用就行了,你把这个旧的退回去吧
来回的车费你先垫一下,回头有预算了,我再告诉你
退了咖啡机再回来,公司的人都已经下班走了。
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心里头有一些不知名的滋味。
六
小林,我们约了崇德的李总晚上一起吃饭,你和我们一起哈。
你刚入职,要多学习,不仅是工作,人情世故,甚至是酒量,这都是要练的
最重要的,客户就是上帝,一定要记住,客户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的王总
我想打起精神回应,却怎么也没有刚入职的劲头。
下班后,王总带着我还有其他几个老同事去了约定好的饭店。
王总,贵公司的员工看着都年轻有为啊
还得向李总多学习,上次我没在公司,手底下的员工招待不周,特地来赔礼道歉啊
客气了王总,都是小问题,坐坐坐,我们边喝边聊
王总特意把我拉到他的身边坐下,低着头小声道。
小林,我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喝不了什么酒,年轻人,多表现表现
来来来李总拿起了一瓶酒,能喝的就要喝得尽兴,不能喝的我们也不勉强
王总,你先来一杯吧
李总,我们王总今天身体不舒服,可能喝不了酒
我接过李总递给王总的酒放在面前,王总转头扫了我一眼,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
不错,不愧是年轻人,有胆量,那你多喝点
王总,我也不太能喝
没关系,年轻人嘛,就喝这一杯
好酒量,再喝一杯
客户就是上帝,客户说什么就是什么。
倒地前,看着王总脸上的笑容,脑海里浮现最后一个念头,这下我应该算是听懂他们的话了吧。
七
同志们,停下手里的活,听我说...多说几句
经过公司一位同事这段时间的不懈努力,崇德公司指名要把一个大单交给他负责,让我们恭喜这位同事并请他发表感言
他就是...
我正起了身子,准备站起来。
他就是...老刘！让我们鼓掌庆祝！！
感谢各位同事的鼓励...
刘哥站起了身,边说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感言信。
是刘哥直到刘哥重新坐到座位上,我还是有些云里雾里。怎么会是刘哥呢
李总喜欢喝酒,拿单的这一两周,我断片了三四回,所有的材料都是我整理,对接工作也都是我在跑东跑西。
明明每次喝酒时李总都会说我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可单子最后怎么成别人的呢还是指名的
我忍住心里的冲动,学着身边的同事假笑着鼓掌,可那股气却一直顶着我的喉咙。
或许是前些日子酒喝得太厉害,肠胃变得有些不适,下班后我进了卫生间,准备上个厕所再回去。
手机刚掏出来,外面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恭喜啊老刘,又拿下这么大的单
还不是王总您教导有方
记得在你姐夫面前多美言几句,下次有订单了还找我们公司,公司不会忘记你的贡献的
走,我们找个小馆子,好好搓一顿
直到他们走出卫生间,我才终于明白。
什么好好表现,什么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原来真的都是客套话,都是大饼。
王总说不会强制加班,意思是最好自觉加班
张姐说预算有限,意思是别想报销
刘哥说出了事算我的,意思是功劳是我的,黑锅是你的。
李总说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意思是这杯酒你必须干了
话里有话,没听进去就输了,听进去也输了。
八
接下来的日子,我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小林,最近公司的任务比较重,空闲时间要利用起来,也不是强制你加班,事情做完就行
好的
下班时间一到,我第一个走出公司大门。
小林,公司最近财务压力大,资金要用在更关键的地方,你看你上次出差的报销...
张姐,一共一千六百七十八块五毛二,这是报账单、发票和付款记录
小林,这个方案你先做着,后面我来帮你把把关,这个任务更加艰巨,你尽管大胆地做,我来给你兜底
好的
我把方案材料丢到一旁,继续做自己的事情,等到提交的前一天,桌子上的方案材料也不翼而飞。
小林是吧,一看就年轻有为,来,喝,前途都在酒里
好的老总,刚好这段时间感冒吃了药,头孢配酒,越来越有,喝
算了算了小林,生病了就别喝了,以茶代酒,身体最重要
王总看我的眼神逐渐复杂,张姐不再提预算有限的事,刘哥不再吩咐我做事,也没客户再找我喝酒。
直到我离职的那天下午。
九
公司接了个政府背景的活,需要派个人去现场协助几个月,地点在邻市的某个村里。
或许是抱着把我支开几个月的想法,王总把我叫进了办公室。
小林啊,有个重要任务,我们公司需要派个人去隔壁市的村里支持政府工作
你年轻,形象好,代表着公司的门面
这可是个露脸的好机会,可以跟各路领导、潜在客户打交道,对你的未来发展大有好处
公司看好你,这个重任就交给你啦
和刚入职那会一样,王总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多么熟悉的配方啊。
露脸、发展、看好、重任
每个词都曾让我热血沸腾。
我静静地看着王总表演完。
王总,这个任务是强制的还是自愿的
工作内容是什么是算正常的考勤还是加班
是否有额外的津贴补助,产生的费用是否可以报销
如有意外情况,责任怎么划分
王总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林耿！你眼里有没有公司,有没有集体荣誉感！
让你去是为了你好,怎么满脑子都是计较,都是钱
一点奉献精神都没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王总我打断了他的咆哮,我询问的这些东西,是对我个人合法权益的基本保障,也是对劳动法和公司制度的尊重
难道把员工当免费劳动力、模糊责任边界、用空头支票代替实际保障,就是您理解的‘荣誉感’和‘奉献’
王总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我。
你...你给我滚出去,反了你了,这个任务你不用去了,公司用不起你这种大爷！
好的王总我走到门口,又回头补充了一句王总,你现在的行为属于职场语言暴力,我会保留向有关渠道反映的权利
祝你工作顺利
我关上门,隔绝了身后王总气急败坏的怒吼和砸东西的声音。
世界那么大,我想,该走出这个充满黑话的泥潭了。
十
回到工位,我打开电脑,新建了一封邮件
收件人：全公司
主题：贵司黑话等级过高,萌新告退
正文：
贵司诸位,入职以来,承蒙关照,以司为家,实践出真知,降本增效。
然,鄙人才疏学浅,资质愚钝,始终未能参悟透彻,屡屡误解,闹出诸多笑话,给各位添了麻烦。
近日顿悟,贵司黑话等级过高,沟通成本巨大,已远超鄙人理解能力之极限。
为避免拖累公司降本增效之大计,影响诸位前途无量之发展,特此请辞。
相关手续及工作交接,请HR同事按流程办理,本人将严格遵循《劳动法》及公司离职流程。
祝贵司在王总带领下,早日实现狼性腾飞,闭环圆满,颗粒度精细,赋能全员,在拥抱变化中沉淀出辉煌未来！
林耿敬上
检查了一遍内容,尤其是那些被我加粗引用的黑话,确认无误。
我深吸一口气,鼠标稳稳地移动到发送按钮上。
咻——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脆悦耳。
我收拾好东西,站起身,环顾这个曾经让我热血沸腾、如今只觉得荒诞压抑的地方。
没有留恋,只有一种卸下千斤重担的轻松。
走到前台,我对着目瞪口呆的前台小妹笑了笑：我辞职了,再见。
在无数道或震惊、或错愕、或憋笑、或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我挺直腰背,步伐轻快地走出了公司大门。
门外,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