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商家守了七年气运,让其家产翻了十倍。
可宗祠大典上,我那名义上的妻子商浅,竟挺着野种的肚子踹开大门,要将我从族谱除名!
她以为我只是个吃软饭的废物,却不知我才是商家真正的天子。
当她亲手撕毁血契时,他们所有人都后悔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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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卑躬屈膝,在商家祠堂里磕了上千个头,熬了整整七年,才让商老爷子点头,把他们家独女商浅嫁给了我。
我不是贪图她的美貌,也不是为了钱。
我图的,是成为商氏宗玺的守印人。
从此,商家的气运,顺风顺水,七年翻了十倍。
可在一年一度最重要的宗祠开香大典上,我那个名义上的妻子商浅,却挺着三个月的肚子,挽着她的野男人段明景,一脚踹开了祠堂大门。
她指着我的鼻子,笑得像个疯子:沈渡,我怀了明景的骨肉,我们段家的种,才有资格继承商氏的一切。你这个守门狗,可以滚了,从我们家族谱上除名!
我看着脸色铁青的岳父岳母,轻轻吹了吹香炉里飘起的烟尘。
你没资格让我除名。我平静地说,商浅,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把这野种打了,跟这条狗断了,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所有人都以为我疯了,一个吃绝户的赘婿,还想把主家的天给翻了。
我放下手里的三炷香,插进兜里。
没错。我笑得讳莫如深,这绝户饭,我还真就有硬吃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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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里死一般地寂静了一秒。
紧接着,那些商家的旁支亲戚和生意伙伴,像炸了锅一样,议论声几乎要掀翻房顶的琉璃瓦。
沈渡这是气糊涂了吧要不是商家抬举,他算个什么东西
叫什么渡爷,不过就是个上门女婿,现在被主家扫地出门,连条狗都不如!
要我说,沈渡你就认了吧,反正你没那功能,孩子也不是你的种,戴顶绿帽子怎么了开心点!
讥讽和嘲笑像无数根蘸了污水的针,扎向我。
商浅,我名义上的妻子,用她那一贯的高高在上的眼神瞟着我,好像在看一堆发臭的垃圾。
沈渡,别学人说狠话,你没这个本事。她不屑地撇嘴,离开商家,你连呼吸的空气都是脏的。
我看着她那张曾经让我觉得还有几分可爱的脸,如今只剩下了愚蠢。七年的夫妻情分,此刻只剩下一点残余的悲悯。
七年的香火情,你就这么踩在脚下我问,还想把我从族谱里抹掉,你问过祠堂里这几百位祖宗,也问过你爸妈的意思了吗
商浅的脸色骤然冰冷,厌恶毫不掩饰:要不是你当年把爸妈哄得团团转,没皮没脸地给他们洗脚捏背,真以为我愿意嫁给你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没资格再当商家的守印人,爸妈当然会听我的!
是吗我双手抱在胸前,语气淡得像一杯凉透的茶,我看未必。
我的笃定,让原本喧闹的祠堂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沈渡哪来的底气难道他手里捏着什么牌
说起来,商家以前也就是个二流家族,沈渡来了这七年,资产翻了十几倍都不止。
对,特别是去年那块煞气冲天的地,多少大师都说碰不得,沈渡硬是给盘活了,光那块地,就够商家吃三代了。
眼看风向有些不对,商浅身边的段明景急了。
他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浊气,轻蔑地瞪着我。
本事再大,不就是个高级下人主子不要你了,你就是坨屎!看清楚你的身份,你跟我们这种生来就在罗马的人,不一样!
我对他的犬吠置若罔闻,只盯着商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也是这么想的
或许是想到了我没日没夜为商家勘测风水、调理气运的那些日子,商浅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怜悯。
把你除名,是我的决定。看在你辛苦七年的份上,我给你一百万,咱们好聚好散。
我几乎要被她这副恩赐的嘴脸气笑了。
一百万买断我七年的心血我指着祠堂正中央那尊温润的玉玺,光是稳住这尊‘宗玺’,让它从煞器变成镇宅之宝,我花的功夫,后面加三个零都不够。
商浅无所谓地拢了拢她的卷发,嗤笑一声。
不公平沈渡,你这种泥腿子也配谈公平我提醒你,你跟商家签的不是劳动合同,是一张‘宗族血契’,契约上写明了,若违背族规,可随时废除。我不花一分钱让你滚,都是祖宗定下的规矩!识相点,拿钱滚!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同情的、惊讶的、幸灾乐祸的,几乎要将我整个人吞没。
我只能自嘲地摇了摇头。
没错,是血契。当初老爷子拿出来的时候,就明说了,这是一份卖身契。我当时毫不犹豫就签了。
我只没想到,商浅会愚蠢到,为了一个当年把她当垃圾一样甩了的段明景,就把我这条为商家看家护院的‘狗’给赶走。
这男人是什么货色商家气运刚走到顶峰,他就闻着味儿回来了,这不明摆着是来摘桃子的吗
商浅瞎了心,更瞎了眼!
想到这,我胸中那点残余的悲悯也烧成了灰。
我看着她,声音冷得像数九寒冬的冰。
商浅,我再说一遍,你没资格把我除名!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现在,立刻,打掉这个野种,从此以后老老实实待着。我们就还是一家人,你的荣华富贵,半点不会少。这是最后一次!
商浅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几秒后,她歇斯底里地指着我的鼻子尖叫:你算什么东西,敢命令我我怀的是商家未来的继承人!我要爱的是明景!至于你,就算现在跪下来舔我的鞋,也只有滚蛋一条路!
周围的人又开始摇头,嘲笑我不自量力。
我懒得理会这些嗡嗡叫的苍蝇。
我沈渡从不说空话。若不是七年前答应老爷子,无论如何都要护她周全,从她挽着这个野男人踏进祠堂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可能还有机会站着说话。
我定定地看着她:所以,你的意思是,要为了这个男人,忤逆祖宗,废了血契,跟我一刀两断
姓沈的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段明景彻底炸毛了,指着我破口大骂,不被爱的人才是第三者!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商浅毫不犹豫地依偎到他怀里,用一种宣告的语气说道:没错,沈渡,我不要你了!你只是个外人,一个守门人!我肚里的孩子,和孩子的父亲,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
可惜了。我轻轻叹了口气,商浅,你没有抓住,你这辈子唯一活命的机会。
她的脸色一寸寸冷下去,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少在这装神弄鬼!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呼风唤雨的渡爷离了商家的身份,你什么都不是!谁稀罕你的狗屁机会!
段明景更是得寸进尺,用手指戳着我的额头,颐指气使:你是狗吗只会叫趁脑子还没坏透,赶紧把‘宗玺’交接一下!以后商家的气运,由我来接手!
我一巴掌挥开他的脏手,没用多大力气,他却嗷的一声惨叫起来。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碰那东西
沈渡你发什么疯!
商浅狠狠推了我一把,转身紧张地捧着段明景的手吹气:疼不疼啊,明景
段明景疼得龇牙咧嘴:嫣嫣,别跟他废话了!这种给脸不要脸的贱骨头,直接打断腿扔出去!
商浅重重点头,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我。
你不配合交接也没用,你能稳住的东西,明景这样的人中龙凤当然也可以。更何况,我爸会帮他的!
我忍不住又笑了:你哪来的自信,觉得老爷子会同意一个外姓人,去碰你们家的命根子
商浅像看一个智障,骄傲地摸着自己的小腹。
明景是我孩子的父亲,是商氏未来继承人的亲爹!光凭这一点,你,沈渡,就输得连裤衩都不剩!
看着她那副蠢到无可救药的样子,我还是没忍住,好心提醒了一句:跟他在一起,你肚子里的种,未必有资格进商家的族谱。
废话!段明景狂笑起来,声音刺耳,我段明景的孩子,当然跟我姓段!以后商浅都得改名叫段商氏!
宾客们也都跟着笑疯了。
沈渡还以为人人都跟他一样是赘婿孩子生下来要跟女家姓
段家在省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孩子跟爹姓天经地义!
商老爷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以后商家的一切还不都是这个外孙的
商浅轻蔑地扫了我一眼,不耐烦地宣布:沈渡,别再纠缠了,你被除名了!从今天起,‘守印人’由明景担任!
我满不在乎地冷笑:我说过,你,没资格。
这一次,祠堂里的所有人,都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对着我指指点点。
段明景更是毫不掩饰他的嘲弄:姓沈的,别嘴硬了。你得罪了商家,别说守印人,以后整个风水玄学圈,都没人敢用你。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所有人都认定我完了,本来还能拿到一百万的补偿滚蛋,现在闹成这样,怕是一毛钱都拿不到,还得罪了金主,前途尽毁。
我不在意这些短视的看法。
我挺直了胸膛,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们觉得,以我的本事,就该被这么像垃圾一样扔掉吗
能进这个祠堂观礼的,都是这几年和商家合作最紧密的伙伴。
商家的大小姐商浅,他们不熟,只知道娇生惯养。但他们每个人,都跟我沈渡打过交道。
有个姓李的老板,公司快倒闭了,我指点他挪了挪办公室的鱼缸,第二天就接了个大单起死回生,他当场就要给我磕头。
有个道上混的大哥,一开始瞧不起我这个吃软饭的,后来我帮他儿子化解了一场血光之灾,他现在见了我都得恭恭敬敬叫一声渡爷。
至于那些上赶着巴结我,想让我指点一二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但现在,这些人,要么躲闪我的目光,要么眼神里赤裸裸地写着轻视。
渡爷……不,王泽,不是我们不帮你。你要是好聚好散,我公司倒是可以给你个顾问的闲职。
本事归本事,但做人不能太绝。我们没必要为了你,得罪整个商家啊,你算老几
以后在这行是混不下去了,记住了,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觉悟。实在不行,再换个富婆舔呗,反正你业务熟练!
此起彼伏的嘲笑声,肆无忌惮地在庄严的祠堂里回响。
那些曾经把我捧上神坛的人,如今只想狠狠地把我踩进泥里,再吐上一口唾沫。
我想起七年前踏入商家大门时,老爷子对我说的话。
他说,运势顺的时候,身边全是好人。运势逆的时候,才能看清谁是人谁是鬼。
看着这一张张虚伪势利的嘴脸,我心中再无波澜。
我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只是沉声开口:我今天把话放这,普天之下,有资格动我的,只有商家的列祖列宗,你们,谁都不配!
你这个吃软饭的杂种!还想赖到什么时候!
段明景已经忍无可忍,像条疯狗一样对我咆哮。
商浅不要你了!这种场合,你这种下三滥不配待着!
我只当他在放屁。
转身,从供桌上取过一盅上好的女儿红,从容地晃了晃,细细品了一口。
我的平静,反而让那些叫嚣的人心底发毛。他们迟疑起来,觉得我可能真的留了后手。
诺大的祠堂,上百号人,竟然没有一个敢上前来轰我走。
只有商浅,她根本不信我能掀起什么浪,厌烦地一遍遍瞪我,一边不停地望向祠堂门口。
忽然,她眼睛一亮,声音都带上了喜悦的颤音:爸!妈!你们总算来了!
她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得意洋洋地挽住商老爷子的胳膊,下巴高高抬起。
沈渡,你说这里没人能把你怎么样。现在,我爸来了,他总有资格了吧!
她说的没错,我虽然是守印人,但终究是为商家族长服务的。理论上,老爷子确实有权力废除我的血契。
爸,我知道沈渡会拍马屁,你喜欢他。可我跟他在一起太痛苦了,我爱的人只有明景!她摸着肚子,开始撒娇,而且我都有了明景的孩子,你们就成全我们吧!
伯父伯母好。
段明景立刻换上一副谦恭的嘴脸,笑得像个人。
老爷子一向看不上段明景,尤其是这小子当年抛弃过商浅。但此刻,他的目光落在商浅的小腹上,眼神复杂,最终还是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岳母,也就是商老夫人,更是心疼地揽住商浅的肩膀:我的傻孩子,闹这么大,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本来没有,可被沈渡这个混蛋气的,肚子都有点疼了。
商浅靠在母亲怀里,告状的声音又娇又委屈。
老爷子闻言,脸色一沉,不满的目光射向我。
那些原本被我镇住的宾客,看到这一幕,最后的一丝疑虑也消失了。他们彻底相信,我就是在故弄玄虚,虚张声势。
无数道鄙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重新扎在我身上。
商浅胜券在握地勾起了嘴角。
爸,妈,我要跟沈渡断干净!你们要是喜欢有人伺候,请十个八个保姆不就行了你看他那没骨头的样,给你们洗脚,传出去我们商家的脸往哪放真正的男人,谁干这种事你们多了解一下明景,他才是人中龙凤!
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嫌弃,让在场的宾客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听说我连洗脚都干,纷纷后退,好像我是什么脏东西。
段明景更是狂笑起来:所以说,当舔狗有什么用没有血脉,没有身份,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老爷子和老夫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我却对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开口。
商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对我尖叫:你什么意思!以前我爸妈让你往东你不敢往西,现在居然敢拦着他们说话你是不是看赖不掉了,想破罐子破摔你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转向她父母,爸,妈!你们忍心我跟这种心术不正的人再有一点关系吗我要跟他断!立刻!
段明景趁热打铁:伯父伯母,你们也不希望浅浅大着肚子,孩子生下来没名分吧只要她跟沈渡断了,我明天就八抬大轿来娶她!
商老爷子和商老夫人,定定地看了我很久,又看了看女儿和段明景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息里,充满了无奈、失望,和一丝……恐惧。
罢了,罢了。不是一家人,强求不来。
浅浅,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商浅欣喜若狂,立刻让管家拿来了早就准备好的破婚书。
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是我的生辰八字和血契条文,只需要我在名字上画个叉,再按上手印,就彻底作废。
沈渡,这都是你自找的!本来你好声好气滚蛋,还能拿到一百万。现在,一分钱都没有!商浅把笔和印泥重重地摔在桌上,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别耽误我跟明景去给祖宗上香!
宾客们的嘲笑声震耳欲聋。
我没再多说一句废话。
拿起笔,干脆利落地在我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又黑又粗的叉,然后抓起手指,在锋利的笔尖上用力一划,将血手印,重重地按了上去。
嗤啦一声,婚书烧灼般疼痛。
契约已破。
既然咱们已经一刀两断。
我丢下笔,抬起头,迎着商浅得意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
也该让你知道知道,我沈渡这七年来,到底是在为谁……守这商家的江山了。
商浅和段明景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
祠堂里死寂一片。
我不再理会他们的表情,而是转身,面向那尊一直安静地立在供桌中央的,用整块和田暖玉雕琢而成的宗玺。
它看上去温润无害,散发着柔和的光。
可只有我知道,七年前,它是一块能让整个商家家破人亡的绝世凶器。
我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如同被某种东西啃噬过的狰狞伤疤。
商浅捂住了嘴,眼中第一次露出惊恐。这七年,我从未让她看过我的身体。
我没有理会她,只是将刚刚沾了血的手,轻轻地放在了玉玺之上。
商氏宗玺,温养七年,凶煞已尽。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洪钟一样在每个人耳边炸开。
今日,我沈渡,自请出族。从此与商家恩断义绝,你们的气运,是盛是衰,是生是死……
我看着惊骇欲绝的商老爷子和商老夫人,看着一脸茫然的商浅,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
……与我无关。
话音落下的瞬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尊原本散发着暖光的玉玺,光芒骤然熄灭,一缕比墨还黑的黑气,从玉玺底部丝丝缕缕地渗了出来,缠绕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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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祠堂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十几度。
供桌上那上百支迎风摇曳的蜡烛,噗的一声,齐齐熄灭。
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中,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是祠堂正中央,商氏初代祖宗的牌位。
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笔直的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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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像冰冷粘稠的墨汁,瞬间灌满了整个祠堂。恐慌的尖叫,桌椅倒地的碰撞声,孩子被吓哭的啼哭声,乱成了一锅粥。
有人颤抖着摸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惨白的光柱划破黑暗,照亮了供桌。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那一刻被抽空了。
只见那尊开国先祖的牌位,一道笔直的裂痕,从头到脚,像一道狰狞的刀疤,将牌位一分为二。而那尊玉玺,已经彻底变成了墨色,丝丝缕缕的黑气盘绕着它,像无数条挣扎扭动的毒蛇,整个祠堂阴冷得如同冰窖。
装神弄鬼!段明景色厉内荏地大吼一声,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惧,想要在商浅面前表现自己的镇定,我来!看我把它掰正了!
他要证明,我能做的,他也能。
他昂首阔步,伸手就朝着那尊墨玉玺抓去。
不要碰它!商老爷子发出嘶哑的尖叫,但已经晚了。
段明景的手,指尖刚刚触碰到玉玺散发出的黑气,连实体都还没碰到,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样,猛地抽搐起来。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砰地一声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捂着胸口,脸上血色尽失,眼耳口鼻竟然渗出丝丝血迹。
明景!商浅的尖叫刺破所有人的耳膜。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却只看到段明景躺在地上,眼球翻白,嘴里吐着白沫,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瞬间老了二十岁。
她惊恐地回头,看着那尊墨玉玺,又看看我。她眼里的傲慢、轻蔑和得意,寸寸碎裂,最后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爸!这是怎么回事!爸!她哭喊着摇晃着已经呆若木鸡的父亲。
你这个孽障啊!商老爷子终于崩溃了,他一巴掌狠狠扇在自己女儿脸上,用尽了全身力气,你都干了什么!你以为沈渡是什么是佣人是保镖
他指着我,声音里带着绝望的颤音,对在场所有宾客吼道:
他不是守印人!他是‘镇物’!这尊玉玺,是百年前从一处古战场挖出来的,里面镇着数万枉死将士的怨气,是我商家贪心不足请回来的催命符!是我商家祖宗用血脉供养,换来财富,也要用血脉去填的无底洞!而沈渡,这七年来,他就是压在这口催命符上的‘人钉’!现在……你们,把这根钉子,亲手拔了!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又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商老爷子,再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商家众人。
而我,只是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甚至捡起那份被我按了血手印的破婚书,轻轻折好,放进口袋。
做完这一切,我在无数道惊恐的目光中,转身向祠堂外走去。
经过吓得瘫软在地上的商浅时,我脚步微顿。
闹剧散场了。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至少,我的闹剧散了。
我迈出祠堂高高的门槛,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一丝暖意。
我头也没回,留给身后那一祠堂的惊恐和绝望一个背影。
至于你们……
好戏,才刚刚开始。
3
我刚走出商家大宅那雕龙画凤的朱漆大门,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像催命一样狂震起来。
来电显示,李老板。
就是那个刚刚还嘲笑我做狗业务熟练的家伙。
我划开接听。
渡……渡爷!救命啊!救救我啊渡爷!电话那头是李老板杀猪般的哭嚎,完了!全完了!刚才……就在刚才,我那笔跟海外签的、价值九个亿的合同,对方突然单方面撕毁了!一秒钟!就他妈一秒钟啊!说是系统错误,现在股价都跌停了!渡爷,我知道错了,我嘴贱,我不是人,您大人有大量,再指点我一次吧,我给您磕头了!
我一言不发,直接挂断。
电话刚挂,另一个号码又进来了。那个道上混的,自称跟我拜把子的张大哥。
渡爷!我儿……我儿子……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刚刚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双腿……双腿都断了!医生说下半辈子可能都站不起来了!渡爷,您说过他今年有个坎,我没放心上啊!我错了,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儿!
我面无表情地再次挂断,直接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在祠徊堂里,承过我情,受过商家运势照拂的人,现在一定都在遭受反噬。
大运崩塌,维系其上的小小气运,自然是第一个被碾碎的。
一辆黑色的辉腾悄无声息地滑到我面前停下,司机下来为我拉开车门。
沈先生。
我坐进车里,刚关上门,车窗就被仓皇拍响。
是商老爷子和商老夫人。
沈渡!老爷子把脸贴在车窗上,那张曾经威严的脸如今写满了卑微和恐惧,是我们对不起你!是商家混蛋!求你,求你回来!只要你回来,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商家所有的资产,全都转到你名下!求你了!
老夫人更是直接跪在了车前,一边哭一边磕头:是我们瞎了眼,是我们被那个孽障蒙了心!沈渡,你看在我们这七年对你还算不错的份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摇下车窗,冷冷地看着他们。
七年我笑出了声,只是笑意不及眼底,你们真以为,是我需要你们的收留
我卷起袖子,将那条布满狰狞伤痕的手臂再次展现在他们眼前。
你可还记得这尊玉玺的出处那是长平!四十万赵军被坑杀的地方!那东西是踩着累累白骨挖出来的,怨气能冲天!只有我这种八字奇绝,命格至阳至刚,能以身饲鬼的人才能镇住它。商老爷子,七年前,你不是在找女婿,你是在找一味药,一个能为商家续命的‘人牲’!
他们两人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初,是你们求我来的。如今,是你们的女儿把我赶走的。我缓缓摇上车窗,隔绝了他们绝望的脸庞,规矩,是你们亲手打破的。这代价,自然也该由你们亲手来尝。
开车。
辉腾平稳地驶离,将那两张绝望的面孔,和那座风雨飘摇的商家大宅,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4
商家彻底乱了套。
段明景醒来后,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头,曾经的嚣张气焰半点不剩,像一条见人就怕的丧家之犬。他整天蜷缩在客房的角落,只要一靠近祠堂的方向,就会浑身发抖,大小便失禁,嘴里不停念叨着:有鬼……有鬼……别找我……
商浅的生活,也成了一场噩梦。
一种无法言喻的阴冷,从她的小腹深处蔓延开来,包裹住她全身。哪怕是盛夏时节,盖着最厚的被子,她也冻得牙齿打颤。
最可怕的是梦境。每晚闭上眼,她都会坠入一片血色的战场,无数缺胳膊断腿的鬼影哀嚎着,伸手要将她拖入地底。而她肚子里那个所谓的爱情结晶,总会在梦里变成一个没有五官的黑色肉团,咯咯笑着,要啃食她的心脏。
恐慌之下,她央求母亲带她去医院做检查。
超声波探头在她肚皮上滑过,负责检查的医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专家,可他的脸色,却一点点变得比死人还难看。
显示屏上,一片模糊的雪花点里,一团不规则的黑影静静地躺着,看不清四肢,更看不出人形。
医生……我孩子……怎么样商浅颤抖着问。
这……这……老专家的额头布满了冷汗,他扶了扶眼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商小姐,你这……这东西……
他不敢用胎儿这个词。
它没有心跳……从医学上来说,这就是个死胎。可是……他指着屏幕上的数据,声音都在发飘,它的细胞……还在……还在异常增生……它在长……它在吸你的营养……
商浅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
她猛然想起我走之前对她说的那句话——
跟他在一起,你肚子里的种,未必有资格进商家的族谱。
她一直以为,那句话是在嘲讽段明景的身份和姓氏。直到此刻,她才明白那句话真正的意思。
那根本不是一句讥讽。
那是一句血淋淋的诅咒。
这个东西,这个由一个被霉运缠身、阳气尽失的男人和她这个主动打破规矩、气运崩塌的女人结合而成的孽,根本就不是人!它是一个要拖着她一起下地狱的催命符!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响彻医院的走廊。
商浅疯了一样冲出检查室,她要找我,她必须找到我!
她掏出手机,发了疯一样拨打我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却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手机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就像她此刻崩溃的心。
5
京城,一家不对外开放的私家茶馆后院。
我坐在紫檀木桌边,亲手为对面的老人沏上一杯陈年的普洱。老人鹤发童颜,一身普通的唐装,但眼神深邃如古井。
他是我的师父,也是沈家仅存的守护者。
气色不错。师父抿了口茶,淡淡地说,看来这七年的‘苦窑’,没白坐。
我自嘲地笑了笑:若不是以身做饵,又怎能钓出这条贪心不足的蛇
茶香袅袅中,师父揭开了这段被尘封的真相。
我沈家,才是那尊长平煞印的最初拥有者和守护者。世代相传,以独特的血脉之力镇压其凶性,同时也借其威能,勘测龙脉,福泽一方。百年前,家道中落,商家祖上用卑劣手段窃走了宝印。
他们以为得了天大的便宜,却不知这是催命的阎王帖。他们没有沈家的血脉,只能用自家族人的阳寿和气运去填。直到商家血脉稀薄,即将断绝之时,他们才通过各种手段,找到了我这个沈家唯一的后人。
那场所谓的婚姻,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他们用所谓的恩情和商家女主人的身份做牢笼,想把我这条‘真龙’,永远锁在他们家的浅滩里,做他们的‘镇物’。
他们千算万算,却漏算了一样。师父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那张‘宗族血契’,是咱们沈家祖上传下来的。上面确实写明,血契可废,但最后一则用朱砂写的小字,他们怕是这辈子都没看懂过。
师父从怀中取出一张一模一样的宣纸拓本,指着最下方那一行如同鬼画符的古篆文。
血契由主家废除,则守印期间,以印所生之万利,尽归守印人。
师父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这七年,你受苦受难,实际上是以身炼印。如今印的主人已认你,商家那点靠窃取煞印气运堆起来的财富,在法则上,本就是你的东西。他们不是把你除名,他们是给你‘送’了一份大礼。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提着公文包走了进来。
沈先生,都办妥了。他是我的代理律师,商家合作的所有产业股价暴跌,我们已经完成了第一轮抄底收购。三天之内,商家除了那座宅子,将不会再有任何资产。
我在文件上签下名字。我从没想过要报复。
我只是,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那尊煞印,你打算何时取回师父问我。
我摇了摇头,看向窗外。
何须取回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国王,不需要亲手握着断头台的拉绳。
他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听着铡刀落下的声音,就够了。
6
三天后,商家破产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他们那座引以为傲的百年大宅,也挂上了拍卖行的牌子。商老爷子一夜白头,彻底中风,瘫痪在床。商老夫人也精神失常,整日抱着一个枕头,喊着我的儿。
是我的律师安排了这一切。
商浅,是在那个曾经被断言为煞气冲天的项目工地上,找到我的。
那块地,如今已经是京城最炙手可热的龙脉宝地。而这块地的主人,现在是我。
她找到我时,身边再没有段明景的影子。听说那家伙早就卷了剩下的一点细软跑路了。她一个人,形容枯槁,头发像一蓬干草,曾经光鲜亮丽的脸上,如今只剩下死气和黑斑。
看见我,她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
噗通一声。
商老爷子和商老夫人被人搀扶着,在我面前直挺挺地跪了下来,痛哭流涕,额头磕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可我的目光,越过了他们,落在了商浅的身上。
她浑身颤抖着,曾经的骄傲被现实碾得粉碎,只剩下动物般的恐惧和求生本能。
沈渡……她的嗓子像破了的风箱,声音嘶哑难听,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我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我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崩溃的神经上。我身上那不再被压制的、属于沈家血脉的气场,像一座无形的大山,狠狠地压在她身上。
她终于承受不住。
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跪在了我面前那片粗砺的沙地上。
那个曾经高高在上,连用眼角看我一眼都觉得是恩赐的女人,如今,像一条狗一样,跪在我的脚边。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没有愤怒,也没有快感。
我给过你机会。我轻声说,你亲手把它扔了。
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你以为,你只是撕毁了一份婚约吗
我停顿了一下,让她在死寂的沉默中,尽情品尝绝望的滋味。
然后,我缓缓伸出手,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那光洁的额头。
我看到她眼中最后的希望之光,也看到了那光芒在我的下一句话中,彻底熄灭。
商浅,你违背了沈、商两家初代先祖定下的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铁律。
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像来自九幽地府的最终审判。
——永世不得以商氏之血,污沈氏之身。
她的瞳孔,在瞬间缩成了两个最微小的黑点。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顿悟,同时在她脸上炸开。
原来,商家需要守印人并非偶然。
我们两家,根本就是世代纠缠的血亲!她是主脉,我是旁支,以血养印,同气连枝。
她把我从族谱上除名,用的还是我的血按的手印,那不是在解除一份契约。
那是在执行一场……最恶毒的、针对同族的血咒。
她不是在赶走一个外人。
她,是用自己的手,亲手杀死了自己最后的庇护神,并为自己,刻下了一个永世不得超生的烙印。
7
商浅的表情,凝固在了极致的惊恐之中。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鸡。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滚落,混合着尘土,在她惨白的脸上划出一道道污浊的沟壑。
血亲……血咒……
这两个词,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她即将崩溃的理智上。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两家联姻,爷爷那么反对,却又在看过我的生辰八字后,沉默地接受,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怪不得,七年来,我从未被允许真正融入商家核心,永远像个尊贵的客人,又像个疏离的下人。
她以为是阶级,是身份。
却原来,是血脉的禁忌。
你……你……她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两个不成调的音节,眼中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我,像要在我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欺骗。
可她只看到了冰冷和漠然。
想活命吗我收回手,声音平淡得像在问她要不要喝水,也不是没有办法。
这句话,像是一根救命稻草,瞬间将她从地狱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疯狂地点头,膝行向前,想来抓我的裤腿,却被我身上无形的气场隔开,怎么也碰不到。
想!我想活!沈渡,阿渡,看在我们……看在我们血脉的份上,你救救我!我把什么都给你!我的命都给你!
你的命我轻笑一声,现在它一文不值。
我不再理会她,转身走到跪着的商老爷子面前。他已经中风,口歪眼斜,说不出话,但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哀求和悔恨。
当初,是你亲口告诉我,只要我能保商家七年平安,七年后,这煞印如何处置,全凭我意。对吗
老爷子艰难地点了点头,眼泪和口水一起往下流。
很好。我看着他,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当初约定好的事情。
我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巧的、用红绳穿着的玉片。这是我七年来用自身精血温养的信物,与那尊煞印同出一源,是唯一能暂时安抚它的东西。
想要那孽胎从你女儿肚子里滚出来,只有一个办法。我掂了掂那玉片,目光扫过涕泗横流的商老夫人,以至亲之血,换至亲之命。
商老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恐惧。
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我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件物品,估算着它的价值,煞印反噬,需要祭品。你女儿,就是第一个祭品。你们想救她,就必须献上另一个祭品来替换。你是她的生母,血脉最近,效果最好。
我将那枚玉片丢在她面前的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在日落之前,你亲自戴着它,走进商家祠堂,在那尊煞印前,自断心脉。你死了,你女儿就能活。
我的话,像一道道天雷,劈在他们每个人的心上。
商老夫人全身筛糠般地抖动起来,她看看地上那枚冷冰冰的玉片,又看看旁边面如死灰、眼神涣散的女儿。
不……不……我是她妈啊……我怎么能……
哦我挑了挑眉,当年,把我当‘人牲’绑在商家的时候,你可没这么想。
商浅也彻底傻了。她扭动着身体,爬向她母亲,声音沙哑地哀求:妈……妈你救救我……救我啊……我不想死……我肚子里这个东西,它在吃我……它在吃我啊!
她一边哭喊,一边掀开了自己的衣摆。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她平坦的小腹上,皮肤下仿佛有活物在蠕动,形成一个个诡异的凸起和旋涡。青黑色的血管像蛛网一样爬满了整个腹部,正中心,是一个淡淡的、酷似婴儿脸孔的黑色印记。
这恐怖的一幕,成了压垮商老夫人最后一根稻草。
一边是自己的命,一边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儿。
求生的本能和廉价的母爱在疯狂交战,她的脸扭曲得如同厉鬼。
我没兴趣再看这出家庭伦理悲剧。
时间不多,你们自己决定。我留下最后一句话,转身走向我的车。
在我即将拉开车门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商老夫人歇斯底里的尖叫:
我换!我换!
我脚步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
果然,人性禁不起考验。
可我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商浅却做出了一个出乎我意料的举动。
她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母亲身上时,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从地上弹起来,像一头疯狂的母兽,不是扑向她母亲,而是扑向……商老爷子。
在中风老人惊恐的注视下,商浅一把抢过旁边保镖腰间的水果刀,狠狠地、毫不犹豫地,捅进了自己亲生父亲的心脏。
既然都要死一个人,那不如你先死吧!老东西!
她疯了。
8
血,溅了商老夫人一脸。
温热的、粘稠的,属于她丈夫的血。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成了缓慢而扭曲的胶片。商浅那张因疯狂而极度扭曲的脸,手中滴血的刀,和倒在血泊中、眼睛瞪得滚圆、死不瞑目的商老爷子,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画卷。
啊——!!
商老夫人那声迟来的尖叫,终于撕裂了死寂,凄厉得像杜鹃泣血。她不是扑向死去的丈夫,也不是扑向疯魔的女儿,而是手脚并用地,连滚带爬地远离那对她来说已经成为魔鬼的父女。
变故发生得太快,我的保镖和律师也才刚刚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上前想要夺下商浅手里的刀。
而我,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商浅在刺出那一刀后,并没有获得解脱,反而像是捅破了最后一层屏障。她腹部那块婴儿脸孔的黑印,在瞬间变得清晰无比,甚至……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嘲弄的笑容。
一股比刚才浓郁十倍的黑气从她身上喷涌而出,将试图靠近她的保镖直接掀飞了出去。
没用的。我冷冷开口,阻止了骚乱,你们没看见吗她已经不是她了。
商浅缓缓地转过头,用一种完全不属于她的,阴冷、古老的目光看着我。她的嘴角咧开一个不自然的弧度。
沈家的……小东西……你以为……这样就完了
它的声音,是通过商浅的声带发出的,却是男女混杂、重重叠叠,仿佛有几十个人在同时说话,充满了怨毒和古老的气息。
你坏了规矩……它,或者说她,指着地上商老爷子的尸体,咯咯地笑着,祭品……要心甘情愿……杀了的……不算……不仅不算,杀了主祭之人,更是……罪加一等!
它话音刚落,商浅的身体就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她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像一个被吹起来的气球,将昂贵的连衣裙撑得紧绷。青黑色的血管在她皮肤下游走,汇聚到小腹那张鬼脸上,仿佛在为它输送养分。
商浅自身的意识显然还在,她在自己的身体里发出无声的尖叫,痛苦和恐惧让她的五官扭曲得不成样子,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这是你们要的结果。我平静地对早已吓傻的商老夫人说,是你女儿亲手选的。
亲手杀死身负商家气运的家族长,这无疑是最愚蠢的火上浇油。那尊煞印等了百年,才等到这么一个完美的、由内而外腐烂的温床。
我不再多看一眼,转身,坐进车里。身后是警笛由远及近的呼啸声,和我曾住过七年的商家,彻底崩塌的绝响。
9
我再次见到商浅,是在三天后的一家私人精神病院里。
她因当众行凶被捕,但在拘留所的第一晚,就因极度的精神异常被紧急送医。陪同我来的,是我的律师,他负责处理后续的法律问题,确保我在这场意外中撇得干干净净。
病房的门打开,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腐烂气息的恶臭扑面而来。
商浅被特制的拘束带绑在病床上,头发剃光了,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她的肚子已经大得像个足月的孕妇,甚至更大,皮肤被撑得极薄,上面的那张鬼脸已经不是印记,而是一个立体的浮雕,五官清晰,甚至能看到它闭着的眼睛下,眼球在微微转动。
一个负责她的护士,在门外小声地跟我的律师交谈,脸色惨白。
……我们给她做了所有检查,物理上,她的肚子里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就是一个巨大的气囊。可是,仪器能探测到强烈的能量波动,还有……护士的声音抖得像筛糠,还有心跳,不是人的心跳,像战鼓!咚…咚…咚…整晚都在响!跟她同病房的两个病人,一个吓疯了,另一个突发心梗死了……现在整栋楼没人敢靠近这间房……
我走近病床。
商浅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到来,那双空洞的眼睛缓缓转向我,不再有疯狂,只剩下无边的麻木和哀求。
她张开干裂的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
她的声带,已经被那个东西彻底破坏了。
我凝视着她腹部那张闭着眼的鬼脸。
它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注视,眼皮下的东西,转动得更快了。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另一只手机震动起来。
那是一部我七年来从未使用过的老式手机,是师父在我入商家门前给我的。
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师父苍老而凝重的声音:小渡,回祖宅一趟。那尊‘煞印’,异动了。
我心中一沉。
不是已经解除了和商家的联系吗
是解除了。可你忘了,师父叹了口气,一百年前,它丢了,但一百年前,京城的镇压格局,是围绕着它来的。它现在脱离了束缚,又被商浅这个蠢货的血激怒了,煞气正在外泄。再过七天,如果无法将它重新镇压……整个京城的龙脉,都要被它搅乱。
我明白了。
我亲手解开的锁,现在轮到我亲手去把它锁回去了。
我挂掉电话,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商浅。她还期盼地看着我,以为我会像七年前一样,为她解决所有麻烦。
我平静地掏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拨打了她的号码。
她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下一秒,听筒里传来我几天前听到的那句机械女声: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那微弱的光,在她眼中彻底熄灭了。
10
京城西郊,沈家祖宅。
这里和我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古朴、安静,透着一股不与世俗同流的沉静。
师父站在院中的那棵老槐树下,手里拿着几份泛黄的资料。
你看看这个。
我接过来,那竟然是百年前,商氏家族窃取煞印时的详细记载。记录者,是我沈家的一位先祖。
资料的最后几页,记载了一段被商家刻意抹去的历史。
商家之所以冒着灭族的风险去偷煞印,不仅仅是因为贪婪。而是因为商家血脉里,本就带有一种遗传的恶疾——凡商家女子,很难受孕,即便受孕,也多出死胎或畸形。他们误以为是家族气运衰败,才妄想用煞印这味猛药来冲喜,扭转气运。
他们哪里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运气问题。
他们的祖上,曾是‘长平之战’中,背叛赵军,为白起献上粮道地图的叛徒。商家,是被那四十万赵国冤魂下了血咒的。师父的话,解开了一切谜题,他们的血,本身就不干净。所以他们才永远生不出能镇压煞印的、真正‘干净’的血脉来。偷了煞印,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我默然。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一百年前种下的因,一百年后由他的子孙尝到了果。商浅的悲剧,似乎早在百年之前就已经注定。
那煞印,我已命人从商家老宅取回,暂时镇压在后山‘锁龙井’里。师父看着我,但它毕竟失控百年,凶性大发。光靠井里的寒气压着,不是长久之计。要想彻底让它安分下来,回归为我沈家所用的镇物,还差最后一道‘工序’。
需要什么
师父深深地看着我,说出了一个让我意外的名字。
商浅的母亲,商家最后一个,血脉还算‘纯粹’的人。
正在这时,宅子外响起了一阵骚动。
是商老夫人。
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这个地址,披头散发地跪在门外,怀里抱着一个包裹,看到我出来,如同看到了救星,连连磕头,额头都磕破了。
沈……沈大师!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家浅浅吧!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知道是我们商家对不起你,可她……她毕竟是您的……
她不敢说出妻子那两个字。
这是商家最后的地契和房契,还有……她打开怀里的包裹,里面竟然是商老爷子当初用来记录商家财务和人脉的密账,我都带来了!都给您!只求您……给她一个痛快!别让她再受那份罪了!
经历了丧夫、女儿疯魔、家产败光的连环打击,这位养尊在上的老夫人终于明白,钱和权,在真正的厄运面前,一文不值。
我看着她,内心没有丝毫波澜。
带我去锁龙井。我对师父说。
11
后山,锁龙井。
井口不大,方圆三尺,却深不见底,阵阵阴寒的白气从井口向上蒸腾,靠近几步便觉寒气刺骨。
那尊墨色的煞印,就被铁链悬在井口正中央。曾经萦绕它的黑气,此刻尽数被井下的寒气吸入,印体本身恢复了一些温润的玉色,但深处,依旧能看到黑色的脉络在流动,像蛰伏的凶兽。
商老夫人也被带到了井边,当看到那尊玉玺时,她吓得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最后一道工序,叫‘血脉剥离’。师父在我身旁,声音平稳,煞印认主,靠的是血脉。它现在还残留着商家的气息,像一件沾了脏东西的法器,必须洗干净。而清洗它的,只能是商家自己的血。
他转向已经抖成一团的商老夫人。
你不必死。
商老夫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生的希望。
但你要付出的,是你们商家……剩下的一切。
师父从怀里取出一把造型古朴的银刀,递给她:用这把刀,刺破你的指尖。将你的血,滴在这七张符纸上。然后,当着这煞印的面,立下毒誓:从今往后,商家血脉自绝于天地,永不入轮回,甘愿化为尘土,洗涤煞印百年之污。你活,但商家……从此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印记,都将被抹去。
这是比死亡更残忍的惩罚。
家族的存在,从古至今都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信仰。斩断轮回,抹去一切痕
R迹,这意味着商家将彻底的、从形而上被消灭。
商老夫人惨白着脸,看看那把银刀,又看看我。她似乎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清算。
她的眼神,从恐惧、到挣扎、到痛苦、最后变成了一片死灰。
她接过了那把刀,没有一丝犹豫,狠狠刺破了手指。殷红的血滴落在黄色的符纸上,瞬间渗透,化作一个个看不懂的符号。
她跪在井边,对着那尊煞印,用一种绝望而空洞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念出了那个恶毒的誓言。
我,商氏……泣血立誓,自绝于天地……永不入轮回……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她手中的七张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七道血光,射入那尊玉玺之中。
玉玺发出一声嗡鸣,剧烈震颤起来!井下的寒气冲天而起,周围的树木瞬间挂满了冰霜。
那尊玉玺内部的黑色脉络,仿佛被这七道血光点燃,开始疯狂地翻涌、挣扎。一声声来自百年前战场的凄厉嘶吼,仿佛从井底传出,直冲每个人的天灵盖。
我一步上前,将自己的手掌,再次按在了那尊玉玺上。
这一次,不是以镇物,而是以主人的身份。
孽畜,还不归位!
我的血脉之力,毫无保留地涌入其中,像一道金色的锁链,强行镇压着那股暴虐的凶煞之气。
12
血光与金光在玉玺内部激烈交锋。
一瞬间,我仿佛也置身于那片尸横遍野的古战场,无数残破的魂体向我扑来,要将我撕碎。但我的意识清明如镜,沈家先祖的烙印在我的血脉中苏醒,构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不知过了多久,那最后的嘶吼化为一声不甘的哀鸣。
玉玺猛地一震,那最后的黑色脉络,被我血脉中的金光彻底吞噬、净化。
光芒散去。
悬在井口的玉玺,通体温润,晶莹剔透,仿佛蕴藏着一汪春水,再无半点凶戾之气。
我收回手,掌心一片温热。我感觉到了自己和这尊玉玺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全新的、牢不可破的联系。它不再是凶器,而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成了。
我转过身,商老夫人已经像一尊石雕一样跪在那里,生命的气息在她身上飞速流逝。她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干枯,皮肤松弛下去,短短几分钟,便老了三十岁。她没有死,但她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被彻底抽走了。
这就是血脉剥离的代价。
……
三天后,精神病院传来消息。
商浅,在经历了一场长达十几个小时的剧痛后,终于生产了。
没有医生敢靠近,是她自己,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用指甲划开了自己的肚子。她从里面掏出来的,不是一个婴儿,而是一块冰冷、沉重、酷似墨色玉玺的黑色肉瘤。
肉瘤离体的瞬间,就化作了一捧黑色的粉尘,随风而逝。
商浅活了下来。
咒解了,但她也废了。她不再疯癫,意识恢复了清醒,可她的眼神比疯了的时候更加空洞。她失去了作为女人的能力,也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的情感。她像一个制作精美的人偶,会呼吸,会吃饭,但没有灵魂。
商老夫人出院后,用最后一点变卖资产的钱,把她接回了家。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照顾一个行尸走肉的女儿,她们的未来,将是在无尽的悔恨和麻木中,彼此折磨,直到生命尽头。
她们拥有了最想要的东西——命。
也失去了除此之外的一切。
这是最公平的报应。
**第十三章
心印**
半年后,京城金融圈,一个姓沈的年轻人异军突起。他似乎有着未卜先知的能力,每一次投资都精准无比,在短短时间内,就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温和、谦逊,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威严。
那晚,师父来我新宅看我。
我们依旧坐在院子里喝茶,只是对面的那尊石桌上,静静地摆放着那尊已经变得温润如羊脂的宗玺。
你做的很好。师父抿了口茶,物归原主,各归其位。
是吗我抚摸着冰凉的玉玺,感受着它与我血脉相连的悸动,心中却无半点喜悦,师父,当年真的是商家人贪心,强行窃走了它吗
师父沉默了良久,轻轻放下茶杯。
小渡,你可知‘印’是什么他看着我,眼神悠远,印,是权力的凭证,更是人心的放大器。
他终于说出了那个被隐藏了最深的秘密。
百年前,煞印并没有被窃。是你沈家那位先祖,野心滋生,试图利用煞印之力逆天改命,结果被凶煞反噬,他自知压制不住,才故意设局,将这块烫手山芋‘丢’给了有血咒在身的商家,想借他们全族的命,来替我沈家历劫。
我的手,僵在了玉玺上。
所以,我这七年的受苦,以及之后的一切……并非简单的复仇,而是在替我沈家那位先祖,还债
可以这么说。师父点了点头,而那张‘宗族血契’,是两家先祖共同订下的,既是为了防备商家,更是为了锁住我沈家后人的野心。商浅破了契,看似是害了她自己,实则是……解放了你,也解放了这尊玉玺。
我久久无言。
原来,在这场跨越百年的恩怨里,没有谁是绝对无辜的。
复仇的快感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宿命感。
送走师父后,夜深人静,我独自坐在院子里。
我看着手中的商业文件,一个和我公司正在激烈竞争的对手资料摆在最上面。一瞬间,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从心底升起——如果他明天就破产该多好。
就在这念头生出的瞬间,桌上的宗玺,轻轻地,不易察觉地,嗡鸣了一下。
一缕极其细微的、带着暖意的力量,从印中流入我的体内,仿佛在回应我内心的渴望。
我悚然一惊。
我猛地抬头,看着院中那轮冰冷的明月,月光下,玉玺泛着温润的光泽,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安静地诱惑着它的新主人。
师父说得对。
印,是人心的放大器。
它既能福泽一方,也能祸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