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运气不好,从小爹娘抛下我,沦为与乞丐抢食,后来到了将军府,原以为过上了好日子,将军府不过几年就被查封了,遇到姜衍,他甚至连大官都做不成了。
2
【什么认我做女儿我不愿意。】
我耷拉着鼻涕口水啃着胡麻饼说道,毕竟这饼可是我要了好几天才要到的。
嬷嬷一把拍掉我的饼
【好姑娘,进了将军府,有数不清的胡麻饼吃。】
于是为着这些胡麻饼,我成了将军府的女儿。
后来我才知道,那日夫人是上云山寺是求子的,住持说程王血腥太重,子女缘薄,下山之时若遇到个孩子,是个有福的,可收养她化解因果,有家的孩子爹娘肯定不愿意,所以嬷嬷瞧了半天,瞧中了要饭的我。
夫人对我很好,她让我唤她阿娘,教我读书写字,给我取名叫云思,程云思,我也有自己的名字了,她给我买了很多新衣服和好吃的点心,我吃着甜甜地点心摸着那些软软滑滑的新衣服,感觉在做梦一样。我再也不用为了填饱肚子穿着勉强蔽体的破衣服跪在石板路上乞讨了。我很满足。
阿娘让赵嬷嬷教我规矩,冬去春来,我竟也有了几分官家小姐的姿态,只是我从来没见过阿爹,我问过阿娘,阿娘只是轻柔地摸摸我的头
【你阿爹是将军,自然不能天天在家,等他打了胜仗回京,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可是……】
他会喜欢我吗我有些忐忑,府里的下人虽表面对我恭敬,背地里却在议论我一个街头乞儿不配做这程府小姐。
【云思这么乖,阿爹会喜欢云思的】
看出了我的不安,阿娘把我抱在怀里安慰我说。
我在程府呆了三年,将军终于凯旋归来,阿娘坐着桌前牵着我跟他讲我的事,我乖巧地唤了声
【阿爹】
他生的高大,许是多年金戈铁马沙场驰骋的经历,那双眼睛望向别人时,总让人不寒而栗,但望向阿娘时,却盛满了化不开的柔情。
【思思叫你呢答应啊!】
阿娘嗔怪道。她平时都是礼仪周全的大家千金,我竟没有看过她这幅小女儿模样。
被阿娘一喊,阿爹收回神,看了我一眼
【既你已想好,那以后云思就是我们的女儿了】
下人都说,阿爹极爱阿娘,纵然知晓她从小体弱多病,难以孕育子嗣,依旧排除万难娶了她,对我,也是爱屋及乌,阿爹嘴上不说,但只要是我想要的,第二天都会出现在我房间里。我过的幸福又快乐。
一晃又是两年过去了,自从边塞安定后,阿爹就待在京城没去塞外了,了无大师果真说的没错,春燕衔泥的三月,阿娘有了身孕,阿爹为了照顾阿娘,上书告假直至阿娘生产完,他事无巨细的照顾着阿娘。他说阿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因着我才来到这个家的,所以他给阿娘肚子里的孩子取了名叫云念,思念,纵然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依旧很爱我,阿娘也是。
初秋,宫里传来了消息,边塞不安稳,阿爹握着圣旨左右为难,倒是阿娘挺着肚子安慰他
【边塞事急,国家事是天下事,将军只管去就好,我和孩子们等你回来。】
阿爹定了心,转身骑上马走了,阿娘笑着送他离开,可她骗了阿爹,我分明看到她转身眼眶里全是眼泪。阿娘肚子越来越大了,她时常牵着我的手摸在她肚子上,她说等弟弟出生,爹爹归来,我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可我们没等到,阿娘即将临盆之际,边塞传来消息,说阿爹叛了国,致使五万军队葬身沼泽,我们不信但却又没有证据,阿爹他忠军忠国,万不会干这样的事。皇帝震怒,削了阿爹将军职位,株连九族,消息来的很快,顾不得自个伤心,阿娘撑着肚子噙着眼泪吩咐赵嬷嬷带我离开,我自从入府,阿娘怕京中贵女笑话我礼仪不周全,要我在府里学规矩,以至于大家虽知道程将军家有个收养的女儿,却基本没见过我,所以只要我能跑出去,他们就压根找不到我。
【那阿娘怎么办,我不走,我要跟阿娘一起】
我固执地拉着她的手,阿娘转身,我看不到她的脸,只听见她闷闷地吩咐赵嬷嬷带我走,我被赵嬷嬷从小门带离了程府。
我们去了江南安顿下来了,嬷嬷开始四处打听程府的消息,却发现程府所有的人已被处死,就连我未出世的弟弟也没有幸免。说起阿爹,百姓们都是咬牙切齿,痛斥他的不忠不义,我好难过,却又为他不能辩解
【嬷嬷,阿爹生死不见,阿娘去世了,弟弟也没了,我好想好想他们啊】
我低着头小声说道,嬷嬷眼里带着恨,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小姐,将军夫人都是清白的,是遭人陷害的,有遭一日,你一定要为他们翻案,让他们沉冤得雪】
我们出来的仓促,一路逃难,到江南已经所剩无几了,嬷嬷用最后一点银子买了个小院安顿下来,她日日夜夜绣些帕子赚些银两来供我们生活,我很想帮帮她,每次她都生气地挥开我的手
【不用小姐帮忙,老婆子自己可以,你只管读书识字,有了学问,将来才能有机会为程府翻案】
她从小照顾阿娘,把阿娘当亲女儿看待,她忘不了程府的冤案,我亦是。
我和嬷嬷生活了五年,由于日夜操劳,她已经灯尽油枯了,我跪在床前,她伸出手费力地擦了擦我脸上的泪
【小姐不要哭,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也知足了,就是有些放心不下小姐一个人】
【嬷嬷,不会的,您会长命百岁的】
她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些笑意,嘱咐我
【我存下了些银子……放在那边……柜子里,够你……生活几年了,记住……一定要想办法为程府翻案,一定……】
她喘着粗气说道
【会的,我一定会的。】
我重重地点头,看到我的保证,她才咽气。
嬷嬷死后,我开始找寻当年幸存下来的旧部,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也只有他们当事人知道。
苦寻几个月,我终于找到了当年父亲手下的一个士兵,他在包子铺卖包子,斜眼睨了睨我
【去去去,不买包子一边去】
我说明了我的来意,他没有理我,却也没有轰我走,我生生等他卖完包子,收了摊。眼见没结果,我准备离开,他却叫住我,请我进了里屋
【将军忠军忠国,当年是中了小人的奸计】
他一仰头喝下一海碗酒说道
【阿爹对上对下礼敬有加,谦卑有度,从来没有仇家,是谁要害他】
我不解,他嗤笑一声,悲凉又无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何况他是将军,手里的兵权,百姓的拥护,足以让很多人红了眼】
酸涩蔓延我整个心头,竟是这样。
3
官官相护,我一介孤女,又没有证据,正当我一筹莫展之时,恰好听闻大理寺少卿姜衍在此处办事,他是皇后亲弟弟,为人刚正不阿,是最好的人选。
我去了衙门,敲了登堂鼓,可连他面都没见到,就被侍卫轰了出来。我又打听到他要巡查,想跪在街上求他申冤,衙门的人却早在他来之前就拦住了路。万般无奈之下,我用剩下的银子买通了衙内,他告诉我巡抚大人晚上要在醉香阁宴请姜衍。醉香阁,那是江南最大的青楼,我有些迟疑,但是为了程家,我咬了咬牙还是去了,巡抚大人也不是好人,我必须找到和姜衍独处的机会,醉香阁老鸨早年是里面的头牌,后来人老珠黄,准备委身于来往的商人,却不想那人只是图她钱财,骗走了她大半辈子积蓄跑了,她心如死灰,投了河,被嬷嬷救下,也就欠了我们一份情。她看着我,欲言又止
【你是清白姑娘,进了这醉香阁,可有损名声,况且那些官家,若一个不如意,你的小命就不保了,你可想好了。】
【妈妈,我想好了,如若有事,您便不认识我,是我偷溜进来的,我一人担着,不会连累这的,麻烦您替我安排。】
【好】
她把我打扮了一番
【姑娘这容色,远胜我这的花魁,愿姑娘得偿所愿,今日一事后,我也算还清了当年之事】
她叹了口气。
我进去之时,看到了上座的姜衍,一袭深蓝色官服,身形如竹,清秀雅致,见有人来,他看着我,一双含笑的眼里尽是冷意,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慌,别开眼,俯了俯身,伸手拿过酒壶斟满酒,恭敬地放好,巡抚大人眼神流连在我们身上,轻咳了声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这小地方女子自是抵不上京城,若大人不嫌弃,我便吩咐底下人安排】
【不用了,此次本官前来,是为了江南盐税一事】
【既如此,那也只能下官自己收了】
【来人,带这姑娘去我房间】
【奴家愿意跟着大人,愿大人垂怜】
我跪下来怯怯说道,姜衍未抬头,修长的手指拂过酒杯把玩着,眼神晦涩不明
【大胆,你个青楼女子,妄想攀上大人,跟着本官,委屈你了吗来人,带她去我房间】
巡抚恼羞成怒,也顾不得姜衍还在面前
【大人……】
我的眼睛里尽是不屈和绝望,假装认命的起身准备离开,我的容颜,能让很多人心软,但对方是姜衍,我在赌,赌他们都一样
【慢着,这姑娘我要了,还望巡抚大人割爱】
听姜衍这么说,我松了口气,我赌赢了,巡抚谄媚地笑着
【早知大人喜欢,小官也不会和大人抢】
我在房间里等了很久,等到都快睡着了,姜衍才回来。
【说吧,你为何要接近我】
巡抚阿谀奉承,他也喝了不少酒,坐在桌前捏了捏眉心问我。不是疑问,是肯定。我知道他看出来了
【大人,听闻大人为人正直,小女子有冤,除了大人,没人能帮我】
【哦何事】
【六年前程渊将军叛国之事,是遭人陷害的】
【你是如何得知这桩事是陛下亲自下旨,你这么说,是觉得陛下冤枉忠良这可是大罪,你可敢当】
【我敢】
我正视着他说道。
【我是程家孤女,程云思,我程家满门忠良,阿爹在边塞征战沙场戎马半生,换来了大晋疆土稳固,安居乐业,你若不信,大可问问京城的百姓,他与我阿娘鹣鲽情深,我阿娘身怀六甲在京城,我阿爹怎会抛妻弃子,叛军叛国】
他未言,良久之后
【你可有证据】
【我……没有……】
我泄气地说道,没有物证,就凭当年的人的一面之词,不足以让人相信,说不定还会被人反过来说我故意指使,我不能冒这个险。
姜衍虽不完全信我,却也不完全不信,他把我安顿在了他身边,表面上我成了他的新宠,沉醉于我的温柔乡。见他如此,巡抚更肆无忌惮的拉拢他,他假意倒戈,等巡抚放下戒备跟他商量着提高盐税大肆敛财,收网揪出了幕后之人。
【我要回京了,我会想办法查明当年之事,你大可放心,但你是程家女这事,万不可对旁人说起,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云思替程家多谢大人,还望大人多费心】
我收拾好东西转身准备离开,他不信我,我也不完全信他,我要自己去京城收集证据
【慢着,你…在此处可有亲人】
我摇了摇头,本就是逃命来的,嬷嬷去世以后,天底下也就我孤身一人了。
【那你跟我回京吧,你一个姑娘家,如今巡抚被捕,难保他手下人不会怨恨于你,待在我身边会安全些。】
【可是我如今身份尴尬,若带我回去,怕毁了大人清誉】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他问我。
我跟着他回了京城,对外称我为义妹,安顿在了姜府,不多时,大理寺卿江南办案,带回一绝色女子认为义妹的消息就传的满京都是。到了京城我才知道,原来多年前姜衍的父亲替陛下出使敌国,两国之战,不斩来使,他们却扣了姜父,派的人救下他时,已被敌国折磨致死,姜母气急攻心,撒手人寰,只留下年幼的姜衍与姐姐姜柔,陛下为保留姜家富贵,为太子聘了姜柔做太子妃,姜衍为太子伴读,后来皇上逝世,太子继位,姜柔成了皇后,而姜衍,成了大理寺卿。他愿意为我程家平反,许是想到了他父亲,都是为君为民之人,实在不该受些莫须有的罪名。
正在我为收集证据发愁时,灵瑄来了姜府,她是先帝最小的女儿,与姜衍从小一起长大,倾慕于姜衍
【你就是衍哥哥带回来的孤女】
来人一袭红衣,衬的肤白如雪,眉眼如画,只是表情,确是有些不怀好意。
【是】
【大胆,见了本公主还不下跪,你们还不给我压住她】
旁边的侍女得令上前扯住我双手逼迫我跪下,府上侍女不敢得罪她,只能磕头说道
【公主,程姑娘是府上贵客,大人出门前特嘱咐我们要恭敬,还望公主手下留情】
她蹙眉,坐在石桌前惬意地喝茶,我抬头,太阳西落,按照平常的时辰,姜衍快回来了,果然,跪了不到半柱香的时辰,就看到他身影,我假装跪晕,倒在了他怀里
【衍哥哥,她是装的,跪了还不到半柱香时间,怎么会晕倒。】
姜衍懒得听她辩解,抱起我准备离开
【男女有别,若无事,公主还是少往我这府上跑】
【那你和她怎么不避讳……】
公主气的跺脚,我努力压上扬地嘴角,他轻轻把我放在床榻上,拍了拍我的被子
【行了,别装了,起来吧!】
我睁眼坐起,问他
【你怎么知道我装的】
猜的,他也不恼。他很好看,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脸上,恍若谪仙人,也难怪长公主缠着他。
【程家的事最近有了些眉目,听闻你父亲叛国的消息是李家传回来的,他是你爹副将,当年之事之后,他就成了主将,扶摇直上,官至定远侯】
【那他定知道当年实情】
我说道,他沉思了片刻
【此事得从长计议,定远侯此人行事缜密,若没有证据,就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好】
我答应着,却偷偷把主意打到了李牧谦身上,他是定远侯嫡子,但定远侯宠妾灭妻,妻子郁郁而终,他虽为嫡子,从小过得艰难,后来他考取了功名,日子才算好过些。恰逢中秋佳节,我借口喜欢热闹,央求姜衍带我出府玩。他同意了。
沿街都是各种小玩意,我看的眼花缭乱,心里却数着时间,快了快了,灵瑄快来了,果真不出我所料,她得到我要与姜衍一起的消息,急急忙忙的从宫里赶来了
【衍哥哥,今日中秋佳节,你为何带她出来不带我】
她撅着嘴指着我埋怨道
【灵瑄,不要胡闹,云念只是我义妹,你是公主,人多眼杂,注意分寸】
哦,对了,为了防止有心人还记得我名字,我用了我那未出世的弟弟的名字。
在姜衍面前,灵瑄不敢对我怎么样,却也不想我跟姜衍独处,我走在前面,她拉扯着姜衍给她买这个买那个。很快我便甩了他们一段距离。
状元阁下,摆满了花灯,里面住的都是各地进京赶考的人,每年中秋,都会在这猜灯谜,我要找的,就是人群中的李牧谦。桃花面,月白袍,折扇摇曳,他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只一眼我就认出了他,旁边一直吵着要那个最大花灯的,想必就是他家爹那妾室生的妹妹李牧歌,他低头安慰她,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皱了眉。
这最后一首灯谜很难,大家都侧目讨论,他也一样。而我早就买通了掌柜,得到了谜底。那些书生连续几次都没有猜对,面上有些气馁,李牧歌有些急了,也不管在大街上冲他嚷嚷道
【要你来就是为了猜灯谜,得那个最好看的花灯,结果你也不猜不出,白瞎我挨阿娘一顿训斥带你出来,没用的东西】
她一甩手带着侍女离开了,旁边的人也见怪不怪了,毕竟李家这点事,早就传的满京都知道。毕竟见时机成熟,我上前说出答案,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在我身上了,掌柜的把花灯塞到我手上的时候,我盈盈俯身。
【他会叫住我的】
我想,果然刚走出来,他就追了出来。
【姑娘留步,家里妹妹实在喜欢这个花灯,姑娘能否割爱让给在下,多少银子都可以】
【诺,给你】
我伸手递了过去,他愣了愣,试探地开口
【你……,不喜欢】
我冲他笑了笑
【圣人言:君子不夺人所爱,我虽为小女子,却也知道这个道理】
这个花灯,足以让李牧谦对我有个好印象,今晚的目的也已经达到,我转身去寻姜衍。扯了个莫须有的理由回了府。
而后的两个月里,我读书练字,私下里收集当年的证据,姜衍依旧早出晚归,他很忙,不光忙着大理寺的事,还忙着定远侯府的罪证,我问过他为何如此。他只说不想让忠义之人蒙冤。
皇后设宴我本是没资格去的,可她却差人下了花贴,越过姜衍送到了我手里。
【阿姐为何要你入宫,许是灵瑄回宫说了些什么宫里人多眼杂,男女分座,恐生事端,你还是不要去为好,我去替你回绝了。】
纵然姜柔已贵为皇后,姜衍依旧是称她为阿姐。
【若是普通贴子也就算了,但这花贴上盖了皇后私印,想必也回绝不了,该来的总会来的,若有事,我及时给你传消息,你去救我就是了,若我不幸被害了,麻烦你记得替我程家平反。】
我打趣他
【不许胡说】
宫里等级森严,稍有不慎就会出事,我对此也没有把握,程家一事,本来与姜衍没关系,却把他牵扯进来了,这等小事,我也不想他为难,况且灵瑄虽跋扈,却也无害人之心,顶多受点皮肉之苦罢了。
宫宴很热闹,姜衍拉着我说了半天,然后不放心的去了男座,而女座这边大部分都是京城贵女,互相寒暄着,我兴致缺缺,找了个角落坐着,刚坐下没多久,皇后身边的侍女就来了,她说皇后想见我,我便随着她去了后院。皇后倚在榻上,明黄色宫装雍容大气,容貌跟姜衍有五分相像
【你可知罪】
【参见皇后,小女子有罪,但望娘娘指明】
我跪下说道
【你明知男女有别,却让阿衍认你为义妹住在姜府,你可知外人是怎么传你们的况且灵瑄从小喜欢阿衍,你挡在她们中间,阻碍她们,惹的我不开心,我可是会罚你的】
她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件平常的事,坊间说皇后贤良淑德,平易近人,可她言语间,却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蔑视。
【娘娘,小女子虽为乡野出身,规矩欠缺了些,但对于姜大人,绝对没有半点越距之心,只是姜大人怜我是个孤女,且帮过他,才生了怜悯之心,带我来了京城,我们之间清清白白,若娘娘不信,大可问府上的人,更何况,灵瑄贵为公主,身份尊贵,自小与姜大人一同长大,若郎情妾意,哪是小女子能阻挡的,小女子惶恐。】
我弓着脊背不敢抬头
【伶牙俐齿。】
姜柔半天没有说话,直到我跪到眼前发黑
【抬起头来。】
她说。
我微微抬头,她看了我一眼,问我
【我让你跪了这么久,你心里可有恼怒】
【小女子不敢。】
我谦卑地说道
【起来吧!】
旁边丫鬟的凳子已经搬了过来,她看着我,眼神柔和了许多。
【如此容颜口齿,也难怪阿衍护着你,灵瑄着实比不上你】
【他这人,从小就端的一副正经派头,不像别的孩子活泼,自你来了府里这些日子,他与我见面居然知道问我过的好不好了,若他欢喜你,我也愿意成全你们,我家这一辈子,有我撑着满门荣耀就好,我只希望他快快乐乐的,至于灵瑄,你大可不用管她,她不过是担着公主名头的绣花枕头罢了。我也是被她缠烦了才下的私贴,你今日可要小心点她。】
提起灵瑄,姜柔语气里尽是不屑。
【多谢娘娘】
从皇后宫里出来,径直撞上了灵瑄,她站在花丛中,见我来,撞在了我身上,旁边的侍女高举起手来,我伸手握住
【大胆,冲撞了公主,还敢躲】
果真是什么样的人教导出什么样的侍女,我笑了笑轻放下侍女手臂
【公主,我知你看我不顺眼,但今天是皇后设宴,若动静太大,坏了这宴席,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你……,你给我等着】
灵瑄怒视着我,不甘心的转头离开,我看见她正和旁边的女子耳语者,那女子我见过,是李牧歌,可能是上次状元阁的事,她今日从见我就没个好脸色。
果然,宴席刚过李牧歌就走了过来,轻挽住我的手,却暗暗用力将我拉扯到了池塘边,宫里的湖都是人造湖,掉下去连个踩脚的地方都没有,体力偏差的,也就爬不上来了,我佯装喝醉了随着她到了湖边,见四下无人,她推了我一把,表情狰狞
【好姐姐,既然你都已经得罪了公主,那你就去死吧!】
我顺势往旁边一侧,而她由于来不及收力掉下了水
【救我,我不会水】
许是对死亡的恐惧,她竟然开始向我求救,我双手抱胸冷眼看着,她想置我于死地,我可没那么好心去救她。扑腾了一会,见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了,我跳下水拉起她。
【怎么了发生何事】
灵瑄揪下李牧歌头上的水草,明知故问道。李牧歌涂满豆蔻的手一指
【是你,是你推我下去的。】
我害怕的一边摆手一边吐水,柔弱又害怕的样子。
【不是我,不是我,是姑娘你不小心掉下去的,我好心救你上来的。】
【牧歌是我朋友,这宫里她都来了几百回,闭着眼睛都认路,怎会刚巧你来她就掉下去了,本公主断定是你推的。】
【既然公主这么说……,那……是我推的】
【你们看,她承认了】
灵瑄对着众人说道,这场景,明眼人都能看到她们嚣张跋扈,咄咄逼人,而瑟瑟发抖地我,更像个受害者。
【好了,本宫和大家来的时候就看到程姑娘跳下去救李姑娘,若是她推的,她又何必大费周章下去救她,况且程姑娘柔柔弱弱,一看也没有力气推李姑娘下水,幸好大家都没有受伤,这事到此为止,大家也就散了吧!两位姑娘随侍女去换身干净衣裳吧】
【皇后娘娘】
灵瑄还想撒娇,却被皇后一个眼神瞪了过去。
【是你推的!我看见了。】
换好衣服,路过假山,李牧谦摇着折扇说道,我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别看了,没人】
他看出了我的顾虑
【虽说李公子心疼妹妹,但可别污蔑了我,皇后娘娘都说过了,是她自己掉下去的,跟我可没关系。】
【妹妹】
他自嘲地笑了笑,随即眼神凶狠
【她也配】
【听闻定远侯偏爱妾室,妾室已有一子,李公子虽是嫡子,有功名傍身,若那妾室吹吹枕边风,难保这侯府不易手他人,一旦有了爵位,又要防止你在官场上的地位高于他,必定百般阻挠你的仕途,到时候李公子可愿】
李牧谦啪的收起了折扇
【你想要什么】
【我知李公子也在找定远侯这些年徇私的证据以便给自己留条后路,但这些年,定远侯越发娴熟,能找到的人证物证都很少,恰好我有一件,已有人证,但我不能出入侯府,若李公子帮我找到,再去举证,大义灭亲,再让大理寺卿替你美言几句,保住功名,到时候人人称赞你公正严明。】
【我如何信你况且只要定远侯府不倒,我最多仕途不顺,若听你的建议,失败定远侯就容不下我了,稍有不慎更会一亡俱亡,可要冒险的多了。】
【李公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成功,你得益的可不少你就甘愿天天忍气吞声地哄着妾室的女儿嘛况且李夫人,可是被他们活活磋磨死的,公子就不恨】
他一记刀眼甩过来,默了半晌说道
【哪一事】
【六年前程渊一事】
【程渊将军你是他什么人】
他没有问详情,想必也猜测过此事跟定远侯有关,反问道,我不慌不忙的开口。
【程府丫鬟,得夫人教诲,恩情难报。】
他打量了我半天,半信半疑
【让我考虑考虑。】
这次过后,我很久没有出门,但李牧谦虽然嘴上说着考虑考虑,私下却时不时地收到他来信。
姜衍知晓此事后,蹙眉说道
【程家一事我在调查,快有结果了,李牧谦不是个好人,你不要和他来往。】
我没有说话,我和他都心知肚明,定远侯行事缜密,若侯府无内应,很难有证据。
李牧谦行事很快,我不久之后就收集好了物证。只差一个鸣冤的机会。春日上,定远侯庶子当街论太子之位立嫡立贤,被有心人听到,关进了内狱,定远侯被召入宫两天,又遭大公子李牧谦举证当年程将军叛变之事内情,剥了职位,流放西南三千里。
一切尘埃落定,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捧着父母灵位了,他们被抛进尘埃里很多年了尸骨无存。我心疼地抚过牌位。阿爹说过,等天下安定,他要带着阿娘和我们,去看高山流水,繁花秋叶,山河万里的,可他却没有如愿。我最终把他们葬在了江南,那里风景好,嬷嬷也在那,她也很想念她的小姐!
离开京城那天,有两个人来送我,先来的是李牧谦,他说因着他有官位又有姜衍举荐,哪怕定远侯府已倒,他依旧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末了,他感慨地说道
【如今你已无至亲,若你无处去,不若嫁与我,凭我两人的谋划,定能闯出一番天地……我……】
【谢公子抬爱】
我打断他的话,他的志向在朝堂,和我不一样。
【但我阿爹阿娘只想我平安顺遂】
他笑了笑,与聪明人讲话,只需要点到为止。
他刚走,姜衍就来了,我下了车,站在车边跪下行了礼,他帮了我很多很多
【此番去了江南,可还会再回来】
他问我,我摇了摇头
【不了,京城已经没有什么理由可留下了,这些日子多谢大人,大人恩情无以为报,若将来有需要我的地方,小女子一定竭尽全力。】
他看着我,我从他眼里看到了哀伤
【那我呢】
他问我,我怔了怔,苦涩蔓延至整个心头,努力扯起一丝笑
【大人说笑了,大人圣眷正浓,配得上这天下最好的女子,我既无家世也无过人之处,公子值得更好的。】
【你就是更好的,他执着地说道。】
我抬头看着他,许是刚下早朝,穿的还是官服,脸上沁出了薄汗,我没有言语,转过身去上了车。
马车走了很久,透过窗户,那个人影颓然地站在那,越来越小,直至没有,我抱着阿爹阿娘的灵位泣不成声,今日一别,许是再也不见了。他样貌心性皆为上乘,冷静果敢,却没有理由的为我做到如此,我又何尝不心动,可心动以后更多的是自卑,我如何配得上他
回到江南的日子简单枯燥,两月后的一天,我正舀水做饭
【听说新来的巡抚大人貌似潘安,姑娘们都去看了,程家小娘子你不去看看】
邻居许大娘嗑着瓜子跟我说道,我摇了摇头
【不去。】
再好看能好看过姜衍
【戚,你这小娘子,长的也不错,你去看看,说不定被巡抚大人看上了,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哪还用这么辛苦洗衣做饭的。】
许大娘劝我,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我越过她打开门,姜衍站在我面前
【好久不见,你不愿意留在京城,那我便来找你,我跟阿姐说了,她也支持我,以后我就是这里的巡抚了,你不是说需要你的时候竭尽全力吗如今我尚未找到符合我口味的厨娘,只好日日来你这蹭饭了,你可愿】
我看着他,眼前的人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我笑着点了头。
【我愿意……】
很多年后,我问过姜衍当初为何帮我,他说当年我阿爹凯旋归来,圣上龙颜大悦,大设宴席,文官作陪,他阿父也去了,还带了小小的他,听闻程府有一女,圣上心思一动,问了年龄,说笑把我许配给他,本是席上的玩笑话,他就记了许多年,记得程家小娘子是他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