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驭雪的声音带着点仓促的闪躲,她不敢再看许知的眼睛,只望着远处渐渐沉下去的暮色:“天色有点晚了,我们回去吧。”
许知的肩膀似乎僵了一下,眼底那点亮起来的光慢慢暗下去,像被晚风掐灭的星火。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转身时脚步慢了半拍。
两人从河边往公路走,刚才还温热的晚风突然带上了凉意。木板步道的“咯吱”声里,再没了先前的笑语,只有并肩而行的沉默,像河水漫过脚踝,带着点沉甸甸的涩。顾驭雪攥紧了书包带,指尖都泛了白—她能感觉到身边人投来的目光,带着点探究,又带着点失落,可她不敢回头,只能把视线钉在脚下的路,仿佛这样就能躲开那个没答完的问题。
直到上了公路,路灯把两人的影子重新拉得很长,许知才低声说:“我送你到楼下。”
顾驭雪点点头,一路无话可说。
推开家门时,客厅的灯还亮着,早上留的夜宵在厨房温着。可她没胃口,洗了澡躺在床上,天花板在黑暗里模糊成一片混沌。许知问“你喜欢我吗”时的眼神,他泛红的耳根,还有自已那句狼狈的“再说吧”,在脑子里反复打转。
她是喜欢许知的,从很小的时侯就喜欢。喜欢他替她背黑锅时的别扭,喜欢他记得她所有小习惯的细心,喜欢他今天说情话时眼里的认真。
可乔默冥呢?那个在巷口把她护在身后的少年,他的拳头落在季楚嘉脸上时的狠戾,他外套上清冽的雪松味,还有他说“以后我在”时,让她瞬间安心的力量……那种感觉,不是普通朋友的情谊,更像藤蔓缠上树,带着点不由自主的依赖,甚至……像爱。
到底喜欢谁?这个问题像根细针,扎得她心口发慌。她翻来覆去地烙饼,被子被踢到一边,额头上却沁出了冷汗。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她此刻混乱的心绪。
“烦死了……”她抓着头发坐起来,摸过手机点开和闺蜜的对话框,指尖飞快地敲:“明天出来陪我玩,急事!”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心里那团乱麻似乎松了点。或许,旁观者清,总能帮她理出点头绪吧。她重新躺下,望着天花板,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梦里又是许知泛红的眼尾,和乔默冥递外套时的侧脸。
周六的阳光刚漫过窗台,顾驭雪就揣着记肚子乱麻敲响了温屿芸家的门。“温屿芸,在家吗?快出来,我们出去玩!”她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雀跃,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
“来了来了!别催了,我嘞个大雪蹦山呀——”温屿芸趿着拖鞋冲过来,门刚拉开一条缝,就被门口的人吓得差点蹦起来。
顾驭雪站在玄关,头发像被狂风卷过的鸟窝,几缕碎发胡乱贴在额前,脸色白得像张宣纸,眼下的黑眼圈重得像被人打了两拳,整个人蔫蔫的,活像熬了三个通宵的游魂。
“我的妈?”
温屿芸一把拽住她胳膊,把人拖进屋里。
“还出去玩?你这状态是要去上刑场吗?”
她不由分说把顾驭雪按坐在床上,自已搬了个小马扎蹲在对面,双手抱胸盯着她:“说吧,昨晚干什么去了?被人打了还是被鬼追了?”
顾驭雪垮着肩膀,下巴抵在膝盖上,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沉默了半分钟,她突然抬起头,眼眶有点红:“屿芸,我好像……把自已绕进死胡通里了。”
从昨天河边许知那句“你喜欢我吗”,到自已那句狼狈的“再说吧”,再到夜里翻来覆去想不通的问题——对许知的喜欢是明明白白的,可对乔默冥的感觉却像团雾,是依赖?是感激?还是藏在底下的喜欢?她一股脑全倒了出来,语速快得像倒豆子,说到激动处,手指还无意识地绞着床单。
“我快烦死了。”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闷。
“这些事堵在心里,感觉快要爆炸了。如果不说出来,我可能真的要垮了。”
温屿芸听完,指尖点着下巴,眉头皱成个小疙瘩,半晌才慢悠悠开口:“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你确定自已喜欢许知,但又怕对乔默冥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会伤害到许知。可你又搞不懂,对乔默冥到底是啥感觉,是这意思不”
顾驭雪猛地抬头,眼睛亮了亮,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对了我的宝贝!还是你懂我!”
温屿芸“啧”了一声,往她脑门上拍了一下:“懂你有啥用问题是你现在知道该咋办吗”
这句话像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顾驭雪眼里的光。
她耷拉下脑袋,手指抠着床单上的花纹,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就不用来烦你了。”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亮线,灰尘在光里跳舞。
温屿芸看着好友愁眉苦脸的样子,突然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行吧,死胡通也有出口,咱们慢慢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