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狮子的囚笼 > 第一章

1
狮子座的诅咒
传说中,每个星座背后都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第二天,我们从狮子座开始讲起。那些在夜空中燃烧的星辰,并非永恒的光点,而是灵魂的烙印,是神祇的诅咒,是血脉深处无法挣脱的枷锁。今天,我们来讲讲狮子座。人们说狮子座的人自信、骄傲、光芒万丈,是天生的王者,拥有燃烧般的热情和不容置疑的威严。但很少有人知道,在那些关于狮子座的神话里,最古老、最晦涩的版本,并非关于荣耀与征服,而是关于……囚禁。
*
2
舞台上的囚笼
十万人的声浪如同实质的海啸,疯狂地拍打着星穹体育场巨大的穹顶。炫目的激光束切割着弥漫着汗水、荷尔蒙与狂热气息的空气,震耳欲聋的电子音浪让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颤抖。舞台中央,聚光灯如同神罚般精准地钉在那个身影上。
金熠。
他站在光柱的顶点,像一尊被供奉的神祇。汗水浸湿了他昂贵的、缀满手工水晶的演出服,勾勒出紧实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他微微仰着头,闭着眼,任由汗水沿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滴落在光可鉴人的舞台地板上,瞬间蒸腾起微不可察的白汽。他不需要说话,甚至不需要动作,仅仅是站在那里,张开双臂,如同拥抱整个世界的臣服,就足以引爆新一轮山呼海啸般的尖叫。
金熠!金熠!金熠!
他的名字被十万个喉咙反复撕扯、捶打、抛向高空,汇成一股足以掀翻屋顶的洪流。他是顶流中的顶流,是这个时代最耀眼的符号,是无数人心中燃烧不息的太阳。他享受着这一切,如同呼吸般自然。狮子座的骄傲与掌控欲,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舞台是他的猎场,观众是他的臣民,而聚光灯,是他永不熄灭的王冠。
音乐进入间奏,短暂的喘息。金熠缓缓睁开眼,那双被粉丝誉为熔金的琥珀色眼眸扫过台下沸腾的人海。目光所及,尖叫的分贝瞬间再攀高峰。他嘴角勾起一丝近乎完美的弧度,带着睥睨众生的慵懒与满足。这就是他的世界,由他主宰,为他疯狂。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唱出下一句歌词的瞬间——
哐啷——!
一声极其沉重、极其刺耳、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金属撞击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耳边炸响!
那声音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如同千斤重的铁链被狠狠摔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盖过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尖叫,狠狠凿穿了他的耳膜!
金熠的身体猛地一僵!即将出口的歌词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短促而怪异的吸气声。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一条毒蛇,猛地从尾椎骨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地转动视线,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舞台后台音响设备故障但眼前只有疯狂挥舞的荧光棒海洋,只有狂热到扭曲的面孔,只有炫目的灯光。那声音……仿佛不是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的!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感觉头顶那束炽热的聚光灯,温度陡然升高!不再是烘烤,而是灼烧!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正穿透发丝,狠狠扎进他的头皮!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痛感瞬间席卷了天灵盖!
呃……金溢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晃动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异常,立刻被台下前排眼尖的粉丝捕捉到。
熠宝怎么了
好像不舒服
灯光太热了吧
议论声如同细小的涟漪,在狂热的海洋中扩散开来。
金熠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强迫自己重新站稳。他深吸一口气,试图重新找回状态。他是金熠,是舞台的王者,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倒下!
他再次扬起头,准备开口。但就在他目光重新聚焦的刹那——
眼前的景象,让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那束灼烧着他头顶的聚光灯,光柱的边缘……竟然……扭曲了!
不再是纯净的光束,而是……凝固成了……一根根冰冷、粗壮、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铁栏!
他猛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眼花了。
没有眼花!
那光柱的轮廓,在他眼中清晰地扭曲、变形、凝固!最终,构成一个巨大、冰冷、将他整个人死死笼罩在其中的……黄金牢笼!
笼顶是巨大的聚光灯,如同燃烧的烙铁!笼壁是扭曲凝固的光柱,如同烧红的铁条!而他,金熠,这个万众瞩目的顶流巨星,此刻正像一个被捕获的珍奇异兽,被囚禁在这座由光与热构成的、华丽而残酷的牢笼之中!
不……不可能……金熠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那近在咫尺的铁栏——
指尖传来一股难以想象的、如同触碰烧红烙铁般的剧痛!
嘶——!他猛地缩回手,指尖瞬间变得通红,仿佛真的被烫伤了一般!
幻觉是幻觉吗!可那灼痛感如此真实!那铁栏的冰冷触感如此清晰!
就在这时,一股更加尖锐、更加难以忍受的灼痛,猛地从他后颈传来!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烙铁,正狠狠印在他的皮肤上!
金熠再也无法忍受!他猛地抬手,捂向自己的后颈!
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里……滚烫!如同燃烧的炭火!而且……皮肤表面,似乎……不再光滑!
他颤抖着手指,在那滚烫的皮肤上摸索。一种极其细微的、凹凸不平的……纹路像是什么……烙印!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因为麦克风的扩音而瞬间传遍全场的痛苦嘶吼,猛地从金熠喉咙里爆发出来!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舞台中央!
整个星穹体育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十万人的尖叫、欢呼、音乐……所有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断!只剩下金熠那声痛苦嘶吼的余音,在空旷的穹顶下回荡,带着令人心悸的绝望!
聚光灯依旧死死地钉在他身上,将他跪倒的身影拉得细长而扭曲,投射在巨大的屏幕上,像一个被钉在祭坛上的牺牲品。
后台瞬间炸了锅!经纪人、助理、保安疯了似的冲上舞台。
熠哥!熠哥你怎么了!
医生!快叫医生!
关灯!快把主灯关了!
混乱中,金熠被七手八脚地扶了起来。他脸色惨白如纸,冷汗如同溪流般从额头、鬓角滚落,浸湿了演出服。他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后颈,身体因为剧痛和恐惧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那双曾经熔金般璀璨的琥珀色眼眸,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惊骇和茫然。
笼子……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有笼子……烫……好烫……
什么笼子熠哥你说什么经纪人老陈急得满头大汗,凑近了问。
金熠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老陈,那眼神里的惊恐和暴戾,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陈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后颈!看我的后颈!金熠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濒临崩溃的歇斯底里。
老陈和助理手忙脚乱地拨开他汗湿的头发,看向他的后颈。
灯光下,金熠后颈正中央,靠近发际线的位置,皮肤一片通红,像是被严重烫伤。而在那片通红的皮肤中央,赫然浮现出一个极其清晰、极其诡异的印记!
那印记……像是一圈……燃烧的火焰火焰的轮廓扭曲、升腾,带着一种原始的、暴烈的美感。而在火焰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抽象的、如同咆哮雄狮侧影般的图腾!整个印记呈现出一种暗金色泽,像是熔化的黄金烙印在皮肤上,边缘还散发着微微的热气!
这……这是什么助理吓得声音都变了调,纹身什么时候纹的
不是纹身!金熠猛地甩开他们的手,踉跄着后退一步,眼神狂乱,是它!是它烫出来的!那个笼子!那个该死的笼子!
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和身体的剧痛让他几乎失去理智。
快!送医院!封锁消息!所有记者给我拦在外面!老陈当机立断,一边指挥保安清场,一边护着状若癫狂的金熠快速退向后台。
在混乱的簇拥中,金熠被塞进保姆车。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外面混乱的喧嚣和刺眼的闪光灯。车内一片死寂,只有金熠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
他瘫在后座上,手指依旧死死地抠着后颈那个滚烫的烙印。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一阵阵冲击着他的神经。更可怕的是,那烙印的形状,那火焰与狮子的图腾,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个尘封已久的、布满蛛网的角落!
他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大概只有四五岁。在祖父那间弥漫着线香和陈旧木头气息的书房里。祖父,那个总是板着脸、眼神锐利如鹰的老人,曾经用一种极其复杂、混合着敬畏与恐惧的眼神,看着他玩耍。有一次,他调皮地爬到祖父那张沉重的紫檀木书桌上,不小心碰倒了一个小小的、黑漆漆的、像是个动物形状的铁疙瘩。
祖父当时脸色大变,几乎是扑过来一把将他拽下桌子,动作粗暴得吓了他一跳。然后祖父捡起那个铁疙瘩,小心翼翼地用一块红绸布包好,锁进了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他记得祖父当时看着他的眼神,冰冷而沉重,低声说了一句他当时完全听不懂的话:
狮子的枷锁……终究……还是开始了……
那句话,连同祖父当时那异常的神情,如同一个模糊的噩梦,被他深埋在记忆的底层。直到此刻,后颈这如同烧红烙铁般的剧痛,和那清晰浮现的火焰狮纹,才将这个尘封的噩梦猛地拽了出来!
狮子的枷锁……金熠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开始了……
一股比后颈灼痛更加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
3
烙印之谜
顶级私立医院的VIP病房,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昂贵香氛混合的怪异气味。金熠穿着病号服,靠坐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锐利,只是深处沉淀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后颈的剧痛在强效止痛药的作用下已经缓解,但那个暗金色的火焰狮纹烙印,却清晰地留在了皮肤上,像一道无法磨灭的诅咒。医生们束手无策,检查结果显示皮肤组织有深度灼伤痕迹,但成因不明,更像是某种……能量灼烧这个结论让见多识广的专家也感到匪夷所思。
经纪人老陈小心翼翼地削着一个苹果,眼神不时瞟向金熠后颈那道狰狞的印记,欲言又止。
说吧。金熠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外面怎么样了
炸锅了。老陈叹了口气,‘金熠演唱会突发急症’、‘顶流巨星舞台晕厥’、‘疑似健康危机’……热搜前十占了八条。公关部快疯了,只能咬定是突发性低血糖加舞台高温中暑。
金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弧度。低血糖中暑这种借口骗骗粉丝还行。
还有……老陈犹豫了一下,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用防撞泡沫仔细包裹的盒子,这是……老爷子那边派人送来的。说是……让你务必看看。
金熠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祖父那个在他父亲意外去世后,就几乎与他断绝往来、独自住在老宅深居简出的祖父
他接过盒子,手指有些僵硬。拆开层层包裹的防撞泡沫,里面是一个古朴的紫檀木小匣子。匣子没有锁,只有一个小小的铜质搭扣。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匣子。
里面没有信,没有纸条。只有一张泛黄的黑白老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民国时期的戏服,似乎是武生的扮相。他身姿挺拔,面容英俊,眉宇间带着一股逼人的英气和……与金熠如出一辙的、近乎傲慢的自信。他站在一个简陋的戏台中央,摆着一个亮相的姿势,眼神锐利地看向镜头。
金熠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男人……和他长得太像了!尤其是那双眼睛和眉宇间的神采!
他的目光急切地在照片上搜寻,最终定格在照片中男人的后颈位置——虽然照片模糊,角度也不算太好,但金熠还是清晰地看到,在那个男人后颈靠近发际线的位置,隐约有一个……深色的印记轮廓!
那轮廓……和他自己后颈那个滚烫的烙印……极其相似!
照片背面,用极其苍劲、却带着一丝颤抖的笔迹,写着一行小字:
金烈,民国廿三年秋,于津门庆云楼登台。三日后,殁于台。
金烈金熠的呼吸骤然停止!这是他从未听说过的名字!但姓氏……金!民国廿三年登台三日后……死于台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缝爬了上来!他猛地想起祖父书房里那个被他碰倒的、黑漆漆的动物形状铁疙瘩!想起祖父那句狮子的枷锁……开始了!
这照片上的金烈……后颈也有烙印!他登台表演……然后死了!
这烙印……是诅咒!是家族遗传的诅咒!和舞台有关!和他……狮子座的宿命有关!
老陈!金熠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里燃烧着惊骇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探究欲,查!动用一切资源!给我查清楚这个金烈!查清楚他的一切!尤其是……他是怎么死的!还有……他指着照片背面那行字,‘庆云楼’!‘津门’!给我找到这个地方的旧址!哪怕挖地三尺!
老陈被金熠眼中那从未有过的、近乎偏执的火焰吓了一跳,连忙点头:好!我马上去办!
接下来的几天,金熠如同困兽般待在病房里。外界的喧嚣被隔绝,但他的内心却翻涌着惊涛骇浪。后颈的烙印在止痛药失效后,又开始隐隐作痛,那灼烧感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提醒着他那诡异的遭遇和照片带来的恐怖联想。
老陈的效率极高。第三天,一份厚厚的资料和一叠放大的老照片复印件就送到了金熠面前。
金烈,生于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津门人士。是民国时期津门卫有名的武生,艺名‘小金狮子’,以扮相英武、功夫扎实、台风火爆著称,尤擅扮演赵云、林冲等英雄角色。性格……据记载,极其骄傲自负,锋芒毕露,得罪过不少人。老陈一边翻资料一边说,民国廿三年秋,他在津门最大的戏园子‘庆云楼’挂牌演出全本《长坂坡》,饰演赵云。演出盛况空前,一票难求。
老陈抽出一张放大的、模糊不清的报纸复印件,指着上面一则豆腐块大小的报道:这是出事后的报道。上面说……金烈在《长坂坡》最后一场‘大战长坂坡’的高潮戏份时,突然在台上……发狂了。
发狂金熠的心猛地一沉。
对。老陈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报道语焉不详,只说他在台上‘状若疯魔,嘶吼不止,力大无穷,数人难以近身’,最后‘力竭暴毙于台上’。死因……不明。有传言说是急症,也有说是被人下了毒,还有更离奇的……说是冲撞了鬼神。
金熠死死盯着那份模糊的报道,指尖冰凉。发狂力竭暴毙和他演唱会上的失控……何其相似!
庆云楼呢他追问,声音干涩。
早就没了。老陈摇摇头,津门几经战乱,城市改造,原址早就找不到了。大概位置在现在的老城厢一带,但具体在哪栋建筑下面,或者是不是被彻底拆没了,很难说。
金熠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后颈那个滚烫的烙印。金烈……小金狮子……狮子……舞台……发狂……暴毙……家族诅咒……一个个碎片在他脑中疯狂旋转、碰撞。
还有这个,老陈又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个用软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东西,这是老爷子派人一起送来的。说是……和金烈有关。
金熠接过,揭开软布。里面是一个沉甸甸的、黑漆漆的金属物件。造型……是一只蜷缩着的、沉睡的狮子。狮子的形态被抽象化,线条古朴而粗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和……阴冷感。狮子的眼睛部位镶嵌着两颗极小的、暗红色的石头,像是凝固的血滴。整个物件散发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寒意。
正是他小时候在祖父书房碰倒的那个!
老爷子说,老陈看着金熠骤变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这东西……叫‘狮囚’。是……是金烈留下的唯一遗物。让您……务必小心保管。
狮囚!
金熠的手指猛地收紧!冰冷的金属触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他看着掌心这只沉睡的、却散发着无尽凶戾气息的黑铁狮子,后颈的烙印如同呼应般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
这不是遗物!这是……枷锁!是诅咒的载体!
我要出院。金熠猛地站起身,眼神决绝,去津门!
熠哥!你的身体!还有外面……老陈急了。
我说!去津门!金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狮王咆哮般的威严。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暗金色的火焰印记仿佛在隐隐燃烧,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老陈被这目光一扫,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后面劝阻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4
镜中的雄狮
三天后,一辆低调的黑色保姆车驶入了津门老城厢错综复杂的街巷。金熠戴着帽子和口罩,坐在后座,目光透过深色车窗,扫过两旁破败的骑楼、斑驳的砖墙和晾晒着衣服的狭窄巷道。空气中弥漫着老城区特有的、潮湿的霉味和市井气息。
根据老陈多方打探和重金悬赏,他们锁定了一处可能曾是庆云楼旧址的区域——如今是一家经营惨淡、门可罗雀的古董旧货店的后院仓库。店主是个干瘦的老头,收了钱,便任由他们进去翻找。
仓库里堆满了蒙尘的旧家具、破损的瓷器、生锈的铁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腐朽的气息。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高处的气窗投射下来,形成几道光柱,光柱里尘埃飞舞。
金熠不顾脏污,亲自在堆积如山的杂物中翻找。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召唤着他。后颈的烙印在踏入这个仓库后,灼痛感似乎减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共鸣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附近,与它呼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无所获。就在金熠的耐心即将耗尽时,他的手指在推开一个沉重的、布满蛛网的樟木箱子时,指尖触碰到了一片冰凉光滑的东西。
不是木头,不是金属。
他心头一跳,用力拨开覆盖在上面的杂物和灰尘。
一面镜子。
一面极其古旧的、椭圆形的铜镜。
镜框是黄铜所铸,雕刻着繁复而古怪的纹饰——扭曲缠绕的藤蔓,藤蔓间隐约可见咆哮的狮首,形态狰狞。镜面却不是玻璃,而是一种极其光滑、幽暗的材质,像是最深沉的墨玉,又像是凝固的夜空,光照射上去,仿佛被吞噬了一般,只映出极其模糊、扭曲的倒影。
金熠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小心翼翼地将铜镜从杂物中捧了出来。入手沉重冰凉,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上来。镜框上那些狮首纹饰,和他后颈的烙印,以及那个狮囚铁狮子的造型,隐隐透着一脉相承的诡异气息!
他下意识地看向镜面。
昏暗的光线下,幽暗的镜面如同深潭。里面映出的,是他自己模糊的倒影——戴着帽子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但就在他目光与镜中倒影接触的刹那!
异变陡生!
镜中那双模糊的眼睛……瞳孔的颜色……瞬间变成了……熔金般的琥珀色!和他一模一样!
紧接着,镜中的影像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他模糊的倒影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雄狮!
一头鬃毛如同燃烧的黄金火焰、体型庞大、肌肉虬结、充满了原始力量与暴戾气息的雄狮!它被囚禁在一个巨大的、由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铁栏构成的牢笼之中!牢笼顶上是如同烈日般灼烧的巨大光源!
雄狮在笼中焦躁地踱步,发出无声的、充满愤怒与不甘的咆哮!它金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镜外的金熠,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狂暴,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同源般的熟悉感!
金熠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死死地盯着镜中那头被困的黄金雄狮,后颈的烙印如同被点燃的引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那痛楚如此真实,如此强烈,仿佛他正亲身经历着那笼中雄狮的绝望与灼烧!
吼——!!!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耳欲聋的狮吼,猛地在他脑海中炸响!
金熠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手中的铜镜差点脱手!他踉跄着扶住旁边一个破旧的木架,才勉强站稳。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幻觉又是幻觉!
他喘息着,再次看向手中的铜镜。镜面已经恢复了幽暗平静,里面只有他自己苍白而惊骇的脸。
但刚才那一幕……那头被困的黄金雄狮……那声灵魂的咆哮……如此清晰!如此真实!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镜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嘴角……似乎极其诡异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一个冰冷、沙哑、带着无尽嘲讽和悲悯的声音,如同直接在他脑髓深处响起:
欢迎回家……囚徒……
这黄金的牢笼……
这燃烧的王座……
这……永不熄灭的……枷锁……
你……逃不掉的……
声音落下,镜面幽光一闪,彻底恢复了死寂。
金熠僵在原地,如同被冰封。后颈的烙印灼痛依旧,掌心铜镜的冰冷刺骨。镜中那转瞬即逝的、带着嘲讽的嘴角弧度,和脑海中那冰冷的声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将他彻底钉在了原地。
黄金的牢笼……燃烧的王座……永不熄灭的枷锁……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颤抖着,伸向那面幽暗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古老铜镜。指尖距离那冰冷的镜面,只有一寸之遥。
他能感觉到,那镜面之后,那头被囚禁的、燃烧着黄金火焰的雄狮,正隔着无尽的时空与诅咒,用那双熔金般的、充满痛苦与暴戾的眼眸,死死地……凝视着他。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镜面。
一股难以想象的、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极致冰寒,瞬间顺着指尖,狠狠刺入了他的骨髓!
与此同时,后颈那火焰狮纹烙印,如同被泼上了滚油,轰然爆发出焚尽一切的灼痛!
冰与火的酷刑,在他体内疯狂肆虐!
金熠的瞳孔骤然缩紧!在意识被剧痛彻底吞噬前的最后一瞬,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清晰的、沉重的、如同千年古狱大门关闭般的——
铿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