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碎裂的月光
苏晚在玄关处弯腰换鞋时,后腰忽然被人轻轻按住。她以为是顾晏辞,头也没回地笑：今天回来这么早
指尖的温度却带着陌生的灼热,苏晚猛地回头,撞进一双染着酒气的眼睛里。是顾晏辞的发小,周明宇。
晏辞在书房打电话。周明宇的手没挪开,指尖甚至暧昧地蹭过她的衣料,嫂子,你这条裙子真好看。
苏晚瞬间后退半步,后腰撞上鞋柜的棱角,疼得她倒抽冷气。顾晏辞恰好从书房出来,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看见这幕时眉峰骤然蹙起。
周明宇。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滚。
周明宇讪讪收回手,嬉皮笑脸地打圆场：跟嫂子开个玩笑,晏辞你别这么认真。
顾晏辞没理他,径直走到苏晚身边,目光落在她发红的后腰：撞哪了
苏晚摇摇头,不想在客人面前闹得难看：没事。
那天晚上周明宇走后,顾晏辞在客厅抽烟,苏晚默默收拾着杯盘。她听见他在身后说：以后离周明宇远点。
苏晚的动作顿了顿,转过身时眼眶有点红：顾晏辞,你是不是觉得,谁都能对我动手动脚
他掐灭烟蒂,语气平淡：他喝多了。
喝多了就能对我动手苏晚的声音发颤,那我呢我要是不开心,是不是也能随便找个男人动手动脚
顾晏辞皱眉：苏晚,你别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苏晚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顾晏辞,我们结婚三年,你除了工作就是应酬,你知道我上周重感冒发烧到39度吗知道我昨天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我长期焦虑可能影响怀孕吗
他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却只是冷淡地说：这些事,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告诉你苏晚望着他,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我跟你说过无数次,你听过吗顾晏辞,我累了,我们离婚吧。
顾晏辞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苏晚,别闹了。
我没闹。苏晚从抽屉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放在他面前,我已经签好字了。
顾晏辞的目光落在离婚协议四个字上,脸色一点点沉下去。他拿起协议,看都没看就撕成了碎片：我不同意。
纸屑落在苏晚脚边,像一场无声的凌迟。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那个曾经会在雨天撑着伞等她放学,会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的少年,好像早就死在了时光里。
顾晏辞,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她转身走进卧室,关门前,她听见顾晏辞说：你会后悔的。
苏晚靠在门后,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后悔吗或许吧。但比起日复一日的失望,她更怕自己在这段窒息的婚姻里,彻底失去自我。
2
空荡的房间
苏晚搬出去的那天,顾晏辞在开一个重要的跨国会议。
她只带了一个行李箱,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常用的护肤品。这个住了三年的家,到处都是顾晏辞的痕迹,却找不到多少属于她的温暖。
临走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婚纱照。照片上的她笑得一脸幸福,依偎在顾晏辞身边,而他的眼神,却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原来,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苏晚在离画廊不远的地方租了个一居室,房子不大,但采光很好,窗外有棵老槐树,风吹过的时候,树叶沙沙作响,像在唱歌。
她是个自由插画师,平时接一些绘本和杂志的稿子,时间比较自由。搬过来的第一周,她把自己埋在工作里,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直到周五晚上,她加完班回家,路过楼下的便利店,看到一对年轻情侣在为买哪种口味的冰淇淋争执,女孩跺着脚撒娇,男孩无奈又宠溺地把两种都放进了购物篮。
苏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转身快步走回了家。
她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第一次觉得这个小小的房子,安静得可怕。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顾晏辞发来的信息：在哪
苏晚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最后还是删掉了对话框。
第二天早上,苏晚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以为是快递,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却看到顾晏辞站在门口,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衬衫皱巴巴的,像是一夜没睡。
你为什么不回信息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苏晚侧身让他进来,自己走到沙发边坐下：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顾晏辞环顾了一下这个简陋的出租屋,眉头皱得更紧：苏晚,别闹了,跟我回去。
我没闹。苏晚抬头看他,眼神平静,顾晏辞,离婚协议我会重新拟一份寄给你,财产方面我没什么要求,只要这个画廊。
画廊是他们结婚一周年时,顾晏辞送给她的礼物,登记在她名下。
顾晏辞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苏晚,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我
是。苏晚没有丝毫犹豫,顾晏辞,我们之间早就出问题了,不是吗你忙着你的事业,我守着这个空壳婚姻,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再也没有交点了。
我不同意离婚。顾晏辞的语气强硬起来,我会改,苏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苏晚笑了,带着一丝嘲讽：机会顾晏辞,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了你记得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吗你记得我的生日吗你甚至不知道我对芒果过敏！
顾晏辞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苏晚站起身,走到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顾先生,请你离开吧。
顾晏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最后还是转身走了。门关上的那一刻,苏晚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要和过去告别了。
3
意外的重逢
苏晚的画廊生意不算红火,但也能维持生计。她喜欢在这里待着,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听他们谈论着艺术和生活,心里会觉得很平静。
这天下午,画廊里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苏晚正在整理画架,抬头看到来人时,愣了一下。
是陆景然,她的大学学长,也是曾经追求过她的人。
好久不见,苏晚。陆景然笑着打招呼,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惊讶和欣喜。
学长,好久不见。苏晚也笑了笑,心里有些感慨。当年陆景然对她很好,温柔体贴,是很多女生心目中的理想型。只是那时她心里只有顾晏辞,所以婉拒了他。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陆景然环顾了一下画廊,这是你的画廊很漂亮。
嗯,开了几年了。苏晚给她倒了杯水,学长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回国,在附近的公司上班,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陆景然喝了口水,看着苏晚,你……还好吗
苏晚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当年她和顾晏辞结婚的消息,在朋友圈里闹得沸沸扬扬。
挺好的。苏晚笑了笑,语气轻松,一个人自由自在的。
陆景然的眼神闪了闪,没再多问,只是和她聊起了大学时的趣事。两人相谈甚欢,仿佛又回到了那些青葱岁月。
临走时,陆景然说：苏晚,有空一起吃个饭吧
苏晚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啊。
晚上,苏晚正在厨房做饭,手机响了,是顾晏辞。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在哪顾晏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在家。苏晚淡淡地说。
我在你楼下。
苏晚愣了一下,走到窗边往下看,果然看到顾晏辞的车停在楼下。
你上来吧。苏晚挂了电话,心里有些烦躁。
顾晏辞上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他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汤。
张妈炖的鸡汤,给你补补。他语气平淡地说。
苏晚没说话,走到沙发边坐下。
顾晏辞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说：苏晚,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苏晚低着头,离婚协议我已经寄给你了,你签字吧。
我不会签的。顾晏辞的语气很坚决,苏晚,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我忽略了你,我道歉。但我不想离婚,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苏晚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失望,顾晏辞,破镜难圆,你不懂吗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
就在这时,苏晚的手机响了,是陆景然发来的信息：明天晚上七点,在‘遇见’餐厅吃饭,没问题吧
苏晚回复了一个好字。
顾晏辞看到了信息内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陆景然你要和他吃饭
是。苏晚没打算隐瞒。
苏晚,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找下家顾晏辞的语气带着嘲讽和愤怒。
苏晚的火气也上来了：顾晏辞,我和谁吃饭关你什么事我们已经要离婚了！
只要我没签字,你就还是我顾晏辞的妻子！顾晏辞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我不是你的附属品！苏晚站起身,指着门口,你给我出去！
顾晏辞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怒火和不甘,最后还是转身走了。门砰地一声关上,震得苏晚耳膜发疼。
她无力地坐在沙发上,感觉身心俱疲。
4
试探与靠近
第二天晚上,苏晚准时来到遇见餐厅。陆景然已经到了,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看起来温文尔雅。
抱歉,我来晚了。苏晚坐下来说。
没有,是我来早了。陆景然笑了笑,递给她一份菜单,看看想吃什么。
两人边吃边聊,气氛很融洽。陆景然聊起他在国外的生活,苏晚也说起自己的画廊,相谈甚欢。
吃完饭,陆景然送苏晚回家。走到楼下时,他停下脚步,看着苏晚,认真地说：苏晚,当年的事,我很遗憾。现在……我们还有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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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她看着陆景然,他的眼神真诚而温柔,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学长,我……苏晚犹豫了一下,我刚离婚,还没准备好开始新的感情。
陆景然笑了笑,很理解地说：没关系,我可以等。苏晚,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苏晚点了点头：我会考虑的。
回到家,苏晚坐在沙发上,心里有些乱。陆景然是个很好的人,温柔体贴,和顾晏辞完全是两种类型。和他在一起,她感觉很轻松,很舒服。
可是,她心里还是放不下顾晏辞。毕竟,那是她爱了整整八年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陆景然经常会给苏晚发信息,关心她的生活,偶尔也会约她出来吃饭、看电影。苏晚没有拒绝,她想试着走出过去的阴影。
而顾晏辞,也没有再找过她,只是偶尔会给她发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苏晚都没有回复。
这天,苏晚的画廊来了一个大客户,想定制一幅大型的油画。苏晚很开心,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订单。
她忙了一整天,晚上回到家,累得倒在沙发上就不想动。这时,手机响了,是顾晏辞。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在哪顾晏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在家。
我在你楼下,你下来一下。
苏晚皱了皱眉,还是下楼了。
顾晏辞靠在车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看到苏晚,他把文件袋递给她：这是离婚协议,我签好字了。
苏晚愣了一下,接过文件袋,打开一看,果然看到了顾晏辞的签名。她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有点失落,又有点解脱。
谢谢你。苏晚轻声说。
顾晏辞看着她,眼神复杂：苏晚,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苏晚摇了摇头：顾晏辞,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顾晏辞的眼神暗了暗,没再说什么,转身开车走了。
看着顾晏辞的车消失在夜色中,苏晚的心里空落落的。她拿着文件袋,慢慢走上楼。
回到家,她把离婚协议放在桌上,看着那几个签名,眼泪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
八年的感情,三年的婚姻,就这样结束了。
5
迟来的醒悟
和顾晏辞签完离婚协议后,苏晚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她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画廊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陆景然还是经常约她,苏晚也渐渐开始接受他的好意。他们一起去看画展,一起去爬山,一起去逛书店,相处得很愉快。
陆景然的温柔和体贴,让苏晚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她开始觉得,或许她真的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然而,就在这时,顾晏辞却又出现了。
那天,苏晚和陆景然看完电影出来,正好遇到了顾晏辞。他和一个客户从旁边的餐厅出来,看到苏晚和陆景然在一起,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苏晚。顾晏辞走了过来,目光落在陆景然身上,带着一丝敌意。
顾总。苏晚淡淡地打招呼,刻意保持着距离。
陆景然很自然地揽住苏晚的肩膀,看着顾晏辞,微笑着说：顾总,好久不见。
顾晏辞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死死地盯着陆景然放在苏晚肩膀上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怒火。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苏晚不想和他纠缠,拉着陆景然就要走。
苏晚。顾晏辞叫住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们能单独谈谈吗
苏晚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顾总,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说完,她拉着陆景然快步离开了。
看着苏晚和陆景然亲密的背影,顾晏辞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这才意识到,他真的要失去苏晚了。
这些天,他把自己埋在工作里,试图不去想苏晚,不去想他们的离婚。可当他真的看到苏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他才发现,他根本无法接受。
他想起了苏晚为他做的一切。她会在他晚归时留一盏灯,会在他生病时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会在他失意时默默陪伴在他身边。可他呢他总是忽略她,冷落她,甚至在她受委屈时,都没有站在她这边。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顾晏辞开始疯狂地找苏晚。他去她的画廊,去她的出租屋,可苏晚都避而不见。
他给她发信息,打电话,苏晚都没有回复。
他就像一个失去了方向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他的助理给他看了一份文件,是苏晚的体检报告。上面写着,苏晚因为长期焦虑和压力过大,导致内分泌失调,很难怀孕。
顾晏辞拿着体检报告,手不停地颤抖。他终于明白,苏晚那天说的话是真的。他对她的伤害,远比他想象的要深。
他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慌。
6
笨拙的挽回
他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能挽回苏晚。第六章
笨拙的挽回
顾晏溪是顾晏辞唯一的妹妹,也是少数敢直接怼他的人。听完哥哥语无伦次的叙述,她翻了个白眼：哥,你早干嘛去了苏晚姐对你多好啊,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爱你,就你把人家的好当空气。
顾晏辞喉结滚动,声音发涩：我知道错了,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顾晏溪恨铁不成钢,苏晚姐不是物质的人,她要的是真心。你以前欠她的陪伴、关心、尊重,现在一点一点补回来。别搞那些送花送礼物的虚的,她现在看都懒得看。
顾晏辞把妹妹的话刻在心里。第二天起,他不再送东西,只是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画廊对面的长椅上。
苏晚画累了抬头,总能看见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却像个等待家长接的孩子,一动不动地坐着。有时下雨,他就撑着伞坐在那里,裤脚被雨水打湿也浑然不觉。
陆景然来接苏晚时,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顾晏辞,轻声问：要我去说他吗
苏晚摇摇头：不用,他想坐就坐吧。心里却像被细密的针轻轻扎着,有点疼,又有点乱。
这天傍晚,画廊打烊时突然下起暴雨。苏晚刚锁好门,就看见顾晏辞拿着伞跑过来,不由分说地把伞塞到她手里：我车里还有一把。
他转身冲进雨里,背影很快被雨水模糊。苏晚握着还带着他体温的伞,愣了很久。
陆景然的车停在不远处,他摇下车窗朝她笑：上车吧。
回去的路上,陆景然状似无意地说：顾晏辞好像变了很多。
苏晚望着窗外的雨幕,没说话。
顾晏辞的改变不止于此。他开始关注苏晚的朋友圈,看到她发的插画稿,会笨拙地评论：颜色很舒服。看到她吐槽胃痛,第二天画廊门口就会多一个保温桶,里面是温好的小米粥,没有署名,但苏晚知道是谁送的。
她没收,让店员分给附近的环卫工人。可第二天,保温桶又会准时出现,里面换了南瓜粥、蔬菜粥,变着花样讨好她的胃。
一次画廊电路检修,苏晚爬高换灯泡时不小心摔下来,脚踝肿得老高。她咬着牙想自己打车去医院,刚走到门口,就撞见顾晏辞。
他不知从哪得知消息,脸色发白地冲过来,半蹲下身查看她的脚踝,声音都在发颤：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关你的事。苏晚想推开他,却被他按住肩膀。
别动。他语气强硬,小心翼翼地把她打横抱起,我送你去医院。
他的怀抱很稳,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是她曾经无比熟悉的气息。苏晚别过头,眼眶却莫名发热。
医院里,医生给她处理伤口时,顾晏辞一直站在旁边,眉头紧锁地看着她疼得皱眉,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
回去的路上,车里很安静。苏晚忽然开口：顾晏辞,你不用这样。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我只是……担心你。
我们已经离婚了。苏晚语气平淡,却像在提醒他,也在提醒自己。
顾晏辞的背僵了一下,声音低哑：我知道。但我看不得你受伤。
把她送到楼下时,陆景然正好在等她,手里提着水果篮。看到顾晏辞抱着她,陆景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温和：我来抱吧。
顾晏辞没松手,固执地把苏晚抱到电梯口,看着陆景然扶她进去,才转身离开。电梯门关上的瞬间,苏晚看见他站在原地,像尊被遗弃的雕塑。
7
旧账与新机
苏晚养伤期间,陆景然每天都会来照顾她,煲汤、做饭、帮她处理画廊的琐事,体贴得无可挑剔。
顾晏辞也想来,却总被苏晚拒之门外。他就在楼下守着,看到陆景然离开,才会上去把新买的拐杖、消肿药放在门口,敲敲门就走。
这天陆景然炖了鸡汤,苏晚喝着喝着,突然想起很久前的一个雪夜。她发烧到39度,给顾晏辞打电话,他说在应酬,让她自己叫救护车。后来她才知道,那天他根本没应酬,只是在办公室加班。
怎么了陆景然察觉到她的失神。
没什么。苏晚摇摇头,把那点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可有些记忆一旦松动,就会像潮水般涌来。她想起结婚纪念日,她做了一桌子菜等他到深夜,他却带着一身酒气回来,说忘了；想起她辛辛苦苦画了半年的插画集,他随手借给朋友,回来时封面被泼了咖啡,他轻描淡写地说再印一本就好。
这些被她刻意尘封的委屈,在顾晏辞笨拙示好的映衬下,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她开始回避顾晏辞。他来画廊,她就躲进画室；他打电话,她直接挂断；他发的信息,她一条都不回。
顾晏辞察觉到她的疏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找到顾晏溪,几乎是恳求：你帮我跟苏晚说句话,好不好
顾晏溪拗不过他,约苏晚出来喝下午茶。
姐,我知道我哥以前混蛋。顾晏溪看着苏晚,但他这次是真的慌了。他把周明宇揍了一顿,断了所有联系；把公司一半的业务分给副总,每天准时下班；甚至……他偷偷去看心理医生,说以前总控制不好情绪,伤害了你。
苏晚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我不是替他说话。顾晏溪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八年感情,总不能说断就断。你至少……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答案,行不行
苏晚沉默了很久,点了点头。
顾晏辞接到妹妹的电话时,正在给苏晚挑盆栽。他选了一盆栀子花,苏晚以前说过,喜欢它的香味。
他捧着花盆赶到约定的咖啡馆,看到苏晚坐在窗边,阳光落在她发梢,像镀了层金边。他突然有些紧张,手心都在冒汗。
坐吧。苏晚抬了抬眼。
他坐下,把栀子花放在桌上：你以前喜欢的。
苏晚没看花,直接问：你想说什么
顾晏辞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苏晚,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我太在乎工作,忽略了你,伤害了你。我以为只要给你好的生活就够了,却忘了你要的是陪伴和尊重。
周明宇那件事,我后来想了很久,我不该说他喝多了,我应该第一时间保护你。他的声音带着懊悔,你发烧那次,我其实没应酬,是在跟一个难缠的客户周旋,怕你担心才骗了你,后来忙忘了问你的情况……这些都不是借口,是我错了。
他说了很多,从他们相识的大学时代,说到结婚后的点点滴滴,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原来他都记得,只是以前没说出口。
苏晚静静地听着,眼泪不知不觉滑落。她恨过他的冷漠,怨过他的忽视,却从未想过,这个骄傲的男人,会这样笨拙地剖白心迹。
顾晏辞,她擦了擦眼泪,这些话,你早说几年,或许……
我知道现在说晚了。顾晏辞打断她,眼神里带着恳求,但我能不能……重新追求你就像刚认识时那样,慢慢来,让你重新相信我一次。
苏晚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鬓角新冒出来的白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没回答,只是说：我累了,想回去了。
顾晏辞没再逼她,默默起身送她回家。
8
摇摆与抉择
顾晏辞开始了重新追求的计划。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急功近利,只是默默地出现在苏晚的生活里。
她画廊的画框不够了,他会提前联系好供应商送过来；她去外地参加画展,他会算好时间,在她下飞机时发来信息：注意安全,落地告诉我。；她画稿遇到瓶颈,他会匿名寄来一本绝版的插画集,里面夹着便签,写着他对某个构图的看法,笨拙却真诚。
陆景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从未说过什么。他只是一如既往地对苏晚好,在她需要时出现,在她疲惫时递上一杯热茶。
这天是苏晚的生日,陆景然订了餐厅,准备了礼物。他去接苏晚时,看到顾晏辞也在楼下,手里捧着一个蛋糕,蛋糕上用奶油画着一朵栀子花。
苏晚,生日快乐。顾晏辞把蛋糕递给她,声音有些紧张。
苏晚没接。陆景然上前一步,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我们走吧,餐厅订好了。
顾晏辞看着他们的背影,手里的蛋糕渐渐失去了温度。
餐厅里,陆景然拿出礼物,是一条项链,吊坠是一片叶子的形状,很别致。我记得你喜欢画植物。
苏晚接过项链,说了声谢谢。
吃饭时,陆景然突然说：苏晚,我下周要去国外分公司任职,至少要去三年。
苏晚愣了一下：这么突然
公司早就安排了,我一直在犹豫。陆景然看着她,眼神温柔,我在等你的答案。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她知道陆景然在等什么,可她却迟迟给不了答案。
对不起,景然。她低下头,我还没准备好。
陆景然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却很快掩饰过去：没关系。我等你,多久都等。但如果你想清楚了,随时可以告诉我。
吃完饭,陆景然送她回家。下车前,他忽然抱了抱她：苏晚,不管你最后选谁,我都希望你幸福。
苏晚回到家,看到顾晏辞还在楼下,蛋糕放在脚边,人靠着车门,像是睡着了。夜风吹得他头发有些乱,看起来格外落寞。
她走过去,轻轻叫醒他：顾晏辞。
他猛地惊醒,看到是她,眼里瞬间亮起光：你回来了。
蛋糕……我收下了。苏晚拿起蛋糕,谢谢你。
顾晏辞的眼睛更亮了,像个得到糖的孩子：你喜欢就好。
上去吧,很晚了。苏晚转身要走。
苏晚。他叫住她,我知道我以前很糟糕,但我真的在改。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苏晚回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他眼底的真诚和不安。她沉默了很久,点了点头：好。
顾晏辞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等反应过来,他笑得像个傻子,一个劲地说：谢谢你,苏晚,谢谢你……
苏晚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忽然软了下来。或许,她真的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也给这段八年的感情一个交代。
9
时光里的答案
苏晚没有立刻答应和顾晏辞复合,只是允许他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顾晏辞很珍惜这个机会,他学着放慢脚步,学着倾听,学着理解。他会陪苏晚去逛菜市场,听她讲哪种蔬菜更新鲜；会坐在画室里看她画画,安静得像个影子；会在她累的时候,默默给她捏肩,动作生涩却很认真。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顾总,只是一个努力学着去爱的男人。
苏晚也在慢慢改变。她开始尝试着原谅,尝试着重新接纳。看到顾晏辞为了学做她喜欢的糖醋排骨,被油溅得满手是泡时,她会忍不住皱眉：笨蛋,小心点。
看到他把她画稿里的小错误一个个圈出来,旁边还画着笨拙的笑脸时,她会嘴角微扬。
这天,两人一起去看一场老电影,是他们大学时一起看过的那部。看到男女主角分离的片段,苏晚想起当年顾晏辞在电影院偷偷牵她的手,心跳得像擂鼓。
她侧头看了看身边的顾晏辞,他正专注地看着屏幕,手却悄悄伸过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手。
苏晚没有躲开。
他的手指轻轻蜷缩,握住了她的手。掌心温热,带着一丝紧张的汗湿。苏晚的心,像被投入石子的小湖,泛起圈圈涟漪。
电影散场后,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顾晏辞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不是钻戒,而是一枚素圈银戒,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栀子花。
这是我找人定做的。他的声音有些发颤,苏晚,我知道我以前欠你太多,我不敢奢求你立刻原谅我,但我想……重新开始。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苏晚看着那枚戒指,又看看他紧张得发红的耳根,突然笑了。
顾晏辞,她伸出手,你知道吗当年你在图书馆给我递纸条,问我愿不愿意做你女朋友时,比现在还紧张。
顾晏辞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眼眶却红了。他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
那你……愿意吗
苏晚看着他,眼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春水：我愿意。
顾晏辞猛地把她拥入怀中,抱得很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谢谢你,苏晚,谢谢你……
晚风吹过,带着栀子花的清香。苏晚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所有的等待和煎熬,都值了。
有些爱,或许会迟到,会迷路,但只要心还在,总有一天会找到回家的路。就像叶片总会在星光下安歇,而她的星光,终于懂得了为她停留。
10
细水长流
复合后的日子,没有轰轰烈烈,更多的是细水长流的平淡。
顾晏辞推掉了大部分应酬,每天准时回家。他学会了做几道苏晚爱吃的菜,虽然味道不算顶尖,但每次看到苏晚吃得开心,他就觉得无比满足。
苏晚的画廊生意越来越好,她偶尔会带着顾晏辞去参加一些艺术展。他不懂那些抽象的画作,却会认真地听苏晚讲解,时不时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欣赏。
一次朋友聚会,有人开玩笑说：顾总现在成了苏晚老师的小跟班了。
顾晏辞笑着搂住苏晚的腰：能当她的跟班,是我的荣幸。
苏晚嗔了他一眼,脸上却带着笑意。
周明宇后来托人带过道歉信,顾晏辞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这种人,不配出现在我们面前。
苏晚没说什么,心里却很清楚,这个男人,真的学会了保护她。
陆景然从国外寄来过明信片,上面是异国的风景,写着：看到你朋友圈的照片,很为你开心。
苏晚给他回了信,谢谢他的祝福,也祝他一切安好。
秋天的时候,苏晚意外怀孕了。拿着验孕棒,她的手有些颤抖。顾晏辞下班回来,看到她手里的验孕棒,愣了半天,突然抱着她转圈,眼眶通红：苏晚,我要当爸爸了
嗯。苏晚笑着点头,眼泪也掉了下来。
那段曾经因为焦虑而难以受孕的日子,仿佛成了遥远的过去。
顾晏辞变得更加小心翼翼,每天晚上都会给她讲故事,虽然讲得磕磕绊绊；会陪着她散步,走得很慢,耐心地听她讲画廊的趣事；会在她孕吐难受时,笨拙地给她拍背,心疼得不行。
孩子出生那天,顾晏辞守在产房外,紧张得来回踱步。当护士把孩子抱出来,告诉他是个女儿时,他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问：我太太怎么样
看到苏晚被推出来,脸色苍白,他立刻跑过去,握住她的手：辛苦了,老婆。
苏晚笑了笑：不辛苦。
女儿长得很像苏晚,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顾晏辞给她取名叫顾念晚,意为思念苏晚,也意为珍惜今晚。
有了孩子后,生活变得更加忙碌,却也更加温馨。顾晏辞学会了换尿布、冲奶粉,晚上女儿一哭,他总是第一个爬起来。
苏晚看着他笨拙却认真的样子,常常会想起那个曾经冷漠的男人。她知道,改变一个人很难,但爱,可以让不可能变成可能。
一个周末的午后,阳光正好。苏晚在画室画画,画的是一家三口在草地上玩耍的场景。顾晏辞抱着女儿,坐在旁边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柔。
你看,念念好像在笑。顾晏辞轻声说。
苏晚抬头,看到女儿嘴角确实带着浅浅的笑意,像颗刚剥开的糖,甜得人心头发软。
她放下画笔走过去,从顾晏辞怀里接过女儿,指尖轻轻碰了碰小家伙的脸颊：随你,小时候就爱笑。
顾晏辞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低柔：是随你,眼里总有光。
苏晚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忽然想起很久前那个雨夜。他把伞塞给她,自己冲进雨里的背影,原来从那时起,有些东西就已经悄悄改变了。
对了,顾晏辞忽然开口,下周我们回趟老宅吧,爸妈想念念了。
苏晚点头：好啊,顺便把张妈做的酱菜带点回来,上次你说好吃。
嗯。他应着,手指轻轻划过她无名指上的银戒,还有,下周末的画展,我把工作推了,陪你去。
苏晚笑了：你不是对那些抽象画没兴趣吗
你喜欢,我就有兴趣。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髻,以前总觉得陪你是浪费时间,现在才知道,能这样陪着你和念念,才是最该珍惜的事。
女儿在怀里咂了咂嘴,小手抓住苏晚的手指,攥得紧紧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三人身上,暖融融的,像一幅被时光温柔包裹的画。
画廊的生意渐渐交给了合伙人打理,苏晚有了更多时间陪伴孩子,偶尔也会拿起画笔,画下生活里的细碎美好。顾晏辞的公司依旧很忙,但他总会挤出时间,陪她去逛公园,带女儿去看画展,或是在周末的清晨,一起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
有次苏晚整理旧物,翻出当年被顾晏辞撕碎的离婚协议碎片,他凑过来看见,耳尖微微发红：那时真是混蛋,差点就弄丢了你。
苏晚把碎片扔进垃圾桶,笑着捶了他一下：过去的事,不提了。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不,要记着。记着我有多蠢,才更要珍惜现在的日子。
女儿三岁那年,他们补了一场迟到的蜜月旅行。在海边的民宿里,顾晏辞看着苏晚坐在沙滩上画画,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苏晚,谢谢你。
谢谢你,没在我最糟糕的时候放弃我。
谢谢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学会如何去爱。
苏晚回头,撞进他盛满星光的眼眸里,笑靥如花：顾晏辞,我们该谢谢时光,它让对的人,终究没有错过。
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带着咸湿的气息。远处的海鸥掠过海面,留下一串清脆的叫声。阳光下,两枚素圈银戒交相辉映,像两段曾经偏离轨道的人生,终于在时光里,找到了属于彼此的温柔轨迹。
那些关于冷漠、伤害、离害的过往,终究被岁月酿成了酒,醇厚而绵长。而未来的日子,会像叶片总在星光下安歇那般,安稳,宁静,且充满了生生不息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