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重逢初恋。
他手上戴着我们的定情信物,却冷漠的说不认识我。
我拼命追着他跑,直到发现他藏在身后的秘密——
原来这些年,他一直在黑暗里挣扎,被折磨的几乎破碎。
而我,成了他唯一的光却害他入狱。
01
我如往常一样像一只沙丁鱼被挤到四个机器前浑身摸索地铁卡。
嘀短促清脆的声音响起,闸道打开。
我还没过闸道,余光里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已经刷上另一张卡。
后面的沙丁鱼不停的向前拥挤,将我挤出队列,我已经怔怔盯向少年仿佛时间停止。
他手上戴着一根红绳手链,手链上是两枚银黄圆币,我还未看清少年的脸庞他已匆匆路过。
一段儿时的回忆涌入脑海。
以前我和一个叫陈禹哲的男孩住在老街区,我们是隔壁邻居。
我父母常年在外,陈禹哲便成了我的依靠,我的天。
除了上课其余时间我们都粘在一起。
他时常会拉起我的手说：走！我带你去玩！
走！我带你吃饭！
走！我带你回家！
想到这我奋力挤开鱼群追着他跑,陈禹哲！陈禹哲！陈禹哲！！
我的声音响亮又清脆,周围的鱼群纷纷回头。
拨开四五波鱼群后,他终于在楼梯口停下来。
我喘着粗气站在他面前,亮起久违的笑容。
陈禹哲！
我是沈嘉悦你还记得我吗！
我抬起手摇晃同款红绳手链,试图唤醒他的记忆。
他凝眸看向红绳,上面孤零零两只圆片甩出银黄的幻影。
这是小时候我们躲在后山用捡来的铜铁融和的,由于火力不够最后只能捣鼓出四枚大小不一的圆片,像硬币但是是银黄相间的硬币。
他说：你戴着,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长大后我们要戴着它结婚的。
陈禹哲的眼神划过手链再看向我露出陌生的眼神,那只带着手链的手也不知何时藏在身后。
不认识。他的声音淡淡的,很生疏。
我蹙眉：陈禹哲,我长得和小时候很像啊,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转身跑下楼梯,我只好继续奔跑向他追去。
02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我踩着运转的扶梯生猛得往下冲,不要命似的。
我是生怕陈禹哲跑掉。
我对他的日思夜想已经整整六年了,只要两只硬币发出声响,我就能随时回想到那时的点点滴滴。
啊——！
由于速度过快,我摔得四仰八叉。
我躺在扶梯口摇头拒绝了路人的援手,嘴里不停喊着陈禹哲。
陈禹哲回头了！
他折返回来,脱下外套盖在我身上,缓慢将我扶起。
啊！痛！好痛！
我嘴上喊着疼可视线一秒都没从他脸上离开过。
少年留着清爽的发型,白皙的皮肤鼻梁高挺,帅的不可方物。
陈禹哲神色淡漠,视线始终斜向地面。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他问我。
我眨眨眼,嘴角不自觉上翘：没有,六年不见你变得好帅！
这时我发现他穿校服里面的短袖肩口那破了大大小小几个洞,陈禹哲怎么还是穿着破衣服。
他斜了我一眼：花痴。
见我能站起来,他准备放开我。
我两只手紧紧拽住他胳膊：我走不了了！
陈禹哲拨开我的手：走两步试试。
我尝试抬脚：啊！！！好疼！摔到骨头了,抬都抬不起来。
为了使陈禹哲相信我,我把脸拧成一团还顺势撩起裤腿展示伤口和肿起的包。
他眉头紧蹙蹲下仔细端详了会儿,终于抿了抿嘴向后伸出两只手等我上去。
我再次看到他手上戴的手链,红绳已经暗红两枚硬币亮的发光,陈禹哲是你没错！
可是你为什么不与我相认。
03
陈禹哲勾了勾手掌：快上来。
我趴上去,他蹭的一下我已经两脚离地。
他好瘦,我趴在背上有点硌得慌,但脑子里仍然有无数个为什么想问他。
陈禹哲,为什么你瘦瘦的力气还这么大我怕你背不动我。
陈禹哲,你现在住在哪
陈禹哲,你有没有发现我转到和你同一个学校了
陈禹哲,你知不道这六年,我好想你......
医院一通检查出来已经中午,和各自老师家长请完假后我硬拉着陈禹哲去面馆吃面。
热腾腾的面条上桌,他似乎忘了又或是习惯性的将他碗里的肉夹到我碗里。
我眼里闪着光看向他：陈禹哲,你果然一点也没忘记我！
话音刚落,他的两只耳朵已经红通通。
下一秒他竟然一块一块又将肉往回夹。
我伸出筷子挡住着：陈禹哲你怎么能这样夹回去就能抹灭你认识我的事实吗
长大了,陈禹哲也有些幼稚了。
他停下筷子眼眸里是我看不懂的神色：我都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你能不能有点边界
我可没提起小时候哦是你自己说的。
吃完这顿饭你能不能就当不认识我
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想你！想了整整六年！
周围食客被我响亮的声音吸引过来,陈禹哲慌张的埋下头吸面。
我戳戳他的肩膀：喂,陈禹哲你倒是说话啊。
04
半晌陈禹哲才憋出一句话：你现在应该过得不错吧。
我这才意识到我穿的都是带着LOGO的衣服和鞋子,立马将校服拉链拉到脖子上。
以前我们两个是村里有名的破烂夫妻,小朋友们都嘲笑我们没好衣服穿,只能穿破的,别人不要的。
我轻咳两声：咳咳,一般般,我这个衣服是别人穿过不要送的,你呢
我偷偷瞄了他几眼,上身衣服是破的,下身的牛仔裤也洗的发白。
哦。他的头依旧埋着,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
我说你过的怎么样现在住哪我又重复一次。
也一般般,住在城东区。
城东区是我们这农民工聚居的区域,看来陈禹哲的日子还是和以前差不多。
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同一个学校的
不知道,你没穿校服。
你是几班的
秘密。
天就这样被陈禹哲聊死了,后面我没再问话,偷偷付了饭钱。
他要支付我全部的饭钱我死活不同意。
然后他就一路上都不搭理我,背着我一声不吭。
走到校门陈禹哲终于开口,但说的还是饭钱。
那我A给你总行了吧
你下次请我吃回来不好吗
我想我们不要再见面好。
我想了想准备以退为进,长远规划。
行,那加我微信发红包,然后一星期来看我一次,直到我的伤好了为止,我们就不再见面。
至于衣服,今天先借我,你来看我的时候再还你。
但我等了整整一个星期,他都没来看我。
给他发的微信石沉大海。
你信不信,你再不回我,我就全校广播找人！
他这才回复：我在打篮球,最近要参加篮球集训没时间。
我站在教室外,看着他一页一页心不在焉的翻着书全然没发现我已经找到他。
直到边上的同学向我指了指提醒他有人在看他。
陈禹哲这才发现我一直站在窗口,一丝尴尬与慌乱从陈禹哲脸上闪过。
他缓慢的走出来,好似脚上正拖着铁块。
我......
我眉眼弯弯扬起最甜美的笑容：陈禹哲！你是不是刚打完球回来,我也是刚刚经过才发现你是这个班的！
陈禹哲先是一愣然后发现班门口已经探出十几个脑袋等着吃瓜。
他指了指前方将我带到操场。
05
我们坐在观看台上,中间间隔一个位置。
我一屁股挪坐过去紧挨着他：陈禹哲！干嘛这么生疏,难道我会吃人吗
陈禹哲一只手按着另一只手的指关节开口：不是说了不要再见面吗
我嘟嘴：你不是答应我来看我的吗
陈禹哲回避我的的视线：我最近参加集训没时间。
我将脸贴过去：没关系！我有时间。
陈禹哲奋然转头鼻尖与我近在咫尺,四目相对我的心跳恍惚间漏掉了一拍。
他却触火似的迅速弹开：为什么一定要见我
我歪头再次扬起笑容眯起眼睛：陈禹哲,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陈禹哲呆呆望着我,眼神直愣愣的引得我莫名心跳加速。
我举手当扇煽动起来试图给脸颊降温。
如果不喜欢你,我才不稀罕追着你。
陈禹哲冷冷的：别喜欢我,没结果。
我的视线落在陈禹哲的手链上,忍不住伸手把玩：我又没跟你要结果,就是单纯的喜欢,你搞得这么紧张干嘛。
他抽回手臂：我没有去打篮球,也没有什么篮球急训,沈嘉悦需要我讲的再清楚点吗别给我造成困扰。
陈禹哲理不直气也壮一副摊牌了的样子,破罐破摔。
我不服,声音也不由得大了几分：陈禹哲！
我给你造成什么困扰了你自己答应要来看我的,没来；发信息,不回；骗我在打篮球我也没怪你,你的困扰是什么
陈禹哲石化,应该是没想到我即便喜欢他脑子也是清醒的,他想了很久再也找不出理由。
我再次拉过他的手臂抱在怀里：你想想,我们以前玩的那么好,中间也没发生过任何矛盾,分别时哭死哭活的,时隔六年再相见,你不激动也不高兴就算了第一反应是逃跑,所以你躲着我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陈禹哲垂下头像只战败的小狗。
该委屈的人本该是我,他倒落寞了。
我捧起他的脑袋反过来安慰他：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能再见面,你能记得我这样就够了！
陈禹哲红着耳根试图挣脱我的手掌,这回我用尽就是不肯放手。
突然间他双眼泪水滚滚,大大的眼睛里水汪汪的泛着涟漪。
一时间我被吓得手足无措,只好伸手局促地抹去陈禹哲滚烫的泪珠。
对不起,你别哭嘛,我也没欺负你,我没哄过男孩子的,求求你了,别哭别哭......
再哭就要被山婆婆抓走了......
又不知为何,他突然又笑了,一边哭一边笑还冒出鼻涕泡竟然也能那么好看。
后面的蓝天白云衬得眼前的少年干净、清朗又柔和。
是我喜欢的那个少年。
06
笑完他说：沈嘉悦,以前都是我替你擦眼泪,我说山婆婆会来抓你的。
我帮他抹去最后一滴泪痕认真的看着他：或许老天爷让我们相见就是让我来替你擦眼泪的呢
他按下我的手将身体转回前方：沈嘉悦,你这样说搞得我好像很柔弱的样子,别忘了我是男生你是女生。
这个世界好像向来就默认男生是不能柔软的,也不能是脆弱的,更不能是掉眼泪的。
但我的男孩,他都可以。
我拍拍手：没有啊,我就是不想让你再躲我才这么说的。
陈禹哲的睫毛缓慢眨动透着淡淡的忧伤：我不是有意要躲着你的......
那是为什么我实在想不出两个普普通通没有背景的高中生有什么难言之隐无法相见的。
陈禹哲脸上苦笑摇摇头：没为什么,总之很高兴再遇见你。
这时我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陈禹哲一米八的大高个,骨瘦如柴,情绪阴郁。
他不会是得了什么抑郁症吧......
想到这我郑重地再次掰过陈禹哲地脸,他又试图挣脱。
我义正言辞道：陈禹哲！分开后的每一天我都没放弃过想再见到你,老天眷恋我,让我见到了！所以你也不能轻易放弃！没有什么过不去槛,要自己学会走出来！
陈禹哲终于挣脱开：你在说什么
我两手举在嘴边冲他喊：我让你积极！努力！爱自己！保护自己！
陈禹哲仰头笑起来。
这是重逢以来我第一次看到陈禹哲笑,虽然笑的有点苦,但足以让我心里泛起涟漪。
关系缓和后,我发消息陈禹哲总是秒回。
陈禹哲午饭了,快去抢位置。
好的。
陈禹哲,这道题怎么解
来拿解题思路。
陈禹哲,周末一起去图书馆
周五一天,周六一天陈禹哲像消失了一样。
我从坐立不安到魂不守舍,终于在周日坐不住。
时瞄见他的校服还在我这里于是迅速抓起他的校服出门。
我来到大家口中贫困的城东区。
仅一街之隔,对面是两边绿荫中间沥青水泥路。而这边的马路就是黄土混着小石子。
街道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土房,差点的屋顶用塑料棚好一点的用瓦片。
垃圾、塑料瓶扔的满地。
路两边还有地摊摆卖,商贩吆喝着好吃的糖葫芦1块钱1串。
苍蝇们伴着卖叫声也跟着在糖葫芦周围打转。
其实我并不知道陈禹哲的家在哪,只好一家一家问。
07
夕阳落下,我在屋前有一棵柚子树的房前停下。
迎面走来一个大叔,他满脸是灰,身上也是灰。
大叔穿着深蓝透黑的衬衫,衣领软软的趴在他身上。
大叔腿上的裤管被他卷得老高露出黄黄一截小腿,这显得他五五分的身材更加矮小。
我觉得熟悉,但不确定。
等他走近叫出我的名字时我才敢认他：你是沈志华的女儿不
我点点头：陈叔叔,是的,我是沈嘉悦。
他咧开嘴露出黄黄的牙：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他转眼看到我手里的校服,再看向我说道：来找陈禹哲的
我点点头。
他一听说：他应该在屋里。
说着陈叔叔便带着我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喊：陈禹哲,沈嘉悦来找你了。
这屋子没有门,两块帘子一挂就是门。
陈叔叔问：沈嘉悦,小时候你爸妈没空管,你老穿破衣服,怎么现在长成大姑娘了衣服的洞还那么大,我听说你爸这几年发展的挺好,总不至于让你姑娘家家的衣服都穿不起吧。
我瞅了瞅肩上的洞口,冲他笑了笑。
这是我故意剪的,为了让陈禹哲不自卑。
进了屋,陈叔叔径直走进一个没有门的房间转了一圈出来：他不在,要么你等等他。
随后他就招呼陈阿姨烧晚饭,我则好奇的环顾四周。
里屋只有两个房间,没有门的应该就是陈禹哲的房间,通过门洞一眼就能看到屋子里摆放着一张棕红老木床和一张锈迹斑斑的铁架子床。
我发现好多家具都还留着。
那张发黄的饭桌上面还歪歪扭扭刻着我俩的名字。
椅子也依然是我爸送的那几把。
陈阿姨从房间出来招呼我坐下,像小时候那样给我发了个碗底发黑的不锈钢铁碗。
然后往里头撒了一把糖再倒上热乎乎的开水。
一碗糖水就这么做好了,小时候我会为一碗糖水开心的蹦蹦跳跳。
08
我坐在屋外的门口终于等到陈禹哲从远处走近。
他身边还有个男人,头发长过耳朵,胡子拉碴的,穿着人字拖。
那个男人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陈禹哲虽然低着头但伸手打掉了。
他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陈禹哲再次打掉。
最后那个男人又揉了揉他的耳垂,陈禹哲抬头,停住脚步。
那个男人手中的动作也跟着停止。
下一秒陈禹哲走近语气不悦：你怎么跑我家来了
我......我来还校服。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些结巴。
还完校服就回去吧。
陈禹哲没好气略过我径直往屋里走。
那个男人主动停下与我攀谈：你是沈嘉悦吗
我抬头,走近后发现他和陈叔叔长得有点像：你是谁
我是陈禹哲的小叔,你别见怪,这小子向来这样。
我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好的。
虽然不认识,但我对陈禹哲的小叔有种天生的厌恶感。
他看了看我又小声说了句话：陈禹哲性格不好,你少找他玩。
我疑惑的看着他,莫名其妙。
一下子替陈禹哲解释一下子又说他不好。
我要不要找陈禹哲玩,关他什么事。
这时,陈阿姨来叫我们吃晚饭。
晚餐。
陈叔叔问：嘉悦你爸现在做的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陈叔叔说：也是蛮可怜的,从小爹妈不管,到处转学。
我尴尬的点点头,看向陈禹哲,他在埋头扒饭。
陈叔叔又问：你怎么会来找陈禹哲玩的
我回答：我们是同校同学。
陈叔叔停下筷子身体后仰努力回想：哦,是那什么高中是吧他们说是市里最好的高中。
我看了看全程在低头扒饭的另外三人回答：仁和高中。
陈叔叔夹了两颗花生米,闷下一口酒：对对对,仁和高中。
陈禹哲从初中开始上学就没花过家里一分钱,都是他拿的奖学金读的,这个学校也是他自己考上拿的奖学金。
说完他十分满意的看向自己的儿子：是吧陈禹哲
陈禹哲只顾埋头吃饭,面对陈叔叔的询问没有回答。
陈叔叔放下酒杯脸面挂不住,突然间一巴掌甩过去。
啪——！
陈禹哲半边脸上迅速浮现一只红色手掌印。
下一刻,陈禹哲身体一顿,甩下碗筷头也不回冲出屋外。
我瞬间慌张,急忙起身：那个陈叔叔,我去看看陈禹哲。
陈叔叔此时握着拳头,凶狠的盯着桌面。
陈阿姨则是张着嘴看着周围,一动不动。
陈禹哲的小叔则明显加快进食速度,扒饭的动作快了整整一倍。
09
发黄的路灯下是两个被拉的很长很长的倒影。
陈禹哲不语。
我基本能猜到为什么陈禹哲在逃避我了。
最后分别时我还是忍不住想触摸陈禹哲的脸颊。
他几乎在第一时间侧头躲避,不知是额前的碎发还是昏暗的夜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最后我说了句：加油,陈禹哲,你在我心里依然是最棒的！
他走了,头也不回。
周一我起了个大早,做好爱心早餐等在校门口。
陈禹哲戴着帽子低着头与外界隔离的很彻底,直到我抬手挡在他面前他才做出应激反应。
我被他吓了一大跳,他的脸连着脖子惨白的毫无血色,活似一具白骷髅。
他又变回冷冷的样子。
陈禹哲,你气色好差,后来回去怎么样了
他低下头声色疏离：没怎么样。
我双手捧上便当盒向他展示：看看我特地做了你喜欢的排骨,正好可以给你补补！
他没抬头,推开：吃过了,不用了。
我将饭盒再递过去：那就当点心吃,长点肉更帅哦！
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推开。
啪——
饭盒砸裂在地上,汤汁顺着裂缝流向四周。
人流向前,我们停在原地。
陈禹哲,我要生气了......
我摆出不高兴的样子蹲下收拾残局,心里默念1、2、3......
只要他10秒内向我道歉,我就去再去买一份早餐来。
直到我数到20他才出声：以后别来找我了。
我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捡起的便当盒再一次被我重重摔在地上彻底四崩五裂。
我狠狠的瞪着陈禹哲的背影怒喊道：陈禹哲！我真的生气了！！！
陈禹哲置若罔闻不仅不回头,甚至连停留都没有。
一早上我一直维持着胸口不断上下起伏,鼻子里的气大进大出,后槽牙咬的咯咯响的状态。
同桌相当不满：沈嘉悦,你吃炸药了吗,呼吸声音都赶上蒸汽发动机了,别影响我学习。
我握紧拳头瞥了一眼同桌将呼吸声调小了,牙不咬了,眉头也不皱了。
但我更气了！气出内伤了！
陈禹哲,大笨蛋！
10
我实在气不过,于是午间躲在食堂角落等候目标出现。
终于等到陈禹哲打完饭坐到位置上,我一个健步冲上过去,一把将他的午餐掀翻。
一时间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我,陈禹哲也抬着头一脸惊愕。
很快,他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默默将食物捡回餐盘。
我觉得陈禹哲是在侮辱我于是我抬脚抬脚将餐盘又一次打翻在地。
陈禹哲没抬头又捡回餐盘,徒手将食物抓回盘里。
好气！我刚想在上前。
和陈禹哲一同吃饭的同学忍不住了：你哪个班级的干嘛欺负人
我不甘示弱瞪回去：要你管！
对面是个炸药桶立马撸起袖子：怎么！你光天化日欺负同学,还有理是不是！
我也不甘示弱双手叉腰挺起胸膛蔑视他：关你屁事！
话音刚落我就被一道重力推倒后背重重磕在食堂椅子上。
还来不及惨叫,现场已经乱作一团。
那个同学红了眼要冲上来揍我,还好被一群人拦住。
大部分同学害怕的躲在边上议论纷纷。
陈禹哲迅速闪到我身边查看我的伤势。
我痛到冷汗直冒,但气还在于是用尽力气将他推开：不用你管！
杀红眼的同学被人拦着两脚腾飞：陈禹哲你管她干嘛让她痛死算了！
陈禹哲气息骤降,罕见的露出凶狠的眼神瞪着他：你多管什么闲事！
然后不顾我的反抗抱起我走出食堂。
后面只剩下那个同学的叫嚣：TMD！陈禹哲你个畜生！
还有其他同学的叽叽喳喳声。
医务室里医生掀起我的衣服,陈禹哲迅速转头看向其它方向。
哎呀......同学你怎么伤的这么重,好大一块伤口。
然后医生抬头对陈禹哲说：那个同学,你别站那么远帮忙提一下衣服,我先给她上药。
陈禹哲只好走近轻轻提起衣服,头还是朝着外面。
我表情僵硬,又尴尬,也羞愧。
终于医生停止手上的动作对我夸奖道：同学,你真忍啊！
我咬紧牙关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我真的真的很怕疼。
包扎完医生嘱咐：外伤是给你处理了,但骨头有没有伤到看不出来的,你赶紧去拍个片子。
走出医务室我往校门口走,路过陈禹哲的教学楼,他也不进去一声不吭跟在身边。
我停住脚步冷脸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自己能去。
不行。
11
我记得在网上看到过说男生总是喜欢得不到的东西和感情,这就是犯贱。
我想陈禹哲就是这种贱。
但我还是心软了,因为我也是网上说的那种贱女人。
只要他主动向我靠近一步,剩下的不管是九十九步还是一千多步我都愿意走。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就提前点好外卖都是他喜欢的菜。
我将外卖推到他面前时找了个借口：我到现在都没吃东西,饿死了。
陈禹哲乖乖接过饭盒一个一个打开,可我定睛一看他右手手腕上空荡荡的。
手链呢
他停止动作表情不自然：在家里。
为什么不戴
忘了。
我噌的一下怒气腾腾的起身：那你自己吃吧！
陈禹哲始料未及的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对我说：我......错了。
我先是欣喜若狂再斜眼看去,他脖子上的青筋跳动的异常明显,眼神却是哀伤。
我也是要有点脾气的。
错哪了
不应该取下手链......
还有呢
不应该拒绝你的便当......
还有呢
此时,我已经咬着唇内壁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依旧是生气的样子。
陈禹哲想了想：还有不应该不理你。
既然讲到重点,我问他：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的不理我
陈禹哲松开我的手腕欲言又止,碎发挡住他的眼睛若隐若现,他本来就瘦这么一遮挡看过去整张脸棱角分明下颚线清晰,但他是抑郁的,抑郁的气息裹满了他的全身。
我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先坐下吃饭吧,吃完再说。
他低着头吃着吃着突然开口：躲你......是因为自卑......是因为和你在一起很快乐。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的衣服也是破的,我们在一个学校。
不是因为这个。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那是因为什么呢
他抬头眼睛大大的里面是我的倒影。
因为你太美好了,每次听到你清脆的声音甜甜的叫我的名字,我心里几乎......几乎化开成一滩水。
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快乐,但,越是幸福就越是痛苦,原本我还能麻木地接受一切......
可是......可是......
陈禹哲握紧拳头抬头看向我,我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冲击我,但我不明白是什么。
我若有所思重复陈禹哲的话：越是幸福就越是痛苦......
陈禹哲,为什么幸福就是幸福,只要努力奔向幸福就会幸福,为什么会痛苦呢
12
陈禹哲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后来我就追问：陈禹哲,你什么时候戴回手链
他总是回复我会戴的或者忘记了。
逐渐将我的性子磨到冒烟。
如果你再不戴回来,信不信我冲进你的教室向你当众告白。
等了一节课,他都没回消息。
我气势汹汹冲到教室时他才开始慌张。
我站在讲台上还没喊出口他已经飞速闪现到我身边,将我拉出教室。
两人一路拉拉扯扯来到一僻静处。
我甩开他的手盯着他,今天如果他不给我个痛快我说什么都要当众告白。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链迅速戴上然后将手伸到我面前。
戴好了。
好啊,原来一直带在身边故意不戴。
我盯着白花花的手臂,想也没想一口咬上去。
啊——痛！
网上说对,对于爱犯贱的男人就不能太顺着他,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我满意的欣赏自己的牙印,刚好不深不浅每颗牙齿印的深度都刚刚好。
陈禹哲皱眉：你是狗吗,咬我干嘛
我双手抱胸撅起下巴：对！我就是狗！所以要在自己的男朋友身上留下印记。
他抚摸着上面的牙印气急败坏：你简直是流氓！狗流氓！
我突然张开双手扑上去熊抱他：好的！那快点接受流氓女友爱的抱抱吧！
陈禹哲一阵慌乱：变脸比变天还快！快下去！等下被人看到了！
我将脸紧紧的贴在他胸膛上：我贴我男朋友,看到又怎么样。
谁是你男朋友！
他试图将我推开,但力气不是很大。
你！你戴回手链说明心里还是有我,现在我们和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咳咳——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身后响起一道严肃醇厚的男音,我身体僵硬了一秒立马从陈禹哲身上弹下来。
老师没干什么！我先回教室去。
说完我拔腿就跑,把陈禹哲扔在那。
上课铃打响,随之而来的是陈禹哲的短信。
畜生,把我一个人扔在那。
我喜上眉梢,嘴角都要弯上天。
男朋友是用来解决麻烦的~晚上等我一起放学,纪念我们恋爱的第一天！
13
下课铃响,我慢悠悠的收拾书包等他来。
大约十分后,他像做贼一样在门口躲躲闪闪。
陈禹哲！
我的声音惊吓到他,陈禹哲满脸涨红。
你干嘛搞得跟偷东西似的。
他压低帽檐：谁在学校里谈恋爱这样明目张胆的
呦吼吼~他居然真的接受了！
我捂住嘴吧,高兴地眼睛弯成一条缝。
我自然的伸手挽起他的胳膊：走,我们去吃好吃的！
陈禹哲像个姑娘害羞地将我推开。
低调！低调！！！
一路上,我伸手钩住他胳膊,被他打下来,伸过去被打下来不知重复多少次。
越是这样我越开心！
但老天爷见不得我好,我们走到校门口时倾盆大雨毫无征兆地泼下来。
怎么办我问陈禹哲。
噼里啪啦的雨声丝毫不影响他的心情,他好像还有点兴奋。
等雨停
这时另一个声音在叫陈禹哲,我们同时循声望去,是他的小叔来了。
再看向陈禹哲时他的笑容已经荡然无存,他也在第一刻松开握着我的手。
陈禹哲的小叔走近,先扫视过我,再将视线落在陈禹哲身上。
我看天气预报下雨,顺路来接你。
不用你接。陈禹哲的声音陌生的好像不认识眼前的人。
他的小叔转向我：沈嘉悦,你们也没伞,让我顺路送回去
我看了看陈禹哲：我们准备......
一旁的陈禹哲偷偷拉了拉我的衣角,我连忙改口：那好吧。
陈禹哲却眉头皱眉像怨妇一样深深看了我一眼。
上了陈禹哲小叔的三厢小破车,我打了一行字递给他。
你的意思是不让他送
陈禹哲瞥了一眼将手机推开,闷闷不乐看向窗外。
晚餐,饭桌上又是陈叔叔一人叽叽咕咕念叨着。
这回我也和其他人一样学着埋头苦吃,陈禹哲的小叔吃完饭回房间打游戏。
他们两个住一个屋,陈叔叔坐在桌边抽烟。
陈禹哲哪也不去同我并排坐在厅堂中。
14
我左手玩右手实在闲的无聊,陈禹哲开口：家里有伞,要么我先送你回去
我还没点头陈叔叔说：刚刚嘉悦她爸不是说已经赶过来接了
潮湿的空气又恢复安静,我耷拉着脑袋,用余光偷偷欣赏陈禹哲的容颜。
黄色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印出深深浅浅的轮廓,高挺的鼻梁,清秀的眉眼显得陈禹哲与这破旧的房屋格格不入。
如果换个环境我想他肯定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像王子那样。
一不小心被陈禹哲发现了,躲闪不及,我看着他痴痴笑起来。
他好像也放松了些,眼角露出笑意。
我偷偷趴在他耳边小声说：陈禹哲,你好帅。
虽然第一次约会失败了,但我很开心。
陈禹哲的笑意越发收不住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打了一串字。
我也很开心,今天不算明天补偿你。
我点点头,心里抑制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无意间抬头,突然发现陈禹哲的小叔不知何时站在房门口拉着脸盯着我们。
陈禹哲不笑了,下意识看了我一眼。
他小叔很快又钻回屋里。
我打了一行字。
陈禹哲,你小叔怎么奇奇怪怪的。
陈禹哲回复：别理他,我攒了一笔钱,准备自己到学校边上租房子,以后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高兴的摇晃身子,那我们以后可以随时随地约会了！
我高兴间我爸到了,他和陈叔叔简单寒暄几句接我上车。
陈禹哲站在陈叔叔旁边恭恭敬敬的听两位大人交流,眼神总是不经意的来回在我身上停留。
我冲他眨眨眼,我知道他想看我,但不能太明目张胆。
车行一半,我忽然发现书包忘了拿。
我爸冲我脑袋重重敲了一锤转动方向盘抱怨：你脑子里都记什么的,下这么大雨我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再回去晚上到家都要十二点了。
车窗外电闪雷鸣,雨刮器高频摆动双臂,咯吱咯吱作响,似乎也在埋怨我让它辛苦劳累。
可是怎么办我听不见,我要回去拿书包然后再看陈禹哲一眼。
15
我冒雨进屋,头上的雨水顺势从我额间流下。
屋内的光线随外面的雷鸣忽明忽暗。
轰隆——一声。
我看到一个白花花的屁股栖身压在什么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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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轰隆——一声。
下面那人歪头眼神惊恐,面色惨白。
他看到我了,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
我脑子一片空白,不愿意相信那个人是陈禹哲,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拿起书包夺门而出的。
直到坐进车里时心脏才开始狂轰乱跳。
我爸发动车子又继续抱怨：一看你就是体能不行,平时都不运动,现在跑两步就气喘吁吁......
回过头,雨水覆盖车窗,一个少年轮廓的人影站在门口望向我。
后面黑色的人影正试图将少年往里拉。
我扒着车窗拼命张望,直到两个人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这一夜我几乎昏昏醒醒,举起手机又放下。
很困,但睡不着,脑子里一堆混乱的思绪到处乱撞。
终于熬到天亮,我飞一样冲往学校。
我就蹲在校门口眼巴巴的盼着又望着......
我是第一个到学校的,也是最后一个进去的。
进去时,魂已经丢了一半,在台阶上重重摔了一跤。
走到陈禹哲的班级门口,一眼望去就他的座位是空的。
那个,老师打扰一下,请问陈禹哲他怎么没来
你哪个班级的不上课跑到外面来做什么
我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好回去上课,但脑子里的那根筋突突突跳的厉害。
不行,还是要去看看。
我不顾老师的叫喊跑出教室。
前面我飞速奔跑,后面越接近村子越走不动,不敢接近。
我看到了柚子树,柚子树下挤满了人。
柚子树前几辆公安警车,警察带着清瘦的少年从里屋出来。
他手上是血,脸上也是,红的刺眼。
雨后初晴,阳光洒在他的头发上发出明亮的光泽。
但他低着头,面无表情。
坐进警车前,他停下,左右望了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直到看到远处的我,他微微一笑这才坐进去。
车子发出声响抖动起来,少年的手伸出车窗竖起大拇指。
车子发动开始跑起来,我这时才滚着热泪拼命追赶。
【陈禹哲！陈禹哲！】
16
原路返回经过柚子树,人群还没散去叽叽咕咕。
听说他小叔性侵他6年！而且陈老头都知道！
是啊,这种人还做父母什么父母啊！畜生不如。
陈老头多爱面子啊,又是亲弟弟又是亲儿子,手心手背都肉,他平时又不管儿子,说不定还亲弟弟亲一点。
他妈呢
你说陈老头他老婆啊他老婆经常被打,连说话的份都没有,她要是有本事,这事就不会在两夫妻眼皮底下发生。
怎么昨晚突然就杀了小叔呢
不知道啊,总受不了了总。
原来我们分开的日子,他一个人遍体鳞伤,千疮百孔......
我下巴抖动的厉害,热泪汹涌而出。
原来......我哭的几乎晕厥。
这些声音同时也进了陈叔叔和陈阿姨的耳朵。
一个摊地上无能大哭,一个拿起扫帚驱散人群。
TMD！老娘们,滚一边去！
不管他怎么驱赶,叽叽咕咕的声音都在那。
他又看到了我冲我骂道：小狐狸精,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儿子也不会杀人！
我惊愕,他气愤的扔给我一本子。
那是陈禹哲的日记。
9月1日,我遇到了沈嘉悦,在地铁站,她好美,她和小时候那样黏我,她说她想了我六年,我很开心,但我没说其实我也想了她六年。
9月12日,我躲了她一星期,她还是来找我了,我既欣喜又害怕,她好勇敢即便我出言伤害她,她依然像太阳一样温暖我关心我,或许我也可以像她一样勇敢一回。
9月15日,沈嘉悦的声音好好听,清脆婉转的叫着我的名字,我很开心,这是前所未有的愉悦。
9月18日,算了,就那样吧,像我这样的人始终无法摆脱原生家庭的。
9月20日,他见到我们的同款手链,开始变本加厉的蹂躏我,我想杀了他,也想杀了我爸。
9月21日,我想死,立马去死......
9月22日,我们恋爱了,我决定和这个家庭彻底决裂。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越幸福越痛苦......
如果我没出现,没有粘着陈禹哲,他是不是就不会......
我将日记揣进怀里,颤颤巍巍的朝着派出所而去。
17
后来我终于在管教所见到陈禹哲,他穿着蓝色监服。
出发前,我换了好几套衣服,头发弄了又弄。
但见到时还是紧张和局促起来。
陈禹哲圆润了些,气色好像也不错,少了许多阴郁。
见到我时,他的眼睛亮亮的。
我捏着手指试图忍住流泪,但终究是没忍不住。
他先开口：好久不见,我的朋友,哭了山婆婆会来抓你哦。
我不知被什么东西堵住喉咙艰难开口：不是女朋友吗
他摇摇头对我说：女朋友不行了,谢谢你。
我不解的问他：那谢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获得自由。
我望着他：那我能一直来看你吗
他再次摇摇头：我现在已经够幸福了,你也应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我握紧拳头：不！我们在一起才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