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老胡的喜讯像一阵春风,吹散了林家连日来的沉闷。接下来的日子,全家人都为十月初八的喜事忙碌起来。陈秀红特意叫小草买了一点红布,准备给新人绣对鸳鸯枕套。
林大山也没闲着,他特意去上山砍了一棵上好的杉木。家里也没什么钱,但是为了不给老胡丢面子,他也上山找了很久的木材给这对准新人准备贺礼。每天干完农活,他就蹲在院子里,用刨子一点点打磨木板,准备打一对结实耐用的木箱当贺礼。
爹,为啥要做箱子啊小草从镇上回来,就看见林大山在刨木头,便蹲在一旁,看着木屑飞舞。
林大山抹了把汗,笑道:过日子少不了箱子。装粮食、装衣服、装些零碎物件...实用。他说着,眼神却飘向屋里,还没逃荒时,他们屋子里有他和陈秀红成亲时,秀红父亲给她打的一口木箱,是她的嫁妆,用了十几年还结实如初。要是走的没有那么匆忙,那木箱还能卖不少钱呢…林大山摇了摇头,继续干起了刨木头的活计:想这么多干什么呢,现在的日子也很好,蒸蒸日上。
连七岁的小满都跟着忙活。她从河边捡来几颗光滑的鹅卵石,又去找了几根草药藤,笨手笨脚地串成一条项链。虽然歪歪扭扭,但她却宝贝似的藏在自己枕头底下,说是要给栓子叔当礼物——老胡脖子上有道疤,他总说那是小时候被栓子勒的,于是就有了栓子这个名儿。
只有周翠花常常坐在院子里发呆,手里的药碾半天不转一下。林小草注意到祖母的异常,悄悄问母亲:奶奶怎么了
陈秀红叹了口气:你奶奶是想起你爷爷了。要不是逃荒,你奶奶和爷爷还和和美美的生活着...
林小草这才明白,老胡的喜事勾起了祖母对往事的回忆。那天晚上,她特意挤到祖母床上睡,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老人怀里。
奶奶,给我讲讲爷爷的事吧。
周翠花轻轻拍着孙女的背,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爷爷啊,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我们成亲那天,他紧张得同手同脚...
老人的讲述中,一个朴实憨厚的青年形象渐渐清晰。他会因为妻子随口说想吃山枣,就半夜上山去摘;会因为儿子发烧,冒雨徒步三十里请郎中;会在每个结婚纪念日,默默在妻子枕边放一朵野花...
你爷爷走得早,没享过几天福。周翠花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他常说,人这一辈子,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再苦的日子也能过出甜味来。
林小草把脸埋在祖母怀里,嗅着老人身上熟悉的药香。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爷爷还在,看到现在的林家会说什么会夸父亲勤快,夸母亲贤惠,还是夸小满机灵
十月初八这天,天还没亮,林家人就起床收拾。陈秀红给小满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林大山套上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褂子,扛上给老胡他们做的箱子;周翠花郑重其事的梳好发髻,小草带上她这段时间趁着空闲时间利用药铺边角料做成的香料——这就是她跟说老胡的大礼,一家人就浩浩汤汤的去西河村喝喜酒了。
西河村比清柳村大不少,青砖瓦房明显多过茅草屋。柳家算是村里中等人家,三间正房带个院子,今天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老胡穿着崭新的靛蓝长衫,胸前戴着大红花,站在门口迎客。见到林家人,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来...来了快进去坐!柳枝特意给你们留了好位置!
远远看见柳枝穿着大红嫁衣,正在堂屋给客人敬茶。虽然还没看见正脸,但举止大方得体,一看就是能干的主妇。柳老爷子——一个精神矍铄的白胡子老头——拉着林大山的手连声道谢,说是听女婿说了逃荒路上的事,多亏林家照应。
婚礼按当地风俗进行,拜天地、敬茶、入洞房...虽然简单但热闹非常。酒席上,林大山喝了两杯喜酒,脸红得像关公;陈秀红和村里的妇人们聊得热火朝天;小满则收获了一大把花生瓜子,小口袋塞得鼓鼓的。
最让人意外的是周翠花。老太太平时少言寡语,今天却和柳老爷子聊得投机。原来柳老爷子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识广博,对各地药材也颇有研究。两人从人参聊到灵芝,从针灸谈到推拿,竟有说不完的话。
周大姐,柳老爷子捋着胡子说,听说您医术了得,我有个老毛病...
周翠花当即给老爷子把了脉,开了方子,还教了他几个穴位按摩的手法。老爷子如获至宝,非要认周翠花做干姐姐不可。
日头偏西时,婚礼接近尾声。老胡把林家人送到村口,眼眶发红:林哥,周婶子,我...
大喜的日子,别扭扭捏捏的。周翠花拍拍他的肩,好好过日子,常回来看看。
一定!老胡重重点头,等开了春,我带柳枝回来帮你们种地!
回程路上,夕阳把一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小满玩累了,趴在父亲背上睡得香甜。林小草挽着祖母的胳膊,听老人家和父母讨论着明年的打算——再多租一亩地,养头猪,争取给小满添件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