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定制婚纱,却像是为一场盛大的葬礼准备的孝服。纯白的蕾丝裹着我,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水晶吊灯的光芒刺眼,映着满堂宾客虚伪的笑脸,每一张都像是来参加追悼会的。
追悼我死去的爱情,和我即将被埋葬的余生。
司仪在台上用激昂的语调说着千篇一律的祝福词,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那个躺在特制轮椅上的男人身上。
他就是我的新郎,陆家大少,陆景琛。
一个一年前因为一场意外车祸,被医生判定为植物人的活死人。
他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他与一具尸体无异。
我,苏晚,为了挽救濒临破产的苏氏集团,成了这场荒唐联姻的牺牲品,把自己嫁给了他。
父亲在台下,眼眶通红,既有愧疚,又有松了一口气的释然。
我攥紧了手里的捧花,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疼痛让我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这场交易,我别无选择。
现在,有请新郎的弟弟,陆氏集团新任执行总裁,陆景渊先生,上台致辞!
司仪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
全场的灯光瞬间聚焦在宴会厅的入口处。厚重的雕花木门被缓缓推开,一个挺拔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没有打领带,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露出性感的锁骨。他步伐从容,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随着他的走近,那张脸在灯光下愈发清晰。
棱角分明的轮廓,高挺的鼻梁,薄唇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极了深不见底的寒潭,带着一股子玩世不恭的邪气和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是他,陆景渊。
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我们并非素不相识。高中时,我们是同校同学。他是全校闻名的风云人物,桀骜不驯,而我只是个埋头苦读的普通女孩。我们之间唯一的交集,是他有一次打球砸碎了我们班的玻璃,我作为班长去找他理论,却被他那群朋友起哄,他本人则靠在墙上,懒洋洋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戏谑。
后来他高中没毕业就出了国,从此杳无音信。
我以为我们的人生再也不会有交集。
可谁能想到,再见面,他成了我的小叔子。
陆景渊走到台上,从司仪手中接过话筒。他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而是径直地、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那道目光,锐利如刀,我下意识地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心跳却如擂鼓般狂乱起来。
大家好,我是陆景渊。他开了口,声音低沉磁性,今天,是我哥陆景琛和我……嫂子,苏晚小姐的大喜之日。
他特意在嫂子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尾音微微上扬,充满了暧昧和嘲弄的意味。
我猛地抬头,正好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眸子。他正看着我,唇角那抹弧度扩大了几分,眼神里却是一片冰凉。
我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真可怜,也真可笑。
我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难堪。他一定觉得我就是那种为了钱可以出卖一切的女人。
我哥虽然暂时无法亲自表达他的喜悦,但我相信,他的心与我们同在。陆景渊的声音继续响起,听起来冠冕堂皇,可我却觉得每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火辣辣地打在我的脸上。
他说了些什么场面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我只知道,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这个本就令人窒息的婚礼,变得更加像一个牢笼了。
婚礼仪式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结束。我被佣人推着轮椅上的陆景琛送进了婚房。
这是一个大得惊人的房间,装修奢华,却冷得没有一丝人气。房间里摆满了各种先进的医疗仪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这就是我未来要生活的地方。
我换下婚纱,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怔怔地看着床上那个沉睡的男人。他安静得像个精致的玩偶,我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因为他的脸大部分都被呼吸面罩遮住了。
嫂子。
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在门口响起,吓得我一个激灵。
我回头,看见陆景渊斜倚在门框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你……我站起身,有些局促地整理了一下裙摆,有事吗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迈开长腿走了进来。我的新嫂子,洞房花烛夜,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的脸上,还是说,在思考怎么履行妻子的义务
他的话语轻佻又刻薄,像一把软刀子,一刀刀地割着我的自尊。
我咬着唇,脸色发白,陆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
陆先生他挑了挑眉,走近我,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古龙水味道,霸道地钻进我的鼻腔。
嫂子,你现在应该叫我景渊,或者……小叔子。他俯下身,凑到我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廓上,激起一阵战栗。
毕竟,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不是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我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在我眼前不断放大。
我下意识地想后退,后背却抵上了冰冷的墙壁。
退无可退。
他的手指轻轻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与他对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嘲讽,有探究,还有一丝……被压抑的怒火
苏晚,他一字一顿地念着我的名字,指腹在我下颌的皮肤上缓缓摩挲,那触感像是带了电,让我头皮发麻,你就这么缺钱缺到要嫁给一个活死人
这不关你的事!我挣扎着想别开脸,却被他更用力地钳制住。
不关我的事他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冰冷的寒意,你嫁的是我哥,住的是我陆家的房子,用的是我陆家的钱,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
是啊,我还有什么资格反驳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一个用钱买来的商品。
我的眼眶一热,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可那种铺天盖地的委屈和屈辱,还是让我溃不成军。
看到我的眼泪,陆景渊捏着我下巴的手微微一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松开了我,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收起你那套可怜兮兮的把戏,对我没用。
他将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酒杯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记住你自己的身份,安分守己地待着。否则……他顿了顿,俯身再次靠近我,目光阴鸷,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在陆家待不下去。
说完,他不再看我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房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房间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医疗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我沿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埋进膝盖,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原来,这场婚姻不仅是一座牢笼,更是一座炼狱。而陆景渊,就是那个手持烙铁的恶魔。
我不知道的是,门外,陆景渊并没有走远。他靠在墙上,听着房间里传出的压抑哭声,烦躁地扯了扯领口。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将烟雾吐出。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愈发深沉晦暗。
他想起高中时那个扎着马尾,穿着干净校服的女孩,在篮球场上,逆着光,一脸倔强地让他赔玻璃。那时候的她,眼睛里像是有星星,明亮又干净。
可现在,那双眼睛里只剩下了灰败和泪水。
是谁把她变成了这样
是他那个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哥哥是她那个见利忘义的父亲还是……这个该死的、用金钱堆砌起来的世界
陆景渊掐灭了烟,眼底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暗流。
苏晚,既然你选择走进这个牢笼,那就别想再轻易逃出去。
在陆家的日子,比我想象中更加煎熬。
偌大的别墅,金碧辉煌,却像一个巨大的冰窖,没有丝毫温度。陆家的大家长,陆景琛和陆景渊的母亲,林慧,是一个雍容华贵却极其刻薄的女人。
第一次正式见面,她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甚至没正眼看我一下,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着我。
苏小姐,既然进了我陆家的门,就要守我陆家的规矩。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第一,照顾好景琛是你的首要责任,他有任何闪失,我唯你是问。第二,陆家的脸面比什么都重要,在外面,管好你自己的言行举止。第三……
她顿了顿,终于抬眼看向我,眼神锐利如鹰,离景渊远一点。他是我陆家未来的希望,别动什么不该有的歪心思。
我垂着头,恭顺地应了声是,心里却是一片苦涩。
原来在他们所有人眼里,我都是一个心机深沉、攀附权贵的女人。
我的生活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每天,我都要亲自给陆景琛擦拭身体,按摩肌肉,给他读财经新闻,尽管他不会给我任何回应。
起初,我连触碰他都觉得害怕。那具温热的身体,没有灵魂,没有反应,像一个精致的人偶。我每天对着他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对着空气排解我无处诉说的孤寂。
渐渐地,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成了我唯一的听众,一个永远不会打断我,也永远不会回应我的听众。
我开始跟他说我的过去,说我喜欢的设计,说我曾经的梦想。有时候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落在他的手背上。
而陆景渊,则像是阴魂不散的幽灵,总在我最不设防的时候出现。
他接管了陆氏集团后,变得异常忙碌,经常早出晚归。但只要他在家,就总能偶遇。
我从房间出来,他会正好从书房出来,挡住我的去路。
嫂子真是辛苦了,把我哥照顾得这么‘无微不至’。他会靠在墙上,双手插兜,语气里满是嘲讽。
我不想理他,想绕开他走,他却会伸出长腿,不偏不倚地拦在我面前。
怎么连句话都不敢说了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匕首,刀刀见血。
我忍无可忍,抬头瞪着他,陆景渊,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他俯身,凑近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像是藏着一头即将挣脱牢笼的野兽,我只是想看看,一个为了钱能嫁给植物人的女人,脸皮到底有多厚。
我气得浑身发抖,端着水盆的手都在颤抖。盆里的水晃了出来,溅湿了他的裤脚。
他低头看了一眼,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那笑容,邪气又危险。
哟,还学会泼水了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过我被气得通红的脸颊,苏晚,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会让我觉得,你不是在恨我,而是在……勾引我。
你无耻!我猛地推开他,水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我狼狈地蹲下身去收拾,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他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手忙脚乱的样子,没有帮忙,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那道目光,像是要把我钉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这样的交锋,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我越是躲避他,他就越是步步紧逼。他似乎乐于看到我愤怒、难堪、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陆景渊那双充满侵略性的眼睛。
有时候,我甚至会做一个荒唐的梦。梦里,躺在床上的陆景琛忽然睁开了眼睛,而那双眼睛,竟然是陆景渊的。他看着我笑,笑得我毛骨悚然。
我快要被逼疯了。
一天下午,我正在花园里修剪玫瑰,这是我在这个家里唯一的乐趣。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暂时让我忘记了那些烦心事。
看来嫂子很闲啊。
陆景渊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
我捏着剪刀的手一紧,头也没回,陆总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公司里那帮老家伙,开起会来比我奶奶的裹脚布还长,纯属浪费生命。他走到我身边,很自然地从我手里拿过一把花洒,给旁边的月季浇水。
阳光下,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水珠溅在他的衬衫上,微微浸湿,勾勒出他健硕的胸膛轮廓。
他身上少了几分在公司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
我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
我听王妈说,你把爸送你的那套‘海洋之心’给当了他无意地问。
我的心猛地一沉。
海洋之心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也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前段时间,我弟弟在学校跟人打架,把人打伤了,需要一大笔赔偿金。我爸公司资金链断裂,拿不出钱,我没办法,只能偷偷当了那套首饰。
这件事我谁也没告诉,他怎么会知道
你怎么……
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他放下花洒,转过身正对着我,唇角勾着一抹了然的笑意,苏晚,在这个城市,只要我想知道,就没有我查不到的事。
我攥紧了拳头,指尖冰凉。
在他面前,我像个透明人,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这种感觉,让我感到恐惧和羞辱。
所以呢陆总是来嘲笑我的吗我自嘲地笑了笑。
嘲笑你他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递到我面前,打开看看。
我愣住了,没有接。
他直接打开了盒子。里面静静躺着的,正是我那套海洋之心。
我震惊地看着他,你……
我赎回来了。他把盒子塞到我手里,语气平淡,陆家的少奶奶,还没有沦落到要靠当嫁妆度日的地步。传出去,丢的是我陆家的脸。
又是为了陆家的脸面。
我看着手里的盒子,心里五味杂陈。我应该感谢他,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怎么感动得说不出话了他看着我,眼神里又带上了那惯有的戏谑,别想太多,我说了,只是为了陆家的面子。你要是真想感谢我……
他忽然凑近我,压低了声音,不如,今晚来我房间,好好‘感谢’我
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瞬间被他这句话浇得冰凉。
我啪的一声合上盒子,冷冷地看着他,陆景渊,你真是个混蛋。
说完,我转身就走,一秒钟也不想再跟他待在一起。
他看着我决绝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指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刚才触碰她脸颊时的细腻触感。
混蛋么
或许吧。
可是苏晚,你不知道,当年在篮球场,那个砸碎玻璃的球,是我故意扔向你们班的。
我只是想找个借口,跟你说句话而已。
自从海洋之心事件后,我和陆景渊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咄咄逼人,用恶毒的语言攻击我。但他看我的眼神,却越来越灼热,越来越露骨。那种眼神,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让我无时无刻不感觉到他的存在。
而我,也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忽视他。
他喝咖啡时不经意舔过嘴唇的动作,他深夜回家时身上带着的疲惫酒气……这些画面,总会不受控制地钻进我的脑海里。
我痛恨这样的自己。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是陆景渊,是你丈夫的弟弟,是一个玩世不恭的混蛋。你不能对他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这天晚上,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雷声滚滚,像是要把整个天都给劈开。
我有些害怕打雷,蜷缩在陆景琛的床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医疗仪器的滴滴声在雷声的间隙里,显得格外清晰。
忽然,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别墅的灯光瞬间熄灭,陷入一片黑暗。
是停电了。
备用电源似乎也出了问题,没有立刻启动。
我吓得尖叫一声,心跳到了嗓子眼。黑暗和雷声,将我的恐惧放大了无数倍。
别怕。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紧接着,一束手机电筒的光照了进来。
是陆景渊。
他逆着光站在门口,看不清表情,但那束光,却像救命稻草一样,驱散了我心底的恐慌。
停电了,管家正在抢修。他走了进来,将光照向我,吓到了
我抱着膝盖,点了点头,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抖,有点。
他走到我身边,蹲下身,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让光线照亮我们这一小方天地。
胆子这么小他轻笑一声,语气里没有了往日的嘲讽,反而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硬朗的侧脸轮廓,那双平时总是充满侵略性的眼睛,此刻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邃。
轰——
又是一声惊雷,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他察觉到了我的恐惧,伸出手,轻轻覆在了我的手背上。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我的身体瞬间僵住了,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
我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他指腹上薄薄的茧。那是一种陌生的、属于男性的触感,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别怕,我在这。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我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在这一刻,我们之间没有了嫂子和小叔子的身份,没有了那些针锋相对的言语。气氛变得暧昧而危险。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他呼吸时吐出的温热气息。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我能看清他浓密的睫毛,和眼底翻涌的暗流。
我知道我应该推开他,应该逃离这种危险的氛围。
可我的身体,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动弹不得。甚至,我心里还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呐喊:不要推开他。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苏晚。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他凑得更近了,温热的唇几乎要贴上我的耳朵,很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我浑身一颤,瞬间清醒过来。
是啊,我在做什么我在期待什么
他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而我,就是那只愚蠢的羔羊。
我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床沿。陆景渊,请你自重!
他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自重他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嫂子,刚才心跳加速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我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
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的恐惧,也知道我刚才那一瞬间的动摇。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他俯身,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的床上,将我困在他的双臂和床之间。这是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姿势,让我无处可逃。
看着我的眼睛,苏晚。他强迫我与他对视,告诉我,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的眼睛像两个黑色的漩涡,要将我的灵魂都吸进去。
我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的沉默,显然取悦了他。他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眼底的火焰也越烧越旺。
他缓缓低下头,朝我的嘴唇凑了过来。
我吓得闭上了眼睛,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我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我以为他要吻上我的时候,房间的灯光啪的一声,突然亮了。
备用电源启动了。
刺眼的光线让我的眼睛很不适应,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陆景渊的动作也停住了。他的唇,离我的唇,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看了我几秒钟,然后缓缓直起身,脸上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嫂子守着贞节牌坊。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语气里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惋惜,真没劲。
说完,他拿起手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我瘫软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脚冰凉。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我抬手,抚上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那里,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我转头,看向床上依旧沉睡的陆景琛。心里第一次,涌起了一股强烈的负罪感。
苏晚,你真是疯了。
而我不知道的是,陆景渊走出房间后,并没有立刻离开。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抬手,用拇指狠狠地擦过自己的嘴唇,仿佛上面还残留着什么滚烫的温度。
他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刚才苏晚那副惊慌失措、却又带着一丝期待的表情。
他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她,看她失控的样子。可刚才,他是真的想吻她。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恐慌。
他一直在提醒自己,苏晚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是他名义上的嫂子。他接近她,挑逗她,只是为了看她的笑话,为了报复她嫁给他哥哥这个事实。
现在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了。
雷雨夜的那个未遂之吻,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在我们之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我和陆景渊都开始刻意地回避对方。
我在别墅里活动的时间,会尽量避开他可能出现的时间点。他似乎也默契地配合着我,我们有好几天都没有打过照面。
可这种刻意的疏离,反而让彼此的存在感变得更加强烈。
空气里,似乎总是漂浮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尴尬和紧张。
这天,是陆氏集团一个重要合作项目的签约仪式。这个项目关系到陆氏未来五年的战略布局,陆景渊为此忙了整整两个月。
作为陆家的少奶奶,我自然也要出席。
我换上了一件得体的香槟色礼服,化了淡妆,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这张脸上,已经看不出当初那个青涩女孩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生活打磨过的沉静和疏离。
挺漂亮的。
陆景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吓了一跳,回头看去,他正靠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蓝色的高定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气场全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露出了光洁的额头,那双深邃的眼眸,比平时更添了几分锐利。
今天的他,是那个杀伐果决的陆氏总裁。
可以走了吗他没有给我任何反应的时间,转身就往楼下走。
我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签约仪式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举行。现场商贾云集,星光璀璨。陆景渊一出现,就立刻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无数人端着酒杯上前攀谈,他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人群中,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举手投足间尽显上位者的从容。
而我,作为他名义上的嫂子,则被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像一个漂亮的花瓶,安静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我们明明站在同一个空间里,却像是隔着两个世界。
签约仪式进行得很顺利。合作方是另一家实力雄厚的跨国集团,对方的代表,是一个名叫周明轩的男人。
周明轩大约三十出头,温文尔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又绅士。
仪式结束后,他端着酒杯,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苏小姐,你好。他微笑着伸出手,我是周明轩,很高兴认识你。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地伸出手与他握了一下,你好,周先生。
苏小姐比传闻中更美。他的赞美很得体,不会让人觉得轻浮。
周先生过奖了。
我们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他谈吐风趣,知识渊博,和他聊天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这让我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感到了一丝难得的放松。
苏晚。
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交谈。
我回头,看见陆景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的目光在我和周明轩之间来回扫视,像是在审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周明轩显然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他朝陆景渊举了举杯,笑道:陆总,恭喜。能和陆氏合作,是我们的荣幸。
陆景渊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周总客气了。
我嫂子不胜酒力,我先带她回去了。他对周明轩说,语气里带着逐客的意味。
周明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好的,陆总,苏小姐再见。
陆景渊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我带离了宴会厅。
一进电梯,他就松开了我,脸上那层伪装的客气瞬间消失殆尽。
苏晚,你长本事了啊。他把我逼到电梯角落,双手撑在我头侧,眼神阴鸷地吓人,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搞得莫名其妙,你胡说什么我跟周先生只是正常交谈。
正常交谈他冷笑一声,正常交谈需要笑得那么开心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久别重逢的老情人呢。
他的话尖酸刻薄,充满了侮辱性。
陆景渊,你简直不可理喻!我气得胸口起伏,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
不然呢他反问,一个能为了钱嫁给我哥的女人,我还能指望你有多高尚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
他拽着我的手腕,粗暴地把我塞进了车里。
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他一言不发地开着车,车速很快,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一片冰凉。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要这样误解我,羞辱我
我承认,我嫁给陆景琛是为了钱,为了救我爸的公司。但在他陆景渊眼里,这就成了我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污点,成了他可以随时随地攻击我的武器。
车子一路疾驰,回到了陆家别墅。
他停下车,却没有立刻下车。
车厢里一片死寂,只有我们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他才哑着嗓子开口,离那个周明轩远一点。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他。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侧脸紧绷着,下颌线拉成一道冷硬的弧线。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听见没有离他远一点。
那语气,不像是命令,反而更像是一种……警告。
他烦躁地说,总之,我不许你跟他有任何私下的来往。
你凭什么管我我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陆景渊,你搞清楚,你只是我的小叔子!你没有资格管我跟谁来往!
小叔子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忽然转过身,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危险的光,像是被激怒的野兽。
苏晚,你是不是忘了,现在真正养着你,养着这个家的是谁
他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脸上,带着浓烈的酒气和雄性荷尔蒙的味道。
是我,陆景渊。
所以,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否则……他凑近我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介意,让你亲身体会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履行义务’。
他的话,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
我浑身冰凉,血液倒流。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眼睛里燃烧着我看不懂的火焰,有愤怒,有欲望,还有一丝……痛苦的挣扎。
而他,陆景渊,作为我的小叔子,无论做什么,都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原来,在这场扭曲的关系里,备受煎熬的,不止我一个人。
自从停车场那次激烈的争吵后,我和陆景渊陷入了更深的冷战。
他变得比以前更加忙碌,经常一连几天都见不到人影。就算偶尔在家里碰见,他也只是冷冷地瞥我一眼,然后擦肩而过,仿佛我是空气。
而那个周明轩,开始约我见面。
我心里很清楚,这些都只是借口。周明轩对我,显然有着超越合作伙伴的兴趣。
他温和有礼,进退得度,从不说任何让我为难的话,也从不打探我和陆家的私事。他只是像一个温柔的朋友,在我最孤单无助的时候,给了我一丝喘息的空间。
我明知道应该拒绝,应该像陆景渊警告的那样,离他远一点。
可我,却贪恋那片刻的轻松和被尊重的感觉。
我像一个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旅人,明知道眼前的是海市蜃楼,却还是忍不住要奔赴而去。
这天下午,周明轩又约我见面,说是有几份紧急文件需要我转交给陆景渊。
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见面的地点,是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了,还帮我点了一杯我喜欢的热可可。
知道你不能喝咖啡,给你点的。他笑着将杯子推到我面前。
我心里一暖,谢谢。
我们聊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然后他状似无意地提起,陆总最近好像很忙,我约了他好几次,他都没时间。
我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低声说:嗯,公司项目多。
是啊,陆总年轻有为,能力出众,就是……周明轩顿了顿,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脾气好像不太好。
我心里一咯噔,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次在宴会厅,我看他对你……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我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苏晚,他忽然叫我的名字,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如果你在陆家过得不开心,你其实……可以有别的选择。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周先生,我打断他,谢谢你的关心。但是,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了。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我。
这是要给陆总的文件。
我接过文件袋,起身准备离开。
苏晚,他又叫住我,小心陆景渊。他不像你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我脚步一顿,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
周明轩摇了摇头,没有多说,总之,保护好自己。
我带着满腹的疑惑离开了咖啡馆。周明轩的话,像一根刺,扎在了我的心上。
我心烦意乱地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陆景渊。
他似乎是在等我,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看到我手里的文件袋,他冷笑一声,去见他了
是工作上的事。我把文件袋放在茶几上,周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
他看都没看那文件袋一眼,起身朝我走来。
我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他捏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我说了,是工作!我吃痛,忍不住挣扎。
工作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苏晚,你当我是傻子吗周明轩那点心思,你看不出来
我……
还是说,你其实很享受被他追求的感觉他步步紧逼,将我抵在墙上,是不是觉得,他比我这个只会羞辱你的混蛋,要温柔体贴得多
他猩红着眼睛,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忽然低头,狠狠地吻住了我的唇。
这个吻,和雷雨夜那次的试探完全不同。
它充满了惩罚的意味,粗暴,霸道,不带一丝温柔。他撬开我的牙关,攻城略地,掠夺着我口中的每一寸空气。
我被他吻得头晕目眩,浑身发软。我拼命地挣扎,推拒,可我的力气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泪水,顺着我的眼角滑落。
感觉到我的泪水,他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缓缓地松开我,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两个人都剧烈地喘息着。
为什么……他看着我,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脆弱和痛苦,为什么偏偏是你
我愣住了。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闭上眼,脸上满是痛苦的挣扎。过了很久,他才重新睁开眼,眼底一片死寂。
没什么。他松开我,退后一步,恢复了那副冷漠的样子,以后,离他远点。否则,下一次,就不是一个吻这么简单了。
说完,他拿起茶几上的文件袋,转身就上了楼。
我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到地上,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
我抬手,抚上自己被吻得红肿的嘴唇。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为什么偏偏是你
这句话,像一个魔咒,在我脑海里盘旋不去。
接下来的几天,陆景渊没有再出现。我听说,他去国外出差了。
没有他在的别墅,空气似乎都变得轻松了一些。
然而,周明轩的那句小心陆景渊,和陆景渊那句为什么偏偏是你,却始终像两座大山,压在我的心头。
我总觉得,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隐藏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
这天晚上,我照常给陆景琛做完按摩,准备回房休息。经过书房的时候,我发现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光亮。
我以为是佣人忘记关灯,便想推门进去关掉。
手刚碰到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林慧,也就是我婆婆的声音。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紧张。
紧接着,是一个陌生的男声,夫人放心,都处理干净了。那辆车的刹车系统,绝对查不出任何人为的痕迹。
我的心,猛地一沉。
刹车系统人为痕迹
那个司机呢林慧又问。
已经把他全家都送出国了,保证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好,很好。林慧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满意,这件事,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景渊。
我如遭雷击,浑身冰凉。
她们在说什么什么刹车什么司机为什么不能让陆景渊知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我心底冒了出来。
陆景琛的车祸……难道不是意外
我捂住嘴,不敢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我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一个巨大的冰窟,从头到脚都冷透了。
我不敢再听下去,跌跌撞撞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
我靠在门上,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林慧和那个男人的对话,一遍遍地在我脑海里回放。
陆景琛的车祸是她一手策划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陆景琛不是她亲生的为了让陆景渊上位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如果真是这样,那陆景渊知道这件事吗他是不是……也是同谋
不,不可能。林慧刚才特意嘱咐,不能让陆景渊知道。
所以,陆景渊是被蒙在鼓里的。
那他那句为什么偏偏是你,又该如何解释
我忽然想起了周明轩的警告,小心陆景渊,他不像你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难道……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张巨大的网里,这张网由阴谋、谎言和秘密织成,而我,就是那个在网中垂死挣扎的猎物。
我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拨通了周明轩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苏晚
周先生,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之前说,小心陆景渊,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苏晚,你在哪里我们见面说。
半小时后,我在别墅附近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里见到了周明轩。
他看到我苍白的脸色,眼神里满是担忧,出什么事了
我将刚才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他听完后,脸色也变得异常凝重。
苏晚,这件事,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他叹了口气,有些事,我本来不该告诉你。但是现在,你已经卷进来了,就有权知道真相。
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陆景琛的车祸,确实不是意外。而策划这一切的,不止林慧一个人。
还有谁我追问。
还有……陆景渊。
轰——
我的大脑,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炸成了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我摇着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怎么会……那是他哥哥啊!
哥哥周明轩冷笑一声,在陆家那种地方,亲情是最不值钱的东西。陆景琛性格温和,能力平庸,根本不适合做陆氏的继承人。而陆景渊,野心勃勃,手段狠辣,他为了得到陆氏,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可是……林慧不是说,不能让他知道吗
那只是她迷惑外人的说辞罢了。他们母子俩,才是一丘之貉。周明轩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苏晚,你以为陆景渊为什么对你那么刻薄,那么有敌意
我茫然地看着他。
因为他喜欢你。
什么我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他从高中时候就喜欢你。周明轩语出惊人,当年你父亲的公司陷入危机,他本来想出手帮你。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行动,你父亲就为了攀附陆家,主动把你送到了陆景琛的床上。
到嘴的鸭子飞了,还是飞到了自己最看不起的哥哥手里。你觉得,他会是什么心情
所以,他恨你。恨你为了钱,嫁给了他哥哥。更恨他自己,没有早一点向你表明心意。
他策划了那场车祸,让他哥哥变成植物人。然后,他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回到陆家,接管陆氏,把你……也一并接管。
他对你所有的折磨和羞辱,都源于他那份扭曲的、得不到的爱。
周明轩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而那个我一度觉得可以依靠、甚至让我心动的男人,竟然是一个为了得到我,不惜害死自己亲哥哥的恶魔。
这个真相,太过残忍,太过血腥。
我捂着胸口,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我要去报警!我颤抖着说。
报警周明轩摇了摇头,你没有证据。林慧做事滴水不漏,你以为你能抓到她的把柄吗就算你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那我该怎么办我绝望地看着他。
离开他,离开陆家。周明舍看着我,眼神恳切,苏晚,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看着他,心里一片混乱。
离开我能离开吗
我父亲的公司,还指望着陆家的资金。我走了,苏家就彻底完了。
更重要的是,我的心……
我发现,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我心里除了恐惧和愤怒,竟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痛。
我是在为陆景琛的遭遇而痛,还是在为陆景渊那份扭曲的爱而痛
我分不清了。
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我哑着嗓子说。
周明轩没有再逼我,只是担忧地看着我,好。但是,你一定要小心。陆景渊是个疯子,如果他知道你知道了真相,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别墅。
一进门,就看到陆景渊站在客厅中央。
他回来了。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去哪了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看着他,这张我曾经觉得无比熟悉的脸,此刻却变得无比陌生和可怕。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绕开他,就想上楼。
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问你,去哪了
放开我!我尖叫着,用力地甩开他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我的反应,让他愣住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苏晚,你怎么了
他看着我,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你……都知道了他试探着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看恶魔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我的眼神,已经给了他答案。
他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变得惨白。他向我走近一步,想要解释什么。
苏晚,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碰我!我歇斯底里地后退,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这个魔鬼!
我不是!他急切地否认,我没有……
你没有我冷笑着打断他,陆景渊,你真会演戏啊。你是不是觉得,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很有成就感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堪的一个人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
不然呢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陆景渊,你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两个字,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捅进了他的心脏。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的光,一点点地熄灭了。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是啊,我就是这么不堪。他自嘲地说,我就是个疯子,是个魔鬼。
苏晚,他抬起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可是,就算我是魔鬼,你也别想逃。这辈子,你都只能待在我身边,哪也别想去!
说完,他转身,踉踉跄跄地冲出了别墅,消失在夜色中。
而我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被躲在二楼楼梯口的林慧,尽收眼底。
她看着陆景渊冲出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的我,嘴角,勾起了一抹阴冷的笑容。
我们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被彻底捅破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对峙和折磨。
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用言语羞辱我,也没有再对我动手动脚。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将我囚禁在了这座华丽的牢笼里。
他收走了我的手机,切断了我的网络,不许我踏出别墅一步。
他每天都会准时回家,和我一起坐在长长的餐桌上吃饭。我们谁也不说话,只有刀叉碰撞盘子的声音,清脆又刺耳。
我开始迅速地消瘦下去,精神也变得恍惚。
我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坐在陆景琛的床边,对着他自言自语。
你说,他怎么可以这么坏呢
他害了你,还想囚禁我。
可是……我为什么,还会为他心痛呢
我像是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而床上的人,永远都只是安静地躺着,给我无声的安慰。
在这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唯一能和我联系上的,只有周明轩。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买通了别墅里一个新来的小佣人,让她偷偷地把一部新手机带给了我。
我们只能在深夜,趁所有人都睡着了,偷偷地发几条信息。
他一直在劝我离开,说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要我点头,他就能带我走。
我犹豫不决。
我怕我走了,陆景渊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
我也怕,我父亲的公司,会因为我的离开而彻底倒闭。
更重要的是,我心里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将我牢牢地锁在了这里。
直到那天,我收到了周明轩发来的一条信息。
信息里说,林慧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联系,她最近在暗中调查周明轩的公司,并且,买通了一些人,准备在明天周明轩去视察一处建筑工地的时候,制造一场意外。
她想置我于死地。周明轩的文字里,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我看着那条信息,手脚冰凉。
我知道,林慧的目标不是周明轩,而是我。
她想通过除掉周明轩,来彻底断绝我离开的念想。
这个女人,实在太狠毒了。
我不能让周明轩因为我而出事。他是无辜的。
我立刻给周明轩回了信息,让他明天不要去工地。
可他却说:我必须去。这是他们设下的一个局,如果我不去,他们就会有别的后招。我要去,把他们的人一网打尽。
太危险了!
放心,我已经报警了,也安排了自己的人。但是,为了引蛇出洞,我还是需要亲自去现场。
我看着他的回复,心急如焚。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没有风险
我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去工地。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周明轩去冒险。就算我帮不上什么忙,我也要在场,至少,能让他有所顾忌,不会那么奋不顾身。
我用周明轩给我的钱,买通了那个小佣人,让她帮我引开门口的保镖。
然后,我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衣服,趁着天还没亮,偷偷地溜出了别墅。
我按照周明轩给我的地址,打车去了那个建筑工地。
那是一个还在建设中的楼盘,到处都是脚手架和建筑材料,显得有些荒凉。
我躲在一堆建材后面,远远地看着。
没过多久,周明轩的车就到了。他从车上下来,身边只跟了两个助理。
他们戴上安全帽,开始在工地上四处查看。
我的心,一直悬在嗓子眼。
就在他们走到一栋正在施工的楼房下面时,我看到,楼顶上,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撬动一个巨大的钢筋架。
我的心,猛地一缩。
他们要动手了!
而周明轩,似乎毫无察觉,还在和助理说着什么。
我来不及多想,冲了出去,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小心!
周明轩听到我的声音,惊讶地抬起头。
也就在那一瞬间,楼顶的钢筋架,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轰然坠落!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我只看到周明轩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下意识地想推开身边的助理。
可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我用尽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朝着一个我意想不到的方向,冲了过去。
我不是冲向周明轩。
而是冲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工地上,正站在钢筋架坠落范围内的……陆景渊。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那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死。
陆景渊,快躲开!
我嘶吼着,用我瘦弱的身体,狠狠地撞向了他。
他被我撞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而我,却因为惯性,停在了他原来的位置。
我抬起头,看到那片巨大的阴影,夹杂着死亡的气息,朝我当头砸下。
轰——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我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好像看到了陆景渊那张因为恐惧和绝望而扭曲的脸。
他撕心裂肺地喊着我的名字,朝我扑了过来。
我还好像看到了,周明轩和他的助理们,安然无恙地站在不远处。
原来,他早就知道楼顶有人。他刚才,是在演戏。
而我这个傻瓜,却自作多情地冲了出去。
更傻的是……我救错了人。
我本来是想救周明轩的,不是吗
为什么……身体会不听使唤地,冲向了那个我最恨的魔鬼
意识的最后,我想起高中时的那个午后。
我作为班长,去找那个打碎了玻璃的桀骜少年。
他靠在墙上,懒洋洋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戏谑。
可我当时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耳根,悄悄地红了。
原来……一切,从那时候起,就已经注定了。
陆景渊,如果……有下辈子,你可不可以,早点告诉我。
不要再用那么笨拙的方式,来掩饰你的喜欢了。
【尾声】
苏晚死了。
死在了那场精心策划的意外里。
陆景渊抱着她冰冷的、血肉模糊的身体,哭得像个孩子。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冲过来救他。
她不是恨他吗她不是觉得他恶心吗
直到,周明轩走到他面前,将一部手机,放在了他的手里。
手机里,是苏晚和他的聊天记录。
他是我见过,最笨拙,也最让人心疼的混蛋。
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高中,告诉那个脸红的少年,我看见了。
周先生,谢谢你。但是,我已经离不开那个地狱了。因为我的心脏,被那个魔鬼,偷走了。
陆景渊看着那些文字,全身的血液,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他对她的喜欢,也知道,他对她的心疼。
她不是恨他,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惩罚他。
而最后的最后,她用自己的命,完成了对他的救赎。
一个月后,陆氏集团召开发布会。
陆景渊当着所有媒体的面,公布了林慧买凶杀人、以及策划车祸谋害陆景琛的所有证据。
林慧锒铛入狱,陆家,彻底变了天。
又过了一年。
陆景琛奇迹般地苏醒了。
他醒来后,听说了所有的事情,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放弃了陆氏集团的一切,带着父母留下的部分资产,离开了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
偌大的陆家,只剩下了陆景渊一个人。
他成了陆氏集团说一不二的掌权人。
可他,却再也没有笑过。
每个深夜,他都会坐在那个空旷的婚房里,看着床上那件被他珍藏起来的、染了血的香槟色礼服,一看就是一夜。
他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
他一定不会再策划那场该死的车祸。
他会光明正大地走到她面前,告诉她:
苏晚,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
可是,没有如果了。
他的女孩,永远地,留在了那个尘土飞扬的工地上。
成了他此生,永不愈合的伤,和永不天亮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