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午夜叩门者 > 第一章

凌晨三点十七分,防盗门突然发出指甲刮擦的轻响。那声音细碎又执着,像有只饿极了的老鼠正循着缝隙往里钻。
我攥着美工刀的手沁出冷汗,刀柄上的防滑纹都被濡湿了。盯着猫眼的瞳孔骤然收缩
——
外面空无一人,只有楼道声控灯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光线透过蒙着灰的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块被打碎的旧镜子。
这是本月第七次了。
第三次时我报过警,警察拿着手电筒照遍了整层楼,光柱扫过积灰的楼梯扶手,照亮了消防通道墙角的蛛网,最后在楼梯转角发现半截染血的童装。那布料摸着发硬,像是被水泡过又晒干,法医戴着白手套捏起衣角,说那是动物血,也许是哪家的猫不小心蹭到的。物业调监控时,屏幕上只有一片雪花,滋滋啦啦的电流声里,隐约能听到个模糊的童声。
又是你
保安老李在电话那头打哈欠,听筒里传来搪瓷杯磕碰桌面的脆响,小姑娘,这楼里住了三十年的老街坊都没听过怪事,你是不是最近加班太累401
那间房是有点老,墙皮掉得厉害,风一吹就呜呜响,听着是有点疹人。
挂掉电话的瞬间,刮擦声变成了叩门,笃、笃、笃,节奏均匀得像秒针在跳动。每一声都敲在同一个位置,门板上的漆皮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暗沉的木头纹路。
我猛地后退,后腰撞到餐桌。玻璃杯坠地的脆响里,门外传来孩童的笑,奶声奶气的,像含着颗水果糖,甜腻中带着点发馊的黏糊:姐姐,你的红色舞鞋掉了哦。
心脏骤停。
我的右脚穿着灰色棉拖,鞋面上沾着块洗不掉的油渍,左脚光着,脚底能感觉到地板缝里的凉意。而玄关的鞋架上,摆着三双运动鞋、两双拖鞋,根本没有什么红色舞鞋。最上层的旧鞋盒积着厚灰,那是前租客留下的,我搬进来时看过,里面只有双磨破底的帆布鞋。
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像有条冰凉的蛇在游走。我摸到手机的手指在发抖,屏幕亮起时映出我煞白的脸,额前的碎发被汗粘在皮肤上。门外的笑声突然拔高,变成尖锐的啼哭,像是被针扎到的猫,伴随着指甲疯狂抓挠门板的声响,木屑簌簌落下,在脚垫上堆起细细的一层。
姐姐开门!我的脚好疼啊!
我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三个月前搬进这栋老楼时,中介是个圆脸姑娘,涂着剥落的红指甲油,她领着我上楼梯时,脚步顿了顿,压低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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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曾住着个跳芭蕾的小女孩,三年前在阳台坠楼了。当时救护车来的时候,我就在楼下买冰棍,
她往嘴里塞了颗口香糖,那孩子穿着白纱裙,像片叶子似的飘下来,可惜了。
当时所有人都说是意外,只有她妈妈疯了似的扑向警戒线,被警察拦着,嗓子喊得嘶哑:是舞鞋!红色的舞鞋把她拖下去的!
手机突然震动,震感透过掌心传到心口,是条陌生短信,发送时间显示
03:17:
【看看你的床底】
血瞬间冲上头顶,太阳穴突突直跳。我僵在原地,客厅的挂钟滴答作响,钟摆晃动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歪歪扭扭的人在跳舞。抓门声还在继续,越来越急,门板已经出现细微的裂痕,从缝隙里看出去,能看到一缕乌黑的头发,正随着抓挠的动作轻轻晃动。
不开门是吗
孩童的声音突然变冷,像块冰碴子掉进滚水里,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怨毒,那我就自己进来了哦。
抓挠声戛然而止。
死寂里,我听见布料摩擦地板的声音,沙沙的,像蛇在爬行,从……
卧室方向传来。空气里的霉味突然变浓,混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那味道很熟悉,上个月小区里死了位老人,灵堂就设在楼下,当时弥漫的就是这种味道。
我猛地转身,卧室门虚掩着,黑暗中似乎有个小小的影子蜷缩在床脚。冷汗糊住了视线,我举起美工刀,刀刃在手机屏幕的光线下闪着冷光,一步一步挪过去。木地板被踩得发出吱呀声,在这寂静里格外刺耳,像骨头被捏碎的声音。
谁在那里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尾音几乎要破掉。
没有回应。
离得越近,越浓的铁锈味钻进鼻腔,那味道裹着股甜腥,像是生肉在闷热的天气里放了几天。我猛地推开卧室门,手机电筒的光束扫过去
——
床底空空如也。
只有地板上拖曳着一道暗红的痕迹,从床底一直延伸到……
我的衣柜。那痕迹边缘发乌,像是已经干涸了很久,但中间却泛着湿润的光泽,像是刚被人踩过一脚。
柜门紧闭着,却在微微晃动,门板与门框碰撞,发出极轻的咔嗒声,像有人在里面用指甲轻轻敲门。
指尖的美工刀几乎要握不住,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柜门
——
里面挂着我的大衣和裙子,衣架在气流中轻轻摇晃,影子投在墙上,像一排吊死的人。
就在松了口气的瞬间,脖颈后传来冰凉的触感,像有人对着我的皮肤吹气。那股气息带着股奶腥味,像是变质的牛奶,钻进衣领,顺着脊椎往下滑。
姐姐,
那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带着潮湿的水汽,舞鞋找到啦。
我缓缓低下头。
红色的舞鞋,正套在我的脚上。右脚的鞋带系得很紧,蝴蝶结勒得脚踝生疼,像是嵌进了肉里。而左脚的鞋里,似乎塞满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顺着鞋口往下渗暗红色的液体,滴在地板上,晕开一朵朵小小的血花。
手机从手中滑落,屏幕摔裂的刹那,我看见壁纸
——
那是三个月前刚搬来时拍的照片,照片里的我站在玄关,身后的鞋架上,赫然摆着一双崭新的红色芭蕾舞鞋,缎面光滑,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可我明明,从来没买过。
抓门声再次响起时,我终于崩溃了。我穿着那双渗血的舞鞋冲出卧室,鞋底粘在地板上,抬脚时发出拉丝似的声响,疯了似的去拧门锁,却发现锁芯在转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有根头发丝缠在了里面。
打不开的。
孩童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忽左忽右,像颗弹珠在墙壁间反弹,三年前,我也是这样看着门锁转不动的。
我转身,看见沙发上坐着个穿白色纱裙的小女孩,背对着我,正在系红色的舞鞋。她的头发很长,湿漉漉地垂到地面,水珠滴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那些痕迹慢慢聚拢,竟形成了小小的脚印,朝着我这边蔓延过来。
你到底是谁
我的声音已经劈了,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她慢慢转过头。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却红得发紫,眼睛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血正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聚成水珠,滴落在白色的纱裙上,洇出一朵朵红梅。而她的脚踝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像缠了圈淤青的蛇,那里的骨头明显凸了出来,像是被生生折断过。
我是安安啊,
她歪着头笑,露出尖尖的牙齿,牙尖上还挂着血丝,姐姐不是答应过,要帮我把舞鞋还给那个叔叔吗
我的脑子像被重锤砸中,嗡嗡作响。无数个碎片在脑海里飞旋
——
中介欲言又止的眼神、楼下张太闲聊时的叹息、楼道里那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安安……
这个名字我听过。就在昨天,楼下的张太跟我闲聊时说过,她一边择着手里的青菜,一边用胳膊肘撞了撞我:小姑娘,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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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可得小心点,三年前那屋里住过个跳芭蕾的小丫头,叫安安,长得跟个仙女儿似的,可惜了……
她往我手里塞了把小葱,从阳台掉下去的,当时血流了一地,把楼下的花盆都染红了。她妈哭得差点背过去,说什么都不信是意外。
张太压低声音,听说她的舞蹈老师就住在
7
楼,出事后没几天就搬走了,怪得很。
那个叔叔说,只要我穿上这双鞋,就能跳得更好看。
安安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哭腔,像被水泡过的棉花,可是那天晚上,鞋带我解不开了,它一直勒着我的脚,把我往阳台外面拖……
她抬起血淋淋的手,指向天花板,指尖的皮肤已经脱落,露出底下青白的骨头,姐姐,他现在就在上面哦。
7
楼。
我猛地想起,昨晚凌晨三点,我似乎听到楼上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沉闷的,像拖着个装满沙子的麻袋。当时我正对着电脑赶方案,以为是楼上在搬家,还嘟囔了句
神经病。现在想来,那声音里似乎还夹杂着微弱的呜咽,被拖拽声盖过,像只被捂住嘴的猫。
他又在找新的小朋友了,
安安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黑洞洞的眼眶里似乎有红光闪过,姐姐,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话音刚落,防盗门突然
咔哒
一声,自己开了。楼道里的声控灯闪烁着,光线忽明忽暗,照出一级级通往
7
楼的台阶。楼梯扶手积着厚厚的灰,却有一道清晰的手印,从一楼一直延伸向上,像是有人刚刚扶过。
而楼梯转角的阴影里,似乎有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背对着我,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麻袋口露出一截粉色的衣角,像是哪个小女孩的连衣裙,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麻袋里,隐约传来微弱的呜咽声,像只受伤的小动物在哀鸣。
我的手机在这时再次震动,又是一条陌生短信,发送时间
03:24:
【别去
7
楼】
发件人未知。屏幕上的字体突然扭曲起来,像是被水浸湿的墨字,最后
7
那个数字慢慢变成了
8。
我抬头看向
7
楼的方向,那个黑色风衣的男人已经不见了。只有麻袋拖拽的痕迹,从楼梯转角一直延伸向上,在惨白的灯光下,像一条扭曲的蛇。那痕迹上沾着几根黑色的长发,和安安的头发一模一样。
安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催促的意味:姐姐,快点呀,不然就来不及了。
她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冰凉刺骨,我能感觉到她的指甲正慢慢陷进我的皮肉里。
我握紧美工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要撞破肋骨跳出来。去,还是不去楼梯间里弥漫着股淡淡的福尔马林味,那味道越来越浓,几乎要让人窒息。
突然,楼道里的声控灯全部熄灭了。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楼梯扶手滑下来,带着冰冷的触感。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摸,黏糊糊的,像是……
血。那血还带着点温度,顺着我的手指往下滴,滴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姐姐,他下来了哦。
安安的笑声变得尖锐刺耳,像指甲刮过玻璃,他知道你发现了……
我猛地转身,想跑回屋里,却发现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而身后的楼梯上,传来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正朝着我靠近。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声响,哗啦,哗啦,像死神的镰刀在摩擦地面。
我退到墙角,手机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颤抖。光束扫过楼梯转角时,我看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擦得锃亮,鞋尖对着我,停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鞋面上沾着点暗红色的污渍,像是没擦干净的血。
然后,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像裹着毒药的糖:小朋友,你看到我的舞鞋了吗
我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明明周围空无一人,却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从楼梯的每一个转角,每一道门缝里。
光束缓缓上移,照出一张戴着金丝眼镜的脸。镜片后面的眼睛很小,却透着股精明的光,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反射着手机的光,看不清他的眼神。他看起来像个儒雅的学者,嘴角甚至还噙着抹微笑,可那笑容却没到达眼底,像画在面具上的表情。
而他的手里,正拎着那条铁链的另一端。铁链的尽头,拴着一个小小的、穿着白色纱裙的身影。
是安安。
她的嘴巴被胶带封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泪混合着血从黑洞洞的眼眶里涌出,在下巴上汇成小溪。她的脚踝处,铁链深深勒进肉里,露出森白的骨头,每动一下,都能带出一缕血珠。
看来你没看到。
男人叹了口气,蹲下身,视线与我平齐,眼镜片上的反光晃了我的眼,不过没关系,我这里还有一双新的,你要不要试试
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双红色的舞鞋,缎面光滑,在黑暗中散发着诡异的光泽。鞋面上绣着精致的蕾丝花边,却在花边底下藏着几根乌黑的头发,像是从什么人头上揪下来的。
穿上它,你会跳得比安安更好看哦。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舞鞋的鞋面,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皮肤。
他的手朝我伸过来,冰冷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的脸颊。那指尖上带着股消毒水的味道,和楼下灵堂的味道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亮起,是一条新的短信,发送时间
03:25:
【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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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的】
发件人未知。
我猛地看向男人,他的笑容僵在脸上,镜片后的眼睛骤然收缩,像看到猎物的蛇。
你在看什么
他的声音瞬间变冷,像冰锥刺入骨髓。
我没有回答,而是死死盯着他的鞋子。黑色皮鞋,擦得锃亮。但鞋跟处,沾着一点暗红色的泥土。那泥土里还混着片小小的枯叶,边缘已经发黑。
这栋楼的
7
层是水泥地,去年物业统一翻新过,根本没有泥土。
而我昨天在楼下花园散步时,看到
8
楼的王教授,正在给花草施肥。他穿着件灰色的旧毛衣,手里拎着个黑色的塑料袋,往土里撒着什么。当时我还多看了两眼,他的鞋子上沾着不少暗红色的泥土,和男人鞋跟上的一模一样。花园里的枯叶,也是这种发黑的颜色。
8
楼。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张太昨天还跟我说过,8
楼的王教授是个退休的大学老师,老伴早逝,儿女不在身边,平时独来独往,最喜欢小孩,经常给楼下的孩子们发糖果。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脸色变得阴沉。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要捏碎我的骨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既然你不乖,那就跟我走吧。
他拖着我往楼梯上走,安安的呜咽声越来越响,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我拼命挣扎,美工刀胡乱挥舞着,却被他轻易夺过,扔在地上。金属落地的脆响在楼梯间回荡,像敲碎了什么人的骨头。
别挣扎了,
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带着残忍的笑意,热气吹在我的耳廓上,像条冰冷的蛇,从你搬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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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天起,你就注定是我的了。
为什么是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剧烈的疼痛取代。他拽着我的头发,将我的头往楼梯扶手上撞。额头传来一阵剧痛,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带着股铁锈的味道。我看到楼梯上的灰被血浸湿,变成了暗红色的泥。
就在我意识模糊的瞬间,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手电筒的光束扫上来,像一道道利剑划破黑暗。
警察!不许动!
刺眼的手电筒光束照了上来,我看到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影冲了上来,手里的枪闪着冷光。男人脸色大变,松开我就往
7
楼跑,风衣的下摆扫过我的脸,带着股淡淡的福尔马林味。
拦住他!
为首的警察大喊一声,声音在楼梯间里回荡。
混乱中,我摔倒在楼梯上。额头的血糊住了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恍惚间,看到安安的身影飘到我面前,她的眼睛似乎恢复了一点神采,黑洞洞的眼眶里映出了我的影子。
姐姐,谢谢你。
她轻轻说,声音里带着解脱。
然后,她转身朝男人追去,小小的身影化作一道白光,撞向男人的后背。
男人惨叫一声,像被无形的巨石砸中,猛地扑倒在楼梯上。他怀里的红色舞鞋掉出来,滚到我脚边,鞋口张开着,像个在无声尖叫的嘴。警察立刻上前将他按住,冰凉的手铐
咔嗒
一声锁住他的手腕,那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我被一个年轻警察扶起来,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扶着我的手臂很稳。你还好吗
他看着我额头的伤口,眉头皱了起来,得赶紧去医院。
我摇摇头,喉咙里发不出声音。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到被按在地上的男人正疯狂地扭动着,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头被缚住的野兽。是舞鞋!是红色的舞鞋逼我的!
他突然拔高声音,眼镜早就掉了,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球突出,像是要从眼眶里滚出来,它们需要新的主人!需要新鲜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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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没理会他的疯言疯语,两人架着他的胳膊往楼下拖。他的黑色风衣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白衬衫上的暗红色污渍,那形状像朵绽开的花。经过我身边时,他突然转过头,死死盯着我的脚,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你的舞鞋……
很合脚。
我浑身一僵,低头看向自己的脚。红色舞鞋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脚上还是那双灰色棉拖,只是右脚的鞋面上,多了个暗红色的印记,像朵刚绣上去的花。
一个年长的警察走过来,递给我一杯温水,纸杯壁上凝着水珠,凉丝丝的。你没事就好。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种久经世事的疲惫,多亏了你提供的线索。
我愣住了,接过水杯的手一抖,水洒在手腕上,冰凉刺骨。我没有提供线索啊。
警察也愣住了,从口袋里掏出个笔记本翻了翻,纸页翻动的声音沙沙作响。可是……
匿名举报的短信,是从你的手机号发出来的啊。
他指着其中一页,时间、地点、人物,写得清清楚楚。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我掏出手机,屏幕已经裂开,像张蛛网。点开短信箱,那几条短信还在,发送人显示未知。可当我点开详情时,却发现发送号码……
赫然是我自己的手机号。
怎么可能
我明明没有发过这些短信。手指在屏幕上颤抖着滑动,突然看到一条未发送成功的草稿,上面只有几个字:【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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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了……】后面的内容像是被什么东西擦掉了,只剩下模糊的墨痕。
就在这时,楼梯间的窗户突然被风吹开,一阵阴冷的风吹了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迷了我的眼。我打了个寒颤,抬头看向窗外。
月光像层薄纱,笼着对面的楼房。七楼的窗户黑着,八楼却有微弱的灯光一闪而过,像是有人在窗帘后窥视。
安安的身影就站在窗边,白色的纱裙在风里飘动,像只折翼的蝴蝶。她转过身,朝我挥了挥手,脸上没有了血污,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
然后,她慢慢消散在夜色中,像从未出现过。
警察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是皱着眉关上了窗户。风太大了。
他转过身,你先跟我们回局里做个笔录,然后去医院处理下伤口。
我点点头,被他扶着往楼下走。每一步踩在楼梯上,都觉得脚下黏糊糊的,像是踩着没干的血。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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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时,我下意识地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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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门,门板上贴着张褪色的福字,门把手上缠着圈红绳,像是刚搬进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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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没人住吗
我忍不住问。
扶着我的警察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三年前出过事之后就空着了,据说谁敢住进来,晚上就会听到跳舞的声音。
他笑了笑,像是在说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不过都是谣言,哪有什么鬼神。
我的心沉了下去。如果
7
楼没人住,那之前看到的麻袋和粉色衣角,又是怎么回事
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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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警察帮我检查了门窗,确认都锁好后才离开。屋子里一片狼藉,地上的玻璃碎片还没清理,墙上的挂钟停在了三点十七分,指针卡在那里,像是被冻住了。
我瘫坐在沙发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光,里面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
一切都结束了。
我这样告诉自己,却还是忍不住看向玄关的鞋架。那里空空如也,只有最上层的旧鞋盒还在,积着厚厚的灰。
突然,客厅的电话响了,那是一部老式座机,是前租客留下的,我从来没用过。铃声尖锐刺耳,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瘆人。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接起。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电流的滋滋声,然后是个苍老的声音,像是用砂纸磨过的木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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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姑娘吗我是楼下的张太。
张太
我有些意外。
刚刚警察来过了,说抓住凶手了
张太的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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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的老王啊真没想到……
他平时看着斯斯文文的,还给我们家小宝糖吃呢。
我的心猛地一揪。张太,您知道他家……
有红色的舞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张太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你怎么知道
她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点恐惧,前几天我去倒垃圾,看到他半夜往楼下扔东西,黑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的。我好奇扒开看了一眼……
里面是双红色的舞鞋,上面还沾着血呢!当时吓得我差点喊出来!
那您知道……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谁知道呢。
张太叹了口气,不过听说啊,他年轻的时候是个舞蹈老师,后来因为学生出了意外,被学校开除了。那学生……
好像就是穿着红色舞鞋摔断了腿,再也不能跳了。
电话突然传来一阵杂音,张太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还有啊,三年前安安出事那天,我看到……
看到老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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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
后面的话被一阵尖锐的电流声吞没了。我

了好几声,电话那头却只有滋滋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听筒里吹气。
就在我准备挂电话时,电流声里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童声,奶声奶气的,像含着颗水果糖:姐姐,舞鞋好看吗
我猛地挂断电话,心脏狂跳不止。冷汗顺着额头的伤口往下流,蜇得生疼。
阳光已经洒满了客厅,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右脚的灰色棉拖上,那个暗红色的印记越来越清晰,像朵正在盛开的花。而左脚的脚踝处,不知何时多了一圈淡淡的红痕,像被鞋带勒过的印子。
突然,卧室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翻东西。
我握紧了口袋里的美工刀,一步一步挪过去。卧室的窗户开着,风把窗帘吹得鼓鼓的,像个站起来的人影。
床底下,露出半截红色的缎面。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慢慢蹲下身,伸手抓住那截缎面,猛地一拽。
一双红色的舞鞋被拖了出来,鞋面上的蕾丝花边沾着灰尘,鞋跟处却干干净净,像是刚被人擦拭过。
鞋里塞着一张纸条,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
【下一个是你】
字迹是红色的,像是用鲜血写的。
就在这时,玄关的防盗门突然发出指甲刮擦的轻响,细碎又执着。
笃、笃、笃。
叩门声再次响起,节奏均匀得像秒针在跳动。
门外传来孩童的笑,奶声奶气的,像含着颗水果糖:姐姐,你的红色舞鞋掉了哦。
我缓缓转过头,看向紧闭的防盗门。门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清晰的抓痕,从缝隙一直延伸到把手,像条正在爬行的蛇。
阳光突然暗了下来,客厅的挂钟重新开始走动,滴答、滴答,像是在倒数。
我低头看向手里的红色舞鞋,鞋口张开着,里面漆黑一片,像是个无底的深渊。
然后,我听到了布料摩擦地板的声音,从……
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