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宫宴谋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季景风已穿戴整齐,一身亲王常服衬得他身姿挺拔,英气逼人。今日是他出征前的送行宴,皇帝特召我们入宫同庆。
我的目光落在他腰间——那条我熬了无数个日夜、指尖不知被扎破多少次才绣成的云纹腰带,正端端正正地系在那里。多么讽刺的珍视!
安歌,醒了他走进来,看到我正笨拙地尝试挽发髻,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视线扫过我空荡荡的、不见一个婢女的房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白雪那丫头怎么被调去书房了你身边连个趁手伺候的人都没了
他走到我身后,铜镜里映出他挺拔的身影。就在他俯身接过我手中玉梳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他尚未整理妥帖的衣领之下,那蜜色的肌肤上,赫然印着几道新鲜的、暧昧的抓痕!与昨日马车中所见,如出一辙!
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我死死攥紧了袖中的手指,指甲深陷掌心。
真拿我的小安歌没办法,他仿佛毫无所觉,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亲昵,拿起梳子,动作轻柔地为我梳理长发,一缕一缕,小心翼翼,充满了人夫的温情脉脉,那就只能让为夫亲自来服侍我的王妃梳妆了。
铜镜光滑,清晰地映照着他此刻专注的眉眼,也映照出他衣领下那片刺目的红痕。我强忍着推开他的冲动,在他为我簪上最后一支珠钗时,状似无意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腰间的玉带钩,为他整理那其实并无不妥的腰带。
在我手指触碰到腰带的瞬间,他的身体明显一僵!眼神瞬间变得紧张无比,紧紧盯着我的手,仿佛我下一刻就会解开那腰带,暴露出他衣袍之下更多不堪的秘密。
呵,心虚了原来你也知道这是见不得人的丑事
一路沉默地乘轿入宫。白雪等仆从按规矩需在偏殿等候,我和季景风则被引至正殿赴宴。
席间觥筹交错,恭贺之声不绝于耳。季景风端坐主位,略显木讷地回应着众人的祝福。然而,他那双深邃的眼眸,虽然偶尔落在我身上,却仿佛蒙着一层薄雾,焦点涣散。我太熟悉他眼中那种尚未完全褪去的情欲余韵——他的心,早就不在这里,而是飞到了偏殿,飞到了那个此刻不知在做什么的亡国公主身上。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这群皇亲贵胄虚与委蛇。直到酒过三巡,四王爷季光霖突然捂着额头,面色痛苦地向皇帝告罪,声称宿醉未醒,请求先行离席。
季光霖,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沉迷酒色,对朝政军务一窍不通。以往每次季景风身上沾染了不该有的香气或痕迹,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个不成器的四弟推出来顶缸。
每一次,我都信了。因为那时的我,对他有着盲目的信任。
没过多久,一个面生的小太监弓着腰,悄无声息地凑到季景风耳边,用不大不小、恰好能让我隐约听清的音量低语:王爷......四爷在偏殿那边......似乎与您府上那位白雪姑娘......相谈甚欢。
季景风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还能对敬酒的人回以微笑,但眼神却骤然冷了下去,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他不再看那小太监,也不再看我,只是沉默地、一杯接一杯地将辛辣的御酒灌入喉中。那姿态,与其说是豪饮,不如说是在借酒浇灭心头骤然升腾的妒火和怒意。
即使他极力掩饰,那周身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气场,以及握着酒杯指节泛白的手,都暴露了他内心的狂澜。
又猛灌了几杯,他忽然啪地一声放下酒杯,动作带着几分粗暴。随即,他一把拉起我的手,力道大得不容拒绝,对众人丢下一句王妃有些不适,本王陪她出去透透气,便不由分说地将我带离了喧嚣的正殿。
而他脚步所向,赫然是白雪所在的偏殿!
还未走近,便已听到殿内传来女子清脆悦耳、带着几分娇憨的爽朗笑声,以及季光霖略显夸张的应和。那笑声,属于白雪。
季景风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脚步不停,走到偏殿门口时,竟猛地将我拉入怀中,低下头,带着一种近乎惩罚和宣示主权的意味,狠狠地吻上了我的唇!这个吻毫无温情可言,粗暴而充满侵略性,更像是一场做给殿内人看的表演!
我惊愕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带着酒气的俊脸。他竟想利用我,去刺激殿内的白雪让我成为他争风吃醋、试探对方反应的工具!
一股无名怒火直冲头顶!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脆响从殿内传来!是酒杯落地的声音。
季景风终于放开了我,唇上还带着一丝暧昧的水光。他抬起头,面色森寒如冰,目光如利箭般射向声音来源——只见白雪脸色煞白地站在殿中,脚边是碎裂的瓷片和泼洒的酒液。她正慌乱地用手帕擦拭着裙摆,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王......王爷恕罪!是奴婢不小心......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季光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打圆场:三哥息怒!是本王不好,与这丫头说了几句玩笑话,她一时失手......他额角已经渗出冷汗,显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把事情办砸了。
季景风冷哼一声,目光在我和白雪之间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季光霖身上,眼神锐利如刀。季光霖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眼珠一转,立刻端起一杯热茶递给我:三嫂受惊了,喝杯热茶压压惊。随即,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对季景风道:三哥,正好小弟有些关于......呃......关于此次北境用兵的浅见,想私下向您讨教一二,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季景风紧绷着脸,沉默片刻,才脱下自己的外衫,不容分说地披在我肩上,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体贴:这里风大,当心着凉。安歌,你在此稍候,一盏茶的时间,为夫便回来接你。
我看着他们一前一后、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向季光霖讨教军务一个连边境有几个州府都未必清楚的纨绔真是天底下最拙劣、最可笑的借口!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通往更深处宫苑的回廊。我站在原地,任由那件带着他气息的外衫滑落在地。一种冰冷的直觉驱使着我,悄然跟了上去。
脚步最终停在一间偏僻的、门窗紧闭却透出暖黄灯光的宫室前。里面压抑的喘息,即使隔着门板也清晰可闻!
......你怎么敢!当着她的面就敢勾引老四嗯!是季景风暴怒的声音,带着情欲的沙哑。
王爷,雪儿不敢,是四王爷他。白雪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娇吟和求饶,王爷想怎么罚雪儿,雪儿都甘之如饴。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我颤抖着,透过门扉一道细微的缝隙向内窥视——
烛光摇曳下,季景风双目赤红,正用我亲手绣制的那条腰带,将白雪的双手死死绑在床柱之上!那条凝聚着我所有爱意与期盼的云纹腰带,此刻成了他禁锢另一个女人、助长情欲的工具!鲜艳的丝线缠绕在白雪雪白的手腕上,刺得我双目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