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自彼岸归来
尾声
一年后。
我背着药箱,跟着市里组织的医疗队,来到一个老旧社区参加义诊活动。这一年,我见识了更广阔的医学世界,也深感自身知识的不足。在孙老先生（他身体恢复得很好,成了我的忘年交）和他孙子孙启明（他考上了本地的医学院）的热心引荐下,我有幸拜在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国医大师门下,系统学习更深奥的中医理论。今天的义诊,既是服务群众,也是师父对我阶段性学习成果的一次检验。
我的诊位前,排队的人数明显比其他几位资深医师少一些。我沉心静气,仔细地为最后一位老先生把脉、看舌苔。老先生精神矍铄,但脉象显示有些阴虚阳亢。
老先生,您底子不错,就是有点阴虚火旺,血压血糖也得注意控制。我给您开个方子,滋阴潜阳,平时饮食一定要清淡,少油少盐少糖。我一边温声叮嘱,一边提笔在处方笺上写下药方。
就在我落下最后一笔时,一个冰冷、熟悉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
【宿主。】
我执笔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杜建设已确认死亡。于今日上午九时,被执行枪决。】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心口深处,某个早已尘封、连自己都以为消失的角落,似乎被一根极细的针,轻轻刺了一下。不剧烈,却带着一种迟来的、空茫的钝痛。不是悲伤,不是怀念,更像是对一段彻底终结的、荒谬人生的最后一声叹息。
我沉默着,将写好的药方双手递给老先生,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得体的微笑。
【是否需要了解后续详情】系统主动询问。
我缓缓地将笔帽盖好,动作平稳。目光透过诊所的玻璃门,看向外面熙熙攘攘、充满烟火气的街道。阳光正好。
不必了。我在心中平静地回应,以后关于他的任何消息,都无需再告知我。
【收到。信息流永久屏蔽程序启动。故事已终结,系统使命完成,即将解绑。宿主林红梅,祝你在新世界,得偿所愿,平安喜乐。】
脑海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属于系统的链接感,如同退潮般悄然消失。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时空,某个偏远、条件艰苦的劳改农场。
杜建设穿着破旧的囚服,正麻木地挥舞着沉重的镐头。汗水混着泥土,在他瘦脱了形的脸上淌出沟壑。突然,他手腕上那个早已锈迹斑斑、被他视若救命稻草的破旧手表（罗晓燕当初无意落在他家的赃物）,表盘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他像是触电般猛地停住动作,枯槁的脸上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彩！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手表,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声音嘶哑地、充满卑微的乞求：
她…她说什么系统！告诉我！红梅她说什么了她是不是原谅我了她是不是......
【她不想再听你的任何消息。】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里响起,【故事已经结束。我的任务完成,即将离开。】
不！等等！我还有价值！让我再看她一眼！就一眼！求求你！杜建设惊恐地嘶喊起来,双手死死攥住那块手表,仿佛那是他连接那个唯一在乎过他的女人的最后通道。
然而,在他绝望的注视下,那块破旧的手表,连同那微弱的光,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砾,迅速变得透明、虚化,最终彻底消失在他的掌心,不留一丝痕迹。
最后的希望,连同那点微弱的光,熄灭了。
杜建设僵在原地,保持着那个紧握的姿势。浑浊的泪水终于从他深陷的眼眶中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泥垢。他佝偻着背,像一尊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泥塑,缓缓地、无声地跪倒在这片他注定无法离开的、荒芜的土地上。那双曾倒映过林红梅温柔笑靥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的黑暗。
风吹过旷野,卷起干燥的尘土,呜咽着,埋葬了所有未尽的嘶吼与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