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3室。
曲筱绡两条长腿交叠着，陷在宽大的沙发里。
手机屏幕上流光溢彩，映着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直播间里，樊胜美正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沉静又富有磁性的声音，讲述着面包和匠人的故事。
曲筱绡不屑地撇了撇嘴。
“切，又是这套，虚伪。”
卖东西就卖东西，非要包装得跟拍纪录片一样，酸不酸。
可当镜头里那扇门被撞开，一个穿着土掉渣的粉色卡通睡衣，顶着一头鸡窝的人影冲出来时，曲筱绡的眉头拧了起来。
是那条拎不清的小蚯蚓。
她看着邱莹莹像只饿了三天的土拨鼠，一头扎进面包堆里，然后捧起那个最大的脏脏包，毫无形象地张嘴就啃。
可可粉“噗”地一下炸开，糊了邱莹莹满脸。
曲筱绡先是嫌弃地皱眉，想骂一句“真丢人”。
可看着邱莹莹闭着眼，满脸幸福地咀嚼，甚至发出满足的“呜呜”声时，她嘴角的肌肉却开始不听使唤。
那嫌弃的表情慢慢瓦解，一个极小的弧度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最后，她终究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臭莹莹，真是个活宝！”
她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个不停，是她的狐朋狗友群。
姚滨：【我靠！小曲，你这邻居是哪请来的喜剧演员？那吃相，绝了！笑死我了！】
一个叫“疯子”的富二代也跟着起哄：【别说，看她吃得那么香，我真饿了，那黑乎乎的是什么玩意儿？看起来不错的样子。】
下面一连串都是哈哈大笑的表情包。
曲筱绡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领地被侵犯的不爽。
笑什么笑！
我22楼的人，是你们能随便笑的吗？
她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击，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霸道。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那是我们22楼的内部福利，你们懂个屁！】
【赶紧的，都给我下单！别光看着，动起来！】
群里静了一瞬，姚滨发了个问号。
曲筱绡的指令接踵而至。
【一人先买十箱，买完截图发群里。】
【别给我丢人，更别丢我们22楼的脸！】
发完这条消息，她把手机往旁边一扔，不再理会群里的哀嚎和问询。
她拿起茶几上那块只啃了一半的墨鱼汁芝士面包，又咬了一大口。
咸香的芝士和墨鱼独特的鲜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味道确实不错。
但她脑子里，却莫名浮现出邱莹莹啃脏脏包时，那种快乐到扭动的样子。
“哼。”
她嚼着面包，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里那个从容掌控全局的樊胜美。
“算你有点本事。”
……
直播间里，樊胜美看着眼前这温馨又混乱的一幕。
邱莹莹已经消灭了半个脏脏包，正在关雎尔的帮助下，试图把脸上的巧克力擦干净，结果越擦越花。
而弹幕，早已被清一色的“想买”和“求链接”刷屏。
她知道，时机到了。
她对着镜头，笑容真诚而明媚，不再是之前讲故事时的沉静，而是带着一种分享喜悦的感染力。
“看来，大家已经透过屏幕，感受到这份美味了。”
“真正的美食，不需要太多语言。”
她顿了顿，看着还在和自己脸颊作斗争的邱莹莹，补充了一句。
“它会自己说话。”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指向屏幕右下角的那个黄色的购物袋图标，动作优雅而清晰。
“今天，王师傅的五款招牌面包，已经全部上架在【樊姐甄选】的一号链接里。”
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观众的耳朵里。
“有我们故事的主角，象征着质朴与坚守的‘匠人之心’全麦包。”
“有铺满了核桃、杏仁和蔓越莓干，像森林献上的礼物的‘森林献礼’坚果包。”
“还有碱水包、法棍……”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被邱莹莹啃得只剩一小半的那个“肇事者”身上，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以及这位，”她俏皮地看了一眼还在埋头苦干的邱莹莹，“能让快乐变得一塌糊涂的‘幸福脏脏包’。”
“因为是纯手工制作，保质期短，产量有限，所以每款的库存都不多。”
“售完即止，大家，理性消费。”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清晰而有力，像发令枪的响声。
话音刚落，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身旁另一部用于监控后台数据的手机。
屏幕上，【已售】那一栏的数字，还是一个刺眼的“0”。
下一秒。
数字开始疯狂地跳动。
0…
17…
88…
像是被施了魔法，数字的每一次刷新，都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
213…
549…
仅仅半分钟不到，后台的库存条就像见了底的血槽，飞速变灰。
【“幸福脏脏包”已售罄！】
【“森林献礼”坚果包已售罄！】
弹幕上，哀嚎一片。
【我靠！没了？我才刚输完密码！】
【谁啊！谁手速这么快！给姐妹留一个啊！】
【樊姐！补货！跪求补货！】
【我点了十箱，是不是被哪个狗大户抢了？】
客厅里，邱莹莹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她满足地打了个嗝，手里还捏着包装纸，意犹未尽。
关雎尔递给她一杯水，语气里满是无奈。
“慢点，没人跟你抢。”
邱莹莹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看着樊胜美，眼睛亮晶晶的。
“樊姐，太好吃了！我明天还要吃！”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完成了一场现象级的带货。
而樊胜美，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部数据手机。
屏幕上，最终的销售总额，已经定格在一个让她心脏狂跳的数字上。
这数字，是过去那个樊胜美，需要费尽心机，在酒桌上赔笑脸，看尽脸色，才能勉强凑齐的月薪。
而现在，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客厅里，是邱莹莹满足的咀嚼声，关雎尔温柔的劝导声，和窗外吹进来的、带着凉意的晚风。
直播间里，是不断滚动的催促补货的留言和飞速上涨的粉丝数。
这一切，真实又虚幻，和谐又充满了蓬勃的力量。
樊胜美关掉了直播。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城市的霓虹在她眼中铺开，像一条璀璨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