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路是自己选的
画面里,我和陈远风赤身纠缠在一起。
陈远风神色有些难堪地跪了下来。
「宋叔叔,对不起,我必须对宁宁负责。」
爷爷抓起茶杯就朝他咂过去,怒喝道：「你这个畜生！」
陈远风不躲不避,任由茶杯砸破他的额头。
血流下来,陈远风的腰也没有弯一下。
爸爸的脸白得不像话,颤抖着手指着我又指向屏幕,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不,不可能！
我根本就没有和陈远风发生过关系。
视频里的酒店,我也从没有去过。
5
爷爷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宁宁,我们宋家家风向来很严。你,你怎能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
他转向陈远风,认输一般摇了摇头,「远风,难为你了。这婚,还是尽快结了吧。」
爸爸猛地攥住我的手腕：「我如珠如宝地宠着你,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啊！」
陈远风,太狠了。
我不知道为了让我嫁给他,他还准备了多少东西等着我。
「爸！爷爷！我没有！」
我甩开爸爸的手,「你们宁愿信一个外人,也不信我」
我没忍住眼泪落了下来。
我努力平复情绪,继续说道：「这视频是合成的！我现在就联系司法鉴定中心,让专业人员来评断！」
陈远风上前一步,假意扶住我的胳膊：「宁宁,别闹了。这事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我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行吗」
「我闹」
我猛地甩开他,死死盯住他,「陈远风,我和你是假的。你和别人的事,可是真的。」
这话像一颗雷在客厅里炸开,陈远风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他妈冲到我面前：「宁宁啊,你不想嫁就算了,怎么能冤枉我们远风呢」
我冷笑一声：「我的视频鉴定需要时间。那我们就找点别的事做吧。」
我拿出一个地址递给爸爸。
「去把住在这里的那对母子接来,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
我转头看向陈远风,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陈远风,我本来想好聚好散。」
「但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爸爸疑惑起来：「宁宁,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看着陈远风冷笑：「他在这里跟我们演情深,背地里早就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爸爸的眼睛瞬间瞪大,他猛地转向陈远风：「你！宁宁说的是真的」
陈远风脸上却不见慌乱。
他还是那副宠溺包容的样子：「宁宁,所以你突然不愿意嫁给我,是因为你误会了这事儿吗」
他微微叹了口气：「你怎么不跟我说呢,非要把事情闹成这样。」
他看向我爸,胸有成竹地说道：「那就把他们接来吧。」
6
半小时后,一个女人抱着孩子站在门口,怯生生地看着我们,像只受惊的兔子来到了狼群。
陈远风表情愧疚：「李梅,对不住,连累你们了。」
看到陈远风,李梅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远风哥,他们,他们突然就闯进来说要带我们来作什么证,把小强吓得哇哇哭。」
看他们这镇定又不避讳的样子,爸爸有些迟疑地看向我。
小强看起来大概三岁,我蹲到他面前,指着陈远风问道：「这是谁呀」
小强看了看,欢快地扑进陈远风怀里。
「爸爸！」
爷爷和我爸脸色都变了。
爷爷沉声质问：「好啊,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敢说对宁宁一片情深！」
陈远风摸了摸孩子的头,皱着眉头在我和李梅之间扫来扫去,最后看着孩子笑：「嗯,是爸爸。爸爸在,小强不怕。」
李梅这下才反应过来：「宋小姐以为我们——」
她推了推陈远风：「你,你怎么不说呢」
她咬咬下唇看向我：「宋小姐,这孩子——」
「当着孩子说什么呢！」
陈远风慌张地打断了她。
李梅眼中含泪,把孩子搂进怀里：「你是我们母子的大恩人,我不能让你被人这么冤枉！」
她看向我们：「我的老公是王明,远风哥的同学。他,他是个牺牲的戍边战士。」
「这些年,远风哥一直拿钱接济我们。他说得让孩子有个快乐的童年,想等孩子大些,再告诉他真相。」
爸爸的眉头松开了一些,看向李梅：「王明是不是三年前新闻上牺牲的那个小战士」
「是！」
李梅用力点头,抹了抹眼泪。
陈远风适时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无奈：「宁宁,你看你这事儿闹的。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也不能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李梅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我和明子是铁哥们儿,他不在了,我能不管他的老婆孩子吗」
爸爸顿时沉下脸瞪着我：「宁宁！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远风一片好心,被你说成什么了」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的人品,你还信不过吗」
他转向李梅,语气缓和下来,「你是战士遗孀,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们家宁宁不懂事。」
爷爷拄着拐杖没说话,眼睛在李梅和陈远风脸上来回扫,眉头拧成了疙瘩。
我讽刺地笑出了声。
「所以陈远风,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刻薄自私的人吗」
他赶忙摇头：「怎么会呢只是这是我自己的责任罢了。」
我看向李梅：「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说明真相。」
她目光躲闪：「我说的都是真的。」
好,很好。
我指着小强：「爸,这孩子长得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如果他心里没鬼,何必要费心隐瞒」
我从包里甩出一叠纸,狠狠砸在茶几上：「这是我托人做的亲子鉴定。陈远风,你自己看清楚,你和这孩子的血缘匹配度
99.99%！」
或许是被我吓到,李梅怀里的孩子突然哭起来,伸着小手要陈远风抱。
看见这场景,爸爸把鉴定报告狠狠拍在桌上。
「陈远风！你敢骗我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陈远风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宁宁,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嫌弃我,或者是爱上了别人,不愿意跟我结婚,你直说就好了。」
他苦笑起来：「从小到大,你说什么我不依你。」
「可你——怎么能冤枉别人的清白呢」
李梅见状也开始哭：「宋小姐,你这么侮辱,是要我抱着孩子一起去死吗」
眼看孤儿寡母被逼成这样,我爸又开始疑惑。
但无论如何,这场面他看不下去了。
他拉起李梅：「你们先起来。要真是宁宁做出什么混账事,我一定给你们赔罪。」
我看着他们冷笑：「这戏演成这样又有什么用呢不信这份检测报告,再去医院做就好了。敢去吗」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陈远风竟然一口答应。
「好啊。」
我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李梅不承认,显然是早就跟陈远风预演过了。
可陈远风一口咬定孩子不是他的,难道真有什么隐情
我细细回想前世的种种。
不,不可能。
就他们母子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帮别人养孩子。
7
僵持之间,李梅突然轻声哄着小强说道：「乖,宝宝去花园里玩好不好」
她看向我们,眼睛里有很浓重的哀求的意味。
我爸大手一挥,让佣人把孩子带下去了。
李梅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拼命向我们磕头。
「对不起,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
「远风哥,他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宁宁小姐,对不起远风！」
李梅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声音抖得不成调：「这孩子,确实是远风的。」
陈远风瞪大眼睛跪到她面前：「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我们之间明明是清白的！」
李梅悔恨道：「王明走了,我伤心欲绝,又无依无靠。那天,你说起你们的往事,喝醉了,我看着你,我一时糊涂就,就——」
她重重扇了自己一耳光：「后来发现怀了孩子,我没脸说真相,又怕我养不起孩子,只能说孩子是王明的遗腹子。」
她泪光盈盈地看着陈远风：「你以为,小强怎么会那么亲你,都是父子天性啊！」
陈远风呆坐在地上。
李梅神情木讷,像被抽走了力气：「远风哥是好人,这些年宋家给的钱,他几乎都给了我,这才让他自己都没能留下多少钱。是我贪得无厌,想赖上他一辈子！」
陈母死命拍打着李梅：「我儿子一片好心,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这是要毁了他一辈子啊！」
我不由得开始佩服李梅了。
忍到这种地步,连这样的瞎话也编得出来。
要不是经历了前世,真真切切看过他们一家三口在我病床前和睦恩爱的样子,兴许我真会被他们糊弄过去。
陈远风像被雷劈中,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我对不起宁宁,这婚……
我没脸结了。」
他妈一屁股坐到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开始哭诉。
「我怎么这么命苦哪！」
「嫁个老公,为了别人把自己命丢了。」
「生个儿子,又因为一时好心,把天赐的好姻缘作没了。」
她抬起头看着我：「宁宁啊,都是阿姨没教好儿子。这婚事,我们认栽！」
爸爸闭了闭眼,声音疲惫不堪：「罢了,婚事就这么算了吧。」
我刚松了口气,就听爸爸继续说：「但陈家对我的恩情不能忘。远风,下个月你就来公司总部报到,做我的助理,好好干。」
「爸！」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您真的信这么多事陈远风都毫不知情,吗这样的人,你怎么能放心留在身边」
爸爸摆摆手：「一码归一码。他爸当年跳下水救我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回报。」
「世事都有因果,该还的债都得还。」
我的脑子突然一激灵。
是,因果轮回,陈远风该还的都要还。
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爸爸拍了拍陈远风的肩膀,「好好做人,别辜负你爸的名声。」
陈远风满脸愧疚。
「宋叔叔,这些年,你们给的钱已经够多了。」
「我们不能做携恩以报的小人。宁宁误会我至此,都是我自己没处理好,我不能再留在宋氏让她生厌。」
他扶起他妈：「妈,我们回乡下老家去吧。家里还有几亩地,我有力气,我们不会饿死的。」
话说到这份上,我爸更加坚定。
「别说这种话,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安心留在公司。」
陈远风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窃喜,随即又换上愧疚的表情：「谢谢宋叔叔,我一定不让您失望。」
我心里不断下沉。
前世爸爸信任陈远风,除了从小看着他长大,很大程度是因为另一件事。
他想让陈远风进公司的时候,陈远风却主动以学历不够为由,做了我们家的司机。
他那时的理由是：「宋叔叔,我想留在离宁宁更近的地方。」
爸爸大为感动,觉得陈远风踏实,又爱惨了我。
他从没有把陈远风当司机,任何事都不避着他,倾力想要培养他。
可等他生病卧床,陈远风逐渐得到公司管理权,就开始开除看不惯他的公司元老,把他老家的猫猫狗狗都塞进了公司,搞得乌烟瘴气。
我顾忌着爸爸的病情,忍受着陈远风和他妈的PUA,不敢把公司的事告诉爸爸一点。
我只想着,如果爸爸走了,我继承了家产,我就去和陈远风抗衡。
可谁想到,陈远风会那么狠毒,一点活路都不给我留。
我后来才知道,他在外面成立空壳公司,套走了不少钱。
我找到他质问：「陈远风,你有没有良心」
结果他对我一阵暴打,把我打到站也站不起来,再也做不了任何事。
然后就用我的名义,把公司收入囊中,带着李梅母子招摇过市。
这样一条毒蛇,我怎么能让他卧在宋氏！
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接起电话,我勾起嘴角：「好的,我知道了。」
8
门外快递到了。
是我的鉴定结果来了。
我只扫了一眼,对着陈远风勾起了嘴角。
我把AI
鉴定报告翻开摔在茶几上,上面是四个红色大字——
「合成伪造」
。
「陈远风,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远风拿起报告看来看去,却反复喃喃：「怎,怎么可能这究竟是」
他抬头看我：「宁宁,那晚我们明明——」
我没想到他到现在还敢抵死不认。
「你是觉得我敢伪造文件」
陈远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宋叔叔,我没有,我没有啊！」
爸爸失望地看着陈远风：「我这么信任你,你怎么能用这种东西逼宁宁结婚」
「不可能！」
陈远风他妈扑过去抓起报告,指甲几乎要把纸页抠破,她恶狠狠地盯着我：「这是假的！是你不想结婚,串通好害我们！」
爷爷听不下去了,用拐杖一扫,直接就把茶杯扫到他们面前。
「你们闹够没有你们算什么东西,我孙女就算不想嫁,直说就行了,需要搞这些吗」
陈远风和他妈心虚地低下头。
我从包里抽出一沓文件,递给爸爸,转头看着他们说道怒声道：「害你们你儿子利用我爸司机的身份,勾结竞争对手泄露公司标底,光是上个月就收了五十万回扣。」
文件上的转账记录和聊天截图清晰无比,陈远风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至于这些钱去哪了——」
我看向李梅。
李梅却突然炸了,扑过去揪住陈远风。
「五十万你一个月就拿了五十万结果一直哭穷一个月才给我一万生活费！」
「陈远风！你有没有良心啊我给你生孩子养孩子,孩子正大光明叫你一声爸爸都不行！」
陈远风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你少血口喷人！我好心帮你还要怎么样！」
李梅上了头,开始口不择言起来：「是你说的,叫我再忍忍。你根本不喜欢宋宁这种大小姐。等宋家那俩老不死的死了,宋家的家产就都是我们的了！」
听到这种话,爸爸气得当即就给了陈远风一巴掌。
「这么多年,我们有半分亏待过你吗没想到居然养出了一条毒蛇！」
我身上的石块在这一刻才好像消失了。
陈远风的真面目彻底被揭穿了,他再也不可能来害我们了。
眼看事情没有了辩驳的余地,陈远风他妈突然往地上一躺,手捂着胸口撒起泼来：「我活不成了！宋家忘恩负义啊！我们母子一起死了算了,让大家评评理！看宋家是怎么逼死救命恩人的孤儿寡母的！」
她猛地坐起来,指着爷爷的鼻子吼：「你们要是敢动我儿子,我就去找记者找电视台闹！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宋家嫌贫爱富,用完就扔！看你们公司股价跌不跌！」
爷爷被气得脸色涨红,半天说不出话。
以为我们被唬住,陈远风再度得意起来。
他掏出手机对着我晃了晃：「宁宁,别逼我。你最好还是乖乖跟我结婚,否则,我就把这些照片发到网上,看你们宋家怎么做人！」
「不肯嫁,就用五千万把照片买回去。」
陈远风,居然趁着我没有防备,不知何时偷拍了我换衣服的照片。
爸爸再也忍不住了,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你以为宋家是吓大的」
他伸出脚,把陈远风的手机踩了个稀碎。
陈远风不甘心地大喊：「你以为这样有用吗我还有备份！我——」
爸爸看也没有看他一眼,直接拨通了电话,「派出所吗我这里有人涉嫌商业泄密和敲诈勒索,还有非法偷拍。有监控视频,证据确凿,麻烦你们派人过来。」
闻言陈远风瞬间瘫在地上,他妈还想撒泼打滚,刚要开口,爷爷的拐杖就直接戳在她面前：「再闹就把你一起带走！」
警车呼啸而来时,李梅抱着孩子站在旁边,嘴唇咬得发白。
她知道,陈远风完了,这意味着她也完了。
她跪下求道：「宋小姐,这都是他们逼我说谎的呀！」
「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听他们的,又怎么活呢」
我看着她怀里的孩子,摇了摇头,终究没说什么
——
路是她自己选的。
我给过她机会,她自己不要。
9
后来,陈远风数罪并罚被判了五年,他妈卖了老家的房子也没凑齐罚款。
没救出儿子,自己也沦落得沿街乞讨。
李梅带着孩子回了乡下,没了陈远风的接济,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事情闹这么大,她出门总被人指指点点。
她只能带着孩子嫁了个老光棍,还给孩子改了姓。
陈远风他妈知道了,又是一阵闹,可一个没了儿子帮扶的老太太,又能怎么样呢
事情平息,爸爸在书房跟我聊了整整一夜,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是爸糊涂,选错人,差点毁了你。」
他把去巴黎的机票推给我：「你妈妈当年最大的梦想就是进巴黎歌剧院舞团,去吧。」
我在巴黎的日子过得很充实。
白天在舞团练舞,足尖磨出的血泡,我也甘之如饴。
晚上再去商学院上课,深夜做PPT的时候我的内心比什么时候都要安宁。
三年后,我的独舞《涅槃》在国际大赛上拿了金奖,爸爸和爷爷一起来为我庆祝。
站在领奖台上向下望时,我仿佛看到妈妈坐在爸爸身旁,一脸温柔地笑着看向我。
二十五岁那年,我婉拒了舞团的续约邀请,回到国内。
一年后,爸爸把公司的股权转让书放在我面前：「宁宁,这一年你做得很好。宋家的担子,该交给你了。」
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我想起陈远风被带走时怨毒的眼神,想起李梅在乡下憔悴的模样。
人生从来没有捷径,那些靠算计得来的东西,终究会以更惨烈的方式还回去。
而我,自己踩着血泪和汗水走出的路,每一步都会走得稳稳当当。
我的东西,我会自己去管,不需要任何人站在我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