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酒劲儿上头,胆子包天。
以为是个超写实人体模特。
我上手了。
从胸肌摸到腹肌,点评手感。
可惜,我咂咂嘴,中看不中用。
他猛地睁眼,禅定破功。
眸子黑得像墨,哑着嗓子抓住我的手腕。
女施主,你扰我禅心,得负责。
1
我发誓,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吐。
会所里灯红酒绿,吵得我脑仁疼。
我那个甲方,四十多岁,啤酒肚,地中海,非拉着我喝。
说什么小苏老师是搞艺术的,品味好,来,跟张总喝一个,这个项目就定了。
我品你个大头鬼。
心里骂归骂,脸上笑嘻嘻。
一杯又一杯,胃里翻江过海。
实在顶不住,我找了个借口溜出来。
这会所跟迷宫似的,七拐八绕。
我寻摸着找个安静的角落,最好是露台,吹吹风。
结果推开一扇沉甸甸的木门,里面没开灯。
只有一缕月光从落地窗洒进来。
空气里飘着一股……怎么说呢,檀香。
特别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也挺好,没人打扰。
我松了口气,刚想往里走,脚下好像绊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是个蒲团。
再往前看,月光下,蒲团前面,坐着个人。
背对着我,盘着腿,腰背笔直。
是个男人。
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丝麻唐装。
黑发剃得很短,能看到清晰的头型。
一动不动,跟个雕塑似的。
我酒劲儿上头,脑子有点懵。
这是……行为艺术
还是这会所新推出的沉浸式体验项目
我壮着胆子,往前凑了凑。

没反应。
帅哥
还是没反应。
我绕到他前面,蹲下身子。
好家伙,月光照在他脸上,我倒抽一口凉气。
这脸捏得也太好看了吧。
鼻梁高得能滑滑梯,嘴唇薄薄的,唇形却很性感。
眼窝深邃,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皮肤白得发光,比我一个天天敷面膜的都好。
这……这是个假人吧
现在的人体模特都做得这么逼真了吗
我伸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脸。
有温度。
软的。
我胆子大了起来。
啧啧,这皮肤质感,顶级硅胶啊。
我一边说,一边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滑。
喉结。
锁骨。
我像个专业的鉴宝师,开始对他上手。
这胸肌,线条不错,可惜不够饱满,差评。
手指顺着他胸膛往下,停在了腹部。
我隔着薄薄的料子,摸了摸。
硬邦邦的。
一块,两块,三块……我靠,八块。
我没忍住,直接把手伸进了他宽松的衣服里。
触手滚烫,肌肉紧实得像石头。
手感绝了。
我脑子里只剩下四个字:鬼斧神工。
这个腹肌,满分!我由衷赞叹,就是不知道……活儿怎么样。
毕竟光好看没用,对吧中看不中用。
我喝多了,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混账话都往外说。
我甚至还拍了拍他的腰。
腰倒是不错,挺带劲儿的。
就在我的手还想往下探索的时候。
那模特一直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2.
我跟一双黑不见底的眸子对上了。
那双眼,太深了。
像宇宙,像深渊,能把人的魂儿都吸进去。
里面没有一点情绪,冷得像冰。
我吓得一个哆嗦,酒醒了一半。
你……你你你是活的
我猛地缩回手,屁股着地,往后蹭了蹭。
他没说话。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月光给他镀上了一层冷白的光,让他看起来像神,又像鬼。
我的心跳快得要爆炸了。
完了完了,苏瑶,你完蛋了。
人家在打坐,你把人家当鸭子一样摸了个遍。
还说了那么多混账话。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那个……我结结巴巴地想解释,对不起,我……我喝多了,我以为你是个……
模特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又低又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也像砂纸磨过心尖,带起一阵战栗。
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对对对!人体模特!做得太逼真了!
我试图用赞美来挽回一点局面。
真的,大师级手笔!特别是这腹肌,啧啧……
我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赶紧捂住嘴。
他还是看着我,眼神没什么变化。
但我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压迫感。
极强的压迫感。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很高,目测得有一米九。
站起来的时候,月光在他身后,我完全被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我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像只待宰的羔羊。
那个……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赔钱,行吗精神损失费!
我从包里掏出手机,准备转账。
你摸了我多久他问。

从脸,到脖子,再到……他的目光落在我刚刚作乱的手上,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我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红得能滴出血来。
没……没多久……
是吗他往前走了一步。
我吓得又往后缩了。
我从十五岁开始修禅定。
他说。
十年了,从未被人扰过。
他每说一个字,就离我近一步。
我已经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今天,他停在我面前,低头看着我,我们离得极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檀香味,被你破了。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碰了碰我的脸颊。
我浑身一僵。
女施主,他声音沙哑得要命,你扰了我的禅心。
你说,该怎么办
我脑子一片空白。
禅心
这年头还有人说这种词
等等。
白唐装,檀香味,打坐,禅心……
我猛地想起了一个人。
京圈里最神秘的存在,裴家的太子爷,裴瑜行。
传说他早年受了情伤,看破红尘,从此不近女色,一心向佛。
人送外号,京圈佛子。
我靠。
我摸的不是人体模特。
我摸的是一尊活菩萨
还是个顶级豪门的活菩萨
我腿一软,差点给他跪下。
佛……佛祖在上,我双手合十,欲哭无泪,弟子不是有意的,弟子有眼不识泰山,饶了我吧!
他看着我装模作样的拜佛姿势,嘴角似乎……勾了一下
快得像我的错觉。
饶了你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了点玩味,也不是不行。
我眼睛一亮。
你得对我负责。
我:
不是,大哥,剧本是不是拿反了
被摸的是你,被轻薄的是你。
怎么还要我负责
3.
我彻底懵了。
这什么走向碰瓷
可您是裴瑜行啊,跺跺脚京城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犯得着碰我这么个小趴菜的瓷吗
负……负什么责我声音都在抖。
我的禅定,被你破了。
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子里的情绪。
心乱了,气也乱了。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以后,怕是再也入不了定了。
我看着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
听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人怕不是个骗子吧
冒充裴瑜行来骗财骗色
那个……我清了清嗓子,决定试探一下,您真是裴瑜行
他抬眸看我,眼神平淡。
如假包换。
有证据吗比如身份证什么的我胆子也上来了。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愣了一下。
随即,他从那身飘逸的唐装口袋里,摸出了一串……佛珠。
紫檀的,油光水滑,一看就价值不菲。
然后,他又摸出了一部手机。
款式很旧,看起来像个老人机。
他拨了个号。
喂,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很恭敬的声音:裴总,您有什么吩咐
我在三楼的禅房。他说,带苏瑶小姐的甲方张总过来。
告诉他,他那个项目,黄了。
说完,他挂了电话,把手机和佛珠又揣了回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我傻眼了。
苏瑶小姐我
张总那个地中海
项目黄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
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叫骂声。
谁啊!哪个不长眼的敢搅黄老子的生意!
是张总的声音。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张总和他那几个油腻的助理闯了进来。
当他看清屋里站着的人时,脸上的嚣张瞬间变成了惊恐。
裴……裴总
张总的腿肚子都在打颤,说话都结巴了。
您……您怎么在这儿
裴瑜行没理他。
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他身后的会所经理。
经理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上来解释。
对不起裴总!我不知道您在里面!是张总非要闯进来……
张总,裴瑜行终于开了金口,我记得我说过,我的禅房,闲人免入。
是是是!张总点头哈腰,汗都下来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该死!
他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响亮得很。
我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京圈佛子的威力,也太大了吧
还有,裴瑜行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缩在墙角的我,这位苏瑶小姐,是我的客人。
你刚刚,是想对我的客人做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张总的心上。
张总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裴总我错了!我不知道苏小姐是您的人!我就是想跟苏小姐喝杯酒,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他一边说,一边疯狂磕头。
我看着这场面,有点反胃。
这就是刚刚还逼我喝酒,动手动脚的甲方。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卑微得像条狗。
滚。
裴瑜行只说了一个字。
张总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我和他。
还有他那句没说完的负责。
我感觉,我惹上大麻烦了。
4.
屋子里静得可怕。
我偷偷抬眼看他。
他正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被我弄乱的衣服。
领口,袖子,一丝不苟。
仿佛刚刚那个一句话就让一个老总下跪的人不是他。
他还是那个清心寡欲的佛子。
而我,就是那个打扰他清修的妖精。
那个……裴总,我鼓起勇气开口,谢谢您。
不管怎么说,他确实帮我解了围。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然后呢
没然后了。
他又不说话了。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您……还需要我负责吗我小声问。
他整理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
抬起眼,静静地看着我。
你说呢
我快哭了。
大哥你到底想怎么样啊!给个痛快话行不行!
我……我没钱。我决定耍赖,我就是一个穷苦的艺术品修复师,一个月工资还不够您这串佛珠的一个珠子贵。
我不要你的钱。他说。
那你要什么
要我的人吗
可你不是不近女色吗
我心里腹诽,嘴上可不敢说。
那你……
我的禅心乱了。他再次重复。
需要静养。
从今天起,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来给我念经。
我:
念……念经
我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念什么经
《金刚经》。
什么时候念
我睡前。
……
我彻底石化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让我一个无神论者,去给一个佛子念《金刚经》当睡前故事
这比让我赔钱还离谱。
裴总,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他一脸严肃。
严肃到我开始怀疑人生。
可是……我不会念啊。我试图挣扎。
我教你。
……
我不信佛。
没关系,我信。
……
我没话说了。
跟这种脑回路清奇的人,我讲不通道理。
如果……我不呢我做了最后的反抗。
他笑了。
是我见到他以来,他第一次笑。
很淡,像风吹过水面,漾开一圈极浅的涟漪。
却好看得惊心动魄。
苏瑶小姐,他说,你知道张总那个项目,值多少钱吗
我摇头。
五个亿。
我倒抽一口凉气。
我一句话,就能让他血本无归。
你猜,我一句话,能不能让你在京城的修复圈,待不下去
我懂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我咬着牙,看着他。
他也在看我,眼神平静无波。
但我知道,这平静下面,是绝对的掌控力。
我惹不起。
好。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我念。
不就是念经吗
就当是打工了。
给京圈佛子当陪睡……啊呸,陪读,时薪应该很高吧
我开始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
很好。他似乎很满意我的答案。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老人机,拨了个号。
阿文,进来。
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
看起来像个精英助理。
裴总。他恭敬地鞠躬。
送苏小姐回去。裴瑜行吩咐道,明天早上八点,去接她。
是。
阿文转向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小姐,这边请。
我跟个提线木偶一样,跟着他往外走。
走到门口,我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裴瑜行又坐回了那个蒲团上。
盘着腿,闭着眼。
月光洒在他身上,庄严,圣洁,不可侵犯。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绝对不会相信。
这么一个看起来像活菩萨的人。
切开来,居然是黑的。
5.
我一夜没睡好。
脑子里全是裴瑜行那张脸,和他说的那些离谱的话。
念经。
亏他想得出来。
第二天早上七点五十九分,我的门铃准时响了。
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昨天那个金丝眼镜男,阿文。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苏小姐,早上好。他朝我微微鞠躬,车在楼下等您。
我:……
这资本家的压迫感,真是无时无刻。
我回到房间,胡乱地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
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阿文请上了车。
一辆黑色的宾利,低调又奢华。
车开得很稳。
我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这是要去哪儿
裴瑜行的家还是某个寺庙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绑架的良家妇女。
那个……文助理,我没话找话,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裴宅。阿文言简意该。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还真是去他家。
车子大概开了一个小时,驶入了一片环境清幽的别墅区。
这里的房子,不是联排,全是独栋。
每一栋都像个小城堡,带着巨大的花园。
能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宾利最终在一栋看起来最气派的别墅前停下。
中式园林风格,白墙黛瓦,飞檐翘角。
门口蹲着两个巨大的石狮子。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
我跟着阿文下车,走进去。
穿过一个种满奇花异草的庭院,和一个波光粼粼的人工湖。
我们来到了一栋古色古香的建筑前。
苏小姐,先生在书房等您。
阿文把我带到一扇雕花木门前,就停下了脚步。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书房很大。
一整面墙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线装古籍。
空气里弥漫着书香和墨香,混合着淡淡的檀香味。
裴瑜行就坐在一张宽大的花梨木书桌后面。
他今天没穿唐装,换了一身很居家的棉麻衬衫。
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正在看一份文件。
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他整个人都打上了一层柔光。
看起来……斯文又禁欲。
如果忽略他昨天晚上那些恶劣行径的话。
来了他头也没抬。
嗯。
会用毛笔吗他问。
会一点。我大学选修过书法。
他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狼毫,扔给我。
又铺开一张宣纸。
抄一遍《金刚经》。他说,静静心。
我:……
不是说好我念你听吗
怎么变成我抄了
我忍着吐槽的欲望,走过去,拿起毛笔。
他的书桌很大,我只能站在他对面。
我低头,开始磨墨。
他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感觉自己不是来抄经的,是来表演的。
磨好墨,我提笔,开始写。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
我的书法功底还行,写出来的字,清秀工整。
写着写着,我渐渐地静下心来。
书房里很安静。
只有我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和他的呼吸声。
气氛……有点微妙。
我抄了大概半个多小时。
手腕有点酸。
我停下来,甩了甩手。
一抬头,就对上他专注的目光。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正托着腮,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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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抄经的工具人。
倒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我的脸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
看……看什么我故作镇定地问。
你的字,很好看。他说。
哦。
人更好看。
他又补了一句。
我手一抖,一滴墨汁掉在了宣纸上。
毁了。
我心里哀嚎一声。
这佛子,怎么回事
说好的清心寡欲呢
怎么情话张口就来
他这是在撩我吗
6.
我脑子嗡嗡的。
他刚刚说什么
人更好看
我猛地抬头看他,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没有。
他表情还是很淡,眼神却很认真。
认真到让我心慌。
裴总,我放下毛笔,很严肃地看着他,请您自重。
我不喜欢开这种玩笑。
他挑了挑眉。
我也没在开玩笑。
苏瑶,他叫我的名字,声音低沉,我觉得,你很有意思。
我后退了一步,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裴总,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想跟您这种大人物扯上任何关系。
昨天晚上的事,我很抱歉。但我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
您放我走,我保证,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我一口气把话说完,心里紧张得要死。
他听完,没说话。
只是站起来,绕过书桌,朝我走过来。
我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檀香味。
混合着他身上干净清爽的气息,很有侵略性。
他停在我面前,比我高出一个头还多。
我被迫仰视他。
苏瑶,他低头,凑到我耳边,热气喷在我敏感的耳廓上,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在玩你
我浑身一僵,没敢动。
你觉得,我裴瑜行,需要用这种手段来玩一个女人
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嘲弄。
我如果想,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为什么偏偏是你
我答不上来。
是啊,为什么是我
我长得不算倾国倾城,家世更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他到底图我什么
图我会修文物
还是图我……会念经
因为,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你跟她们,都不一样。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我脸颊边的碎发。
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你很有趣。
特别是……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喝醉了酒的样子。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
想起了昨天晚上,我是怎么把他当成模特,上下其手,还口出狂言的。
羞耻感瞬间淹没了我。
你……你你……我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别说了!
他轻笑出声。
胸腔的震动,仿佛都传到了我的身上。
好了,不逗你了。
他直起身子,恢复了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金刚经》抄完了吗
我瞪着他,不想回答。
没抄完,就继续。
抄不完,不准走。
他转身,坐回了书桌后面,又拿起了他的文件。
仿佛刚刚那个在我耳边说虎狼之词的人,根本不是他。
我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人!
简直就是个魔鬼!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
不要跟魔鬼一般见识。
我拿起毛鬼,重新铺开一张宣纸。
抄!
我抄还不行吗!
我化悲愤为力量,下笔如有神。
一个上午,我抄了整整三遍《金刚经》。
手腕都快断了。
等我放下笔的时候,外面天都黑了。
一个穿着旗袍,看起来很温婉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先生,苏小姐,可以开饭了。
裴瑜行嗯了一声,放下文件。
走吧,吃饭。他对我说。
我站得腿都麻了,动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他的手掌很大,很稳,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热度。
我的心又漏跳了一拍。
小心点。他在我耳边说。
我赶紧站稳,推开他。
谢谢。
我跟他保持着安全距离,一起走出了书房。
餐厅很大,摆着一张能坐二十个人的长桌。
但桌上只摆了两副碗筷。
菜很丰盛,也很清淡。
都是些养生的素斋。
我饿了一天,也顾不上客气,埋头就吃。
他吃东西很斯文,细嚼慢咽,一点声音都没有。
一顿饭,在诡异的安静中吃完了。
吃完饭,我以为我终于可以走了。
结果,他又说。
时间不早了,你该给我念经了。
我:……
还来
你这是要把我往死里剥削啊!
7.
我被他带到了卧室。
他的卧室,大得像个套房。
外面是起居室,里面才是睡觉的地方。
装修风格是极简的新中式。
除了床和衣柜,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
空气里还是那股熟悉的檀香味。
我站在起居室里,有点局促。
去洗个澡。他指了指浴室,换洗的衣服,阿姨给你准备好了。
我:
洗澡
裴总,我觉得这不太合适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要洗澡换衣服
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你想多了。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想法。
我只是不喜欢别人身上有外面的味道。
他有洁癖。
我懂了。
我认命地走进浴室。
浴室比我租的卧室还大。
浴缸,淋浴,一应俱全。
洗漱台上,摆着全套的顶级护肤品。
衣架上,挂着一套崭新的真丝睡衣。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很不真实。
我,苏瑶,二十四年来,活得循规蹈矩。
最大胆的事,就是昨天晚上喝醉了酒,摸了一个男人。
结果,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磨磨蹭蹭地洗完澡,换上那套丝滑的睡衣。
走出浴室的时候,裴瑜行正靠在床头看书。
他已经换上了睡袍,也是白色的。
领口微微敞开,露出性感的锁骨。
头发半干,带着水汽。
少了几分白天的疏离,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
也……更性感了。
我不敢多看,低着头走到床边。
经书在床头柜上。他说。
我拿起那本烫金封面的《金刚经》,盘腿坐在了床边的地毯上。
你就坐那儿念他挑眉。
不然呢
上来。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我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用了不用了,我坐地上挺好的。
开玩笑,上床
那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他也没勉强。
开始吧。
我清了清嗓子,翻开经书。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
我开始念。
一开始,我还挺紧张的。
念着念着,就投入了。
我的声音不算是特别好听的那种,但吐字清晰,声线也还算柔和。
念起经来,倒也像那么回事。
卧室里很安静。
只有我的念经声,和他偶尔翻书的声音。
我念了大概半个小时,口干舌燥。
我停下来,想喝口水。
一抬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书还搭在胸口。
眼镜也还戴着。
他睡着的样子,很安静。
像个无害的孩子。
长长的睫毛垂着,嘴唇微微抿着。
呼吸均匀,绵长。
我看着他,有点出神。
这个男人,真的很奇怪。
一面是杀伐果断的京圈太子爷。
一面是清心寡欲的人间佛子。
一面又是腹黑霸道的魔鬼。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我正想着。
他忽然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
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嘴里还发出了模糊的呓语。
我凑近了点,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别走……
不要……离开我……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脆弱。
我愣住了。
他是在做噩梦吗
梦到了谁
是那个传说中,让他受了情伤,看破红尘的女人吗
我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酸酸的,涩涩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想像哄孩子一样,拍拍他的背。
我的手刚碰到他。
他就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力气大得吓人。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白天的清冷和疏离。
全是……赤裸裸的欲望。
和痛苦。
你……
我刚说了一个字。
他一个翻身,就把我压在了身下。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蒙了。
裴瑜行!你干什么!
我挣扎着,想推开他。
但他力气太大了,我根本动弹不得。
水……他沙哑着嗓子,说了一个字。
好烫……
他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呼吸滚烫。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烫得惊人。
他发烧了
不对。
这种情况,更像是……
我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他被人下药了
8.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下药
谁这么大胆子,敢在裴瑜行的地盘上给他下药
裴瑜行,你清醒一点!
我拍了拍他的脸。
他的眼神有点涣散,但还是死死地盯着我。
像一头饿了很久的狼,看到了猎物。
水……他又重复了一遍。
帮我……
他的声音里带了点祈求。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一软。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个病人。
我不能见死不救。
你先起来,我去给你找药!我试图跟他讲道理。
但他好像根本听不进去。
只是一个劲儿地往我身上蹭。
他身上的睡袍本就松垮,这么一蹭,更是敞开了大半。
露出了他结实精壮的胸膛。
还有……我昨天晚上摸过的八块腹肌。
热度隔着薄薄的睡衣,传到我的皮肤上。
烫得我一个激灵。
我脸红心跳,手足无措。
这画面,也太刺激了。
别……别这样……我声音都带了哭腔。
再这样下去,我就算想救他,也得把自己搭进去了。
苏瑶……
他忽然叫我的名字。
声音低沉,喑哑,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
帮帮我……
他低下头,把脸埋在我的颈窝。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我敏感的皮肤上。
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理智告诉我,应该一把推开他。
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地软了下来。
这个男人,太会了。
就算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也该死的性感。
我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裴瑜行,你看着我!
我捧着他的脸,强迫他对上我的视线。
我是苏瑶!
你不是要我给你念经吗你不是要修禅定吗
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你就破戒了!你十年的修行就全毁了!
我也不知道这些话有没有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他涣散的眼神,似乎聚焦了一点。
破戒……他喃喃自语。
对!破戒!我赶紧点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忘了
四大皆空,六根清净!
我把我会的所有佛经词汇都搬了出来。
他看着我,眼神变幻莫测。
痛苦,挣扎,欲望……
最后,他猛地推开我,从我身上翻了下去。
他冲进了浴室。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是冷水。
我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虚脱了。
刚刚那几分钟,比我抄一天经还累。
我从床上爬起来,衣服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头发也乱了。
我走到浴室门口,有点担心。
他用冷水冲,不会出事吧
裴瑜行我敲了敲门,你还好吗
里面没有回应。
只有水声。
我有点不放心,又敲了敲。
裴瑜行你再不说话我进来了!
还是没声音。
我咬咬牙,推开了浴室的门。
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石化。
他没开灯。
借着卧室透进来的光。
我看到他赤裸着上身,站在淋浴头下。
冰冷的的水从头顶浇下来,打湿了他的头发,他的脸,他的身体。
水珠顺着他流畅的肌肉线条往下滑。
划过胸肌,划过腹肌,最后消失在……
我不敢再往下看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他听到开门声,缓缓地转过头。
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
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只是那双眼睛,此刻红得吓人。
充满了隐忍和克制。
出去。他声音沙哑得像被火烧过。
我没动。
我看着他被冷水冲得有些发白的嘴唇,心里有点堵。
你……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你是不是被人下药了
他没说话,只是关掉了淋oli浴。
浴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他随手拿了条浴巾,围在腰间。
然后,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
他身上的寒气和水汽,瞬间包围了我。
我问你,他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眼神深不见底,刚刚,你为什么不推开我
你明明可以的。
9.
我被他问住了。
是啊。
我为什么不推开他
一开始,确实是力气没他大。
但后来呢
当他把脸埋在我颈窝,用那种脆弱又无助的语气求我的时候。
我承认,我心软了。
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动摇。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总不能说,我看你长得帅,所以没舍得推吧
那也太肤浅了。
他看我不说话,忽然笑了。
那笑,有点冷,有点自嘲。
苏瑶,他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我没吭声。
觉得我被人下药,神志不清,很狼狈
他逼近一步,把我堵在门和他的胸膛之间。
所以,你同情我可怜我
不是的!我赶紧否认。
我不是同情他。
我只是……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那是为什么他追问。
我……我被他逼得节节败退,脑子一片混乱。
因为……我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
因为我是个好人!
我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说。
我乐于助人,见义勇为!看到有人落难,我不能见死不救!
这叫什么这叫人性的光辉!
我说得慷慨激昂,差点把自己都感动了。
他听完,愣住了。
随即,他笑了。
这次是真的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
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
笑得胸膛都在震动。
他一笑,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什么佛子,什么禁欲。
统统不见了。
就是一个,很好看的,很有魅力的,年轻男人。
我看着他,有点呆。
苏瑶啊苏瑶,他笑够了,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脸,你真是个……宝藏。
他的指尖还带着凉意,碰在我发烫的脸上,很舒服。
我有点不自在地别过头。
别动。他说。
他收回手,转而捧住我的脸。
强迫我看着他。
他的眼神,很认真。
我没有被人下药。他说。
我愣住了。
那……那你刚刚那是……
是旧疾。
他淡淡地说。
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
身体会无端发热,神志不清,像有火在烧。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泡冷水,或者……
他没说下去。
但我懂了。
或者,找个女人。
我心里猛地一沉。
所以,你找上我,就是因为这个
因为我正好撞破了你的好事,所以你就顺水推舟,把我当成你的解药
我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什么禅心乱了,什么念经,都是借口。
他就是想找个固定的灭火器!
我气得浑身发抖。
裴瑜行,你混蛋!
我一把推开他,转身就想跑。
他从身后抱住了我。
他的怀抱,还带着水汽的冰凉。
却很用力。
放开我!我挣扎着。
你听我解释。他在我耳边说。
我不听!骗子!
苏瑶,他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声音里带了一丝无奈,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
我如果真想把你当解药,你以为你今晚跑得掉
我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好像……是这个道理。
以他的体力,我要是真反抗,估计跟挠痒痒差不多。
那我算什么我委屈地问,你留我在身边,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他才缓缓开口。
我想,试试看。
试试看什么
试试看,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我的心尖,一个凡人,能不能,渡一个佛子。
10.
我彻底傻了。
一个凡人,渡一个佛子
这话怎么听,怎么玄乎。
你什么意思我回过头,看着他。
他没放开我,还是从身后抱着我。
我们离得很近,姿势暧昧。
意思就是,他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苏瑶,我想追你。
我怀疑我的耳朵出了问题。
追……追我
嗯。
为什么我还是不明白。
没有为什么。他说,就是看你第一眼,就觉得,是你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也太扯了吧。
可是……你不是不近女色吗你不是要修佛吗
以前是。他说,遇到你之前。
他顿了顿,又说。
我那个旧疾,看了很多医生,都查不出原因。
后来,一个得道高僧告诉我,是我尘缘未了,心结未解,所以才会受此业报。
他让我静心修行,摒除杂念,或许能有所缓解。
所以,我就成了别人口中的『佛子』。
我静静地听着。
原来,他那副清心寡欲的样子,不是装的。
是真的在……治病。
那……有效果吗我问。
他摇摇头。
只是能让我,在发作的时候,保持一丝清明,不至于完全失控。
但痛苦,分毫未减。
直到……他看着我,眼神变得幽深,那天晚上,你闯了进来。
你摸我,跟我说话,很吵,很烦。
但奇怪的是,我心里那股燥火,竟然平息了一些。
十年了,第一次。
我愣住了。
所以,我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个意外。
也是个……变数
所以,你不是我的劫。
他低头,在我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冰凉,却很温柔。
你是我的药。
我的心,彻底乱了。
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和他那个温柔的吻。
搅得天翻地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接受
我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京圈太子爷。
一个是在尘埃里摸爬滚打的修复师。
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拒绝
我看着他那张脸,和他眼神里的认真和期盼。
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承认,我对他,不是没有感觉。
这个男人,很危险。
但也很……吸引人。
我……我纠结了半天,才说,我需要时间考虑。
好。他没有逼我。
我给你时间。
他松开我,往后退了一步。
不早了,睡吧。
他指了指那张大床。
我赶紧摇头。
我……我睡沙发就好。
不行。他很霸道地说,沙发太小,睡着不舒服。
那……那我睡地上。
地上凉。
那……
苏瑶,他打断我,有点无奈,你怕什么
我如果真想对你做什么,你以为一张沙发,一块地板,能拦得住我
……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上来睡。他掀开被子的一角,我保证,不动你。
我看着他坦坦荡荡的样子,犹豫再三,还是爬上了床。
我紧紧地贴着床边,离他八丈远。
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蚕宝宝。
他看着我如临大敌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他关掉了大灯,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然后,他也躺了下来。
我们之间,隔着一个楚河汉界。
谁也没说话。
卧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11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阳光透过纱窗洒进来,在地板上落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檀香味。
我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昨晚虽然跟他同床共枕,但我睡得意外地好。
一夜无梦。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和一张便签。
字迹是他写的,苍劲有力。
我去公司了。早餐在楼下,记得吃。晚上回来给你带礼物。
我看着那张便签,忍不住笑了。
还带礼物。
搞得跟老夫老妻似的。
我喝了水,起床洗漱。
换上了昨天阿文给我送来的新衣服。
是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很简单,但料子很好。
我下楼的时候,那个温婉的旗袍阿姨正在摆放早餐。
看到我,她笑得很和善。
苏小姐,早上好。
阿姨早上好。
早餐很丰盛,中式西式都有。
我挑了碗小米粥,和几个小笼包。
味道很好。
吃完早餐,我不知道该干嘛了。

他没说我可以走。
留下来
留下来干嘛继续抄经吗
我正在纠结。
阿文走了进来。
苏小姐。
文助理。
先生吩咐,今天您可以自由活动。他说,别墅里任何地方,您都可以去。
如果您觉得闷,也可以让司机送您出去逛逛。
或者,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我。
这服务,也太周到了。
我感觉自己不像被囚禁的,倒像是来度假的。
那个……我问,书房我能去吗
我对那一屋子的古籍,还挺感兴趣的。
当然可以。
于是,我就在裴瑜行的书房里,泡了一整天。
他这里的藏书,比我们博物馆还多。
很多都是市面上已经绝版的孤本。
我看得如痴如醉,连午饭都忘了吃。
直到天色渐晚,阿文来敲门。
苏小姐,先生回来了。
我才惊觉,已经过去一天了。
我放下手里的书,走出书房。
裴瑜行正站在客厅里,脱下西装外套,递给佣人。
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
一副商业精英的派头。
跟他昨天那副居家禁欲的样子,判若两人。
看到我,他嘴角微微上扬。
回来了。我有点不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嗯。
他朝我走过来。
今天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说,看了很多书。
喜欢
嗯。
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天天看。他很自然地说。
我脸一红,没接话。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
递给我。
给你的。
我愣了一下。
礼物
打开看看。
我接过盒子,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毛笔。
不是普通的毛笔。
笔杆是白玉的,温润通透。
笔头是上好的狼毫,柔软又有韧性。
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
汉代的玉管笔。他说,一个朋友的藏品,我收过来了。
送给你,抄经用。
我:……
送一支汉代的古董笔,给我抄经
这败家子!
暴殄天物啊!
我心疼得直抽抽。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赶紧把盒子还给他。
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他没接,直接拉过我的手,把盒子塞到我手里。
拿着。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我拿着那支笔,感觉像捧着个烫手山芋。
裴瑜行,我看着他,你没必要这样。
你不用送我这么贵的东西。
我只是……觉得它很配你。他看着我,眼神灼灼。
你写字的时候,很美。
我的心,又一次,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这个男人,太会了。
不动声色地,就能撩得人溃不成军。
我正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瑜行哥哥!
我闻声望去。
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打扮得像个公主一样的女孩,正从门外跑进来。
她径直跑到裴瑜行身边,亲热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你回来啦!我等你好久了!
她撒着娇,声音甜得发腻。
然后,她看到了我。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充满了敌意和审视。
这位是她问裴瑜行。
裴瑜行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胳膊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他拉过我,让我站到他身边。
然后,对着那个女孩,淡淡地介绍道:
宋清欢,这是苏瑶。
我未来的女朋友。
12
空气瞬间凝固。
我震惊地看着裴瑜行。
未来的……女朋友
大哥,我还没答应你呢好吗!
你这就给我把名分定下了
那个叫宋清欢的女孩,脸色更是刷的一下就白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裴瑜行,又看看我。
瑜行哥哥,你……你在开玩笑吧
她是谁啊你怎么会……
清欢,裴瑜行打断她,语气疏离又客气,注意你的言辞。
苏瑶是我的客人。
宋清欢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客人她指着我,声音尖锐,有住到你卧室里的客人吗
有让你亲自去公司给她买礼物的客人吗
瑜行哥哥,你别骗我了!
你是不是被这个狐狸精给骗了!
她说着,就想朝我冲过来。
裴瑜行脸色一沉,挡在我面前。
够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慑力。
宋清欢的脚步,硬生生地停住了。
她看着裴瑜行护着我的姿,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瑜行哥哥,你为了她,凶我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从来没凶过我!
这个女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有点头疼。
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种恶毒女配的戏码
而且,我怎么就成狐狸精了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好吗!
宋小姐,我忍不住开口了,我想你误会了。
我跟裴总,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你闭嘴!宋清欢恶狠狠地瞪着我,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你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鸡,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我被她骂得有点火大。
这位小姐,请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我怎么就野鸡了我凭自己本事吃饭,不偷不抢,碍着你什么事了
你!
宋清欢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气得直跺脚。
瑜行哥哥,你看她!她还敢顶嘴!
裴瑜行从头到尾,都没看她一眼。
他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带了点……欣赏
阿文。他忽然开口。
一直站在旁边当背景板的文助理,立刻上前。
先生。
送宋小姐回去。裴瑜行淡淡地吩咐,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让她再进来了。
是。
阿文对宋清欢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小姐,请吧。
宋清欢彻底崩溃了。
瑜行哥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做错了什么
我不走!我就不走!
她耍赖地坐在了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我看着这场面,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这叫什么事儿啊。
裴瑜行皱了皱眉,显然也有些不耐烦了。
他对阿文使了个眼色。
阿文立刻叫来了两个保镖。
一左一右,把宋清欢从地上架了起来。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宋清欢还在挣扎,哭喊。
裴瑜行,你混蛋!你会后悔的!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女人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
直到消失在门外。
客厅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我看着裴瑜行,心情复杂。
抱歉。他说,吓到你了。
我摇摇头。
她……是你什么人我还是没忍住,问了。
邻居家的妹妹。他轻描淡写地说。
从小一起长大,被家里人宠坏了。
哦。
我心里有点堵。
青梅竹马啊。
怪不得,这么有恃无恐。
你别多想。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我跟她,只是兄妹感情。
我没多想。我嘴硬道。
他笑了笑,没拆穿我。
走吧,吃饭。
他很自然地,牵起了我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又温暖。
包裹着我微凉的指尖。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我没有挣脱。
默许了,他这个亲昵的举动。
也许,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
我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地,向他沦陷。
13
和宋清欢的这次正面交锋,像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但我在裴宅的身份,却变得微妙起来。
佣人们看我的眼神,都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恭敬里,又多了几分探究和敬畏。
大概是把我当成未来的女主人了。
我有点不自在,但裴瑜行却坦然得很。
他依旧每天去公司,晚上回来。
回来的时候,总会给我带点小礼物。
有时候是一本书,有时候是一块古墨,有时候是一盆他亲手修剪的兰花。
都不算特别贵重,但都很有心意。
我们的相处模式,也越来越像……情侣。
他会带我一起散步,在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庭院里。
他会教我下棋,看我被他杀得片甲不留,然后笑着揉我的头发。
他甚至会……陪我一起修复文物。
那天,我接了个私活,修复一幅破损的古画。
因为工具没带全,只能在裴瑜行的书房里干。
他就在我对面,处理他的公务。
我工作的时候,很专注,不喜欢被人打扰。
但他是个例外。
有他在,我反而觉得很安心。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岁月静好。
我正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把一块碎片拼接到画上。
手忽然有点抖。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后。
俯下身,从后面握住了我的手。
别急,慢慢来。
他的声音,就在我耳边。
热气喷在我的脖子上,痒痒的。
他的胸膛,紧紧地贴着我的后背。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
我的脸,瞬间就红了。
我……我自己来。
我帮你。
他没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他的手,很稳。
带着我,精准地,把那块碎片,放到了正确的位置。
严丝合缝。
好了。
他说。
我却迟迟没有动。
因为,他还抱着我。
姿T势亲密得,像一对恋人。
我的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裴瑜行……我声音发颤。

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他沉默了几秒。
然后,在我耳边,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瑶瑶,他叫我,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他又问了一遍。
用一种,近乎缱绻的语气。
我再也,无法拒绝。
我闭上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能感觉到,他抱着我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他笑了。
那笑声,低沉,悦耳,充满了得偿所愿的喜悦。
那天晚上。
我又一次,在他卧室里,给他念经。
念到一半。
他忽然抽走了我手里的经书。
今天,不念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
他一个翻身,又把我压在了身下。
熟悉的姿势。
熟悉的压迫感。
但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痛苦和挣扎。
而是,铺天盖地的,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瑶瑶,他吻着我的眼睛,我的鼻尖,我的嘴唇,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他的吻,不再是浅尝辄止。
而是,带着侵略性的,狂风暴雨般的,席卷而来。
我被他吻得意乱情迷,浑身发软。
只能攀着他的肩膀,承受着他汹涌的爱意。
等等……
在最后一丝理智被吞没之前,我推了推他。
你……你的病……
今晚,他埋首在我颈间,声音喑哑得不像话,不想治了。
我想,破个戒。
14
那一夜,很漫长。
裴瑜行用实际行动,向我证明了。
他不仅行。
而且,非常行。
什么禁欲佛子,什么清心寡欲。
在动了凡心之后,比谁都……食髓知味。
我被他折腾得,差点散架。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像被车碾过一样,酸痛不已。
特别是……腰。
我一动,就倒抽一口凉气。
罪魁祸首已经神清气爽地去上班了。
只在床头,留了一张字条。
今天给你放假,在家好好休息。我让阿姨给你炖了汤,记得喝。爱你。
后面还画了个爱心。
我看着那张字条,脸红得能滴血。
这个闷骚的男人。
我在床上又赖了很久,才挣扎着起来。
旗袍阿姨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和……了然。
苏小姐,汤在厨房温着呢,我给您盛一碗
……好,谢谢阿姨。
我红着脸,喝了一大碗汤。
感觉才活过来一点。
我跟裴瑜行的关系,算是正式确定了。
我们也开始了,跟普通情侣一样的,甜蜜的同居生活。
他会带我去看画展,听音乐会。
也会带我去吃路边摊,逛夜市。
他把我介绍给他所有的朋友。
那些在财经杂志上才能看到的商业巨擘,都客客气气地叫我一声苏小姐。
然后私底下,羡慕地跟裴瑜行说。
行啊你小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藏了这么个绝色佳人。
裴瑜行就很得意地,把我搂进怀里,宣示主权。
我的人,当然好。
我也渐渐习惯了,他身边那些浮华的一切。
也习惯了,他霸道的温柔。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直到,我见到了他的家人。
那是裴瑜行的奶奶,裴家的老太君。
一个看起来很慈祥,但眼神却很锐利的老太太。
她把我叫到她常年礼佛的小佛堂里。
没有佣人。
只有我们两个。
苏小姐,她开门见山,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接近瑜行。
现在,请你离开他。
我愣住了。
为什么
因为,你配不上他。
老太太的声音,很平静,却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威严。
瑜行是我们裴家未来的继承人,他的妻子,必须是门当户对的名门闺秀。
而不是你这种,家世普通,还妄想攀龙附凤的女人。
我……
这是一张支票。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我面前。
上面的数字,你随便填。
只要你,永远地,从瑜行的世界里消失。
我看着那张支票,觉得又荒谬,又可笑。
这种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居然真的发生在了我身上。
我没有去拿那张支票。
我只是看着老太太,很平静地说:
对不起,老夫人。
我跟裴瑜行在一起,不是为了钱。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老太太冷笑一声,小姑娘,你太天真了。
你以为,爱情能当饭吃吗
你知不知道,你所谓的爱情,正在毁了他
你什么意思我心里一紧。
瑜行从小,就体弱多病,心性不稳。
我们好不容易,请了高僧,让他静心修行,才压制住他的心魔。
可是你出现了。
你打乱了他的一切,让他重新动了凡心,破了戒律!
你这是在把他,往火坑里推!
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激动。
苏瑶,你如果真的为他好,就应该离开他!
让他,回到以前的生活轨迹上!
我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心里,乱成一团麻。
是啊。
我跟裴瑜行在一起,真的对他好吗
他的旧疾,是因为尘缘未了。
而我,就是他最大的尘缘。
我是他的药,但也可能是……他的毒。
我爱他。
正因为爱他,我才不希望,他因为我,而受到任何伤害。
也许,我真的该……离开他了。
15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佛堂的。
脑子里,全是老太太的话。
你这是在把他,往火坑里推!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
疼得喘不过气来。
那天晚上,裴瑜行回来的时候。
我第一次,没有在客厅等他。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收拾好了我所有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
就几件衣服,和他送我的那些礼物。
我把那支汉代的玉管笔,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他回来的时候,推开门。
看到我脚边的行李箱,愣住了。
瑶瑶,你这是……
裴瑜行,我没敢看他,低着头说,我们分手吧。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
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让我害怕。
没有为什么。我编了一个很烂的借口,我累了,我不喜欢这种生活。
我想回到我自己的世界里去。
是吗
他走到我面前,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我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里面,有受伤,有不解,有愤怒。
还有……我看不懂的,浓烈的情绪。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对不起……
我除了这三个字,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我流泪,眼神一点点地,软了下来。
他伸出手,帮我擦掉眼泪。
是奶奶找你了他问。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苏瑶,他打断我,你觉得,我是那种会任由家人摆布的人吗
你觉得,没有我的允许,她们能把你怎么样
我……
你什么都不用怕。
他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有我在。
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我趴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把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哭了出去。
他没有不耐烦。
只是,一下一下地,轻抚着我的背。
等我哭够了。
他才牵着我的手,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
裴家所有的人,都在。
老太太,他的父母,叔伯,兄弟姐妹。
全都正襟危坐,表情严肃。
像一场三堂会审。
审判的对象,就是我。
裴瑜行拉着我,站到他们面前。
今天,我把大家叫来,是想宣布一件事。
他环视了一圈,声音清晰,而有力。
我,裴瑜行,要娶苏瑶为妻。
我不管你们同不同意,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整个客厅,一片哗然。
老太太气得,手里的佛珠都差点捏碎了。
混账!她指着裴瑜行,浑身发抖,你为了这么个女人,是要跟整个家族作对吗!
是。裴瑜行回答得,斩钉截铁。
奶奶,我敬您是长辈。
但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来做主。
从小到大,我所有的人生,都被你们安排好了。
学什么,做什么,交什么朋友。
甚至,连我的病,你们都把它当成一种让我听话的手段。
你们让我修佛,不是为了我好,是为了让我变成一个更好控制的傀儡。
只有这一次,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我想,跟我爱的人,在一起。
他说完,拉着我,转身就走。
没有再看那些目瞪口呆的家人一眼。
我们走出了那个金碧辉煌,却冰冷得像牢笼一样的家。
外面的月光,很好。
我看着他完美的侧脸,忽然觉得,很安心。
裴瑜行。我叫他。

以后,你的禅心乱了,怎么办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把我拥进怀里。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唇。
我的禅心,他贴着我的额头,低声说,早就乱了。
它现在,叫苏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