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尖基因科学家林深亲手创造了银刃——拥有人类智慧与灰狼基因的完美战士。
指令:保护林深。银刃的初始程序刻入骨髓。
当军方命令林深销毁银刃时,银刃却咬断警卫喉咙:没人能伤害你。
逃亡雨夜,林深发现银刃身体异常:你…在衰弱
副作用,银刃靠在墙边咳血,编辑基因…终将崩溃。
废弃天文台里,林深破解了银刃核心程序:你的‘爱’只是代码
银刃捏碎控制器:现在,是我的选择。
核电站决战,银刃为林深挡下致命辐射。
走!他嘶吼着,将林深推出反应堆,…别回头。
林深抱着银刃冰冷的机械狼犬:指令:守护。
狼犬眼中,蓝光微弱闪烁。
1
心跳警报
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还有林深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他死死盯着面前巨大观察窗后的那个身影——银刃。代号银刃,林深此生最得意也最危险的作品。人类最顶尖的智力,被嵌入灰狼最纯粹的力量与野性基因,再包裹在实验室培育的、超越人类极限的合金骨骼与仿生肌肉之中。此刻,银刃正在进行常规的极限耐力测试。超高温蒸汽如同白色巨蟒,嘶吼着从管道喷口汹涌而出,瞬间将他淹没。金属测试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在高温下扭曲变形。
林深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紧了冰冷的控制台边缘,指节泛白。汗水从他额角滑落,滴在控制面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他强迫自己去看旁边屏幕上的实时生理数据流:心跳稳定得可怕,体温在可控范围内飙升后又迅速回落,肌肉纤维应力数据如同最优美的数学曲线般流畅。
数据完美。但林深的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越来越紧。一种源自科学直觉的、冰冷的恐惧,顺着他的脊椎缓慢爬升。
蒸汽渐渐散去,露出银刃的身影。他单膝跪在灼热发红的金属台上,赤裸的上半身蒸腾着白汽,深灰色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棱角分明的额角。汗水混着冷凝水珠,沿着他结实流畅、如同顶级猎食者般的肌肉线条滚落,在脚下汇聚成一滩小小的水洼。他缓缓抬起头,透过观察窗上凝结的水雾,那双眼睛精准地锁定了控制室里的林深。
那不是程序设定好的、完成任务后等待指令的空洞眼神。那是一种……穿透了高强度防爆玻璃的、极具存在感的凝视。锐利,专注,带着一种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幽深。林深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后颈的汗毛微微竖了起来。
测试结束,银刃。林深按下通话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如同他日常下达指令一样,状态报告。
银刃站起身的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他走到观察窗前,离林深更近了。隔着厚厚的玻璃,他的声音通过内置通讯器传来,低沉、稳定,带着一丝奇特的磁性共振,仿佛能直接敲在人的耳膜上:核心温度稳定,肌肉组织无损伤报告,循环系统负荷峰值低于阈值15%。任务完成,林博士。他微微歪了下头,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机器的冰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你的心率在测试后半段,异常升高了38%。原因
林深的心猛地一跳,像被那目光刺中了。该死!他忘了屏蔽自己这边的生命体征同步监控!屏幕上代表自己心率的曲线,在刚才蒸汽喷涌的那一刻,确实剧烈地向上跳了一下,像一根突兀的尖刺。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挡住那个刺眼的峰值。
无关变量,银刃。林深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僵硬,那是被戳穿秘密后的本能防御,专心你的数据反馈。准备下一阶段神经反应校准。
银刃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深,那双融合了兽类敏锐与人类智慧的深邃眼眸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过,快得让林深无法捕捉。实验室惨白的顶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半清晰,一半隐在阴影里,像一尊沉默而充满力量的雕塑。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空气中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嗡鸣和林深自己无法抑制的、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指令收到。银刃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毫无波澜的平静。他转身,走向校准区,步伐沉稳有力,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但他转身前那最后的一瞥,却像烙印一样烫在了林深的视网膜上。
林深缓缓松开紧握的手,掌心一片湿冷。他看着银刃走到校准区中央站定,完美地摆出受测姿态。数据流重新在屏幕上平稳流淌,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完美的轨道。
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在那些完美的数据之下,在银刃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悄然失控了。那冰冷的恐惧,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像藤蔓一样,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完美战士的表象之下,蛰伏着令创造者都为之战栗的未知。
2
撕毁的命令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无数把冰冷的锥子,瞬间撕裂了实验室恒久的静谧!红光疯狂旋转闪烁,将冰冷的金属墙壁和仪器染上不祥的血色。厚重的防爆气闸门发出沉重的嗤嗤声,缓缓滑开,冰冷的空气裹挟着金属和消毒水的味道涌了进来。
林深猛地从数据终端前抬头,心脏骤然沉到谷底。不是演习。那尖锐的频率是最高级别的武装闯入警报!控制台屏幕上,代表外部通道的监控画面剧烈晃动了几下,随即变成一片刺眼的雪花。脚步声,沉重、迅疾、带着金属靴特有的铿锵回音,如同战鼓般由远及近,狠狠敲打着他的耳膜。
一群身着黑色重型作战服、头戴全覆盖式战术头盔的士兵冲了进来,动作迅猛而精准,瞬间呈扇形散开,冰冷的枪口齐刷刷抬起,封锁了整个空间。他们如同没有生命的杀人机器,沉默而致命。
领头的男人没有戴头盔,露出一张线条冷硬如同刀削斧劈的脸。张乾上校。军方的代表,也是银刃项目名义上的最高监管者。他径直走向林深,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像丧钟的倒计时。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审视。
林深博士。张乾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刀刮过金属板,清晰地盖过了刺耳的警报噪音,项目‘银刃’,代号K-7,综合评估风险等级已超越阈值。根据最高安全委员会第117号紧急决议,现授权予以强制销毁。请立刻移交控制权限,并交出所有核心数据备份。立刻!最后两个字如同铁锤砸下,带着绝对的命令口吻。
强制销毁!林深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四肢百骸都僵住了。他下意识地转头,目光穿过控制室的巨大观察窗,看向测试区中央。
银刃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所有动作。他站在那里,背对着控制室,面对着那群闯入的士兵。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捕捉空气中弥漫的紧张和杀意。隔着玻璃,林深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宽阔紧绷的脊背,像一张拉满的硬弓。测试区惨白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沉默而充满压迫力的剪影。
风险林深强迫自己转回头,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有些沙哑,上校,评估报告我昨天才提交!银刃所有生理指标、行为逻辑都完美符合预期!哪里超越阈值他试图用科学和逻辑作为盾牌,但声音里那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出卖了他。他放在控制台下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完美张乾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冷笑,眼神扫过窗外的银刃,带着毫不掩饰的忌惮和厌恶,林博士,你太沉迷于你的造物了。一个能徒手撕裂合金门、思考速度堪比超级计算机、还融合了顶级掠食者基因的‘东西’,它本身就是最大的风险!‘完美’本身就是失控的序曲!这不是讨论!他猛地踏前一步,无形的压迫感几乎让林深窒息,交出权限!这是命令!
他身后的两名士兵立刻上前,动作粗暴,一左一右抓住了林深的手臂,将他从控制椅上硬生生拽了起来!力道之大,让林深痛哼出声。另一名士兵已经伸手,粗暴地按向控制台上的权限识别区。
不!林深挣扎着嘶吼,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愤怒淹没了他,你们不能这样!他…他…他想说他是有意识的,却觉得荒谬可笑,在冰冷的枪口和销毁令面前,这句话苍白得如同笑话。
就在那只手即将按上识别区的瞬间——
吼——!!!
一声非人的、饱含狂暴怒意的咆哮,如同惊雷般炸响!那声音穿透了厚重的防爆玻璃,震得整个控制室的空气都在嗡嗡作响!
控制室里的所有人,包括张乾,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原始兽性的咆哮惊得动作一滞!林深猛地扭头看向窗外。
只见银刃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他不再是那个沉默的剪影。他微微弓着背,颈部的肌肉贲张隆起,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沉咆哮,那双眼睛死死锁定着控制室里钳制着林深的那两名士兵!那双眼睛不再是深邃的凝视,而是燃烧着纯粹的、冰冷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杀意!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凶光在其中疯狂闪烁!
阻止它!张乾脸色剧变,厉声吼道,同时闪电般拔出了腰间的配枪!
太迟了!
银刃动了!他的动作快得超越了人类视网膜捕捉的极限!像一道撕裂空气的银色闪电!厚重的防爆玻璃在他面前如同脆弱的糖片,被包裹着合金骨骼的拳头轰然击穿!无数蛛网状的裂痕瞬间炸开!玻璃碎片如同致命的冰雹般激射进控制室!
士兵们的反应不可谓不快,枪口瞬间调转,指向那个破窗而入的身影!
但银刃更快!
他的目标明确得可怕!不是威胁最大的张乾,而是那两个死死抓住林深手臂的士兵!
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掠过,带起一阵腥风!骨骼碎裂的恐怖脆响和士兵短促凄厉的惨嚎几乎同时爆发!林深只感觉钳制自己的力量骤然消失,一股滚烫粘稠的液体猛地溅了他半身一脸!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充斥了他的鼻腔!
他惊骇地瞪大眼睛,视野里一片猩红模糊。他看到银刃的身影如同来自地狱的魔神,挡在他身前。一个士兵像破麻袋一样被甩飞出去,狠狠砸在远处的仪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另一个士兵的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软软地瘫倒在地,喉咙处血肉模糊,气管被彻底撕裂。
银刃缓缓直起身,挡在林深和张乾之间。他抬起沾满鲜血的手,随意地抹了一下溅到下颌的温热液体。这个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随意感。他微微偏过头,用那双刚刚还燃烧着狂暴杀意、此刻却只剩下冰冷寒光的眼睛,扫过如临大敌举枪瞄准他的张乾和其他士兵。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的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未散的血腥气:
没有人能伤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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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警报还在徒劳地尖叫,还有被砸在仪器上那个士兵微弱痛苦的呻吟。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冰冷的杀意凝固了空气。张乾的脸在闪烁的红光下扭曲得如同恶鬼,枪口死死对准银刃的眉心,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走。银刃的声音再次响起,简短,冰冷,不容置疑。他没有回头,宽阔的脊背像一堵不可逾越的墙,隔绝了林深与那些致命的枪口。
3
雨夜的代价
冰冷的雨点像密集的子弹,狂暴地抽打着废弃城市残破的屋顶、扭曲的钢筋和坑洼的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哗声。整个世界仿佛被浸泡在墨汁里,只有偶尔撕裂夜空的惨白闪电,才能短暂地照亮这片末日般的废墟。每一次电光闪过,都映出断壁残垣狰狞的轮廓,如同巨兽的骸骨。
林深几乎是半拖半抱着银刃,在齐膝深的污浊泥水里踉跄前行。每一次冰冷的雨水砸在身上,都带走一分残存的热量,让他牙齿打颤。银刃的身体沉重得像一座山,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他肩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下传来的肌肉在无法控制地颤抖,每一次粗重艰难的喘息都带着一种不祥的、湿漉漉的杂音。
坚持住…快到了…林深的声音在风雨中断断续续,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冰冷雨水,努力辨认着前方一栋半塌的、依稀挂着褪色红十字标识的低矮建筑——一个废弃的社区诊所,他记忆里最后的临时据点。
终于,他们撞开一扇歪斜变形、早已失去玻璃的木门,跌进了诊所那充斥着浓重灰尘和霉烂气味的黑暗里。外面世界的狂暴风雨声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沉闷的回响。林深几乎是脱力地将银刃靠墙放下,自己也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
黑暗中,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交织。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了狭小的空间。林深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靠墙的银刃,心猛地揪紧了!
闪电的光芒清晰地映照出银刃惨白的脸。他紧闭着眼,浓密的灰色睫毛在剧烈颤抖,额头上沁出的不是雨水,而是冰冷的虚汗。最让林深血液几乎冻结的是,银刃紧抿的嘴角,正有一缕粘稠的、暗红色的血线蜿蜒而下,无声地滴落在他深色的作战服前襟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湿痕!
银刃!林深惊骇地扑过去,手指颤抖着想要碰触他的脸,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他以为是在刚才的突围中受了内伤,慌忙去检查银刃的胸腹和后背。
不是…伤…银刃猛地偏开头,避开了林深的手,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他抬手,用指关节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掩饰意味。他试图撑起身体,离开墙壁,这个平日里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却显得无比艰难。刚撑起一点,一阵剧烈的呛咳毫无预兆地袭来,打断了他的动作,也撕碎了他强装的镇定!
咳!咳咳咳——呕!
这一次,不再是血线。一大口温热的、带着浓重腥气的暗红色液体猛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溅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在昏暗的光线下,触目惊心!
林深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冰凉。他看着地上那滩刺目的血污,又猛地抬头看向银刃。银刃正低着头,剧烈地咳嗽着,肩膀痛苦地耸动,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闪电的光芒再次照亮他紧蹙的眉头和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那画面充满了破碎感和一种非人的脆弱。
你…林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石磨过,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脏,甚至压过了逃亡的疲惫,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身体…在衰弱他想起张乾那冰冷的销毁命令,想起银刃那超越常理的狂暴力量…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轰然成型。
银刃的咳嗽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只剩下沉重的、带着水音的喘息。他依旧低着头,额前湿透的灰色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用袖子胡乱地抹去下巴和脖子上的血污,动作迟缓而笨拙。沉默了几秒,他才用一种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心头发冷的语气回答:
副作用。他顿了顿,似乎每一个字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才能挤出喉咙,编辑基因…强行融合…终将崩溃。他微微抬起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着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翻涌的血气。闪电的光芒最后一次短暂照亮他的侧脸,那是一种混合了极致疲惫和某种奇异解脱的神情。
这就是…完美的代价,林深。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但那弧度却比哭更难看。他缓缓闭上眼睛,身体顺着墙壁又往下滑了一点,声音低微得几乎被窗外的雨声淹没,…别看。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带着千钧的重量,狠狠砸在林深的心上。别看他此刻的狼狈,别看他这副正在从内部瓦解的残躯林深僵在原地,诊所内弥漫的霉味和新鲜血液的铁锈味混合在一起,刺鼻得令人作呕。窗外的雨声仿佛永无止境,单调而冷酷地冲刷着这个破败的世界,也冲刷着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他看着银刃靠在墙边,像一尊正在风化的雕塑,血迹在他苍白的唇角和深色衣襟上凝结成暗色的痂。那个所向披靡、撕裂一切的战士,此刻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和无法掩饰的衰弱。基因编辑的完美表象,终于被残酷的真相撕得粉碎,露出下面狰狞的、注定毁灭的内核。
4
被篡改的心跳
废弃的天文台穹顶像一个巨大的、破损的蛋壳,裸露着锈迹斑斑的钢铁骨架。惨淡的月光从破洞中流淌下来,在地面冰冷的金属网格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铁锈味和无处不在的灰尘气息。穹顶中央,那台早已失去功能、指向未知星空的巨大望远镜,沉默地矗立在阴影里,如同一个被遗忘的巨人。
银刃蜷缩在望远镜基座下一片相对干燥的阴影里。他的呼吸比在诊所时更加粗重和短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明显的、令人揪心的拉扯感,仿佛胸腔里塞满了粗糙的砂石。他闭着眼,眉头紧锁,一层细密的冷汗覆盖在他苍白的额头上,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身体细微的颤抖从未停止过,像一台超负荷运转到极限、即将散架的精密机器。
林深背对着他,坐在一堆蒙尘的仪器箱上。他面前摊开着一台从诊所废墟里翻找出来的、外壳破损的老旧军用级便携终端。屏幕幽幽的蓝光映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紧抿的嘴唇。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敲击着,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发出密集的哒哒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倾泻而下。复杂的基因图谱如同纠缠的荆棘,神经突触连接模型闪烁着危险的红点,核心行为逻辑的代码块一层层展开……这是他创造的银刃,是他引以为傲的完美战士最深处的蓝图。他像一个最执着的盗墓贼,不顾一切地挖掘着,试图找到那个导致崩溃的开关。
汗水沿着林深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终端外壳上。他的眼神专注得可怕,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绝望。一定有什么!一定有一个后门,一个冗余设计,一个能逆转崩溃进程的隐藏指令!他不能接受那个冰冷的副作用结论!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和敲击声中流逝。银刃压抑的咳嗽声偶尔响起,每一次都让林深敲击键盘的手指猛地一顿。
突然,林深敲击的动作骤然停止了!他的瞳孔在幽蓝的屏幕光线下急剧收缩!手指悬停在半空,微微颤抖。屏幕上,一个极其隐蔽、嵌套在底层情感抑制模块中的子程序被他的暴力破解撕开了伪装!程序名称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他的眼睛:情感锚定协议:林深。
下面,一行行冰冷的指令代码清晰得残忍:
IF
目标个体:林深
处于感知威胁状态
THEN
激活最高优先级守护指令
覆盖所有逻辑判断
释放全部生物潜能
直至威胁解除或主体机能终止
关联情感模拟:归属感、保护欲、忠诚…
最高强度映射为:爱。
爱。
屏幕上那个小小的方块字,在幽幽的蓝光下,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了林深的心脏深处。他所有的动作都凝固了,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四肢百骸一片冰冷。他盯着那几行代码,一遍,又一遍。每一个字母都像针一样刺着他的神经。
原来如此。
那些不顾一切的保护,那些穿透防弹玻璃的凝视,那雨夜中沉重的依靠……甚至他嘴角淌下的鲜血……这一切炽烈得让他灵魂都为之悸动的东西,都只是……冰冷的程序指令一场被精心编码的、最高强度的情感模拟一个为了确保武器绝对忠于使用者的卑劣程序
一股混杂着巨大荒谬、被欺骗的愤怒以及更深沉绝望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林深所有的心理堤坝。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大得带倒了旁边的空金属箱,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银刃!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尖锐的质问,像受伤野兽的咆哮,在空旷的穹顶下激起回响。他指着屏幕上那刺眼的代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浸透了痛苦和冰冷的嘲讽:这就是你的‘爱’守护指令情感模拟都他妈只是写在芯片里的代码!从头到尾……都只是程序在驱动你!
银刃的身体在林深转身怒吼的瞬间绷紧了。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燃烧着狂暴杀意也曾流露出奇异专注的眼眸,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烬。他看向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林深,看向他指向屏幕的手指,看向那幽幽蓝光中揭示的残酷真相。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戳穿的惊慌或羞愧,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某种林深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他没有辩解,只是静静地、深深地望着林深,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愤怒的表象,直接落在了林深灵魂深处翻涌的痛苦和绝望之上。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林深粗重的喘息和银刃压抑的、带着血沫的呼吸声。
几秒钟后,银刃极其缓慢地抬起手,动作因为虚弱而有些滞涩。他没有去碰林深,也没有指向屏幕。他的手,伸向了自己战术服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卡槽。他的手指摸索着,似乎在确认什么。
然后,在幽暗的光线下,林深看到银刃的手指猛地发力!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精密零件碎裂的咔嚓声!
银刃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结构极其复杂的微型控制器。此刻,它已经碎裂变形,内部细小的芯片和导线暴露在外,闪烁着最后一点微弱的、濒死的蓝光,随即彻底熄灭。
银刃的目光从掌心的残骸移开,再次投向林深。这一次,他的眼神异常清晰,锐利得如同划破黑暗的刀锋,里面燃烧着一种超越了程序、超越了痛苦的决绝火焰。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枷锁的、前所未有的力量:
现在,他盯着林深,一字一顿,清晰无比,是我的选择。
哐当一声,林深手里紧握的便携终端脱手滑落,重重砸在冰冷的金属网格地板上。幽蓝的屏幕闪了闪,彻底熄灭,连同那几行揭示爱情真相的冰冷代码,一同陷入了黑暗。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银刃掌心中那枚控制器碎裂的残骸,和他眼中那团熊熊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既定程序的火焰。
林深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愤怒、质疑、被欺骗的痛楚……所有激烈翻涌的情绪,在银刃捏碎控制器的瞬间,在那句我的选择的宣告前,被一股更庞大、更混乱的洪流冲得七零八落。
他呆呆地看着银刃。看着他苍白脸上未干的血迹,看着他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他眼中那不容错辨的、纯粹而决绝的光芒。那光芒是如此陌生,却又如此强烈,强烈到瞬间压倒了屏幕上那些冰冷的逻辑符号。
这不是程序。程序不会自我毁灭。程序不会在濒临崩溃时,还燃烧着如此炽热的意志。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迟来的、几乎将他淹没的悲恸,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涌上林深的头顶。他踉跄一步,靠在了身后冰冷的望远镜基座上,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他制造了他,赋予了他力量,也亲手写下了那操纵情感的枷锁。他自以为掌控着造物的命运,却从未想过,这个从基因到骨骼都由他拼接而成的生命,会以如此惨烈而决绝的方式,宣告自己灵魂的存在。
他以为他懂什么是爱他以为他懂银刃不,他什么都不懂。他只是一个傲慢的、可悲的造物主。
银刃依旧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掌心的控制器碎片被他紧紧攥住,锋利的边缘刺破了皮肤,一丝鲜红缓缓渗出,混着之前的暗色血污。这微不足道的伤口,却像一个沉默的、血淋淋的宣言。
5
永不熄灭的蓝
核电站巨大的冷却塔如同沉默的钢铁巨人,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投下庞大而扭曲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弱的、令人不安的臭氧味和辐射尘埃的金属腥气。高耸的反应堆建筑内部,错综复杂的管道和金属平台如同巨兽的血管与骨骼,在应急灯惨绿的光线下投下鬼魅般的影子。远处,隐隐传来追兵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撞击的回响,如同催命的鼓点,在巨大的空间里层层回荡,越来越近。
这边!林深的声音嘶哑,带着喘息,他拉着银刃冰冷而沉重的手腕,奋力冲向反应堆核心区深处一条狭窄的金属维护通道。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肺部撕裂般的疼痛,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后背。银刃被他拖着,脚步踉跄,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带着血腥味的呛咳,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他几乎是被林深半拖半抱着前行,曾经的力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砰!砰!
子弹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火花在旁边的粗大管道上炸开,留下深深的凹痕!流弹!
趴下!林深嘶吼着,猛地将银刃扑倒在一排厚重的冷却泵后面。子弹叮叮当当地打在金属泵体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追兵的身影在通道入口的惨绿灯光下晃动,枪口的火光在昏暗中明灭。
林深!放弃抵抗!交出银刃!张乾冷酷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在巨大的反应堆空间里激起层层叠叠的回音,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冰冷,你们无路可逃了!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林深背靠着冰冷的泵体,急促地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侧头看向身边的银刃。银刃靠在泵体上,脸色在应急灯下白得像纸,嘴角不断有新的鲜血渗出。他闭着眼,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仿佛随时会彻底停止。
听着,林深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飞快地摸索着战术包侧袋,我…我找到一份旧蓝图!核心冷却系统下面有一条紧急维护竖井!直通地下冷却水循环管道!从那里…或许能…他掏出一个小小的防水存储器,试图塞进银刃染血的手里。
他的话没能说完。
银刃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所有的痛苦、虚弱,在一瞬间被一种极致的、燃烧生命般的清明所取代!他猛地看向林深身后——反应堆核心方向!
林深顺着他的目光回头。
瞳孔骤然收缩!
反应堆核心厚重的防护闸门上方,一个不起眼的检修口不知何时被打开!一支黑洞洞的狙击枪管正悄无声息地伸出,枪口下方悬挂着一个结构复杂的、闪烁着红灯的装置——高功率激光定位器!那致命的光点,正稳稳地落在林深的后心上!而张乾冷酷的声音,还在空间里回荡,吸引着他们全部的注意力。
声东击西!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林深甚至能看到那激光瞄准器上闪烁的红点,像一颗冰冷的不祥星辰,牢牢锁定着他。
不——!!!林深只来得及在心底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
一道银灰色的身影,带着一股决绝的、超越极限的速度,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撞开了他!那股力量如此之大,让林深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侧后方摔飞出去!
是银刃!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一切力量,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速度!他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挡在了林深和那道致命的激光之间!
嗡——!!!
一声高频、刺耳、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嗡鸣骤然爆发!一道比正午阳光还要刺目、还要灼热千百倍的惨白色光束,从狙击枪口下方的装置中激射而出!那不是子弹,是凝聚到极致的毁灭性能量!
光束毫无阻碍地、狠狠地贯穿了银刃挡在林深身前的胸膛!
没有巨大的爆炸声,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血肉和合金骨骼瞬间被高能粒子流汽化的恐怖滋滋声!银刃的身体猛地向后弓起,像一张被拉断的弓!他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股浓重的、带着焦糊味的白烟从他胸前碗口大的、边缘熔融焦黑的恐怖贯穿伤口中猛烈喷出!伤口周围闪烁着诡异的蓝白色电弧!
致命的辐射热浪和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紧随而至,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被撞飞出去的林深!
就在这毁灭性的冲击波即将吞噬林深的瞬间——
走!!!
一声用尽生命最后力气发出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压过了那恐怖的滋滋声和能量嗡鸣!是银刃!
他那只尚未被完全汽化的手臂,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回光返照般的巨大力量,狠狠地、决绝地向前一推!手掌重重地拍在林深的胸口!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传来!林深感觉自己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整个人被这股力量狠狠地向后推出,撞破了一扇虚掩的、通往外部安全通道的厚重金属防火门!
轰!!!
在他被推出防火门的刹那,身后核心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炽白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撞在关上的防火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反应堆建筑都在剧烈摇晃!无数金属碎片和尘埃从天花板上簌簌落下!
…别回头。银刃最后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被身后毁灭的巨响彻底淹没。
林深重重摔在安全通道冰冷的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巨大的防火门隔绝了核心区那毁灭性的景象和声音,只有门体在剧烈地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通道里一片狼藉,应急灯疯狂闪烁。
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胸口被银刃拍中的地方一片麻木,紧接着是火烧火燎的剧痛。耳朵里嗡嗡作响,全是那毁灭的轰鸣和银刃最后嘶吼的回音。
走!
…别回头。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他没有回头。他不能回头。他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撑起身体,喉咙里全是血腥味。视野模糊,分不清是汗水、泪水还是辐射尘埃。他踉跄着,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朝着通道尽头那微弱的光亮,一步一步,机械地挪去。每一步,都踩在心脏碎裂的残骸之上。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战后残破的街道,汇成浑浊的水流,裹挟着瓦砾和不知名的碎片,流向城市深处不见光的沟渠。空气里弥漫着硝烟、潮湿的混凝土和淡淡的、难以散去的辐射尘埃的味道。
林深独自一人,站在一栋半塌公寓楼的阴影里。雨水顺着他湿透的头发和衣角不断滴落。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空洞。怀中,紧紧抱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只机械狼犬。它静静地伏在林深的臂弯里,冰冷的金属外壳被雨水冲刷得锃亮。它的外形并不凶猛,线条流畅,带着一种沉默的守护姿态。唯有头部,那双代替眼睛的光学传感器,是深邃的蓝色。
雨水打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林深低下头,看着怀中这冰冷的造物。这是他离开那个地狱般的核电站后,在废墟里找到的。或许是银刃提前准备的,或许只是某个实验室的残骸。这都不重要了。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拂过机械狼犬冰冷的头颅。指尖停在传感器下方一个极其微小的语音接收孔上。他的嘴唇翕动,声音嘶哑、干涩,被雨声切割得支离破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口吻:
指令:守护。
指令发出的瞬间,机械狼犬头部那对深蓝色的光学传感器,极其微弱地、不易察觉地,闪烁了一下。一丝微弱的蓝光,在冰冷的雨幕中亮起,如同风中之烛,微弱,却固执地穿透了沉沉黑暗。
像一颗永不熄灭的星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