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振国那句话像是晴天里一道惊雷,劈得白瑜昕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不是白家的女儿
这个念头闪过,之前所有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刻忽然都有了答案。
怪不得她那个赌鬼哥哥能理直气壮地吸她的血。
怪不得那对父母能狠下心把她当成货物一样,想方设法地榨干她身上最后一点价值。
原来,她根本就不是他们亲生的。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周围邻居的议论声也戛然而止,一道道探究的目光在白家几人脸上来回逡巡。
白振国也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刘桂芬反应最快,一把拍在大腿上,又想故技重施:你个老不死的胡说八道什么!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能不是亲生的你这是气糊涂了!
说着,她又转向白瑜昕,脸上硬挤出几分慈爱:大妞,你别听你爸瞎说,他就是被你给气的......
够了!
一声冷喝打断了刘桂芬的表演。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姜振东沉着一张脸从外面走进来,步子又沉又快。
他刚才去卫生所的路上,就听见邻居说白家又来闹事了,心里一急,饭都顾不上吃就往回赶。
没想到刚到门口,就听见白振国那句混账话。
他的目光扫过白家三人的脸,最后落在地上还在哼哼唧唧的白家宝身上。
滚。姜振东只冷冷吐出一个字,却让在场人都大气不敢喘。
白家宝被他看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就想往后缩。
白振国色厉内荏地梗着脖子:姜振东,你别太嚣张!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
话没说完,姜振东已经一步上前,大手像铁钳一样攥住了他的手腕,稍一用力,白振国就痛得嗷嗷叫唤起来。
我再说最后一遍,滚出我家。姜振东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再敢来闹事,我打断你们的腿。
他不是在开玩笑。
白家人被他身上那股子狠劲儿吓破了胆,刘桂芬手忙脚乱地去扶地上的白家宝。
白家宝此时也顾不上疼了,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嘴里还不停地放着狠话。
姜振东没理会他们的叫嚣,松开手,反身将还愣在原地的白瑜昕拉到自己身后护住。
那个下意识的动作,让白瑜昕的心口莫名一热。
看热闹的邻居们见没戏可看了,也都识趣地三三两两散去,院子里很快就恢复了安静。
姜振东关上院门,转身看着白瑜昕,神情复杂。
今天院子里发生的这一幕,他虽然没从头看到尾,但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这个女人,居然为了护着晓雨,跟她娘家动了手。
他心里那堵因为猜忌和失望筑起的高墙,不知不觉间,裂开了一道缝。
或许,她真的不是在演戏
回屋。姜振东只丢下两个字,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回了房间。
一旁的姜晓雨挪了过来,眼睛不敢往她脸上瞧,只低着头小声问。
嫂子,你......没事吧
白瑜昕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
可白振国那句来路不明的赔钱货却还在脑海里面挥之不去。
屋里姜母喊着她吃饭,她来不及多想,应了声,进了屋。
晚饭桌上,谁都没怎么说话,只有碗筷碰在一起的声响。
一筷子炒得金黄的鸡蛋,落进了白瑜昕的碗里。
她抬起头,姜振东却已经转开了脸,下颌绷着,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白瑜昕夹了块猪肉,颤巍巍地放进姜母碗里,妈,您也吃,守着振南累了一天了。
桌上顿时一静。
张如玉眼眶红了,又把肉夹回她碗里:哎,好孩子,妈不累。你身子重,你吃,多补补。
坐在一边的姜晓雨扒饭的动作停了停,又继续。
妈,振南怎么样了白瑜昕轻声问。
提起小儿子,姜母脸上刚缓和一点的神色又垮了,叹着气。
烧是退了,可医生说呛水太厉害,得了肺炎,得住院。还有他那腿......本就走不利索,在河里泡了那么久,寒气都进骨头里了,医生说,怕是得在床上躺几个月,动都不能动了。
这话一出,桌上连扒饭的声音都没了,只剩下张如玉微弱的叹息。
一顿饭就这样压抑的吃完了。
吃完饭,张如玉和晓雨在厨房收拾。
白瑜昕没回屋,走到了院子里。
姜振东蹲在屋檐下,昏黄的灯光拖出长长的影子。
他手里拿着一把豁了口的锄头,在磨刀石上一下一下地磨着,刺啦刺啦的,很有规律。
白瑜昕走到他跟前,蹲了下来。
磨刀的声音停了。
姜振东抬起头:有事
嗯。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振东,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她看着他手里的锄头,慢慢说:我听妈说,振南的腿要养好久。他年纪小,本就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整天躺床上,人要闷坏的。
姜振东没出声,手里的锄头却攥紧了些。
我在县城招待所的时候,见过城里干部用过一个东西......叫,叫轮椅。就是个带轱辘的椅子,人坐上去,用手推着轮子自己就能走。要是咱们能给振南弄一个,他就能自己出屋晒晒太阳,在院里转转,对他养病,对他那心情......都有好处。
轮椅
姜振东手里的动作停了,抬起那双深邃的眼,里面盛满了探究。
这个东西他只在镇上卫生院的宣传画上见过,是个稀罕玩意儿。
他怎么不知道,他这个连活都懒得干的媳妇,还会这些
你会做这个姜振东眼眸微眯,紧紧盯着她。
白瑜昕的心跳漏了一拍,对上他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她意识到,三言两语怕是糊弄不过去。
她索性豁出去了,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以前在招待所的时候,见过图纸,也听老师傅念叨过几句。那时候......我没往心里去。
说到这,她顿了顿,垂下眼,话里带着几分自嘲和坦诚:那时候我一门心思想着走,哪里会把这些事告诉你总觉得跟你,跟这个家,都是暂时的,没必要说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