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春天,我跪在阎王殿前,请求放过他的性命。
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心,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寻找解除契约的方法。
可在寂静的夜里,我望着熟睡的他,内心却痛苦撕裂,如针扎般疼痛。
当他第七次与新恋人庆祝生日时,我坐在角落,他看向我的眼神完全陌生,仿佛从未拥有过任何回忆。
他轻声问我:秦川,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总觉得你很熟悉。
1
窗外细雨绵绵,我站在沈玉年的画展前,莫名地被一幅画吸引。
画中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向日葵田,金黄色的花朵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有一朵奇异的白色向日葵孤独立于其中,仰望着一轮血色的太阳。那白色花朵与周围的金黄形成强烈对比,让人无法忽视。
《异类》,沈玉年最新作品,非卖品。旁边的讲解员看出我的兴趣,轻声解释道。
我点点头,拿起相机,想要记录下这幅作品。然而透过镜头,我却看到了画家本人——沈玉年正站在不远处,安静地注视着我。
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黑色长裤,看起来清瘦而文雅。察觉到我的目光,他朝我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风拂过湖面,让人心生波澜。
喜欢这幅画他走到我身边,声音低沉而温柔。
很特别,我放下相机,那朵白色的向日葵很孤独。
孤独不是坏事,秦川先生。沈玉年看着我胸前的名牌,准确地叫出我的名字。
我有些惊讶:你认识我
《断崖》系列的摄影作品,得过国内摄影大赛金奖。你的照片总能捕捉到人们看不见的瞬间。他说这话时,眼睛直视着我,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真诚。
我没想到他会知道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他见我没回应,微微颔首,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叫住他,你愿意让我为你拍一张照片吗就在这幅画前。
沈玉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荣幸之至。
我举起相机,对准镜头。他站在那幅《异类》前,没有摆姿势,只是自然地面对镜头。我按下快门的瞬间,一道闪电划过窗外的天空,照亮了整个展厅。
沈玉年的侧脸在那一刻被定格,白皙的肌肤,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还有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而他身后那朵白色向日葵,此刻仿佛与他融为一体。
我放下相机,刚想说什么,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象模糊了一瞬,我看到沈玉年身后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你还好吗沈玉年关切地问道。
我摇摇头,将那奇怪的幻觉抛之脑后:没事,可能是闪电太亮了。
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沈玉年邀请我去他的工作室参观。当我准备离开时,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腕,在我掌心放了一枚小小的向日葵胸针。
送给你,希望你喜欢。他说完,转身走向另一个等待的客人。
那枚胸针是白色的,与画中那朵异类向日葵一模一样。我摩挲着它光滑的表面,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离开展馆时,雨停了。暮色四合,街上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沈玉年已经发来消息:周末有空来工作室吗地址是老城区的星河公寓。
巧合的是,那竟是我刚搬进的公寓楼。
回到家,我将今天拍的照片导入电脑。当沈玉年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时,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照片中,他身后确实有一个模糊的黑影,看起来像是一个穿着长袍的人。我反复检查相机,确认没有任何问题,那黑影究竟是怎么回事
洗漱完毕,我躺在床上,无法入睡。窗外,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地打在窗户上。我起身走到窗前,突然看到对面的公寓里,沈玉年正站在窗边,手中握着一支画笔,对着一幅巨大的空白画布发呆。
我们的目光在夜色中相遇,他似乎笑了一下,随后拉上了窗帘。
那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我站在一片向日葵田里,四周都是金黄色的花朵,唯独我脚下是一朵白色的向日葵。一个穿黑袍的人站在我面前,看不清面容,只听他低沉地说:每个人都有生命的尽头,但总有人想要延长它。你会为了所爱之人付出什么代价
我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满头大汗。窗外已经天亮,雨停了。而我的手中,紧紧攥着沈玉年送给我的那枚白色向日葵胸针。
2
周六下午,我抱着相机,按响了沈玉年公寓的门铃。
他亲自开门,穿着一件沾满颜料的白衬衫,头发有些凌乱,看上去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创作。抱歉,忘了时间。他侧身让我进来,随便看看,别介意乱。
公寓很大,采光极好。客厅被改造成了工作室,四周墙上挂满了各种画作,有写实的风景,有抽象的人物,还有许多奇异的生物。地板上随意铺着防护布,上面点缀着各色颜料的痕迹,就像一幅偶然形成的抽象画。
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沈玉年走向开放式厨房。
茶吧。我目光落在墙角的一组画上,那是一系列向日葵的画作,从小到大,从金黄到深褐,仿佛在记录一朵向日葵的生命周期。
最后一幅是枯萎的向日葵,花瓣卷曲,颜色暗淡,花盘低垂,像是面对死亡的老人。
你很喜欢向日葵我接过他递来的茶杯。
沈玉年站在我身边,目光停留在那幅枯萎的向日葵上:它们有灵魂,会追逐阳光,会低头思考,也会等待死亡。
他说这话时,眼神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
每个人都会死亡,这没什么可怕的。他轻声补充道。
不知为何,这句话让我心里一紧。我转移话题:能给我看看你正在创作的作品吗
沈玉年带我来到工作室中央的一块画布前。上面是一幅未完成的作品,依稀可以看出是一片墓地,四周被向日葵环绕。最奇特的是,每一块墓碑上都刻着同一个名字——沈玉年。
这是...我惊讶地看着他。
一个梦。沈玉年平静地说,我经常梦见自己的墓碑,醒来后就想把它画下来。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拿起相机,为这幅奇特的作品拍了几张照片。通过取景器,我再次看到了那个模糊的黑影,就站在沈玉年身后。我猛地放下相机,但用肉眼看去,沈玉年身后空无一物。
怎么了他注意到我的异常。
我犹豫了一下:你相信这世上有鬼魂吗
沈玉年笑了:当然。生与死只是两种存在状态,界限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清晰。
他看了看时间:饿了吗我做了些吃的。
我们在他的小餐桌前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聊天中,我得知沈玉年今年28岁,比我小一岁,从小体弱多病,经常进出医院,曾经被诊断只能活到20岁。
所以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额外的礼物。他说这话时轻松而坦然。
那你现在的身体还好吗我忍不住问道。
时好时坏,习惯了。他耸耸肩,活着就好,不是吗
用餐后,我们搬了两把椅子到阳台上,看着夕阳西下,城市渐渐亮起灯光。
你为什么选择摄影沈玉年突然问。
我思考了一会儿:因为照片能够永恒地保存一个瞬间。无论是美好还是悲伤,都不会消失。
沈玉年点点头:我选择绘画,大概也是相似的原因。
夜深了,我起身告辞。沈玉年送我到门口,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能不能为我拍一张照片我没有什么照片留下来。
我有些惊讶,但还是答应了。他站在工作室中央,背景是那幅未完成的墓地画作。我举起相机,按下快门的瞬间,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照片显示在相机屏幕上,清晰可见——沈玉年身后站着一个穿黑袍的身影,这次我看得更清楚了,那身影手中握着一把镰刀。
我吓得差点摔了相机,再抬头看时,沈玉年依然安静地站在那里,身后空无一物。
照片拍好了吗他问。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没有告诉他照片上的异常。告别时,他再次送了我一个小礼物——一朵干燥的白色向日葵,保存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球中。
保存了三年的标本,送给你。他微笑着说。
回到自己的公寓,我再次检查那张照片,黑袍身影依然存在。我放大照片,试图看清那身影的面容,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仿佛那里根本没有脸。
窗外,乌云密布,雷声滚滚。我站在窗前,看到对面的沈玉年正在画画,他的影子被投射到墙上,奇怪的是,墙上还有另一个影子,与他并肩而立。
我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第二个影子已经消失了。
3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与沈玉年的关系迅速升温。我们几乎每天都会见面,要么是我去他的工作室,要么是他来我的公寓看我整理照片。
我发现沈玉年是个奇特的人。他热爱生活,却又时刻准备着面对死亡;他温柔细腻,却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固执和偏激;他善解人意,却又常常陷入无人能懂的沉思。
有一次,我在他的书架上发现了一大堆关于死亡、来世、灵魂的书籍,甚至还有一些古老的巫术和通灵术的手抄本。
你真的相信这些我翻阅着一本描述冥界的古籍。
沈玉年坐在画架前,头也不回地说:人们害怕未知,所以编织各种故事来解释死亡。但有些故事,或许不只是故事。
我注意到,随着我们关系的深入,那个黑袍身影在我的照片中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清晰。最诡异的是,它似乎在慢慢靠近沈玉年,从最初的远距离站立,到现在几乎是贴在他身后。
一天晚上,我们在我的公寓里看电影。沈玉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是血。我惊慌地要送他去医院,他却拉住我:没事,老毛病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吞下两粒,很快平静下来。
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我忍不住问道。
沈玉年擦了擦嘴角的血:医生说是一种罕见的血液疾病,会慢慢侵蚀我的内脏。他顿了顿,我大概没有太多时间了。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有多久
最多半年。他说这话时异常平静,仿佛在谈论天气。
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第二天就带着他去了最好的医院。检查结果无情地确认了他的说法——他的内脏功能正在快速衰竭,现代医学无能为力。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雨下得很大。我们撑着一把伞,沉默地走在街上。
别难过,沈玉年突然说,我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我没有!我几乎是喊出来的,一定有办法,一定有!
沈玉年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秦川,我很高兴认识你,真的。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能有更多时间和你在一起。
那一刻,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爱上了这个注定要离去的人。
我紧紧抱住他:我不会放弃的,一定有办法。
回到公寓,沈玉年的病情突然恶化,高烧不退。我守在他床边整整一夜,看着他痛苦地辗转反侧,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凌晨时分,他突然睁开眼睛,目光异常清明:如果可以交换,你愿意用什么换我的生命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任何东西。
沈玉年微微一笑,又陷入昏迷。
第二天,他的情况奇迹般好转,医生都感到不可思议。而我,却做了一个更加清晰的梦——我站在一个巨大的殿堂里,四周是无数蜡烛,每一支代表着一个生命。一个穿黑袍的身影坐在高台上,正是我照片中看到的那个身影。
你愿意用什么换他的生命那身影问我,声音如同来自地底。
任何东西。我回答。
包括你们之间的爱情吗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他可以活下去,代价是他将永远忘记你们之间的感情。你们可以相识,可以成为朋友,但永远不可能成为爱人。他不会记得曾经爱过你,而你,将永远记得这一切,却无法诉说。
我沉默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我答应。
黑袍身影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成交。从明天开始,新的规则生效。记住,这是不可逆的选择。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沈玉年的床边睡着了。他已经醒了,正微笑着看着我。
早安,他轻声说,谢谢你照顾我。
我试探性地问: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沈玉年思考了一下:我生病了,你照顾我,然后我睡着了。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你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像是有人施了魔法一样。他笑着说。
我强颜欢笑,心却在滴血。我不知道那个梦是否真实,但直觉告诉我,某种规则已经改变了。
4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一场残酷的测试。
沈玉年的病情奇迹般地好转,医生们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只能归结为医学奇迹。而我和沈玉年的关系,却变得微妙而痛苦。
每当我试图表达爱意,或者靠近他超过朋友的界限,就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要么是突然的电话打断,要么是意外的访客,要么是沈玉年突然改变话题或者找借口离开。最诡异的是,这些干扰总是恰到好处,自然而然,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更可怕的是,沈玉年似乎完全忘记了我们之间曾经的亲密。在他的记忆里,我们只是一对好朋友,从未越界。
一天,我在他的工作室里发现了一幅新画——两个人站在向日葵田间,一个是他,另一个模糊不清,看不出面容。
这是谁我指着那个模糊的人影问道。
沈玉年皱眉看了很久:不知道,梦中的人吧。最近总做一些奇怪的梦,醒来就想画下来。
我心中一痛,那个模糊的人影,分明是我。
更残酷的是,沈玉年开始认识新朋友,甚至有了新的爱慕者。有一次,一个女孩送了他一束向日葵,他高兴地接受了,并在我面前毫无顾忌地表示喜欢。
她很特别,对吧沈玉年笑着问我。
我强忍泪水,点点头:很特别。
那天晚上,我再次梦见了那个黑袍身影。
后悔了吗他问我。
我摇头:只要他能活着,什么都值得。
黑袍身影沉默片刻:知道吗,很少有人能做出你这样的选择。大多数人在失去爱情的那一刻就会后悔,然后想尽办法打破契约。
有人成功过吗我忍不住问。
没有。黑袍身影冷冷地说,代价总是要付的,无论如何。
我醒来时,发现枕边放着一朵白色向日葵,不知何时出现的。
沈玉年的身体越来越好,甚至开始参加各种户外活动。他的画作也越来越受欢迎,频繁举办展览,认识了更多的人。而我,只能作为一个朋友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生活逐渐丰富多彩。
有时候,我会故意拍下他的照片,只为了看看那个黑袍身影是否还在。令我惊讶的是,那身影确实还在,但已经不再紧贴在沈玉年身后,而是站在远处,似乎在监视着契约的执行。
一天,沈玉年兴奋地告诉我,他要举办一个特别的展览,主题是生与死。
我想邀请你做这个展览的摄影师,拍一些与我画作呼应的照片。他热情地说。
我答应了,尽管知道这会带来更多的痛苦。
为了这个展览,我们一起去了许多地方——墓地、医院、老人院、出生婴儿室,记录着生命的开始与结束。每一次出行,每一次谈话,都让我更加痛苦地意识到,我们之间已经永远失去了那种亲密。
展览前的最后一天,沈玉年带我去了他的家乡,一个有着大片向日葵田的小村庄。
这是我最想来的地方,他站在金黄的花海中,小时候生病的时候,我总是梦见自己变成一朵向日葵,永远追随着太阳。
他转向我,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谢谢你陪我走到这里,秦川。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一刻,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告诉他一切。但当我张口的瞬间,一阵大风突然刮来,吹落了无数花瓣,我的话语被淹没在风中。
沈玉年笑着伸手接住飞舞的花瓣:多美啊,像是有人在庆祝生命。
我举起相机,捕捉下这一瞬间。透过取景器,我看到远处的田野边缘,黑袍身影正静静地注视着我们。
5
展览如期举行,比预想的更加成功。沈玉年的画作配合我的摄影,形成了一个关于生死循环的完整叙事。观众们被深深触动,媒体给予了高度评价。
开幕当晚,沈玉年举办了一个小型派对,邀请了亲近的朋友。我作为摄影师和朋友出席,看着他与人交谈,谈笑风生,眼中闪烁着健康的光彩。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女子走进了会场,直接走向沈玉年。她穿着一袭白裙,发丝柔顺,双眸清澈,浑身散发着一种温柔的气质。
沈玉年看到她时,脸上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表情——惊喜、紧张、期待交织在一起。
他们聊了很久,我远远地看着,心中泛起苦涩。那女子名叫林微,是一名医生,恰好是当初诊断沈玉年病情的医生的女儿。
派对结束后,沈玉年拉着我,像个兴奋的孩子一样说:秦川,我好像遇见了命中注定的人。
我勉强笑着恭喜他,转身离开时,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回到公寓,我对着那朵保存在玻璃球中的白向日葵发呆。突然,玻璃球裂开了一条缝,花瓣开始慢慢枯萎。
我明白这是某种预示。
那晚,我再次梦见了黑袍身影。这次,我们站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四周是枯萎的向日葵。
时间到了,黑袍身影说,该付最后一部分代价了。
什么代价我警惕地问。
你们之间的最后联系也将被切断。他将忘记你的存在,你们将永远分离。
我震惊地摇头:这不是我们的约定!
黑袍身影冷笑:契约从来不是静止的,它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化。你的选择,你的痛苦,你的坚持,都是养分,滋养着契约的生长。
不!我大喊着惊醒,发现自己浑身冷汗。
窗外电闪雷鸣,我冲到窗边,看向对面沈玉年的公寓。灯还亮着,但窗帘拉上了,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我拿起手机拨打沈玉年的电话,无人接听。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我,我匆忙穿上外套,冲出门去。
大雨如注,我冒雨跑到对面的楼,敲响沈玉年的门。没有回应。我掏出他之前给我的备用钥匙,打开门冲了进去。
公寓里一片狼藉,画架倒在地上,颜料泼洒得到处都是,好像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沈玉年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嘴角溢血。
我冲上前抱起他:坚持住,我带你去医院!
沈玉年虚弱地睁开眼睛,看了我很久,然后说出了一句让我心碎的话:你是谁
那一刻,我明白了,契约的最后一部分已经生效。沈玉年不仅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爱情,现在连我这个人都不记得了。
我强忍泪水,说出了一个谎言:我是你的邻居,听到响声过来看看。
救护车很快到达,沈玉年被送往医院。医生告诉我,他的病情突然恶化,内脏功能再次衰竭,情况不容乐观。
在医院的走廊上,我遇到了林微。她告诉我,沈玉年几天前向她表白了,他们决定在一起。
你是他的朋友吗她问我,奇怪,他从来没有提起过你。
我勉强笑了笑:我们只是普通邻居。
当晚,沈玉年病情危重,被转入重症监护室。医生告诉我们,他可能熬不过这一晚。
林微崩溃地哭泣,而我,却异常冷静。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契约出了问题,黑袍身影要收回他给予的生命。
我走出医院,来到附近的一座古庙。庙里空无一人,只有几盏微弱的烛光闪烁。我跪在神像前,闭上眼睛。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我轻声说。
空气中传来一阵波动,黑袍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我质问道,你说过他可以活下去的。
黑袍身影摇摇头:契约已经完成,他忘记了你们之间的爱情,也忘记了你的存在。但我从未承诺他会长寿。
那我们重新谈判,我直视着黑袍下的黑暗,我用什么可以换他余生平安
黑袍身影沉默良久:你还有什么可以交换的呢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的生命。
6
生命换生命,黑袍身影发出低沉的笑声,这是最古老的交易。但我要提醒你,死亡不是结束,只是另一种开始。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我点点头:我确定。
好吧,黑袍身影伸出枯瘦的手,跟我来。
我跟随着黑袍身影,穿过一道道光门,最终来到一个宏伟的殿堂。殿内摆放着无数书架,上面是厚重的黑色书籍。
这里记录着每个人的生命,黑袍身影解释道,包括过去、现在和未来。
他从书架上取下两本书,一本是沈玉年的,一本是我的。
沈玉年原本只能活到28岁,黑袍身影翻开那本书,因为你的交易,他获得了额外的时间。但代价是你们之间的爱情和联系被切断。
我看到书页上记录着沈玉年的生命轨迹,从出生到死亡,每一个重要时刻都清晰可见。而我与他相遇的那一页,却是空白的。
现在,你想用自己的生命换他余生平安,黑袍身影翻开我的生命之书,这意味着你将离开人世,而他将继续活下去,再也不会被疾病侵扰。
我点点头:就这么做吧。
黑袍身影拿出一支笔,递给我: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契约即刻生效。
我接过笔,正要签下名字,突然停住了。
等等,我看着黑袍身影,为什么我会看到你为什么只有我能在照片中看到你的存在
黑袍身影沉默片刻:因为你与死亡有缘。你的灵魂有一部分始终游走在生死边界,这让你能够感知到通常人类无法察觉的存在。
我皱眉:我不明白。
你的前世,黑袍身影缓缓说道,曾经是冥界的使者,负责引导亡魂。后来因为违反规则,被放逐到人间,轮回转世。但你的灵魂深处,仍然保留着那段记忆和能力。
这个解释令人震惊,但不知为何,我竟觉得合情合理,仿佛找到了长久以来困扰我的问题的答案。
所以,这一切都不是偶然我遇见沈玉年,爱上他,为他付出一切
黑袍身影摇头:命运没有偶然,只有必然。你们的相遇,是冥冥中注定的。
我低头看着那本生命之书,犹豫了片刻,最终下定决心,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字的瞬间,一股剧痛从心脏传来,我感到生命力正在迅速流失。
记住,黑袍身影的声音逐渐遥远,死亡不是终点,只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仿佛坠入无尽的黑暗。最后的念头是:至少沈玉年可以活下去了。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站在医院的走廊上。但情况有些不对劲——没有人看得见我,没有人听得到我的声音。我的手脚变得透明,能够穿过墙壁和物体。
我明白了,我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个游荡的灵魂。
我飘向沈玉年的病房,看到他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医生们惊讶地检查着各项指标,不敢相信他的病情突然好转的速度。
林微坐在床边,紧握着他的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沈玉年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林微。他微笑着说: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朵向日葵,永远追随着太阳。
林微抚摸着他的脸:太阳在这里,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既痛苦又安宁。至少,他可以活下去了,可以拥有幸福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成了沈玉年无形的守护者,跟随着他的生活轨迹。我看着他康复,看着他重新作画,看着他与林微的感情越来越深。
有时,沈玉年会突然停下手中的画笔,望向窗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但那只是短暂的瞬间,很快就会消散。
一年后,沈玉年完成了一幅新作品——一片向日葵田,金黄的花海中心是一朵白色的向日葵,旁边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这是谁林微好奇地问。
沈玉年摇摇头:不知道,一个梦中的人吧。总觉得很熟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听到这话,我的心微微颤抖。也许,在他的潜意识深处,还残留着我的痕迹。
又过了几年,沈玉年和林微结婚了,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沈玉年的画作越来越受欢迎,他开始在世界各地举办展览。
而我,依然以灵魂的形式陪伴在他身边,见证着他生命中的每一个重要时刻。
有一天,沈玉年带着女儿去公园玩耍。女儿捡到了一朵白色的向日葵,兴奋地跑向沈玉年。
爸爸,你看!她高举着那朵花。
沈玉年蹲下身,轻轻接过那朵花,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怎么了,爸爸女儿问道。
沈玉年摇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沈玉年轻声说,可能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吧。
那一刻,我就在他们身旁,伸手想要触碰那朵白色向日葵,却只能穿过它。
也许有一天,我会想起来的。沈玉年喃喃自语,将那朵花小心地放进口袋。
我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心中充满了平静。这就是我选择的道路,一条充满遗憾却无悔的道路。
7
时间流逝,岁月如梭。
作为一个灵魂,我不再感受时间的长短,只是默默陪伴着沈玉年的生活。我看着他的头发逐渐花白,皱纹爬上眼角,但他的眼神依然明亮,充满对生活的热爱。
沈玉年的女儿长大了,继承了父亲的艺术天赋,成为一名优秀的画家。沈玉年与林微的感情始终如初,他们一起旅行,一起创作,一起迎接生活中的每一个挑战。
只有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沈玉年会露出恍惚的表情,仿佛在追寻某个遗失的记忆。每当这时,我就会轻轻靠近他,虽然他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但我希望能给他一些安慰。
一天,已经六十多岁的沈玉年回到了我们初次相遇的展览馆。这里正在举办一个回顾展,展示他几十年来的艺术成就。
他独自一人站在那幅《异类》前,这幅作品被完好地保存下来,依然散发着当年的魅力。
你知道吗,沈玉年对身边的讲解员说,这幅画改变了我的一生。
是因为它奠定了您的艺术风格吗讲解员好奇地问。
沈玉年摇摇头:不,是因为它让我遇见了一个人。
林微女士
不,沈玉年皱眉,似乎在努力回忆,是另一个人,一个我想不起名字的人。
听到这话,我的心微微颤动。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契约的力量依然坚固,沈玉年始终无法想起我。但在他的潜意识深处,我的存在似乎留下了一丝痕迹。
那天晚上,沈玉年做了一个梦。我能够进入他的梦境,这是作为灵魂的我少有的能力之一。
梦中,我们站在无边无际的向日葵田里,如同多年前那样。沈玉年年轻的面容带着疑惑和寻觅。
我认识你吗他问我。
我微笑着点点头:很久以前,我们认识。
你是谁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因为这是交易的一部分,我轻声说,你的生命,换取我的存在。
沈玉年困惑地看着我:我不明白。
我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但我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没关系,不需要明白。重要的是,你活得很好,这就足够了。
我总觉得少了什么,沈玉年喃喃道,一直以来,即使是最幸福的时刻,心里也有一个空洞,填不满。
我的眼泪无声地流下:那是我留下的印记。
梦境开始模糊,沈玉年的身影逐渐远去。
等等!他喊道,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
秦川,我说,我叫秦川。
沈玉年猛然惊醒,额头上满是冷汗。林微被惊动,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我梦见了一个人,沈玉年喘息着说,一个叫秦川的人。
林微思索了一下:秦川我们认识这个人吗
沈玉年摇摇头:不知道,但这个名字让我心痛。
第二天,沈玉年像着了魔一样开始寻找关于秦川的信息。他翻遍了自己的通讯录,问遍了所有认识的朋友,甚至去查询了展览馆的旧记录。但一无所获。
最后,他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开始疯狂地作画。一幅接一幅,全都是同一个场景——向日葵田中,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白色向日葵旁边。
林微担忧地看着他:你还好吗
沈玉年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我感觉自己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一个改变了我生命的人。
林微轻轻抱住他:也许只是一个梦,一个幻觉。
沈玉年摇摇头:不,比那更真实。我感觉那个人就在我身边,一直都在。
他不知道的是,我确实就站在他身旁,看着他痛苦地尝试回忆。
几天后,沈玉年找到了一个老相机,那是他多年前用过的,已经放在储物间积灰多年。他打开相机,发现里面还有一张存储卡。
他将存储卡插入电脑,惊讶地发现上面有几张照片——是他站在《异类》前的照片,拍摄于几十年前。但最令他震惊的是,在其中一张照片里,他的身后站着一个黑袍身影,手握镰刀。
这是什么沈玉年惊恐地问。
此时,黑袍身影突然出现在房间里,只有我和沈玉年能够看见他。
时间到了,黑袍身影说,契约已经完成,该是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了。
沈玉年警惕地后退:你是谁
死亡的使者,黑袍身影回答,也是你生命的延续者。
黑袍身影转向我:你已经守护了他一生,现在可以离开了。
我摇摇头:我选择留下。
即使他永远不会记得你即使你只能作为一个灵魂,永远游离在生者世界
即使如此。我坚定地说。
黑袍身影似乎叹了口气:人类的感情,总是令人费解。
他转向沈玉年:你想知道真相吗
沈玉年迟疑了一下,最终点点头:我想知道。
黑袍身影伸出枯瘦的手,轻轻触碰沈玉年的额头。
瞬间,沈玉年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我们的初遇,我们的交谈,我们共度的时光,我为他做的交易,以及我为了他生命而付出的一切。
当这些记忆涌入时,沈玉年跪倒在地,痛苦地抱住头。
秦川,他呢喃着,眼泪夺眶而出,秦川...我怎么会忘记你
8
沈玉年颤抖着伸出手,试图触碰我,但他的手穿过了我的身体。
我看不见你,他痛苦地说,但我能感觉到你就在这里。
我站在他面前,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黑袍身影静静地站在一旁,观察着这一幕:有趣,契约本该永久生效,但似乎你们之间的联系超出了我的预计。
沈玉年转向黑袍身影:有什么办法可以见到他吗哪怕只有一次
黑袍身影沉思片刻:有一个办法,但代价很高。
什么代价沈玉年迫切地问。
你们可以在梦境中相见,真实地感知对方,交流、触碰,如同活人。但每一次梦境相会,都会消耗你的生命力。简单来说,你会死得更快。
沈玉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值得。
黑袍身影转向我:你同意吗
我犹豫了。沈玉年好不容易获得了健康和长寿,我不忍心看他为了与我相见而缩短生命。但看到他期盼的眼神,我最终点头同意。
从今晚开始,黑袍身影说,你们可以在梦中相见。但记住,每一次相会都有代价。
说完,黑袍身影消失了,留下我和沈玉年面对彼此,却无法触碰。
那天晚上,沈玉年早早上床休息。林微有些担心他的状态,但他只是说自己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
当沈玉年进入梦乡,我等待在他的梦境入口。一道光门打开,我走了进去。
梦中,我们站在那片熟悉的向日葵田里。沈玉年看起来年轻了许多,如同我们初遇时那样。
秦川他试探性地叫我的名字。
我点点头,走向他。这一次,当我伸出手,真实地触碰到了他的脸庞。
沈玉年激动地将我拉入怀中,紧紧抱住。我们站在金黄的花海中,久久不愿分开。
对不起,沈玉年哽咽着说,我竟然忘记了你,忘记了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选择。
我们在梦中漫步,述说着彼此的经历。我告诉他这些年来我如何以灵魂的形式陪伴在他身边,见证着他的生活;他则告诉我尽管失去了记忆,但心中始终有一个无法填补的空洞。
即使是最幸福的时刻,我也总觉得少了什么,沈玉年说,现在我知道了,那是你的位置。
梦境开始变得模糊,我们的时间即将结束。
我会再来的,沈玉年紧握着我的手,每一晚,我都会来见你。
我摇头:不要,这会缩短你的生命。
沈玉年笑了:生命的长短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度过。如果没有你,即使活到一百岁,那也只是行尸走肉。
梦醒时分,沈玉年发现自己的脸上有泪水。林微担忧地问他怎么了,他只是说做了一个美丽的梦。
从那天起,沈玉年每晚都会进入梦境与我相见。有时我们会回到初遇的展览馆,有时会去他的工作室,有时会在向日葵田中漫步。每一次相会都如此珍贵,因为我们都知道这是以生命为代价的。
黑袍身影说的没错,频繁的梦境相会确实在消耗沈玉年的生命力。他开始变得更加苍老,行动也越来越缓慢。医生惊讶地发现他的身体机能在迅速衰退,却找不出具体原因。
林微注意到沈玉年的变化,但她不知道真相。她只是更加细心地照顾他,陪伴他。
有一天,沈玉年决定画下我的样子。他找来一块新的画布,埋头创作。当画作完成时,林微走进工作室,看到了那幅肖像。
这是谁她问道。
沈玉年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一个我在梦中遇见的人,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林微看着那幅画,若有所思:他看起来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沈玉年惊讶地看着她:你也觉得熟悉
林微点点头: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有一种感觉。也许是你画得太生动了,让人产生了错觉。
那晚在梦中,我告诉沈玉年:你应该停止了,你的身体撑不了太久。
沈玉年摇头:不,这是我唯一能与你相处的方式。我已经错过了太多,不能再错过了。
但林微需要你,你的女儿需要你。
沈玉年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我很自私,但请允许我这一次任性。
他握住我的手: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早点死去,也要记得你,而不是活得更久,却永远忘记你的存在。
听到这话,我的心同时感到温暖和痛苦。我理解他的选择,但也为此感到悲伤。
梦境相会持续了一年,沈玉年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他经常整天卧床不起,只有在晚上才会恢复一些精神,因为他知道晚上可以在梦中见到我。
林微请来了最好的医生,但没有人能诊断出他的病情。医生们只能说这是一种不可解释的衰老加速现象。
沈玉年的女儿从国外赶回来,陪伴在父亲身边。看着女儿担忧的表情,沈玉年感到一丝愧疚,但他依然坚持每晚进入梦境。
我们都知道,时间不多了。每一次相会,沈玉年的梦境形象都变得更加虚弱,更加透明。
9
一个雨夜,沈玉年躺在床上,呼吸微弱。林微和女儿守在他身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不要哭,沈玉年虚弱地说,我只是要去见一个人。
林微握住他的手:什么人
沈玉年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一个为我付出一切的人。
他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这一次,我们的梦境不再是向日葵田,而是一片宁静的湖畔。月光洒在水面上,形成一条银色的路。沈玉年站在岸边,看起来年轻而健康。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是吗他平静地问。
我点点头,心中充满不舍:你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了。
沈玉年看着平静的湖面:你知道吗,这一年的梦境相会,比我之前几十年的生活还要真实、还要充实。
我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但你有美好的家庭,有成功的事业,有爱你的人。
是的,我很幸运,沈玉年说,但总有一块空缺,直到现在才被填满。
月光下,沈玉年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模糊,他的生命正在迅速流逝。
我想,我的时间到了,他平静地说,但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当我离开人世,能否带我一起走我不想再次失去你。
我震惊地看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玉年点点头:很清楚。生者的世界我已经体验过了,现在我想去看看死后的世界,与你一起。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按照规则,人死后的灵魂会前往彼岸,但我因为契约的关系,被束缚在人间,无法离开。
我不确定这是否可能,我诚实地说,我被契约束缚在人间。
沈玉年微笑:那就让我们尝试打破这个契约。
梦境开始崩塌,沈玉年的身影越来越淡。
无论结果如何,他最后说道,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爱你,秦川,永远爱你。
梦醒时分,沈玉年已经停止了呼吸。林微和女儿痛哭失声,医生宣布了死亡时间。
我站在病床旁,看着这一幕,心中充满悲伤。然而,就在这时,我看到一道光芒从沈玉年的身体升起——那是他的灵魂,正在脱离肉身。
沈玉年的灵魂看起来年轻而充满活力,如同我们初遇时那样。他环顾四周,最终看到了我。
秦川!他惊喜地叫道,伸手触碰我。
这一次,我们的手真实地碰到了一起,不再是穿过彼此。我们都是灵魂了,可以真正地感知对方。
黑袍身影突然出现在房间里:有趣,真有趣。契约被打破了,被爱打破了。
沈玉年警惕地看着他:这意味着什么
黑袍身影摇摇头:意味着你们可以一起离开了。灵魂的世界很广阔,远比人间复杂。你们可以一起探索,一起前行。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我不再被束缚在人间了
黑袍身影点点头:契约的目的是让你们永远分离,但你们通过梦境相会,重新建立了联系。而沈玉年自愿放弃生命来寻找你,这种选择超越了契约的力量。
沈玉年握紧我的手,看着他的家人:他们会没事的,对吗
黑袍身影看了看林微和女儿:他们会悲伤,但会继续生活。人类的韧性总是令人惊讶。
沈玉年最后看了一眼他的肉身,轻声说:谢谢你们,愿你们幸福。
然后,他转向我:我们可以走了吗
我点点头,与他十指相扣:一起走。
黑袍身影打开了一道光门:这是通往灵魂世界的路,你们可以一起前行了。
我们站在光门前,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人间。林微正握着沈玉年的手,泪水滑落;女儿靠在母亲肩上,无声地哭泣。
他们会没事的,沈玉年轻声说,仿佛在安慰自己,他们还有彼此。
我握紧他的手:是的,他们会没事的。
我们迈步走向光门,留下人间的悲欢离合,迎接全新的旅程。在灵魂的世界里,没有遗忘,没有分离,只有永恒的陪伴。
黑袍身影站在原地,看着我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光芒中。他轻声说了一句话,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爱,果然是最强大的力量,甚至能够战胜死亡。
10
灵魂的世界与人间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没有空间的限制,一切都以意念为基础。我和沈玉年手牵手穿越无尽的星河,见证宇宙的诞生与毁灭,探索从未有人踏足的领域。
我们可以化作光芒融入星辰,可以变成微粒穿梭于原子之间,可以以任何形态存在,体验任何感受。
但无论我们如何变化,无论我们去往何处,我们始终保持着联系,始终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偶尔,我们会回到人间,以灵魂的形式俯视着人们的生活。我们看到林微和女儿慢慢从悲伤中走出来,继续前行;看到沈玉年的画作在世界各地展出,影响着无数人;看到那朵白色向日葵的故事被人们传颂。
有时,我们会在梦中拜访林微和女儿,给她们一些安慰和指引。她们不知道这是真实的联系,只当是思念产生的梦境,但这足以让她们感到温暖。
灵魂世界的探索让我们明白,生与死只是存在的不同形式,而爱则是连接一切的纽带。无论是生者还是死者,都被这种无形的力量联系在一起,永不分离。
有一天,我们在灵魂世界的旅途中遇见了一个特殊的存在——那是一个由无数光点组成的巨大实体,散发着温暖而祥和的气息。
欢迎,那个存在说道,声音同时出现在我们的意识中,我是这个区域的引导者。
这里是什么地方沈玉年问道。
这里是灵魂的集合点,所有经历过特殊情感联结的灵魂最终都会来到这里。引导者回答,你们的故事很特别,一个灵魂为另一个灵魂牺牲,而后者又放弃生命来寻找前者。这种联结是最为珍贵的。
我好奇地问:有很多像我们这样的灵魂吗
引导者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有一些,但不多。大多数灵魂都无法做出如此彻底的牺牲,或者无法承受如此深重的遗憾。
沈玉年握紧我的手:我们很幸运,最终能够重聚。
引导者同意道:是的,你们打破了契约,这是非常罕见的。通常,与死亡的契约是无法更改的。
那是因为爱,我说,爱比契约更强大。
引导者的光芒变得更加明亮:正是如此。爱是这个宇宙中最强大的力量,它可以跨越生死,可以穿透时空,可以打破一切规则。
引导者向我们展示了更多关于灵魂世界的奥秘,教导我们如何更好地掌握自己的能力,如何与其他灵魂交流,如何在不同的层面游走。
在学习的过程中,我们遇到了许多其他的灵魂,每一个都有自己独特的故事。有些是因为意外而离开人世的年轻灵魂,有些是寿终正寝的老者,有些则如我一样,因为特殊原因而存在于灵魂世界。
我们听着他们的故事,分享着我们的经历,在交流中不断成长和理解。
有一天,引导者告诉我们一个惊人的消息:你们可以选择重新投胎,回到人间。
沈玉年和我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
如果我们选择重生,会记得彼此吗沈玉年问道。
引导者的光芒变得柔和:通常情况下,灵魂重生后会忘记前世的记忆。但对于像你们这样有特殊联结的灵魂,可能会在潜意识中保留一些痕迹,使你们在新的生命中再次相遇。
但不能确定我们会记得对方我追问。
不能确定,引导者诚实地回答,重生是一次全新的开始,带着全新的可能性。
沈玉年看着我,眼中充满了爱意和坚定:那我宁愿留在这里,与你一起。我不想冒险再次忘记你。
我点点头,同样的想法在我心中回响:我也是。我们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分离和遗忘,不需要再经历一次。
引导者似乎预料到了我们的选择:你们可以留下,继续探索灵魂世界,或者成为引导者,帮助其他灵魂找到自己的道路。
我们选择了后者,成为灵魂世界的引导者,帮助那些迷茫的、痛苦的、寻找爱的灵魂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时间在灵魂世界没有意义,但人间的岁月依然流逝。我们看着林微渐渐老去,看着沈玉年的女儿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孩子;看着沈玉年的画作成为艺术史上的经典,被无数人研究和欣赏。
有一天,林微安详地离世,她的灵魂升起,来到灵魂世界。沈玉年去迎接她,向她解释了一切。起初,林微感到震惊和困惑,但很快就理解并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一直觉得他心中有个无法填补的空缺,林微平静地说,现在我明白了,那是你留下的印记。
她看着我和沈玉年牵着的手,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我很高兴你们最终能在一起。
林微选择了重生,希望在新的生命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真爱。我们送别了她,祝福她在新的旅程中幸福。
多年后,沈玉年的女儿也来到了灵魂世界。我们一家人终于完整地团聚,分享着彼此的故事和经历。
女儿选择留下一段时间,然后也踏上了重生之路。在离开前,她对我们说:在下一世,如果有缘分,希望还能成为你们的女儿。
我们目送着她离去,心中充满了期待和祝福。
作为灵魂世界的引导者,我们见证了无数的生死离合,无数的爱恨情仇。我们看到有人为爱牺牲一切,也看到有人因爱而痛苦不堪;看到有人在死亡面前坚守信念,也看到有人在生命尽头悔恨交加。
每一个故事都让我们更加珍视彼此,更加感激我们所拥有的永恒陪伴。
有时,我们会想起那个与我们定下契约的黑袍身影。自从我们进入灵魂世界后,再也没有见过他。引导者告诉我们,他是连接生死两界的特殊存在,不属于任何一方,只是执行着自己的职责。
也许有一天,你们会再次相遇,引导者说,毕竟,命运的线索总是交织在一起。
无论是作为人类还是作为灵魂,我们都明白了一个真理:生命中最珍贵的不是长度,而是深度;不是拥有多少,而是如何珍视;不是避免痛苦,而是从痛苦中成长。
而最重要的是,爱可以超越一切界限,包括生与死的界限。即使要付出永恒的遗憾作为代价,真正的爱也值得为之奋不顾身。
在灵魂的世界里,我和沈玉年手牵手站在星河之上,看着无数生命的诞生与消逝,感受着宇宙的脉动与呼吸。
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沈玉年问我,你还会做同样的交易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整个星空:会的,一千次、一万次,我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沈玉年紧紧抱住我:我也是。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无论要经历多少遗憾,能与你在一起,一切都值得。
我们的灵魂在星空中交融,成为永恒的一部分。那些痛苦、那些遗憾、那些分离,都成为了我们爱的见证,让我们的联结更加坚不可摧。
在无尽的宇宙中,在永恒的时光里,我们终于明白:最深的遗憾,往往孕育着最伟大的爱。而这爱,将永远照亮我们的道路,无论前方是光明还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