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我捡到一个失忆老公 > 第一章

我以为我捡的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奶狗,可以暖床,可以当挡箭牌。
我们恩爱半年,直到仇家找上门,他露出獠牙,徒手拧断了对方的脖子。
血溅在我脸上,他却温柔地帮我擦掉,声音冰冷:
苏念,现在能解释一下,他们为什么叫你‘夜莺’了吗
1
秦氏集团总裁秦皓,在电视上一脸沉痛地宣布,公司核心项目星链的数据被人窃取,他将悬赏一千万,揪出那个藏在阴影里的商业间谍。
新闻在我们街角这家小小的一念面馆里播放着。
啧啧,一千万啊。隔壁便利店的王姐嗑着瓜子,压低声音对我讲八卦,念念,你不知道吧这个秦皓,就是个白眼狼!这位置本该是他堂姐秦晚的。
我做出恰到好处的惊恐表情,手里的抹布都快捏烂了。啊还有这种事
那可不!王姐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当初老董事长一走,公司乱成一锅粥,是秦晚,就是那个被他发配到欧洲分公司的倒霉蛋,力排众议把他这个旁系的堂弟扶上去的。结果呢人家一坐稳,转头就把秦晚踢出局,安了个‘能力不足’的罪名,这不就是现代版的农夫与蛇吗!
我气得直跺脚:太过分了!简直忘恩负义!
王姐一脸你还年轻的表情:所以说啊,遭报应了吧刚得瑟没几天,老巢就让人给端了。这叫天道好轮回!
我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没错,那个搅得天翻地覆、让秦皓悬赏一千万的商业间谍,就是我。
念念,我回来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顾言提着菜,一身干净的白衬衫,站在门口对我笑。他长得太好看了,眉眼清俊,气质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只是脸色总是带着点病态的苍白。
他就是我半年前从路边捡回来的,失忆的丈夫。
王姐立刻换上姨母笑,把一个苹果塞进他手里:小顾回来啦,快带念念回家休息,看给孩子累的。
回去的路上,顾言扶着我的胳膊,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念念,新闻里说得好吓人,那个间谍万一跑到我们这儿来怎么办你长得这么好看,万一……
我顺势靠在他怀里,声音软得能掐出水:老公,我好怕啊。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要是真遇上坏人,跑都跑不掉。
他脚步一顿,骤然握紧我的手,眼里的认真几乎要灼伤我:念念,你放心。真有那天,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绝对会护你周全。
我感动地捂住他的嘴:呸呸呸,不许说胡话。
他拿下我的手,宠溺地刮了下我的鼻子:好,都听老婆的。
我笑得甜蜜,心底却冷得像冰。
真会演啊,顾言。
我也是。
那个从秦氏集团总部数据库里消失的硬盘,此刻正躺在我们家床垫的夹层里,那里面不仅有星链的全部资料,还有秦皓吞并秦晚股份的全部黑料。
而另一件秦晚让我取的东西,一本记录着秦氏最原始交易的旧账本,在我潜入秦家金库时,早已不翼而飞。
这盘棋,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2
我叫苏念,在地下世界,他们叫我夜莺。
我七岁那年,被我那个烂赌的爹卖了。在即将被拖进一个肮脏的地下室时,一个穿着高定套装的女人救了我。
她就是秦晚。
那时的她还是秦氏集团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审视。
我不做慈善。她递给我一杯热牛奶,我救你,你就得为我办事。我需要你的天赋,你那双能打开任何一把锁、破解任何一道密码的手。作为回报,我给你一个全新的人生。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拼命点头。
她问我还有什么要求。
我攥着衣角,鼓起所有勇气:我……我能每天都吃饱饭吗
秦晚身边那个精明干练的女助理笑了,俯身对我说:傻孩子,跟着大小姐,别说吃饱饭,山珍海味你都吃不完。
那时的我,觉得能吃饱饭,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为了这份幸福,我成了秦晚最锋利的刀。我学格斗、学黑客技术、学心理学,学会在各种身份间切换自如。
秦晚时常敲打我:苏念,记住,凡事没有白拿的道理。人,要知恩图报。
是她给了我新生,我理当为她卖命。
所以在老董事长病逝前,秦晚被秦皓排挤到欧洲时,她给我的指令,我毫不犹豫地执行。
一,潜入秦氏集团,窃取星链硬盘,拿到秦皓的罪证。
二,进入秦家金库,取回老董事长留下的那本旧账本。
三、立刻远藏,等她指令。
硬盘我拿到了,但账本却失踪了。我不敢耽搁,连夜逃离那座城市,甩掉了三波追踪的人,才来到这座不起眼的沿海小城临海。
就在我以为可以安稳一阵子的时候,我在一个暴雨夜的货运码头,遇见了奄奄一息的顾言。
他浑身是伤,蜷缩在集装箱后面,拉住了我的裤脚。
路边的野狗不能乱捡,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我转身就走。
可是,一连三天,他居然都还躺在那儿,靠着雨水硬生生挺着。
我终究是没忍住,蹲下身扒开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露出一张干净到过分的脸。我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死。又上手摸了摸,胸肌还挺结实。
洗洗,应该还能用。
一个年轻单身女人,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独自生活,太扎眼了。
当年秦晚考验了我三天,如今,我也算考验了他三天。
我把顾言拖了回去。
他醒来后,果然说自己什么都忘了。
我看着他头上缠着的纱布,信了。
一碗粥喂下去,我擦擦嘴,笑眯眯地看着他,重复了当年秦晚对我说过的话:我可不是白救你的。
他立刻双手环胸,瞪大眼睛,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脸都红了。
我差点笑出声,继续说:你失忆了,没地方去,不如就先留下来,给我打工还债吧。
他愣住了,支支吾吾地问:……姑娘家,怎么称呼
我叫苏念。父母双亡,现在就一个人。我说。这是秦晚给我准备的众多身份之一,正好用上。
至于顾言这个名字,是我给他起的,顾念,顾念,不过是我对他的一时顾念罢了。
顾言的身体底子很好,半个月就恢复了。
然后,他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完美的丈夫。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无一不精。他学东西快得吓人,只是在路边看了几次,就学会了做我们这里最出名的一念面,汤鲜味美,很快成了我店里的招牌。
他主内,我主外。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我只需要把面端给客人。傍晚,他会准时来接我收摊回家。
我们同吃、同住、同行,在同一屋檐下,日复一日。那种家的氛围,是我从未体验过的温暖,像毒药一样,让人上瘾。
后来,我们睡到了同一张床上。
我安慰自己,反正我也不亏。这皮囊,这身材,这手艺,都是顶尖的。
只是我偶尔会想,一个失忆的人,怎么会懂这么多又怎么会把一个贤惠丈夫的角色,扮演得如此天衣无缝
3
平静的生活,就像一层薄冰,一敲就碎。
那天下午,店里来了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胳膊上纹着龙,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一看就是来找茬的。
领头的黄毛一脚踩在桌子上,斜着眼看我:老板娘,新来的懂不懂规矩啊这一片的保护费,该交了吧
我心里飞速盘算着,用多大的力道可以在三秒内拧断他的手腕,又不至于暴露我练过。
各位大哥,有话好好说。
顾言从后厨走了出来,把我挡在身后。他脸色发白,端着笑,声音都在抖。
我们是小本生意,实在是……
小白脸,给老子滚开!黄毛一把推在顾言胸口,别耽误老子跟老板娘谈心。
顾言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撞在旁边的桌角上,闷哼了一声。
他扶着桌子,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
就在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那双总是盛着温柔笑意的眼睛里,此刻一片死寂,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原本因为害怕而微微弓着的背,也挺得笔直。
黄毛没察觉,又骂骂咧咧地伸出手想去推他第二次。
电光火石之间,顾言动了。
他的动作快到我几乎看不清,只看到一道残影。他不是躲,而是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侧身,右手像铁钳一样扣住了黄毛伸过来的手腕,顺势向外一折!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紧接着,他抬起一脚,精准地踹在黄毛的膝盖外侧。
嗷——!
黄毛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跪了下去。
剩下两个混混都看傻了。
顾言松开手,仿佛刚刚拧断别人骨头的不是他。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只干净修长的手,眼神里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和恐惧。
他连退两步,声音又开始发颤: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先动手的……我只是想推开他……
那演技,炉火纯青,奥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剩下的两个混-混屁滚尿流地拖着黄毛跑了,临走前还撂下狠话:你给老子等着!
我走过去,扶住还在瑟瑟发抖的顾言,轻声安慰:别怕,是他们不对,你是正当防卫。
他顺势靠在我身上,把脸埋进我的颈窝,身体还在发抖:念念,我……我好怕,我怎么会……我怎么会这么大的力气……
我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心却沉到了谷底。
那一下折腕,那精准的一脚,根本不是普通人惊慌之下的反应。那是经过千锤百炼后,刻进骨子里的格斗本能。
我的小白兔老公,根本不是什么善茬。
这半年来的温柔缱绻,岁月静好,原来全是他妈的一场戏。
4
自从上次的混混事件后,我和顾言之间,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他依然对我温柔体贴,做得一手好面,会记得在我生理期给我煮红糖水。可我再看他,总觉得那张完美无瑕的假面下,藏着一把随时会出鞘的利刃。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他走路时,永远比我落后半步,看似是谦让,实则是完美的警戒距离,能将我身后的所有视角尽收眼底。
他切菜时,刀功精湛,每一片都薄厚均匀,但他的眼神从来不是专注在菜上,而是透过厨房的窗户,留意着街上每一个走过的路人。
我开始做噩梦,梦里他拿着手术刀,一点点剖开我的胸膛,温柔地问我:念念,你的心是什么做的让我看看。
就在这时,我收到了秦晚的加密消息。
她那边的情况很不妙。秦皓已经不满足于公司内部调查了,他动用了秦家在地下世界的力量,花重金请了各路杀手和赏金猎人,要不惜一切代价拿回硬盘,清理掉我这个叛徒。
秦晚的消息很简单:稳住。他们找不到你。在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之前,你是安全的。
这话听着是安抚,实则也是警告。在她眼里,我也只是一枚棋子。
临海市开始出现一些陌生的面孔。他们穿着不合身的游客装,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他们假装不经意地路过我的面馆,看似在闲逛,目光却在我店里逡巡。
其中一个,在菜市场不小心撞了顾言一下。
顾言表现得像个受惊的兔子,连忙道歉。
但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的撞击点,是顾言的后腰和肋下,那是专业人士用来试探对方是否练过、是否有防备的部位。
而顾言的反应,太过柔弱,也太过刻意。
他在演。
他在对谁演对我还是对那个试探他的人
我的心越来越沉。这个我捡回来的男人,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我根本不知道他的深浅。
当晚,我在厨房准备晚饭。顾言在客厅看电视,电视里正放着一部无聊的家庭伦理剧。
我洗着菜,心里却在天人交战。
我必须知道他到底是谁。
我拿起一把水果刀,背对着他,假装削苹果。趁他看得入神,我手一滑,水果刀脱手而出,带着破空声,旋转着朝他的方向飞了过去。
我算好了角度,刀尖会落在他脚边的地板上,绝不会伤到他。
一个正常人,会惊叫,会下意识地缩脚或者跳开。
而顾言没有。
他甚至头都没回。
在刀即将落地的瞬间,他只是看似随意地伸了一下腿,用脚尖轻巧地一挑。
那把锋利的水果刀,就像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被他稳稳地踢回半空,然后他才慢悠悠地转过头,伸手,精准地握住了刀柄。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让人眼花缭乱。
他握着那把本该落在他脚边的刀,转头看向我,脸上还是那副无辜又温柔的表情,甚至带着点困惑:念念,怎么了刀没拿稳吗
那一刻,厨房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我们四目相对,隔着几米的距离,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深不见底的寒意。
5
谎言编织的和平,终究脆弱如纸。
那个晚上,暴雨倾盆,雷声轰鸣,仿佛预示着一场屠杀的开始。
深夜十一点,店里打烊后,整条街都陷入了黑暗和死寂。突然,总电闸啪地一声跳了,整个屋子瞬间被黑暗吞噬。
不是意外。
我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摸向了料理台下我藏着的那把军用匕首。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听到了后门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有人在撬锁。
我屏住呼吸,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朝着后门摸去。
黑暗中,一个人影比我更快。
是顾言。
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背部紧贴着墙壁,手里……居然握着一把平时用来砸骨头的牛骨锤。
我们在黑暗中对视,什么都没说,但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懂了讯息。
游戏结束了。
砰!
后门被粗暴地撞开,一个黑影猛地扑了进来。
他冲着我来的。
可顾言动了。他不是格挡,不是闪避,而是直接迎了上去。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动作,只听到一连串沉闷而迅速的撞击声,以及一声骨头被硬生生砸断的脆响。
那个扑进来的黑影,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就像一袋破麻袋一样软了下去。
三秒。
解决一个人,他只用了三秒。
几乎是同一时刻,哗啦一声巨响,面馆的临街窗户被人从外面砸碎!两道黑影矫健地翻了进来,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手里拿着的……是电击枪。
夜莺!东西交出来!其中一人低吼,声音像是经过处理。
是秦皓的人!
我的身份暴露了!
我来不及震惊,抄起料理台上的两把剔骨刀就迎了上去。在狭小的空间里,我利用桌椅做掩护,跟他们缠斗起来。这些人训练有素,招招都是杀手。
我拼尽全力放倒了一个,但另一个却抓到空隙,对着我的胸口扣动了电击枪的扳机。
一道蓝色的电弧在黑暗中亮起,我瞳孔一缩,已经来不及躲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我身侧的吧台上一跃而起,像鬼魅一般出现在那个杀手面前。
是顾言。
他一记手刀砍在对方持枪的手腕上,对方痛呼一声,电击枪脱手。紧接着,顾言毫不留情地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地朝着墙壁撞了上去!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雷声的间隙里,格外骇人。
那个杀手软倒在地,不省人事。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整个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喘息声,以及暴雨敲打窗户的噪音。
血腥味和雨水的湿气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那个最先进来,被顾言用牛骨锤砸得半死的人,此刻正躺在后门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顾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几个字:
是……是你……手……手术刀……
话音刚落,他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而被顾言撞晕的那个秦家杀手,也艰难地抬起头,满脸惊恐地看着顾言,声音都在发抖:你……你是『手术刀』!
手术刀。
夜莺。
两个本该只存在于黑暗世界里的代号,在这一刻,在这间小小的、充满了面粉和骨汤香气的面馆里,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我看着他,这个我同床共枕了半年,以为他天真无害的男人。
他看着我,这个他悉心照料了半年,以为她柔弱可欺的女人。
我们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刀锋。
最终,我们几乎是同时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在对方耳边炸响。
顾言,他们为什么叫你『手术刀』
苏念,他们又为什么叫你『夜莺』
6
当两个终极秘密同时被戳破,空气里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
曾经那份虚假的温馨和甜蜜,此刻就像一个荒诞的笑话,被血和背叛涂抹得面目全非。
他不是那个会给我煮面的顾言。
我也不是那个会怕打雷的苏念。
我们是两只披着人皮的恶鬼,在一个叫家的舞台上,卖力地演了半年的对手戏。
顾言是第一个打破沉默的。
他走到那几具尸体旁,用脚尖翻过一个,探了探鼻息。他的声音冷得像冰,那是我从未听过的腔调,平静,沉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秦家的私兵,道上的烂仔。他下了结论,目光转向我,两拨人,不是一伙的。这几个,冲我来。那两个,冲你来。
我握紧手里的剔骨刀,刀刃上的血顺着我的指缝往下滴。
事已至此,再伪装已经毫无意义。
你不是失忆了。我陈述道,语气同样冰冷。
你也并不是什么无家可归的小寡妇。他回敬道。
他缓缓地走向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跳上。他在我面前站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毫不掩饰的、带着侵略性的审视。
我真名叫什么,我自己都忘了。道上的人,叫我『手术刀』。专替海城几个老家伙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麻烦。他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没有丝毫笑意的弧度,半年前,我被自己人坑了,丢在码头等死。我以为你是个心地善良的普通女人,正好用来当掩护,养好伤再做打算。没想到……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没想到,捡回来一只同类。
夜莺……他低声念出这个代号,像是在品味什么,秦氏集团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影子黑客。秦皓悬赏一千万要找的人,原来一直在我枕边。
我没有否认。
硬盘在我这儿。我坦白道,我为秦晚做事。
我们陷入了新的僵局。
他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
我知道了他最危险的身份。
我们的关系,从虚假的爱人,瞬间变成了最危险的敌人,或者……最合适的盟友。
警察五分钟之内会到。他看了一眼窗外,秦家的人,还有我那些『好兄弟』,很快也会闻着血腥味赶来收尸。你和我,都必须立刻从这里消失。
他向我抛出了橄榄枝,语气里不带任何感情,纯粹是利弊的权衡:我不管你和秦家那些豪门恩怨。但现在,我们被两拨人同时追杀。暂时合作,是唯一的活路。
他看着我,眼神锐利如刀:我承认,我骗了你。但苏念,这半年,我做的面,是真的用心了。同样,追杀我们的人,也是真的想我们死。你有技术,我有渠道,我们可以从这个世界上彻底蒸发掉。你选。
我有的选吗
没有。
我的退路已经被全部封死。秦家和手术刀的仇家,任何一个都足以将我撕成碎片。
和他生活是假的,但危险是真的。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下得最快,也最疯狂的一个决定。
成交。我吐出两个字。
我们没有时间伤感或者愤怒。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我们两个人就像配合了千百次的搭档一样,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清理现场。
他负责处理尸体,我负责销毁所有电子设备和可能留下的痕迹。我们收拾好各自的应急包,里面是现金、假证件和武器。
五分钟后,我们从后门溜了出去,消失在沉沉的夜色和滂沱的暴雨中。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间亮着温暖灯光的小小面馆。
那个我一手打造的,虚假却又温暖的避风港,在今夜,彻底被焚烧成了灰烬。
我身边的男人,不再是那个会对我温柔微笑的顾言了。
他是手术刀。
一个和我一样,活在黑暗里的怪物。
我们的故事,不是从那个雨夜的码头开始的。
是从现在,从这个血腥的夜晚,才真正拉开序幕。
7
暴雨是最好的洗涤剂,能洗掉血迹,也能洗掉踪迹。
我和顾言,不,是手术刀,像两只下水道里的老鼠,穿行在城市最阴暗的角落。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解释,不是道歉,而是一道命令。
手机,丢掉。
我没问为什么,直接将那部用了半年的手机连同SIM卡一起掰断,扔进了浑浊的下水道里。
很好。他点头,眼神里有一丝赞许,仿佛在夸奖一个听话的工具,跟我走。
我们没有去火车站,没有去汽车站,任何需要身份信息的地方都是死路。他带着我,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了一个废弃的货运港口,和当初我捡到他的地方很像。
这里停着一辆破旧的厢式货车,车身布满锈迹,看起来就像一堆废铁。
他熟练地撬开车门,示意我上去。车厢里有一股机油和霉味混合的味道,但在角落里,却放着一个干净的医疗箱和一个防水的装备包。
他从包里拿出两套衣服扔给我:换上。
衣服是码头工人的廉价工装,粗糙,带着一股樟脑丸的味道。我没有犹豫,背过身,飞快地脱下湿透的衣服。就在我拉下T恤的瞬间,我感到背后那道锐利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皮肤上。
他没动,就那么看着我。
这目光里没有情欲,只有审视和评估。像屠夫在看一块肉,估量着它的斤两和价值。
我换好衣服,他也换好了。那身干净的白衬衫被丢在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同样脏兮兮的工装。褪去了温柔的外衣,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硬。
你的伤。他言简意赅,指了指我手臂上被碎玻璃划开的一道口子,伤口不深,但血还在流。
不等我回答,他打开医疗箱,拿出消毒水和纱布,动作干净利落。他的手指很稳,触碰到我皮肤时,带着一丝冰凉。
就在他给我包扎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第一次给你包扎的时候,你的手抖得比我还厉害。
那是我们刚认识不久,我不小心切到了手,他大惊小怪地给我包扎,动作笨拙,却一脸心疼。
我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你演得很好。我冷冷地回了一句。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车厢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那不是愧疚,也不是怀念,而是一种……类似于困惑的东西。
苏念,你是不是觉得,那半年的生活,全都是假的他问。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未察aws察的刺。
他沉默了片刻,打好最后一个结,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颗用红绳穿着的、已经被摩挲得十分光滑的鹅卵石。
是我刚到临海时,在海边捡到的。那天我心情很差,顾言为了逗我开心,抢过石头,说要当成我们的定情信物。我当时笑他幼稚,却还是让他穿了红绳,挂在了我们家的钥匙串上。
而现在,它出现在了手术刀的手里。
不是所有东西,都是假的。他看着那块石头,声音低沉,骗你是真的,但那间屋子里的安宁……也是真的。
说完,他把那颗石头塞进我手里,然后发动了货车。
我握着那颗冰凉的石头,心里却像烧起了一把火。
他在干什么
用这种方式来瓦解我的防备吗用我们之间那些虚假的回忆,来试图建立新的信任
太天真了。
我猛地抬起手,将那颗石头狠狠地朝窗外砸了出去。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
我不需要这种没用的东西。我一字一顿地说,『手术刀』,收起你那套攻心的把戏。我们现在只是合作关系,仅此而已。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
货车一路颠簸,最终在天亮前,停在了一个我们都意想不到的地方。
精神病院。
是一家已经被废弃,准备拆迁的精神病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熄了火,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无机质的平稳,这里有我们活下去需要的一切。食物,水,药品,还有一个……能连接整个城市网络的地下光缆入口。
他看向我,那双眼睛仿佛能洞穿一切:『夜莺』,该你表演了。
8
废弃的精神病院,像一头趴在地平线上的巨兽骨骸,阴森而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和尘土混合的怪味,走廊里散落着病历和翻倒的床架,墙上还残留着病人绝望的抓痕。
这里连接着全城的安防系统和交通网络,以前是为了防止病人外逃。他指着一处被伪装成通风口的暗门,三年前,我帮这家医院的院长处理过一些『麻烦』,作为回报,他给了我这里的永久访问权。没想到,现在成了我的坟墓,或者……新生的地方。
他很轻易地就打开了暗门,里面是一间不算大的控制室,几台服务器嗡嗡作响,竟然还在运转。
这里就是他的巢穴,一个精心准备的、可以让他随时从人间蒸发的老鼠洞。
我坐到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这半年的煮妇生活,几乎让我忘了指尖敲击代码时那种掌控一切的快感。
很快,这座城市就像一个透明的沙盘,在我面前展开。
我黑入了警方的内部系统。我们昨晚的案发现场已经被封锁,案件被定性为黑帮火并,草草结案。很显然,秦皓动用了他的关系,把事情压了下去。他不想让商业间谍的事情闹大,只想在暗地里,把我和硬盘处理掉。
接着,我开始追踪那两拨人。秦家的私兵已经撤退,但另一伙人……手术刀的那些好兄弟,却像嗅到血的鬣狗,依然在城里四处搜寻。
鬼手,残影,屠夫。他站在我身后,看着屏幕上被我标注出来的三个可疑人物,声音冰冷地念出三个代号,我以前的团队。现在,是来给我收尸的人。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我头也不回地问。
分赃不均。他回答得轻描淡写。
我嗤笑一声:这么老套的借口,你骗三岁小孩呢
他沉默了。
我知道,他在犹豫,在衡量,哪些可以告诉我,哪些必须烂在肚子里。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像在走钢丝,每一步都在试探对方的底线。
好,那我换个问题。我调出了秦氏集团的内部资料库,那个我曾经来去自如的地方,硬盘里,除了『星链』项目的数据,还有秦皓所有黑账的副本。但秦晚给我的第二个任务,是去秦家金库,拿一本最古老的黑账本。我没找到,它被人捷足先登了。
我转过椅子,正视着他:那个人,是你吗
他迎着我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缓缓地点了点头:是我。
我心脏猛地一沉。
但我也没拿到。他继续说道,我潜进去的时候,它就已经不见了。不止如此,我还触发了警报,是有人故意给我设的套。我那几个『好兄弟』,就在外面等着我自投罗网。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分赃不均』确实老套。更准确地说,是有人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价格,买我的命,顺便,拿走那本账本。
我们两个人的任务,竟然诡异地交织在了一起。那本账本,才是真正的风暴中心。
秦晚……我下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
对,秦晚。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我的雇主,就是她。她花天价雇我这个团队,去拿那本记录着她父亲起家时所有原罪的账本。她说,她要用这个,把秦皓彻底赶下台。
他往前走了一步,阴影笼罩在我身上,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她给了我们进入金库的路线图,却没告诉我们,里面有她提前设下的、只针对我的死亡陷阱。她要的不是账本,她是要借秦皓的手,连同账本的秘密和我,一起埋葬。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秦晚……那个救我于水火,给我新生,让我对她忠心耿耿的女人,竟然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她一边利用我窃取硬盘,一边又雇人去偷账本,同时,还要杀了那个她雇来的人灭口
何等狠毒的心机!
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我的信仰,我这十几年为之卖命的准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看着我煞白的脸,没有安慰,只是冷漠地陈述着事实:看来,我们都被耍了。『夜莺』,你以为你是她的刀不,你和我们一样,都只是她用完即弃的抹布。
现在,告诉我。他死死地盯着我,那块硬盘,你打算怎么办继续交给那个想让你死的女人还是……
还是,让它变成我们自己的武器。我抬起头,眼睛里一片血红。
那不是问句,是我的回答。
他笑了。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带着疯狂和毁灭欲的笑。
很好。他伸出手,不是要握手,而是摊开在我面前,硬盘,给我。我需要确认一些东西。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我们下一步该去哪儿。
我盯着他摊开的手掌,那里空无一物,却仿佛有着万钧的重量。
把硬盘交给他,等于把我的命交给了他。
可是现在,我除了他,还能相信谁
我深吸一口气,从藏在工装内衬里的夹层中,取出了那块比我的命还重要的硬盘,放在了他冰冷的手掌上。
从这一刻起,我们的命运,被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9
他没有立刻查看硬盘,而是将它妥善收好。
在彻底安全之前,看它等于自杀。他解释道,我们需要一个地方,能让我们安心地撬开这个潘多拉的魔盒。
他指向我面前的城市地图,点在一个地方。
城西,『多宝阁』。
那是一家古玩店,在临海市小有名气。老板是个姓白的半百老头,外人都叫他白老。表面上是做正经生意,但我知道,那是地下情报和黑市交易的一个中转站。
白老欠我一条命。他淡淡地说,而且,他的店下面,有一个顶级的安全屋,完全物理隔绝,就算是核弹,也别想从外面侵入。在那里,我们可以安心地解开硬盘,看看秦晚到底在怕什么。
我没有异议。现在的精神病院只是个临时的狗洞,待久了,早晚会被鬼手那伙人翻出来。
行动定在当晚。利用城市监控的漏洞,我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半个城市。
夜幕再次降临。
我们像两个幽灵,避开所有探头,穿行在城市的阴影里。我负责规划路线,他负责应对突发状况。我们的配合,有一种诡异的默契,仿佛演练了无数次。
也许,两个活在黑暗里的人,天生就知道如何与彼此共舞。
多宝阁的后巷,一片寂静。后门上挂着一把老式的铜锁。他走上前,没有撬,而是按照某种特定的节奏,轻轻敲击门板。
三长两短,一重两轻。
几秒钟后,门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门被拉开一条缝。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脸色骤变,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几乎是同时,一脚踹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门后的景象,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白老,那个传说中八面玲珑的老江湖,此刻正倒在血泊里。他的眼睛瞪得老大,脸上还残留着极度惊恐的表情,一把匕首,从他的喉咙里穿透出来,将他死死地钉在了柜台上。
是鬼手他们干的!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专门为我们准备的,用白老的命做诱饵的死亡陷阱!
几乎是在我们冲进店里的瞬间,刺耳的警报声大作!头顶的防盗喷淋系统被激活,冰冷的水夹杂着一种粘稠的液体,兜头浇下。
是汽油!他吼道,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焦急。
我们中计了!对方算准了我们会来这里!
就在这时,一阵戏谑的口哨声从二楼传来。
一个人影,懒洋洋地倚在楼梯扶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戴着一副白手套,和这血腥的环境格格不入。
是残影。他以速度和诡计著称。
哎呀呀,我亲爱的队长,他慢悠悠地鼓着掌,语气夸张,这么久不见,你还是那么喜欢钻洞。怎么样老朋友给你准备的这份欢迎礼物,还喜欢吗
另一侧的阴影里,又走出一个壮硕如熊的男人。他扛着一把消防斧,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里满是嗜血的兴奋。
屠夫。
而那个最阴险的鬼手,却迟迟没有现身。他就像一条毒蛇,一定藏在某个角落,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手术刀,交出你手里的东西,还有你身边这个小妞,我们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屠夫舔了舔嘴唇,用斧头指着我。
残影,白老是无辜的。他声音冷得像冰渣。
无辜残影夸张地笑了起来,在这个世界上,弱小就是原罪。谁让他跟你扯上关系呢队长,是你害死了他。
他不再废话,将我护在身后,压低声音飞快地说:我拖住他们。鬼手交给你,他最擅长用毒和暗器,躲在暗处。找到他,杀了他。
我重重点头。
下一秒,他像一头出笼的猛虎,主动冲向了楼上的残影!屠夫怒吼一声,挥舞着消防斧也迎了上去。
整个古玩店,瞬间变成了血肉磨盘。
我没有去看他们的战斗,而是像一只狸猫,迅速在布满古董的架子间穿梭,寻找鬼手的踪迹。
他一定在这里。
突然,我的眼角瞥见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反光。
是来自一尊半人高的青花瓷瓶后面。
我几乎没有思考,身体的本能快于大脑,一个侧滚翻躲了过去。几乎在我离开原地的瞬间,三枚淬了毒的钢针,悄无声息地钉在了我刚才站立的地板上。
我找到了。
我抄起手边一个沉重的铜制香炉,狠狠地朝着那个瓷瓶砸了过去!
哗啦!
瓷瓶应声碎裂。
一个瘦小的身影暴露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特制的吹筒,看到我发现他,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反而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就是鬼手。
『夜莺』呵呵,没想到秦家大小姐身边最神秘的刀,是个这么标致的女人。可惜了,马上就要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话音未落,身影突然变得模糊。
不好!
我心里警铃大作。是幻术还是某种障眼法
就在我分神的一刹那,一股尖锐的刺痛从我的小腿传来!
我低头一看,一支细如牛毛的毒针,已经扎进了我的皮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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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素发作得极快,我的视线开始旋转,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结束了。鬼手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咬破舌尖,用剧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我输了吗我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甘心!
就在我意识即将模糊的瞬间,我听到了他的怒吼。
是手术刀!
鬼手!你敢!
我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一个身影,放弃了和残影、屠夫的缠斗,以一种自杀般的姿态,硬扛了屠夫一记斧背,鲜血从他后背喷涌而出。
他借着这股冲击力,像一颗炮弹一样朝我扑了过来。
他抱住我,将我护在身下,同时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看也不看地向后甩了出去!
匕首在空中旋转,带着凄厉的破空声。
一声闷哼传来。
是鬼手。
10
那一刀,精准地扎进了鬼手的肩膀。
剧痛让他的幻术出现了破绽,身形暴露了出来。而代价是,手术刀的后背,被屠夫的斧背砸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队长!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残影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没有理会,低头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堪称疯狂的焦灼。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注射器,拔掉针帽,毫不犹豫地扎进了我的大腿。
冰凉的液体注入我的身体,迅速中和了毒素带来的麻痹感。
是通用解毒剂。他们这种刀口舔血的人,身上都会常备。
还能动吗他哑声问。
我咬着牙,撑着地站起来,腿还有些发软,但意识已经清醒。
死不了。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然后猛地把我朝一个方向推去,砸开那面墙!白老的安全屋入口就在后面!
他自己,则重新迎上了残影和屠夫的夹击。
我知道,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我用尽全身力气,抓起旁边一个巨大的铜鼎,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次又一次地撞向那面墙壁!
轰!轰!
墙皮脱落,露出了里面的钢筋水泥。
残影看穿了我的意图,尖叫道:拦住她!
可已经晚了。
手术刀像一头彻底暴怒的野兽,他的攻击不再像之前那样留有余地,而是招招致命,以伤换伤!他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受伤,他只想为我争取时间。
终于,墙壁被我撞开了一个缺口,露出了后面一扇厚重的精钢密码门。
我飞快地扑上去,手指在密码盘上跳跃。
我不知道密码!
但我是夜莺!
我的大脑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根据白老的生日、店铺的注册日期、他最常交易的几组数字,飞速地排列组合。
三次机会!错了就会永久锁死!
背后传来他痛苦的闷哼声,他的一条胳膊被屠夫卸了下来,软软地垂着。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捏住,呼吸都停滞了。
快!再快一点!
滴!
第一次,错误!
屠夫的消防斧,已经砍向了他的脖子!
滴!
第二次,还是错误!
他用仅剩的左手,抓住了一旁破碎的古董架子,挡住了那致命一击。
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我们第一次冲进这家店时,那把将白老钉死在柜台上的匕首……那不是屠夫的消防斧,也不是鬼手的毒针……是残影!残影喜欢用短匕!匕首的样式……等等!那上面有一个家族徽记!
我猛地睁开眼睛,飞快地输入了一串我刚刚推算出来的数字组合。
嘀嗒!咔!
门,开了!
走!我对他尖叫。
他一脚踹开屠夫,像一道幻影般冲到我身边,把我推进安全屋,然后他反手一掌拍在门内的关闭按钮上!
厚重的精钢门,带着巨大的轰鸣声,缓缓关闭。
最后一眼,我看到残影和屠夫疯狂地砸着门,脸上是功亏一篑的愤怒和绝望。
安全屋内,一片死寂。
只有我们两个人粗重的喘息声。
灯光亮起,这是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全金属房间,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一大片地板。他的胳ache后背,伤口翻卷,看起来狰狞可怖。
我冲过去,撕开他的衣服。
别动!我的声音都在抖。
医疗箱里有缝合针和烈性麻醉剂。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但我是夜莺,我的手,必须稳。
我给他注射了麻醉剂,然后拿起针线,笨拙却坚定地开始为他缝合伤口。针尖穿透皮肉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清晰得可怕。
他全程没有吭一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苏念。他突然开口。
我没理他,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为什么要救我他问,你明明可以自己先进来,关上门。
我手一抖,针扎偏了。
是啊,我为什么要那么做看着他死在外面,我拿着硬盘,岂不是更安全
可是,当他为了我,硬生生扛下那一斧子的时候;当他像炮弹一样冲过来,为我挡住致命一击的时候,我脑子里所有的理智、算计、权衡……全都消失了。
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他死。
我需要一个活着的搭档,而不是一具尸体。我找到了一个最合理的借口,声音却干涩无比。
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牵动了伤口,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苏念,你骗不了我。他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柔和,你还留着那半年的记忆,对不对
我缝合完最后一针,剪断线头,瘫坐在他身边,浑身脱力。
我不想承认,也不想否认。
那半年,像一种慢性毒药,早已经渗透进了我的骨血里。
我也是。他说。
他艰难地抬起那只完好的手,从怀里,掏出了那块我扔掉的鹅卵石。
原来,他根本没有扔掉,只是骗我的。
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他把石头重新塞进我手里,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我们扯平了。
现在,我们不再是雇主与工具,也不是单纯的盟友。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着粗气,眼神却亮得惊人,从今以后,我们是命运的共犯。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
那本账本,是秦氏集团的创始人,也就是秦晚的爷爷,当年吞并所有初创合伙人财产的罪证。那些被他逼得家破人亡的合伙人里,有一个……是我的师父。我的整个团队,都是那些人的后代。
我如遭雷击。
我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钱。而是复仇。
秦晚以为她在利用我们,其实,我们也一直在利用她。她想拿到账本毁掉,而我们,想拿到账众告天下。
苏念,欢迎加入这场复仇。
11
我们在这间与世隔绝的铁盒子里,待了整整三天。
这里有压缩饼干和纯净水,足够我们维持生命。
他的伤势在快速恢复,他的身体就像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有着超乎常人的自愈能力。而我腿上的毒,也彻底解了。
这三天里,我们几乎没有交谈,都在用沉默来消化这一切。
信仰崩塌,目标重塑。我需要时间来接受,我这十几年的人生,不过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而他,则需要时间来舔舐伤口,肉体上的,和心灵上的。
第四天,他终于开口:可以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
是时候,打开潘多拉的魔盒了。
我将硬盘连接到安全屋的独立服务器上,双手重新放在了键盘上。
我的手在微微颤抖。
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覆在了我的手背上。是他那只完好的左手。
我来。他说。
我知道,这是他的保护。硬盘里很可能有秦晚设置的追踪程序或者自毁陷阱。
我没有逞强,默默地让开了位置。
他用单手在键盘上敲击,速度虽然不如我,但却精准而沉稳。他打开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反追踪系统,将硬盘的数据层层包裹起来,像剥洋葱一样,谨慎地分析着每一行代码。
找到了。半个小时后,他指着屏幕上一段极其隐蔽的乱码,追踪信标。只要这块硬盘在任何连接互联网的设备上被读取超过一分钟,它的物理位置就会被发送到秦晚指定的终端。你之前没被发现,是因为你根本没看过里面的东西。
我的后背一阵发凉。
好狠的秦晚。她甚至不信任我,从一开始,我就在她无所不在的监视之下。
他熟练地删除了那段代码,然后,点开了硬盘里唯一一个经过三重加密的文件夹。
里面的内容,让我们两个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文件夹里没有账目,没有数据,只有两个视频文件。
第一个视频,拍摄地点是秦氏集团总部的顶层办公室。镜头很晃,像是偷拍的。画面里,秦皓坐在办公桌后,面色狰狞地打着电话。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夜莺』必须死!硬盘必须拿回来!钱不是问题!
还有那个『手术刀』,他也知道账本的事,活口不能留!对,就让鬼手他们去做,干净利落!
这个视频,证实了他之前的推测。
我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看到了魔鬼,总比活在虚假的幻想里要好。
他点开了第二个视频。
这个视频的画质很清晰,拍摄地点……是我和他在临海市的那间小小的面馆!是装在客厅角落的一个针孔摄像头。
拍摄时间,是我们逃走的前一个星期。
画面里,我正在厨房忙碌,而他,那个叫顾言的他,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看得津津有味,偶尔会因为剧情发笑。然后,他会下意识地回头看我一眼,那眼神,是我曾经最熟悉的,充满了温柔和眷恋。
那不是演的。
至少,那一刻的眼神,绝对不是演的。
视频很长,是那一天二十四小时的记录。记录了他给我做饭,给我揉肩,晚上抱着我睡觉,在我做噩梦时轻声安慰我……所有那些我以为是虚假的日常。
视频的最后,定格在他沉睡的脸上。他睡得很安稳,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
那张脸,不是冷酷无情的手术刀,而是那个会为我煮一碗热汤面的,我的丈夫,顾言。
这块硬盘,是秦晚准备的。她把这些,都放在了里面。
她想干什么
离间我们还是想用这些东西来告诉我,她掌控着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感情
我不知道。
我只觉得,这个女人,比我想象中要可怕一万倍。她不仅要杀人,还要诛心。
手术刀就坐在我身边,静静地看完了整个视频。他什么也没说,但他的下颌线,绷得死紧。
安全屋里,死一样地寂静。
我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视频,是她放进去的。
我知道。他声音沙哑。
她想告诉我,一切都在她的算计里。
我知道。
也想告诉你,我深吸一口气,鼓起所有勇气,说出了那句最残忍的话,我们之间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监控下的真人秀。
他猛地转过头,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那又怎么样他一字一顿地反问,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怒火,视频是她拍的,但生活是我们过的!她能监控我的动作,她能监控我的眼神,但她能监控我的心吗!
苏念!那半年的安宁是真的!我对你的心疼是真的!看着你笑,我会开心,这也是真的!
我他妈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混蛋!我双手沾满了血!我活得像条狗!可是在那个小面馆里,在那半年里,我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几乎是在咆哮,咆哮着他隐藏在冰冷面具下,那仅存的一点点人性。
而我,被他咆哮得泪流满面。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中了毒。
他也一样。
我们都是活在黑暗里的怪物,却都贪恋着那不属于我们的、虚假的温暖阳光。
我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他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
顾言,我轻声叫出了这个名字,我信你。
他身体一僵,眼里的疯狂和暴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疲惫和脆弱。
他缓缓地低下头,将他的额头,抵在了我的额头上。
冰冷的铁屋子里,两颗伤痕累累的心,第一次,真正地贴在了一起。
苏念。他沙哑地开口,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还给你煮面,好不好
好。我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们之间,不需要盟约,不需要誓言。
这一刻的相互救赎,比任何东西都更加坚固。
我们,要一起活下去。
然后,拉着那些把我们当成棋子的神,一起坠入地狱。
12
硬盘里的魔鬼,没有打倒我们,反而让我们变成了真正的同类。
清算了过去的情感纠葛,剩下的,就只有冷静到极致的复仇计划。
秦晚真正的目标,是账本。他分析道,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派我们去找,又设下陷阱,说明她知道账本在哪里,但那个地方,她自己进不去,或者说,进去的代价很大。
而且,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账本不会落到除她以外的任何人手里。
我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所以,那个金库只是一个幌子,一个用来清除掉你,顺便嫁祸给秦皓的舞台。
没错。他打开了那段秦皓的视频,从这个偷拍的角度看,安放摄像头的人,一定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而秦皓能查到临海市那家面馆,也是秦晚在背后推波助澜。她在借秦皓的手,来追杀你我。
好一招一石三鸟,借刀杀人。
秦氏这两姐弟,没有一个善茬。
他们都在找账本。说明账本现在不在任何一个人手里。它藏在一个他们都知道,但都暂时拿不到的地方。我说。
临海市。他吐出三个字。
我猛地一惊: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秦家发家的地方。老董事长最重要,也最见不得光的东西,只会藏在他认为最安全的老巢。他指了指屏幕,而且,鬼手他们三个,还有秦家的私兵,为什么都集结在临海一个海边小城,值得这么大动干戈吗他们不是来抓我们的,我们只是顺带的。他们真正的目标,和我们一样,是那本账本。
临海市,这座我以为的避风港,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风暴的中心。
我们俩,一头扎进了鲨鱼池。
账本在哪里我问。
他走到墙边,那是安全屋唯一一处没有被金属包裹的地方,露出后面斑驳的砖墙。他伸手,在几块砖头上,以一种特定的顺序按压下去。
墙壁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一块砖头弹了出来,后面露出了一个小小的保险柜。
这是白老的秘密。
他输入密码,打开了保险柜,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份发黄的旧档案。
他将档案递给我。
档案的主人公,是秦晚的母亲,白芷。一个在秦氏集团的历史上,几乎被抹去痕迹的女人。她是老董事长的原配,也是当年与他一起打拼的合伙人之一,更是临海市本地一个望族的千金。
档案里记载,白芷当年是因为精神失常,才被送进这家精神病院,最后郁郁而终。
这都是假的。他指着档案里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笑得一脸幸福。白芷根本没疯。她是发现了老董事长暗中吞并其他合伙人资产的勾当,想要揭发他,结果反被他联合其他股东,以『精神病』的名义,强行送进了这里。她死后,她的家族也被老董事长用各种手段打压,彻底没落。而那个婴儿……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幽深:就是秦晚。
我倒吸一口凉气。
秦晚的童年,是在这里度过的在这家囚禁了她母亲的疯人院里
账本,就在这家医院里。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白芷当年被关进来的时候,把账本缝进了她女儿,也就是秦晚最喜欢的一个布娃娃里。而那个布娃娃,被她当成最宝贵的东西,埋在了医院后院,那颗最大的榕树下。
这是白老用半辈子时间查出来的秘密。也是他给我留下的,最后的遗言。
我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讯息。
秦晚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地演这出戏
因为她不敢赌。她不敢确定那个秘密有没有外泄。她必须让所有可能知道账本存在的人,包括当年的执行者手术刀,和她最锋利的刀夜莺,全部消失。
然后,她再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回来收回一切。
现在,整盘棋局,在我们面前已经变得清晰无比。
是时候,让演员们都登场了。我轻声说,指尖在键盘上跳动,一封匿名的电子邮件,同时发给了三方。
发给秦皓:账本在临海精神病院,『手术刀』和『夜莺』正准备取。你的好堂姐,马上就要拿到你所有的罪证了。
发给残影:账本在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