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月脸上的温和全褪了去,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够了!”
“若薇,你在府里住了十四年,该懂的规矩比谁都清楚。千千是我们的嫡亲女儿,是荣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大小姐,轮不到你在她面前耍这些弯弯绕。”
“方才焕拓的话你也听见了,家里待你不薄,别给脸不要脸。”
“往后再敢在千千面前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或是在他人面前搬弄是非,就别怪我不念旧情,送你去家庙静修!”
安若薇被她这副模样吓得浑身一颤,哪里还敢哭,连忙跪坐在地上,连连摇头:“阿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阿娘别送我去家庙……”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养母,竟会为了安千千动这么大的气。
程明月看着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的火气稍歇,却依旧没什么好脸色:“起来吧。往后安分些,做好你分内的事,别再痴心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说完,她带着众人拂袖而去,留下安若薇一个人跪在原地。
安若薇跪地上,直到正堂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猛地抬起头,眼里哪还有半分方才的怯懦?
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怨毒。
“安千千……你凭什么?凭什么刚回来就抢走我的一切?!”
她快速回到自己的院子,找出放在角落的一块木质令牌,出了府。
翌日。
安焕拓一大早就来到了安千千的春风苑,本以为小姑娘刚来府上会睡得不安稳,谁知道等到日上三竿,也没等到安千千起床。
“去看看你们小姐,怎么睡到现在还没起来?”
守在院门口的丫鬟面露难色,嗫嚅道:“五少爷,小姐昨儿个吩咐了,没她的话谁也不许进……”
“昨晚她睡得很晚?”
“并非如此,天色刚晚,小姐就已经睡着了。”
话没说完,就见安焕拓已经抬脚往里闯,嘴里还嘟囔着:“什么规矩,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再不起珠玉行都关门了!”
绕过影壁,来到内室,安焕拓踮着脚凑到床边,瞅着安千千四仰八叉的睡姿,头发睡得乱糟糟像团草,嘴角还挂着点可疑的口水印,哪还有半分昨日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
活脱脱一只没睡醒的小猫。
他忍不住伸手,用指尖轻轻戳了戳安千千的脸颊。
软乎乎的,跟他想象中糙得像砂纸的乡野丫头完全不一样。
安千千被戳得皱眉,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闷声闷气地哼唧:“别吵……”
“还睡?再睡珠玉行的南珠都被人抢光了!”
安焕拓故意拖长了调子,伸手去扯她的被角,“快起来,再不起我让丫鬟端盆冷水来咯?”
被子里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安千千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眼睛半睁半闭,睫毛上还沾着点睡意,瞅着他的眼神带着点刚睡醒的懵圈,像只被扰了清梦的小兽:“吵死了……”
安焕拓见她醒了,麻溜地让丫鬟将其梳妆打扮,又硬塞给她喝了一碗粥,拖着就上了马车。
安若薇早已在马车里等候,茶水都换了几次,终于等到这两人。
想说几句酸话,又想到程明月昨日的警告,硬生生地将话憋了回去。
马车刚驶出两条街,马车外突然一阵吵嚷。
【叮!隐藏任务开启,请宿主完成司承年的心愿,不限时。】
还在迷糊中的安千千有一瞬间的清醒。
司承年?
好像……
很熟悉。
但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司承年是谁?”
【宿主,就是马车外正在被暴揍的人。】
安千千往马车外瞥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不完成会怎样?”
【宿主就会一直被困在这个世界,若是直到死还没有完成,一样会重启,直到宿主完成任务为止。】
安千千闭着眼,眉头拧成个疙瘩,心里的烦躁像野草似的疯长。
她最烦麻烦,尤其是这种牵扯一堆破事的麻烦。
救个人?
还得帮他完成心愿?
听着就累得慌。
“又是要花钱,又是要帮人完成心愿,到底还有多少事情,一并说清楚,烦死了!”
懒人也有懒人的底线,被人摁着头做事就算了,还得被圈在一个地方反复折腾?
这哪行!
【宿主,就败家和完成司承年心愿这两个任务,其它的没了。你快去帮帮他吧,他被丞相府大公子的马踢了,又被打了一顿,万一被打死了,你又要在这个世界重启了。】
安千千磨磨蹭蹭地站起身,就被安焕拓给拦住了。
“妹妹,外面是丞相府大公子刘山的马车,此时正和炎国的质子起了冲突,我们还是不要出去为好。”
安千千迅速坐了回去,点了点头。
“系统,你看到了啊,不是我不想救,是我五哥不让我救。”
【宿主,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他快要被打死了啊!】
“放心,他是炎国质子,不会被真的打死的。”
马车外传来刘山嚣张的怒骂,夹杂着拳头砸在皮肉上的闷响:“一个战败国的质子也敢挡本公子的路?给我打!往死里打!”
“砰——”一声重响,像是有人被狠狠踹倒在地。
【宿主!你听见没?!司承年那身子骨本来就弱得像张纸,风一吹都晃悠,哪禁得住这么往死里打?】
【刘山那混球可是皇后的亲弟弟、镇国将军的小舅子,在京城横着走的主儿!他眼里哪有什么质子不质子的,弄死个把人跟踩死蚂蚁似的!】
【你听听外面那动静……骨头都快被砸碎了啊!再不管,他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了!到时候你重启重来,还得再听一遍这惨叫声,再闻一遍这血腥味,你不嫌膈应吗?!】
马车外,刘山的笑骂声混着闷响钻进来:“弱不禁风的玩意儿,打两下就喘成这样?上次在御花园敢跟我比画?今儿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规矩!”
接着是一声更响的踹击,司承年的痛哼突然断了,只剩压抑的气音。
【宿主啊,我求你了,你就看一眼他吧!】
“烦死了,我能把他们都弄死吗?”
【呃……宿主,当街杀人是犯法的。】
“那刘山他打死司承年不犯法?”
【权贵……不一样嘛!】
“我可是荣国公的女儿,难道不算权贵?”
【和他还是有差别的,宿主你要有自知之明。】
安千千:……
“滚!”
安千千抓了抓丫鬟好不容易梳好的头发,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眼神里满是“被迫营业”的不情愿。
“妹妹!”
安焕拓欲拦,却连安千千的衣角都没抓住。
“停!”
安千千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刚睡醒的冷冽,像冰棱子砸在地上。
刘山转头见是个姑娘,还坐的是荣国公府的马车,先是愣了下,随即嗤笑:“哪来的小丫头片子?敢管你刘爷爷的事?”
“五哥,你听到了吗,这人说是我爷爷。可我爷爷前年刚入了坟,难不成是诈尸出来认亲了?”
安千千眉梢一挑,话音未落已欺近刘山身前。
小样儿,竟然敢大言不惭当自己爷爷,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不等刘山反应,她反手扣住他手腕,借巧劲猛地一提,竟将人直直掼到一旁的马背上。
自己翻身上马坐于其后,膝盖狠狠一顶马腹,骏马扬蹄便朝皇宫冲去。
刘山在马背上被颠得惨叫,却被她铁钳似的胳膊箍得动弹不得。
“系统,你看看文武百官现在下朝了没有。”
【马上就要下朝了,宿主,你要干什么啊?你不去救司承年了吗?】
“这小子竟然敢自称我爷爷,必须给点儿教训。再说了,我把他带走,司承年就没人管了。”
【宿主英明!】
安若薇扒着马车帘瞅着那绝尘而去的马蹄子,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这乡下丫头真是会作死啊!
还没在京城站稳脚跟呢,就敢动丞相家的嫡子?
掳人跟拎小鸡似的,怕不是脑子被门板夹了?
刘山那混世魔王的后台硬得能通天,这波操作下去,别说在荣国公府当大小姐了,能保住小命就算烧高香咯!
安若薇捻着帕子捂嘴偷笑,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等这野丫头被丞相府撕碎了,荣国公府的宠爱还不照样是她的?
安焕拓急得团团转,连忙吩咐马夫去追。
安千千转瞬至午门,恰逢百官下朝。
她猛地勒缰,骏马人立嘶鸣,正挡在人流正中。
“诸位叔伯,我,安千千,荣国公府刚认回家的嫡女。我祖父是跟着太祖皇帝开国的荣国公,尸身葬在皇陵侧畔,灵位入了太庙!”
“方才这位刘大公子,在明知道我是荣国公家眷的情况下,当街自称是我爷爷。”
“我就想问一句,他刘山算个什么东西?!我祖父的灵位前,他配递一杯酒吗?也敢妄称‘爷爷’二字?!”
人群里几个白发老将顿时炸了,那是跟着老荣国公打过江山的,此刻捋着胡须瞪圆了眼:
“刘丞相!你儿子这是什么意思?!他刘山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也配在功臣之后面前称‘爷爷’?!莫不是你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导他的?!”
刘琮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拱了拱手:“各位,误会,误会啊!眼前这女子面生,谁知道是哪家的。我儿虽然顽劣,但也不至于做出这等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