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城墙之上,劫后余生的欢呼声,如雷霆万钧,几乎要掀翻雁门关上空的血色穹顶。
赢了！我们赢了！
总指挥万岁！
士兵们将手中的兵器高高抛起,又任其落下,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他们拥抱着,嘶吼着,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死里逃生的狂喜。
然而,这震天的声浪,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在了许长青三尺之外。
他静静地立在城垛边,任由带着血腥与焦臭的风吹拂着他破损的战甲。他的目光,没有投向城下那片溃败逃窜的蛮族洪.流,而是死死地,死死地钉在城西粮仓的方向。
那里的夜空,平静得可怕。
他的心,寸寸下沉。
他知道,王猛可能,回不来了。
报——！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所有的欢腾。
一名玄甲军,与其说是跑上城楼,不如说是滚上来的。他浑身浴血,那血不是鲜红,而是一种诡异的、仿佛凝固了的墨汁。他每滚过一寸城砖,便留下一道灼烧的腐蚀痕迹。
那名士兵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许长青伸出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声,拼凑出几个断续的音节。
地脉......毒阵......
蛇......
话音未落。
咻！
一道细如牛毛的乌光,毫无征兆地从他背后破体而出,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咽喉。
士兵的身体猛地一僵,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眼中最后的光彩,瞬间熄灭。
他死了。
死在了胜利的欢呼声中。
许长青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下一刻,他动了。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黑色残影,从数十丈高的城楼之上一跃而下,如一颗陨石,直奔城西粮仓！
地道入口,那股甜腻的腐臭味,浓郁得如同实质。
许长青一脚踢开井口的石板,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地道内,一片狼藉。
墙壁上,地上,到处都是被强酸腐蚀过的痕迹。几具黑衣刺客的尸体扭曲成不自然的形状,倒在黏稠的、分不清是泥浆还是血水的秽物里。
而更多的,是玄甲军的遗骸。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遗骸。
只是一滩滩冒着黑泡的脓水,和一堆堆被腐蚀得千疮百孔、勉强能看出是甲胄形状的废铁。
许长青的脚步,踩在一滩脓水旁。他认得那副甲胄上独有的撞击凹痕,那是他亲手为老三捶打修复的。
他闭上眼,又猛地睁开。
眼底,再无半分人类的情感。
他一脚踹开地道尽头的木门。
巨大的地下空腔内,那座被劈开一道狰狞裂缝的核心黑石,仍在不甘地散发着微弱的、不祥的暗红色光芒。四周的土地,已经彻底化为焦黑的、毫无生机的死地。
他看到了王猛的佩刀,断成了两截,静静地躺在法阵的边缘。
却唯独,不见王猛的踪影。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仿佛被那恐怖的能量,连同魂魄一起,彻底吞噬,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一切痕迹。
嗬......
一个微弱的喘.息声,从角落的碎石堆里传来。
许长青猛地转头。
是那个女首领。她被爆炸的气浪掀飞,一条腿被石梁砸断,整个人像只破败的娃娃,瘫在那里,竟还吊着一口气。
她看到许长青,看到他那双冷如寒冰的眼眸,脸上竟还想挤出一抹嘲弄。
许长青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她面前。
他没有问任何问题。